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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之爭 章20 Three denominations (三宗篇)

狼喃 | 2023-02-25 00:05:21 | 巴幣 4 | 人氣 198


石磚鋪成的街道被細小雨滴緩緩滴濕,各色雨傘綻放。
街邊一個小男孩打了噴嚏,被母親拎回屋內。
 
歐格魯的街景一如往常的寧靜,居民們安居樂業,幾縷煙囪從大街上的舞館和歌廳上方炊出,足以看出這裡和平多時。
 
「御──!」
伴隨一聲響亮吆喝,達達馬蹄竄過路口──這街道平時禁止騎馬,所以只要看到御馬行隊,若非納稅超過五十金的富貴人家,便是歐格魯當今的統治階級,軍閥福爾斯沃德的相關人員。
 
騎馬者頭戴銀盔,胸前的老鷹圖案使其身分一目瞭然,街道人民見狀紛紛讓路。
 
「號外──!號外──!」
士兵行馬走遠以後,一名滿嘴鬍渣的男人從同樣方向跑來,手裡捧著滿滿報紙。
「──第一手報導!殺害斐迪勒家千金的犯人終於捉到!今晚十點立刻審判!」
 
大部分住民都對於男人的叫嚷產生極高興趣──因為使宗大家,斐迪勒的千金遇害已有半年之久,軍方和斐迪勒當時可是傾盡全力蒐查,幾乎要把整座城給翻了過來卻還是緝查無果。
 
半年後的現在,所有人都已對此事不抱期待,卻沒想到案情突有沉冤昭雪的跡象…!
不少人紛紛朝男人靠攏,一名還在販賣瓷器的老闆甚至中斷了與客戶的談話,拿著兩枚銅幣就衝出店門。
 
「嗚哇──我賭輸了嗎?」
一棟獨立於其他民宅,看起來制式方正的建築中,兩名軍裝少年隔著窗戶眺望吵雜街道。
 
「這下你知道報社消息有多靈通了吧。」
「少囉嗦,一定是蒂芬太過張揚才搞得滿城皆知…,我要叫她賠我賭金。」
短褐髮,眼角看來有些清挑的少年,苦叫著遞給同伴一枚銀幣。
「我還以為至少能瞞到審判開始呢。」
 
黑髮男人接過後單手一搓,銀幣竟在瞬間消失。
「──你太低估民眾八卦的程度了,貝洛。」
「是是是…敢不敢再和我賭點東西?」
「晚點。我想法務廳差不多要叫我們出動──」
 
與此同時,寢室內的廣播赫然開啟。
「──貝洛和洛克,五分鐘後到一樓正門口。」
 
「唉呀,洛克頭腦真好呢,連這都能猜到~」
貝洛笑著拍拍同伴肩膀並開始整束裝備。
但對方顯然對這句話不甚認同──因為同期士兵都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散漫不精的傢伙,才是當年以第一名成績畢業的學院怪才。
 
「哪比得上軍十首席呢。」
這句話聽起來苦澀,但卻是洛克最真實的心聲。
對方只是笑了笑,將夾克鈕扣給扣上。
「──從蒂芬在東北種種事蹟來看,恐怕當今軍十首席已經不是我啦。」
 
 
 
正法院‧斷罪廳──
 
「鳳雛醫女,已經到法廳了。」
馬車外,馬伕恭敬的對著車門鞠躬。
「──有勞先生驅車。」
「不,不敢當!」
 
雪白纖足從車簾下緩緩探出,下車的女孩五官童稚可人, 紫髮乾淨整齊,紮在兩側的森林辮小巧可愛。
而服裝雖然簡樸,但也無法讓人忽視女孩本身的端莊氣質。
 
法院向來肅殺戾氣,此地鮮少能看到如此嬌弱高貴的女孩。
所以當姚穗香下車掃視周圍時,站在法務廳外的人們都不禁多看了幾眼。
 
走到正門,姚穗香對崗衛簡單行禮。
「司宗,姚穗香。」
 
「裡、裡邊請…。」
明明是士官,見穗香溫文儒雅的樣子也只能禮貌起來。
 
──雖然宗主吩咐不要緊張…,但果然還是會引人注目啊。
紫髮女孩臉上鎮定,但內心還是因為周遭無數目光而感到尷尬。
 
她自認只在司宗門下修行半載,輩分與資歷皆不足以仗司宗之名出外參與事政,但宗主宋懷嬰與其副手卻總對她過度讚譽,不停派予她相關差事,惹得穗香每每出場便感覺自己與他人格格不入,尷尬不已。
 
走入廳堂,留著俐落白鬍的中年軍人立刻就將目光轉來。
「穗香小姐。」
男人是歐格魯當今領導者,也是福爾斯沃德軍團的現任團長‧高瑟。
那威而不怒的銳利眼神總是讓穗香目光多留幾秒,但沒來得及回應,臉上堆滿笑容的貝洛就從高瑟身後竄出。
「哦──穗香你也來啦?」
褐髮少年語氣愜意,但這輕浮口吻倒讓跟在身旁的兩名隨侍面露冷寒。
 
