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九 、 交易
她們寸步不離，直到村口，目睹里歐德消失在樹林的那頭為止。里歐德駕著他空蕩蕩的蒙牛車，循著來路回去了。
去的時候還從小千那兒拿了錢走，她說，就當你賣給我，我轉手再賣出去。
然後她轉頭把他的貨清空。仗著「天賦」的神奇能力，行徑就是兩個大字，任性。
一矮人一精靈看著牛車的尾巴，目送著里歐德。
小精靈則是盯著哨兵瞧。
哨兵與昨日站哨的精靈不同，但沒有刁難里歐德，睜一隻眼又閉一隻眼，看見了但當作沒看見。
本來小千已經作勢在哨兵要趨近牛車前先一步擊倒他，但見他視若無睹、沒有半點刁難之意的模樣，也隨之作罷，順口誇了一句軍紀不錯。
搞得不知道誰才是會去刁難的那方。
但斐蘭可是知道的，蘇梅爾如果卑鄙一點，倒也不是不能把里歐德抓起來要脅。
甚至，不擇手段點，還可以回頭把蔓德村的精靈全部控制起來，變相就等於控制小千，和他原本的打算其實異曲同工。
蘇梅爾不是傻子，他也明白，一個太過強大的個體，最弱的反而是他與其他個體緊緊相連的心。
小千對此肯定也是深以為然，所以才戰戰兢兢。
想到這裡，斐蘭不由得對蘇梅爾產生了一點敬佩之意——雖然不知道他有沒有暗中使壞，不過就表面上來看，他倒是正直的精靈一隻。
畢竟，那種陰謀什麼都好，就是很陰險。
也不知道是不是瞧見斐蘭的神情，小千雙手抱胸，用力的一聲鼻哼，不是很開心，但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不開心。
「走吧，去找蘇梅爾。」
小千說著，很快就找上蘇梅爾的門，「請」他「幫個小忙」。
他坐在椅子上，正拿起茶具的他手微微一抖，差點沒把杯盤給摔了。
拉來葉織成的座椅，蘇梅爾替三個準備了座席，她們入了座，斐蘭和塔露對看了一眼後，目光集中在小千身上。
而她一點沒有怠慢眼前這位軍隊領袖的意思，因而，她們的視線沒能引起小千的注意。
她看著那名斐蘭有相似髮色的精靈男子，二次相逢，她注意到他也不過是隻高等精靈，就是不知道有什麼遭遇才讓他少年白頭。
……沒辦法，那時天色暗，她想睡的受不了。
現在仔細觀察他，倒是更能將他的面貌記住。
他長髮飄逸、卻非雜亂不堪，銀白的及肩髮絲被簡單的一束，成了一個小馬尾掛在腦後。
他銀眉的輪廓，乍看倒符合他「銀劍」之名——當然，只是乍看。小千認為劍士多少都有點傲氣，但以傲氣來評判是否為劍士的話，蘇梅爾顯然就要被從劍士除名了。
至少，乾淨俐落，神色可以像昨日那樣銳利如白銀劍、亦可柔軟像今天這般如白柳葉。
至少代表他懂得屈伸，心胸容得下和他想做的事情，或許還能容下這片森林。
不過，當時天色暗，居然沒注意到他眼角有一點痣。
——很好，剛剛加的印象分下降了。
當然，小千可不覺得樣貌和神態能夠拿來評斷真實的他，充其量只代表他表面看來如何而已。
至少第二印象……不差啦。
蘇梅爾神色自若，仍然是那副不知其神府深淺的模樣。
斐蘭和塔露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場面，也就坐在那裡，靜看兩個高等精靈對看，一高一矮，表面上雙方都平靜得很，實際上大概暗潮洶湧！
不過，外貌是個小孩子終究是吃點虧的。去除偏見來說，是個正常的生命看到都會覺得小千是會被騙得底褲都不剩的那方，因為蘇梅爾一看就很壞。
至於斐蘭……她就純純的看戲，不評論，只差沒有捧著瓜果邊吃邊看而已。
「姊姊，講點話——人家哥哥被妳嚇得說不出話了！」
良久，塔露才冷不防說道，打壞了這次會談的氣氛。
斐蘭這才看見，蘇梅爾的手微微顫抖，不由得替他可憐了幾個眨眼的時間。
