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斬擊戰神之劍
「哼，正事前的餘興已經結束了。替本王尋了不少樂子，也該褒獎褒獎你了，凱爾特的光之子。」
「本王想想，就賜你——更換御主後，不得盡情戰鬥吧。」
「你！」
為什麼這些人，都能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必勝呢？
是因為，生而為王嗎？是因為，生而為「惡人」嗎？
為什麼、為何——他們從來都沒有思考過嗎？在他人叨念著為什麼、為什麼的時候，只覺得「沒有為什麼」。
理所當然的惡人、理所當然的王，理所當然的為惡、理所當然的隨意玩弄萬物。
吉爾迦美什，變成了一個迷失自我的王了——恣意妄為，就像他生前最討厭的那位女神（伊絲塔）一樣，任性又囂張跋扈！
追尋著本我，反倒，被牽扯進了神父的自我中心當中——王，成了暴君。
……雖然，這位吉爾迦美什王，本來就是在他被稱呼為「暴君」時的樣子。
這也……無可奈何。
「時鐘塔的魔術師，在交戰中分心可不是妳該做的事情——掙扎、奮鬥、哭喊，咬牙切齒吧！」
一時分心，我承受的代價就是抵擋不及，被神父從腹部狠狠的一擊。幾乎是雙腿浮空，跌向洋房長廊的中部，落到了芭婕特身後。
芭婕特……我想，大概是剛才的傷勢真的傷到她了。
她的身體遲鈍了一些，但正因如此，才展現出她作為「最強」的骨氣和實力。
刺拳、鉤拳，兩記俐落的拳擊彷彿潛入黑暗，無聲無息卻致命——刻有盧恩文字的符文，在擊打的那一刻閃爍，使得拳擊剛硬如鐵。
磅磅兩聲，神父以黑鍵的柄手抵擋。鏗鏘聲隨之而來，他隨手一擲，從袖中又取出了一把。
如銀針一般細長銳利的黑鍵開刃，直刺向我——芭婕特順手一拳將黑鍵擊飛，黑鍵落在我面前，插進地板裡。
隨後芭婕特拋出兩塊刻有盧恩文字的石塊，一拳擊出。
石塊如箭，射向神父——鏗鏗兩聲，出鞘的黑鍵在抵擋之下從劍鋒中段斷裂，劃傷了神父的臉頰。
藉由強力的遠程攻擊掩護，神父也沒辦法簡單的應付，匆然抵擋下仍然被芭婕特鑽到空子，回敬了一拳腹部直擊。
——原來，我算是拖累她了。
我掙扎著，卻遲遲沒辦法起身。
「芭婕特，妳果然很適合這種賭上性命廝殺的地方。」
神父微退數步，露出微笑。但他的雙眼冰寒無比，無神的雙眸令人不寒而慄。
但他看起來從容的樣子或許只是偽裝，他的消耗肯定也不小。
「只不過，很可惜，妳並沒有能夠賭上性命的東西——妳心靈空虛，這張賭上性命的賭桌還有其他賭資，『戰鬥』這項資本特別雄厚的妳。反而，才是最窮酸的那個。」
「妳是個只懂得戰鬥的女人。這張賭桌上，沒有妳的位置——現在留下Lancer和那女孩，夾著尾巴逃回時鐘塔，至少應該能保證你的性命無虞吧。」
「……」緩緩屈起身子，才勉強撐起身，喉頭酸澀地很，有黏膩和鐵鏽的滋味在裡頭。胸口悶得可怕，半口氣都緩不過來。
芭婕特拉緊了手套。
「是嗎？原來如此，你是這麼想的。」
「—–很可惜，我不會逃的，言峰。」
「要說幾個月以前的話，你說得或許很正確，我也會考慮放棄這一次的任務。」
「但是這幾個月，我收穫了很多——至少，我想，足夠坐上賭桌了吧。」
「現在，你才是該從賭桌上下去的人。」
她攤開掌心，牽引出一旁行囊中的物體，在她身旁漂浮——那是一塊鉛球，拳頭大小，不尋常的球體……
我咳了幾聲，除了口水以外，還有些暗紅的血。還感覺頭腦有些暈眩，在猶如晨起時朦朧的暈眩感中撐起身子，眼鏡……算了。
事情已經讓她決定要使用那個了嗎？
——說得也是呢，如果這時還不使出殺手鐧的話，還要什麼時候用？
但這也得怪我，如果一開始就全力以赴的話……或許就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芭婕特顧念舊情；而我顧忌劇情難以控制。
但是這些顧慮，現在都不再重要了。
反覆的下定決心，卻又猶豫不決的我……誰會希望出現這種一點也不盡力的角色呢？還是趕緊退場吧。
不夠果斷，不採取最快的行動——我是普通的人，或許當不成卓越的演員。
但是最少……
「芭婕特——」
開口才知道，我的嗓音乾啞，近乎發不出聲來；「快逃」兩個字，始終沒辦法從喉間喊出來——
我看見了她的眼睫，如同仰頭注視著不存在的陽光，黑夜中的向日葵般翹起。
她酒紅的雙眼回眸，在黑暗的渲染下，染有紫羅蘭的顏色，那個顏色在倫敦不常見——彷彿，正在輕聲對我絮語。
喊不出來，就停下吧。
這是什麼心情呢？
二比二，賽局點，二十七比二十八分——
哪怕終將迎向敗北，也必將背向終將落下的夕陽，奮戰到最後。
局面來到這裡，反而，心情平靜下來了。