「見過軍團長,見過軍十首席、八席。」
那我行我素的語調惹得姚穗香莞爾一笑。
當然她也沒忘招呼其他人,例如躲在貝洛身後,同樣身為軍十的洛克。
 
同時穗香也因為軍方這樣的陣容而在心裡暗暗警惕。
 
她本以為今日代司宗參與的事務,只是歐格魯用來審判罪犯的例行性仲裁庭。
 
在這種場合,司宗會以醫療專業的名義,派出醫道門徒協助法官裁量,而軍方則要提供刑事相關顧問,按慣例也就幾名軍院研修生。
只有當待審隊伍中有重刑以上嫌疑犯,軍方才會加派要員。
 
尤其今日不光增加要員,軍方這是直接請出團長和軍十坐鎮──想必待審犯人除罪刑重大以外,來頭肯定也不小…。
 
可惜思索許久,姚穗香依然對將要提審的人物毫無頭緒。
她微笑坐到陪審席上等待人犯上台。
 
「居然讓受害者親屬來陪審…,司宗宗主也太粗心。」
「安靜,洛克。」
一旁洛克對貝洛的低語遭到高瑟遏止。
 
這句話姚穗香自然也有聽見。
雖然不確定原因,但若洛克指責的對象是自家宗主,那所謂的「受害者親屬」應該就是穗香。
而受害者恐怕就是──
 
姚穗香隱約猜到了答案,卻也不禁更加疑惑。
 
廳堂正前方,一名穿著樸素法袍的中年女性走到了最高的桌前,掃視眾人後緩緩坐下。
 
她桌前用顯眼的字體寫著「仲裁席」三字,而桌高依距離遞減,桌前各別鍍了書記,證要,引路、指罪等名目。
 
穗香看向最後端的「旁聽」台──人群比以往的開庭都還要多,看來今天的出庭犯人恐怕真與那次驚動全城的事件有關…。
 
「開──庭──」
引路台前的老人沙啞宣布,而證要官對入口處的士兵點了點頭。
收到指令的士兵立刻轉身做出示意手勢。
 
──被帶上來的人讓姚穗香表情一僵。
 
人犯光頭上有個藤蔓纏日的白紋刺青。
雙臂已遭人斷去──但就算失了雙手,滿是傷疤的魁武身軀、毫無緊張感的戲謔笑容,以及那要殺人無數才會散發的靈魂光色,都不禁讓穗香毛骨悚然。
 
透過靈魂探知,穗香可以確定此人極度兇蠻──不,用兇蠻來形容肯定還是太客氣。
就連法庭一片無聲的現在,囚犯那無序、妄為且癲狂的靈魂,也還在暴戾掙扎,試圖衝破束縛肉身的厚重枷鎖。
 
…總覺這人已經邪惡到「光是活著都不能被允許」的程度。
 
女孩試圖驅散自己偏激的想法,但身旁貝洛和高瑟還是多少注意到了,她平和微笑中的敵意。
 
「那個刺青…就是末列的標誌吧?」
洛克低聲說道,而引路官亦證實了他的猜測。
「被告:東北聯邦中的魔導世家‧末列一族之長‧溪鷹,架至審訊台。」
「…。」
聽到這名號姚穗香也才瞭然──這位想必就是在芙蕊假死之後,趁機作亂的那個家族首腦。
 
但末列老巢遠在東北,歐格魯是如何前往當地並成功逮捕當今貴族?
「傳原告──」
引路官再度高喊,這聲高喊正好解了女孩的疑惑。
「歐格魯軍十‧蒂芬──」
 
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大步走入廳內。
 
紮在腦後的馬尾長髮飄飄,左臂衣袖刻意扯斷,赤裸手臂上有大半面積都成了漆黑焦皮──姚穗香除了訝異蒂芬的外表落差,她也明顯感覺到少女體內的靈格已與半年前有極大差異。
 
啊,原來是這樣…。看到蒂芬出場,姚穗香這才搞懂事情原委。
 
半年前,蒂芬確實是以「查探安無對歐格魯的態度」為由,懇請高瑟將她派往東北聯邦考察。
但穗香知道,蒂芬其實是想藉此趟旅行,接觸當地古老的養靈集團──也就是透過薩滿一族來強化自身與未知魔靈間的契合度。
 
本以為對方這趟旅程不會收穫太多,但看如今的少女,姚穗香確信對方已在半年內與靈體產生了令人驚嘆的契合度。
 
如今蒂芬靈格恐達三階,論戰力也絕不會輸一般修練使。
若是這種戰力,到東北考察順便把末列家族給收了,就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除了穗香,貝洛和洛克當然也是滿臉震驚。
 
姑且不提那隻詭異黑臂,少女肅殺犀利的眼神、高冷恬然的氣息…,這些特徵在半年前,根本就與蒂芬毫無關聯──他們無法得知少女究竟是經歷了甚麼,才會有如此極端的變化。
──軍團長倒是沒有表現多少訝異情緒。
 