他的神色不顯頹勢。他雙手交握，才止住顫抖，成年精靈的世界就是這般看破不說破。
「賣水給你，好價格，你不會想拒絕的。」
斐蘭看他無波的眼神，猜他在想的是，「什麼價格？東西來我敢不收嗎！錢都給妳！」
若是小千看見她的表情，肯定會笑她是小人腹度君子——那個……精靈的諺語怎麼說來著？
狐腹度豬心！
「可以，但是女士，我也有條件。」
斐蘭神色未改，心中大呼一聲，「他怎麼敢的啊！」
「條件？說來聽聽。」
他沉默了片刻，微不可察的深吸了一口氣。
小千見他肢體間傳達的細微言語像是下了大決定那般，明目微瞇，周遭的氣氛寒上了幾分。
「我們，再打一次——」
「這次，我要知道我怎麼輸的。」
「不賭注？」小千雙手交抱，有些微訝異。
「願賭服輸。」他見狀，提起了茶杯，抿了一口。「這次是划算的交易。」
沉默了兩個眨眼的時間，小千微微頷首，說道。
「可以，但是我也有要求。」
「跟我打完一次之後，你要跟她打一次。」
小千指向一旁還沒反應過來，一臉看好戲的元素精靈。
「蛤？」
蘇梅爾不知道是繃不住表情還是掩不住開心，溫和的笑著。
「好，價格好談，交易成立，女士。」
蘇梅爾答應了條件之後，離開了座位，示意三位旅者跟上。
她們沒有馬上起身跟上，而是對看了片刻，由斐蘭開口發問。
「妳們這是什麼意思。」
斐蘭的問題自然沒得到回答，她怎麼也想不透會有自己的事情。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跟他打一次——然後妳跟他打一次。」
斐蘭攤攤手，彷彿從手中浮現一串問號，她的表情亦然如此。
「不是，乾我屁事！」
「妳如果有自保能力的話，旅行也會輕鬆一點的。」
此話一出，斐蘭露出了恍悟的表情——這場架，本來小千是不需要應的。
她們甚至可以不理他，把貨物帶在身上，直接往奧爾什耶去。小千應該不缺錢，而且貨物帶在小千的身上本來就不會變質，根本不需要急著出手。
就算用常規的方式帶，那些貨物是水耶……保存得當的話，斐蘭這個精靈都比它容易變質。
也就是說小千這傢伙，故意想讓她挨揍，夭壽！
「塔露，妳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見道理上站不住腳，斐蘭將話鋒一轉，對向塔露。
塔露全程狀況外，聽見斐蘭點了她的名才眨了眨眼。
「塔露……也想玩玩看！」
有的時候，斐蘭不太懂塔露的腦迴路。
「哦，沒錯，妳就當玩玩嘛。」小千對塔露的說法似乎很是贊同，她豎起大拇指，說：「放心，妳跟他在體能上也沒有差太多，說不定還比他好一點。」
「但是妳一定會輸爛就是了。」
「那我可以不打嗎？」
「妳試試看嘛，說不定妳打得贏他？」
「妳都斷定我打不贏了。」斐蘭嘟囔著：「那我幹嘛去試。」
「我可以教妳呀，當然，是之後的事情。」
斐蘭嘆了一口氣，搔了搔後腦，她很明白小千的用意，覺得她不用說得那麼明白，就是……
她是文組的，不喜歡打架。
「嗯，很好。」
「但是不用了——我不喜歡戰鬥，而且，有妳在不是嗎？」
小千攤了攤手，苦笑。
「阿雪，妳記得嗎？」小千沉聲，「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塔露呆呆的眨了眨眼，對她來說，小千說的那句話，有一點兒陌生。
「這是好事一件，就當我任性吧。」
「只是，如果妳答應，之後我們再路過發生這種危險狀況的地方，妳就不需要倚靠我。面對危險，妳想要有能夠大搖大擺走過去的實力，還是只能躲躲藏藏、依附他人？」
不得不說，小千說服她了。
「……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