達人專欄十 、 戰鬥練習
蘇梅爾的據點外，庭院空曠。從院子的陳設來看，這屋子的原主說不定是獵戶。
她們的短暫議論，並沒有讓蘇梅爾等得太久。見他的模樣，也並非是將這小小的耽擱放在心上的樣子，足見他並非胸襟狹隘的精靈。
蘇梅爾擺手，示意小千，他倆可以在他所立的這片空地上大展拳腳。他靜佇原地，一手提著帶鞘的劍，一手懸在劍柄之上，屏息的他氣息銳利如劍，彷彿望著都會被刺傷。
可以說，所謂的伺機而動，沒有比他做得更加謹慎的。斐蘭對他的架勢是一竅不通，還心想他怎麼不握劍。
聞小千的肯定才明白，是自己淺薄了。
「好架勢，還知道拔劍前不能讓對方猜到你的想法。」
小千漫步到他身前，眼神晃過他腰間的短刀，一桿長槍被她環在臂彎中，一點緊張的樣子也沒有。
「一樣，不用魔術？」
「——麻煩手下留情，請賜教。」
金髮碧眸的小精靈隨手一撥，長槍落到她的手上，隨著她嫣然笑容如陰謀者的獰笑般浮現，蘇梅爾隨即就見那桿比他還高的大槍竟直往他的腰際抽去。
蘇梅爾避無可避，便將繫在腰帶上的長劍連鞘提起，手腕一橫，以十字的劍格抵擋如猛獸利爪猛壓而來的槍擊。
鏗的一聲，蘇梅爾退了半步，姿態倒是不受力道影響的穩固，他手抵劍格，連鞘將長劍單手提至胸膛高，卻遲遲未出鞘——
而，這非他消極應戰，實屬是對手不給機會！
為了干擾那桿槍，他才將劍提起，試著以劍格擊打槍桿。但想不到對方竟晃動槍桿，槍桿舞動，使他一擊落空。
旋即大槍一晃，槍頭三寸如土蛇般靈動，槍桿走橫，甩動著朝向腰際猛擊。
為了接招，蘇梅爾也只得急忙收手，豎劍一抵，抵在腰際處。
然而他的雙眼卻非尋常凡命苦戰時那般凝重，反倒眼底的明亮如戰火般熊熊燃燒。
就見他非疲於抵擋，而是積極尋找反擊機會，便能明瞭。
從長槍上傳來的手感，小千細忖，一擊中的後，槍桿一抬。便見蘇梅爾抵禦住槍桿打擊後，一手握柄、一手持鞘，飛速將長劍出鞘的同時，劍鋒一轉，一記正手朝下的順劈直斬在槍桿上，勉強震下了大槍。
那把劍，平平無奇，只是一把返著平光的普通長劍，上頭澎湃著銳利的魔力。
尋常武器配他，倒也不折他半點實力。可說，武器是身體的延伸，這話在他身上倒是不假。
「好！好身手！」
小千笑道，絲毫不懼他，哪怕自己看似有些下風——
為何下風？那便是，蘇梅爾劍鋒又一轉，雙手持劍，劍一橫壓住了靈動的大槍。那劍鋒直指小千，他隨之大步衝鋒，氣勢如利劍一往無前。
小千不閃也不避，而是前踏一步，提起槍桿從下方擊打他的長劍。
在他劍鋒可及前的瞬間，受了長槍一擊。
這偏轉了他的劍刃，製造了一瞬間的空隙，雖然蘇梅爾並沒有因這樣的變故打亂節奏，但確實使他的斬擊慢上一息、又向上偏轉了不少距離。
毫釐之差，足以通往敗北。
小千伏下身閃過劍擊後，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不用多提了——被體型小但力量優於自己的對手貼身，對方隨便掄幾拳都很難招架。
雖然蘇梅爾及時反應過來，想退後幾步、棄劍抽刀，但已經搶佔先機的小千自然是不給他這個機會，提前抽走他的短刀。
「好了，結束。」
兩位精靈點到為止，勝負定格在匕首懸於蘇梅爾喉間時，勝負已定。
蘇梅爾收劍入鞘，思忖了片刻，蹙起眉說道。
「我還是不懂。」
「很簡單——你問題是距離，你並沒有站在一個讓我很難反抗你的距離。你創造讓自己能夠發力的距離，卻沒有限制住我。」
小千拾回了槍，站在距離蘇梅爾幾步之遙的地方，那裡是剛才蘇梅爾出劍時的距離。
「在這個距離揮劍，太近了——對一般的精靈、人族，這些體型中等的種族來說，他們甚至只要躲開一擊，不怎麼需要移動，就可以很輕易的讓你沒辦法使劍。」
「也只有對上我這種體型的對手，才能冒這個險在這種近距離揮劍。不過，你其實用不著拉近這麼多的距離，因為你可在體型上有優勢。你應該要利用這個優勢、這個距離，讓我著急。」
小千再退了一步，指著自己站的地點，說道。
「如果你站在這個距離，雖然我的長槍還能揮舞，但威力會減弱，會更疲於應付你的攻擊。」