姚穗香偷偷觀察著軍方幾人。
看樣子,軍方應該是知曉蒂芬會前來,但對於詳細案情還是所知不多。
而斐迪勒則完全在狀況外,否則沒道理不通知穗香對此進行應對準備。
 
儘管不是穗香預想中最棘手的事態,也就是斐韓間的私約遭到曝光的情況,但既然蒂芬帶回末列當家算是突發事件,那她就必須掌握更多情報來避免事件波及己方陣營──
 
「我看了一下文案──被告是臨時插入候審隊列。」
法官看了紙本幾眼後,目光轉向蒂芬,最後停留在蒂芬的漆黑焦臂之上。
「是的。」
蒂芬緩緩站到與被告席相對位置的告訴席前。
「因為此人所犯之刑無比重大,並且牽連甚廣,我才特別請團長優先安排此人接受仲裁。」
 
「按照仲裁傳統,本不該出現政治指使法庭程序的情況…,但從軍方上午送來的文證來看,我也同意此案必須優先審理。」
指罪官離開了自己的座位,恭敬地將數疊文本交到法官桌前。
 
女法官瞄了指罪官一眼,蹙眉看向遞來的證物。
幾秒過去,眾人明顯看出法官神情愈發緊繃。
到最後,女人長吐一口氣──氣息明顯紊亂許多。
「──證…證要官。」
「在。」
「我看這些事項證據充足,準備數年之久,可為何…為何今日才有人上告?」
「依我之見,是末列手法狠辣詭譎,行事縝密難以覺察──若非告訴方直接前往東北搶取相關罪證文本,恐怕就連軍方也無法知悉其中多半,更別提掌握證據。」
聽見證要官的解釋,法官顯然也冷靜許多。女人放下了紙張,看向蒂芬的視線也變得更加沉痛。
 
「…原告。」
「?」
蒂芬挺胸正視對方。
「簡單解釋一下,你是怎麼獲得這些罪證的。」
「…半年前,由於斐迪勒一族所辦之喪禮出現大量匪徒,罪證皆直指末列,我便懇請軍團長同意我前往聯邦調查──」
講到此處,蒂芬看了高瑟一眼。
中年男子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法官回以領會表情。
 
「而當我到達末列,一連串的不明人物便開始對我展開追殺。起初我以為是對歐格魯反感的聖都統合派,或者是聯邦的民間激進分子──情況九死一生,我勉強撐了下來,…最終只犧牲了一條手臂便成功完成任務。」
蒂芬舉起自己的左手,眾人這才看到,手臂內側有著不自然的紅光閃動,已非常人手臂該有的樣子,黑臂看起來宛若有自我的意志一般,不時扭曲成奇怪手勢。
 
「而到後來,我輾轉得知,原來追殺我的一切攻擊,都來自末列的特工組織──『花葬』。」
蒂芬傲然掃視在場所有與會人員。
「多虧他們的組織只會用恐怖支配手下,導致當中幾人在擺脫組織把柄後,輾轉協助我前往情報庫所在地。我靜待兩月,終於在時機成熟時,一舉潛入該組織的情報總站,拿取了所有想拿的情報。」
 
「…你一人就成功潛入聯邦最高層級的特工組織之中,還是當中戒備最為森嚴的情報庫?」
「──是的。」
法官懷疑質問,但蒂芬表情依然沉穩。
 
「──她沒有說謊,或者說,這是她認定的事實。」
姚穗香微笑開口,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來。
 
身為前任歐格魯之眼,姚穗香具有看透別人靈魂的這個技能可謂是人盡皆知,所以在姚穗香出聲保證後,眾人也只能接受蒂芬的口證。
 
「我明白了。」
法官也同意的再度拿起文件。
「那麼…由於這些文件上都蓋上了聯邦政院的簽印鑑號,基本上算是罪證確鑿…我另外同意軍方日後可利用這些文件,向安無進行求償等相關用途。」
 
「至於被告…,關於這些文件中所述,你已涉及對歐格魯流通贓物、禁藥、武器,以及諸多項列管制用品。」
法官猶豫了一秒,再度抬頭神情已變大義凜然。
「四起傷人事件,十三起歐格魯住民殺害事件的主謀,破壞歐格魯重要財物或證物,隱匿逃犯,脅迫商企,製造危險物,惡意影響市場運作…諸多罪狀我就不一一列舉了,因為光是殺了歐格魯十三位居民這件事,就足以判你絞刑──你有甚麼要說的嗎?」
 
「──我倒想看看你們敢不敢這麼做。」
從方才便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帶著狂妄冷笑瞪視法官。
他轉頭瞪視蒂芬的眼神散發無盡戾氣,最後看向高瑟。
「就算聯邦打算捨棄我換取檯面上的和平,我也有能力先讓在場所有人為自己的囂張付出代價──當然,包括那三個背叛花葬的愚蠢叛徒。」
「軍方覺得呢?」
法官表情猶豫地看向高瑟。
 