看著神父高大的身影背後，那悠然走來的金燦人影。
芭婕特驅使的魔術，漂浮在她的身旁，那只是普通的鉛球，但它的中央，在我的視野中隱約浮現了劍尖。劍沒有實體，由光構成，卻比實體還銳利。
「傳承保菌者（Gods Holder）。妳以為能勝過統管萬物的王嗎？真是太諷刺了。」
傳承保菌者（Gods Holder）——在魔術師之間，是這麼稱呼芭婕特的，從神父的口中聽見，倒不是什麼稀奇事情。
她的工作性質神似魔術使。本不太會得到魔術協會嘉許的她，在魔術協會的位階中卻能列入祭位（Fes）；這個，在魔術協會評定功績所給予七個位階當中，是很是特殊的位階。
掌握神代魔術的特殊禮裝製造方法，就是傳承保菌者（Gods Holder）一族，近乎不可能的異能——不將神祕作為「可研究的技術」，而是「可以傳染、感染的活物」，藉此傳承神代的魔術。
但那個對她來說，雖然不是用一次少一次的稀有品，卻也不是能隨便拿來揮霍的東西。
面對強大的魔術，那位王者自信的莞爾，絲毫不把那魔術放在眼裡。
「哦？很不錯嘛，那個眼神。」
「如果裏頭沒有敵意，倒是值得褒獎的堅毅——不過，有了敵意，就又太放肆了。」
他饒富興致的歪頭，用肆無忌憚的眼神端詳著芭婕特。手掌微微攤開，就聞空間連通的聲響傳來——空間，本來是不會傳來那種聲音的，因為空間不會憑空「打開」。
但吉爾迦美什王持有連通「黃金之都」的鑰匙，能夠連接生前收藏的寶具庫——將本來難以隨意連通、穿透的「空間」，用寶具隨意連接。吉爾迦美什王常用的寶具，「王之財寶（Gate of Babylon）」，便是這種超越常理的東西。
「後發先斷之物（Answerer）。」
「哦？」
感覺，那一瞬間，吉爾迦美什王的雙眼變得明亮；有那麼一瞬間，能看見他赤色的雙眸流轉明光，彷彿有足以看穿世間萬物的眼力。那是目視遠方，便能窺見日月星辰軌跡，以至於人們披星戴月的疲態也能一覽無遺的，清晰的「千里眼」。
——與那彷彿能夠時間都能穿透的視力一同從他身上發出光輝，還有另一道寶具的光芒；光芒環繞在他身周，彷彿有那道光芒在，他便能知曉萬有。
他蹙眉。
「後發先至的寶具嗎？只可惜，做成了消耗品——不對，是只能做成消耗品嗎？」
彈指聲藏在他的低喃聲中。
金色的漣漪在他身旁展開，約莫拉麵碗口大小的漣漪中，彷彿內裡有著泛著金子色澤的湖泊；裡頭承載的，是讓黃金如湖水一般不值錢的，常識難以想像的寶藏們。
神父緩步走來，彷彿已經勝券在握。
金黃色的漣漪之中，閃過一道亮光。
「斬擊戰神之劍（Fragarach）——」
光劍瞬時從鉛球中成型，脫胎而出。
熾熱的光芒比彗星還要耀眼，劃出的軌跡，殘留下的熱度有南國夏日豔陽的焦熱。
鏗鏘的一聲，光劍好像擊落了什麼。餘力擊碎了洋館對外的窗，月光連同碎玻璃灑了一地。
「妳也知道的吧？剛才那個並不是王牌——不過，妳想袒護她？也不是不行，但好歹也要掂掂自己幾斤重。」
說話的，是吉爾迦美什，金閃閃的英雄王。
「雜種，很勇敢嘛——敢用那雙噁心的眼睛盯著本王，就以死來嘉獎妳吧。」
……
光劍擊落之物，落在洋館客廳的深處，一聲銳器刺在石磚的銳聲響起，被名為黑暗的帷幕遮蓋；藉由森白的反射光掀開帷幕的一角，那是利刃獨有的寒芒。
「……噁心的眼睛？給我收回那句話。」
擲出寶具的芭婕特，右手上的皮手套，手背部份像是被燃盡了，只留存了在掌心的那部分。她輕輕一甩手掌，皮手套殘存的地方就從手心脫落——但，她又招來了另一塊鉛球。
「本王賞賜的，是她——但若是妳也想要的話，本王倒也不是個吝嗇的王。」
「就像綺禮本來計劃的那樣，就賜予妳們倆個相同的賞賜！」
我閉上了雙眼。
星辰流轉、星象險惡，想像中的死兆星有一等星的亮度。
一定是那樣，否則，局面又怎麼會演變至此？
能夠做的，我全都做到了嗎？
沒有。但是星象如此，或許，我就該接受它吧？
但是……但是……
夏日的熱血，賽局點鏖戰的記憶，在全身流轉。只是單純的想著，像伸手摸向排球那樣，我伸出了手——
發現星空沒有想像的遙遠。
「——後發先斷之物（Answerer）。」
女子沉穩的嗓音，在耳裡，就像是同伴的呼喚——把球，傳來這裡。
你還不想輸——對，還不想輸。
還不想輸，所以伸手，觸摸了星星。緊緊攢住那顆最亮的星星——
鏗鏘兩聲，像是在回應這份心情，承受不住指尖重量而崩碎的，是什麼？
睜開雙眼——是另一把利器落地，還有連左手都如右手那般露出大片潔白，又一次展露出令咒的芭婕特。
還有，來自英雄王身後的低吼。
「——你的心臟，就由我收下了！」
「穿刺死棘之槍（Gáe Bolg）！」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