「同時這裡進可攻、退可守，我有近身搏鬥的意圖的時候你能及時用劍鋒逼退我，我顯露破綻的時候你也還能及時趁機追擊。」
「長劍……不，所有的武器，距離感都很重要，我想你很清楚——你做得很好。」
「……只是，我比你強，比你多了好幾次生死之間的交鋒而已。」
小千攤了攤手，一副說了大實話的樣子，語調怪裡怪氣的。
斐蘭翻了個白眼。
她覺得她是在臭屁，不過……事情確實有些蹊蹺，她怎麼感覺，在力道上的比拚勝過蘇梅爾很多？
「我的技不如您，力量也是，只是盡力罷了。」
蘇梅爾早就明白自己會輸了，斐蘭想起不久前他約戰的那句話，還真的是……有自覺到聞者心痛的程度。
所謂「不恥下問」，大概就莫過於此了吧。
斐蘭默默的點了點頭，還在佩服他之際，表情驟變。
「阿雪，換妳過來挨打——」
斐蘭站在小千面前，見蘇梅爾退到一旁，小千摩拳擦掌——這個場景怎麼好像怪怪的？
斐蘭的眼皮一跳一跳的，扯出一個微笑來。
「那個，我應該是跟蘇梅爾先生……」
「噢，他要休息，我們兩個先熱身一下。」
斐蘭見小千對蘇梅爾毫不遮掩的擠眉弄眼，心中大喝，我信你個頭！
她轉頭向蘇梅爾討個說法。
「女士，我身體不適。」
蘇梅爾臉色平靜，捂了捂胸口故作不適，非常配合。
斐蘭抽了抽嘴角。
塔露屏氣凝神的看著好戲，一點幸災樂禍的樣子也沒有。
「來吧，阿雪！」
斐蘭自暴自棄的拿出自己從櫥櫃裡翻出來的細劍。
「等等。」小千看見那把熟悉的細劍，見它缺乏保養的樣子，嘴角抽了一下，叫停了整個切磋，「別用那把劍。」
斐蘭接過小千拋來的一把嶄新的、帶鞘、帶把的鋒利細劍。
「那把劍舊了，折了可不好。」小千也掏出一把細劍：「……公平起見，我也用細劍。」
斐蘭自然是沒有意見，因為她已經覺得自己會被爆揍了。
不過實際狀況和她預想的，溫和了一點。
比較像擊劍比賽，兇殘一點的那種。
「哎！很用力耶，是不是想殺了我！」
「哎呦，不是擋下來了嗎？看招、看招、看招！」
一時間，雙劍或交錯、或交鋒。交錯時，如耳族傳統的雙人舞蹈，一退、一進，時而一轉勢頭，一進、一退；交鋒時，或合或離，讓蘇梅爾想到像折了的蜜薈，分離兩段，之間卻枝水相連。
在一旁看戲的蘇梅爾驚訝的發現，兩位精靈的對招雖然明顯有一方放水，但眼下的強度也不是尋常精靈所能應付的程度。
兩位精靈由慢到快，漸進式的對練也不過幾個回合，激烈程度就上升到接近蘇梅爾的手下們對練時的強度——雖然他看得出，有位精靈放了大水，放了比河面廣大的帕倫河水流量還要多一點的水。
蘇梅爾發現，交鋒之間，混雜了些許特別凌厲的劍路。那幾劍就連蘇梅爾自己也不見得能夠接下幾招，但那位同與自己髮色相同的精靈，居然勉強招架得住，不至於瞬時間落敗。
這是很驚奇的事情，雖然如果是蘇梅爾自己來對抗這種程度的攻勢的話，他也能堅持至此。
但，她看起來不像是有刻苦練習過的樣子，卻總能意識到對手的動作，做出反應——就像是……明明只摸到入門的門檻，卻能硬是靠著與刻苦練習相反的，或許能被稱作是「天賦異能」的那份敏銳直覺來戰得有來有回。
不由得，他脫口而出。
「真……可惜。」
這聲嘆息可謂聞者落淚——小千聽見，扯出了一個心領神會的微笑。
「好了，熱身也差不多了吧？」
「蛤？這叫熱身——」
話音未落，小千兩三擊出力，將斐蘭震得虎口一麻，隨後細劍竄進了斐蘭的細劍護手中，一個使力挑走了細劍。
「抓得不夠緊呀，好了，就到這裡吧，該換手了。」小千手腕一抖，用見者皆感匪夷所思的武器掌控度，將從斐蘭那兒鈎來的細劍，像甩動流星錘一般鈎著護手甩。
在斐蘭打算向她抗議，要她把劍還來之前，她手腕一抖，隨之細劍如飛刀一般直射了出去，釘在斐蘭腳邊的地上。
——這可比耍個劍花帶來的視覺震撼多了不少。
斐蘭雖不明白箇中門路，但她可不覺得自己能夠使出她方才隨手展現的技藝。
以至於她的表情變換了幾次，愣是一句話也憋不出來，只得撿起劍來，抖掉劍尖的塵土。
「蘇梅爾先生，麻煩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