高瑟面不改色。
「請安心做出判決吧。軍方早了兩天收到蒂芬捷報,對花葬涉及的犯罪事實已經瞭若指掌──我必須很沉痛的說:不管裁決結果如何,歐格魯勢必都要與聯邦開戰了。」
法官深吸了一口氣。
「那麼,這就宣布這次仲裁的結果──」
 
「──這麼重要的場合,怎麼可以不叫上我呢?」
大門之外,一道響亮的男性嗓音朗聲說道。
姚穗香早在數秒之前就感知到了門外那股強大的御雷靈格──果然,斐迪勒絕對不會想錯過這起審判。
一頭滑順的金色長髮,外型俊美、穿著昂貴西裝的男人大步踏入大廳之中。
 
「斐…迪勒!」
被腳鍊捆住的人犯咬牙怒視來者,而金髮男人對於這個表情反倒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放肆,法庭豈是閒雜人等說闖就闖的地方!崗衛呢!在做甚麼!」
率先發難的是坐在引路席位置的老人。他憤怒的對著大當家喝斥。
 
但金髮男人毫不介意,只淡定的拿出手帕,擦拭方才推門的手指。
 
「──斐迪勒,你可知擅闖法庭亦有罪責?」
法官似乎也不打算通融這無禮行徑。
大當家冷冷一笑,打了個響指。
「──我會付出代價,但不是現在。」
 
門外再度走來幾人,是身著斗篷的數名月判。
最先產生騷動的是最後端旁聽區──人們看見了藏於斗篷身影之中的某物,所以開始對著來者議論紛紛。
「肅靜!」
引路官氣急敗壞的嘶吼,但就連書記官也都伸長了脖子想一探究竟。
 
姚穗香在那群大約二階的魔力之中,感受到了某股陌生卻又熟悉的強大靈格。
──位階必定超過三階,從色澤上來說該也是斐迪勒一族的血脈。但這靈格純淨無瑕,品質堪比精靈混血…,難道斐迪勒還有甚麼秘密王牌沒有讓外人知道?
 
「出來吧,芙蕊。」
「…哼。」
當家露齒一笑,躲在斗篷之中的金髮女孩尷尬地走出月判保護。
 
──在場所有人,一片譁然。
「她、她是──」
「我的天啊!?」
「怎麼可能?!」
 
「芙、芙蕊…?」
姚穗香也睜大了眼睛。
她早就知道芙蕊沒有死亡,是陪著韓宇爵出去完成龍皇委託,可是…芙蕊的靈格變化實在太大了。
 
「…?」
高瑟和貝洛同時看了姚穗香一眼。
但紫髮女孩顧不了這麼多,她征征站起身,芙蕊正好和她對視。
 
──金髮女孩那漂亮的碧眼絲毫沒變,那充滿自信的傲然眼神,只有笑容多了幾分堅強更顯耀眼。
 
「不、不可能…!」
人犯低聲威嚇著。
「她不可能還活著──!」
「──因為你最信任的家人,同時也是花葬成立以來最優秀的傳奇特工,向你回報了『任務完成』,所以你就這麼信了,對吧?」
「!」
面對當家得意洋洋的解釋,人犯錯愕無比。
沉默半晌,一股強大的魔力向外迸發,殺意,純粹的殺意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我要…我要你們全部死在這裡──!」
 
 
「不妙!」
高瑟豁然站起身,腰間佩劍就要出鞘──
 
一名月判瞬間閃至人犯面前。
 
沒有人反應過來,這名較為矮小的月判已經悄悄拉開一些帽簷,乳白色的長髮垂落幾絲──
 
薰央在人犯耳邊低語,沒有人聽清楚內容──
這也成了擊垮末列當家的,最後一根稻草。
「──花葬的所有人,全都在地獄等你喔…把拔♥」
 
「…。」
方才與自己說話的月判已經消失在眾多月判的斗篷之中─
─姚穗香知道薰央不只是藏入人群之中,從魔力感知可以知道女孩已經離開了法庭。
 
溪鷹先是憤恨,驚怒,最後因痛苦而扭曲了面容。
殺意與魔力開始收束,他跪在地上,頭無助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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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溪鷹伏法後三日,芙蕊未死的新聞傳遍大街小巷,甚至連王都傳來的大事件:魔龍之亂的消息都被比了下去。
每個人都關注著芙蕊這半年來究竟是如何躲出城外,而蒂芬又是如何隻身擊潰聯邦最高特工組織。
 
在經過多次開會後,歐格魯的統治方,也就是福爾斯沃德軍閥宣布正式與東北聯邦變為敵對關係,查扣一切敵城相關財產,並禁止聯邦人員進入歐格魯。
 
「──所以你在那之後就一直沒去上學了喔?」
穗香房內,金髮女孩親暱地坐在姚穗香身邊。
「是啊,總覺那邊教授的知識不甚重要且錯誤百出…芙蕊跟隨宇爵先生這麼久,該也知道其中有不少謬誤吧?」
「多多少少吧…。說起來,你其實知道我是被那個笨蛋抓走嗎?」
「事後才知道──但沒想到宇爵先生會在回來之前就說出來,想必先生很看重芙蕊呢。」
「哼、哼!那只是因為我威脅他啦,我們才沒有那麼要好──!」
 
「但我看起來,芙蕊的靈魂比出城前還強大很多呢,平靜而且幸福…。」
「什──!那、那才不是因為他!」
「是是是。」
姚穗香笑呵呵的安撫。
 
芙蕊彆扭的玩起馬尾。
「說、說到變化,我是有個能力想和你說說。」
「…轉移話題?」
「不要再扯到那個笨蛋了好嗎!」
 
「這能力我也和那對笨蛋兄妹,還有悠晴說過了。」
芙蕊平復情緒後,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再次睜眼時,青綠色的瞳孔已經發出微微光芒。
「簡單說就是,我不知道為甚麼,突然可以看出別人的情緒…,還有時候連物體被施加了甚麼術式也能看穿。」
「欸?」
姚穗香先是一愣,隨即正眼說道。
「這個能力…是叫做『真實之眼』吧?」
 
「你,你知道嗎?」
「當然。那是光精靈王給予的一種權限──芙蕊已經獲得精靈王的加冕了嗎?」
「是這樣沒錯…這跟加冕有關嗎?」
芙蕊對於穗香知道其中緣故感到有些意外。
 
穗香露出開心的笑容。
「真是這樣的話,代表芙蕊在魔力的造詣上不輸給宗主了呢。」
「你是說司宗宗主嗎?他怎麼會跟斐迪勒的精靈王有關聯?」
「啊,這個好像算是秘密…芙蕊不可以說出去喔。」
「不會啦,我保證連那個笨蛋都不說。」
「連宇爵先生都不說的話…是真的口風很緊呢♥」
「你、你不要調侃我了啦!」
看到芙蕊紅通的臉,姚穗香呵呵笑著解釋。
 
「好像當年宗主與斐迪勒一家有些淵源…具體上我不清楚,但宗主曾經獲得過光精靈王的加冕,並因此獲得了芙蕊所說的那個能力…。」
姚穗香歪頭回憶著過去所見。
「據說光精靈王給了宗主兩個選擇,一是能施展強大幻術的『虛假之眼』,另一個則是能看清生命體的情緒,以及非生命體的附加術式,也就是宗主選擇的『真實之眼』。」
 
「原來是這樣…,那我可能是選擇了真實之眼?」
「芙蕊不記得了嗎?」
姚穗香表情訝異。
 
「我、我不太確定原因──但這樣說起來,我在龍山的時候,身體被那個笨蛋回溯了一天,也許就是那天被精靈王授予能力才會記不得。」
「身、身體被回溯了一天──究竟是受到甚麼傷害才會必須被回溯…。」
姚穗香滿臉擔憂,反倒讓芙蕊不太好意思。
「也沒什麼啦,聽說只是受了點傷,但因連日精神消耗導致昏迷不醒──」
「──這聽起來很嚴重吧!?小傷也不會昏迷呀,肯定是受了重傷…。」
「可能是吧。」
 
芙蕊歪頭想了想以後露出微笑。
「如果要跟著那個笨蛋去冒險,這點程度沒什麼的啦。」
「是、是這樣啊…。」
姚穗香暗暗對於朋友的心智成長感到佩服。
 
「鳳雛醫女。」
一聲恭敬的宣告,姚穗香直起身走到木門前,緩緩打開了房門。
站在門外的是穗香最喜歡的後輩。
此人單名萍,是宗主行經聖都時恰好醫治的尋常人家小孩。
個性活潑且天性開朗,穗香很喜歡觀察她平穩靈魂中不時迸發的斑斕光點。
 
但這次,萍的靈魂看起來並不怎麼穩定,臉上也充滿不安。
「怎麼了?」
「宗主…宗主要你過去一趟。」
「?」
 
芙蕊不在意的擺擺手,倒到姚穗香的床上。
「你去忙吧?」
雖然對芙蕊有些過意不去,但穗香也只能老實前往宗主所在的花園。
「是,我晚點回來喔。」
 
 
 
每每進入此房,姚穗香總會感嘆於這裡宛若室外大院。
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巧妙隔絕了建築此房所用的每一根柱子。
甚至連天花板也都被倒著的草皮與朵朵發出強光的花朵給占滿,看起來彷彿處於太陽剛升起的時刻,而這裡一片晴朗寧靜。
 
宗主依舊坐在那棵巨大的榕樹之下,淺淺笑靨到嘴角擠出了一個小小黑洞,眼上黑布尚在。
──並非因此失去了視覺,男人還在緩緩調整著腿上古箏,銀髮垂落正如初見那天一樣仙氣。
 
「宗主。」
「…。」
在姚穗香恭敬的招呼後,男人緩緩將雙手擺在古箏之上,緩緩奏起古樂。
 
「…。」
沒有晏首在一旁服侍,男人彈琴的身影似乎就顯得有些孤單。
箏曲不到半分鐘,或者說當穗香回過神來,已是男人放下琴弦的時刻。
「能在此時為您奏上一曲,我心願已然──穗香小姐,這半年來,司宗可有甚麼招待不周之處?」
 
「!」
姚穗香很快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她立即單膝跪地。
「穗香並未打算就此回到使宗,還望宗主不要將我驅離。」
「──這不是我個人的意思。」
男人微微笑著,眉宇間不像是在動怒,反倒存有悲傷。
「司宗從不介入政爭,過去不會,未來也不會──無關你我個人情願,值此時刻不讓你走,便是司宗葬於我手之始。」
 
姚穗香非常清楚宗主的苦衷。
她來此的原因本是斐迪勒遭而尋求庇護,可如今斐迪勒已恢復往常盛況,當初動機早已蕩然無存。
且芙蕊的歸來形同宣告姚穗香從今往後將再與斐迪勒恢復牽連。
除非姚穗香保證斷開與芙蕊的聯繫,否則她與芙蕊將會成為司宗與使宗交好的證明。
師宗在前,司宗與使宗的友好並不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情,弄不好還會使司宗捲入不必要的宗門政爭。
 
「…十分抱歉。」
沉默數秒,姚穗香只得低聲道歉,而宗主亦無怪罪之意。
「不,穗香實為醫界奇才,若非當今時事不許,日後定成司宗一大幹部──我想昭告外界,保留您鳳雛醫女之號,您看可否?」
「多謝宗主。」
 
姚穗香一路後退直至門外,轉角遇上還在外守候的萍。
「醫、醫女要離開司宗了嗎?」
「嗯──看起來是這樣沒錯。」
姚穗香露出苦笑。
「這些日子,謝謝你們的細心照顧了。」
「…。」
萍的臉上很快掛起兩道清淚。
 
姚穗香沒料到對方說哭就哭,她連忙伸手止去這善感的同事。
「又不是再也不能見面,不要這麼難過呀。」
「醫女…醫女是萍這輩子見過,最值得追隨的聖人…。」
「那是甚麼啦…」
姚穗香噗哧一笑,輕輕捏了捏少女的臉頰。
 
「心存善念,謹守正道,只要一直這麼做,大家都是聖人哟。」
「但、但常人根本做不到醫女這般優秀──」
「跟你說個秘密──其實我也曾經犯下大罪喔。」
姚穗香神情輕鬆,似笑非笑的走向房間。
「──是那種罪不可赦的大罪。但是卻被原諒了…,我想,那才是我現在這麼努力幫助別人的緣故。」
 
門徒的表情就像是聽到了甚麼荒誕的事情。
「醫女…犯過錯?」
「──別看我這樣,大家其實都是人,都很容易犯錯的。但正因如此,努力不犯錯,或者犯了錯試圖彌補,對我來說,都是非常耀眼的事情。」
「弟子…受教。」
「不、不要把我當成老師呀!」
 
明明兩人關係僅是後輩被派前輩身旁學習與初階照護,姚穗香卻感覺自己至始至終都被其他司宗門徒過度崇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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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格,幾百公尺外,有一群人朝我們家走來喔~」
「是武裝集團嗎?」
「不是~都是雜魚~」
「那就先不管吧。」
 
林邊木屋,見到異族本想迴避的鹿群卻在瞬間被那道紅色閃電給超過,導致他們只能呆呆地望著紅色殘影經過牠們而遠去。
 
紅髮女孩以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飛身竄入屋內,迎面撞進了白髮少年的懷裡。
「宇爵,餓餓。」
 
女孩身上有著森林深處獨有的清香,韓宇爵微笑提起可人的小傢伙往廚房走去。
「葛格~悠晴今天已經吃了八天份的食物,照這速度來看,家裡今晚就沒東西吃囉?」
薰央從影縫中悠悠提醒,悠晴一征,本愜意擺動的呆毛立刻停住不敢再動。
 
「這也是沒辦法,因為悠晴剛到成長期嘛。」
「龍族的成長期很久嗎?」
「恩~依照比例來說,大概是再三十年左右?」
「──太花錢了啦~!」
薰央探出頭大聲抱怨。
「這樣下去不光吃的,連哥哥和薰央過去賺的都要沒了!」
「恩,這確實是有點困擾。但也不能放任悠晴到城外去打獵…。」
「咦?不行嗎?」
「…為甚麼?」
悠晴和薰央都不能理解。
 
韓宇爵緩緩理過悠晴的柔順紅髮。
「城外獸物數量稀少,倘若依照悠晴的食量來獵捕,勢必會造成生態浩劫…,我想悠晴必須盡快習慣以作物為食。」
「但、但是作物也需要花錢購買呀…。」
薰央小聲咋舌。
 
「…跟爸爸,拿?」
悠晴小聲詢問。
「跟龍皇請款啊…。」
韓宇爵側頭想了想。
「也好,那等等聯絡一下芬妮,請她聯絡媞絲轉接迴叔吧──我們的存款還夠吃多久呢?」
「最多再撐七年吧。」
薰央吐了吐舌頭。
「那肯定沒問題的。真不行再用替代方案。」
韓宇爵苦笑著結案。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呼喊。
「──請問斯芬克先生在家嗎?」
「?」
韓宇爵緩緩走向門前──窗外已聚集了一大批人。
 
『全都是位階零或一的普通人,應該是城內幾家報社的記者。』
躲回影界的薰央用心念報告。
『報社啊…,難道斐迪勒那邊洩漏了甚麼信息嗎?』
 
整理了一下衣領後,韓宇爵微笑開門。
 
但沒等他適應外頭光線,拿著紙筆,留聲水晶,相機的眾人已經飛快的圍在門口。
 
「聽說護送斐迪勒出城的就是斯芬克先生──」
「有傳聞說你們在路上感情不錯,請問是真的嗎──」
「護送的路上有沒有甚麼可以透露的消息──」
 
「──護送?!甚麼護送?」
斯芬克反應也快,困擾的抓了抓頭大聲說。
「這就奇怪啦──我明明只負責出城而已。」
 
眾人面面相覷。
其中一人做了代表繼續追問。
「但、但斐迪勒當家今早向各大報社發了聲明,說很感謝先生這半年來誓死護衛芙蕊小姐前往龍山,不負眾望完成龍皇試煉…。」
 
『那個渾蛋怎麼把葛格賣了?』
薰央的心念看似平靜,實際上卻隱藏著淡淡敵意。
『沒事的,他是想趁機把我拱上檯面,為的就是為日後的政爭做個準備…但我沒打算參與他們的競選計畫…至少檯面上沒打算。』
韓宇爵笑著舉起手示意眾人安靜。
「諸位,我一個行走王國與帝國間的行腳商人,看起來像是能做到那些事嗎?」
 
「「…。」」
所有人啞口無言。他們當然能看出韓宇爵壓根就不像習武之人。
一名記者也老實的附和。
「其實我們金融商報也有留存先生的資歷──先生是零魔力位階吧?實在很難叫人相信那份聲明…。」
「正是,我可是連鉅魂公的行進路線都要調查三遍才能出發的人,根本沒辦法做到你們說的那種事情。」
 
韓宇爵招手示意悠晴過來,悠晴親暱的爬到了韓宇爵的肩上。
『悠晴,裝可愛。』
『…不會。』
『把大拇指含住,看向隨便一個記者。』
在韓宇爵的指示之下,悠晴緩緩地將大拇指含入嘴中吸吮。
大家的目光頓時變得理解。
 
「諸位請看,我們這兒最能打的就是這娃兒,你們覺得她能保護芙蕊排除路上萬難,前往龍山再返回嗎?更何況,龍山還聽說發生了甚麼大亂,大亂就是商人的大忌,我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過去淌渾水的!」
 
「那、那難道是…斐迪勒當家騙人了?」
其中一個記者畏縮的開口。
「沒錯!他肯定是想隱藏甚麼事情!」
韓宇爵大力一指那人的鼻子。
「而且我雖然會接送貨出城的差事,但只要買家多花些錢封口,我連箱子裡裝了甚麼都不會多看──若真有送小孩出城,我連是哪一箱貨物裝了小孩都不清楚!」
 
「那先生…可還有甚麼可以提供的線索嗎?」
一名記者拿起紙筆開始記錄。
「這個你們可不能和別人說…。」
韓宇爵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惹得眾人連忙擠得更近一些。
「我半年前確實有接過一次看起來比較詭異的單,半夜送來一個大箱,封口費還高於市價三倍,而那次在城外接應貨物的…居然是劍魔大人!」
 
「您,您是說,那個劍魔,羅姆路斯大人嗎?!」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你說一個劍魔大人怎麼可能為了一點小貨物要當跑腿的…,現在看起來,十有八九應該就是要護送斐迪勒家的千金出城!」
韓宇爵誇張的搖頭。
「而且還不只這樣,最近亞人還有傳來一些消息…說近日王國發生的動亂,有人在現場發現了劍魔戰鬥過的痕跡!」
韓宇爵越說越起勁,看起來就像個愛嚼舌根的八卦少年。
 
「好~幾把碎掉的劍,全都扔在敵人的屍體附近!這代表劍魔大人在半年之內還有造訪王國王都…,我敢以商會的名譽保證,劍魔定是帶了斐迪勒千金前往龍山──還在回程時解決了那個甚麼魔蟲大亂!」
 
「居、居然是這麼回事嗎?!」
「原來如此…!」
「如果是劍魔大人就合理了…。」
眾人紛紛記下了韓宇爵的說法。
 
在鉅細靡遺的交代完「全部事實」以後,韓宇爵搓著手走向方才自稱商信社的草頭記者。
「是說我也給諸位這麼多消息了,能不能請諸位幫我一個忙?」
「有甚麼能幫上忙的嗎?」
那名記者說實在也是第一次遇上這麼配合的受訪人員,他看了周圍一眼微笑點頭。
韓宇爵露出狡獪的笑容。
「──也不是甚麼大事,只希望開個小篇幅幫本商會宣傳一下,在明年年初會出城購買一些民生用品,如果有偏好亞人王國的交易,可以找我洽談代購會代售的相關細項…。」
 
「先生誤會了,我們商報的性質並非推銷與廣告,這樣的內容實在…。」
「不然就寫一篇讚揚本商會商譽有佳,運送貨物的品質衛生都有保證之類的宣傳文章也行,目的主要就是讓更多客戶知道我們…。」
韓宇爵繼續窮追不捨,對方看起來更加困擾。
「或者是替我們簡單說些好話,像是這次替斐迪勒辦事效率優秀,並且價格低廉嚴守秘密,這方面的生意也是好做,還請貴社大發慈悲…。」
隨著韓宇爵的發言,越來越多的記者開始往後退去。
 
商報的記者見自己似乎被當成目標,他連忙收拾背包對同伴示意。
「時、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有另一則新聞需要採訪,先生告辭!」
 
「嘿!我明明把我知道的都說了…還是你們報社願意?」
「咿──」
韓宇爵的目光立刻轉向另一家報社,被盯上的人立刻扭開頭假裝沒看見。
 
「斯芬克商會運送的貨品絕對快速衛生!如果是首次申請合作還有九點八折優惠──」
用激動的行銷口號「送」走全部記者後,韓宇爵微笑退回屋內。
 
『…宇爵,壞壞。』
悠晴譴責地輕拉韓宇爵耳朵。
『唉,這也是為了不要捲入甚麼麻煩呀。』
韓宇爵把悠晴放到了地上。
『──等等來玩圍棋如何,我想悠晴應該很快就能上手了。』
『圍棋?』
『那是葛格自創的一種桌遊…不過我們三人的話沒法一起玩,要車輪戰嗎~?』
『恩,輸的就下場換人──薰央可以去拿棋盤過來嗎?』
『好~』
 
木屋內點起了燈火,韓宇爵輕輕把窗簾給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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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所內,帶著突兀魔法帽的橘髮少女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隔壁房間的木門。
「…蒂芬?」
「進來吧。」
 
少女打開房門,房內燈光未開,只有月色悄然點亮些許光明。
 
黑髮少女只有上半身被月光給照耀,其餘部分街融入了黑暗之中。
「我、我可以開燈嗎?」
「抱歉,請幫我開燈吧。」
菈菈娜膽怯的提議,蒂芬收起出鞘長劍,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燈火亮起後,黑髮少女肌膚頓時映入菈菈娜眼裡。
由於只隔著一件無袖背心,那漆黑的詛咒格外顯眼,除了左臂大半已轉為黑皮以外,就連肩膀都有受到影響而變色…。
「你、你還好嗎?」
菈菈娜一時之間竟是不敢坐下。
 
「──沒有人苛責我呢。」
蒂芬自顧自的說道。
「我本來以為自己是要進監獄的。」
「欸?蒂芬有做甚麼壞事嗎?」
橘髮少女看起來格外茫然。
 
「在奪取情報的那次行動中,我至少殺了兩百人。」
蒂芬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月光。
「但當我歸來,告訴軍團長我的行動後,我沒有被指責濫殺無辜,沒有被指責做事草率,沒有被指責先斬後奏…。」
 
「如果今日闖入末列情報庫,我卻沒有找到任何罪證,那兩百人的死亡不就是不具意義的屠殺嗎?」
「…是這樣沒錯。但反過來說,如果蒂芬選擇不動手,導致歐格魯遭受更大傷害,這不也是錯誤的嗎?」
 
「──這就是我疑惑的點。」
蒂芬看向自己的左手。
「決定善惡的其實是結果,但在過程中我卻無法肯定結果會走向何處。那為了保護歐格魯而先做出惡行,又該被如何評價?」
「…蒂芬絕不是沒來由的動手,肯定是先發現甚麼蛛絲馬跡,推測主謀是花葬後才決定入侵,對吧?。」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橘髮女孩緩緩的靠近對方。
 
「…其實不是。」
蒂芬悲傷的閉起眼。
「當時的我只是被逼到窮途末路,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死去,因為精疲力盡無法冷靜判斷,回過神來已經殺到花葬門口──」
橘髮女孩輕輕摟住了不安的少女。
「但是──會這樣迷惘的蒂芬絕對不是壞人,我是這麼相信的。」
「…。」
 
蒂芬嘆了口氣倒在床上,菈菈娜也配合倒在一旁。
兩名少女相視一笑。
「有空的話,和我說說旅程的經過,好嗎?」
「不怎麼好聽喔。」
「我只是想聽蒂芬說而已。」
「…真是。」
面對女孩露齒笑容,蒂芬的眉頭舒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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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氣派的建築中,兩名仕女托盤走向走廊的深處──
走廊一側房門正巧闔上,充滿品味的喇叭撥放著平和的小提琴演奏樂被隔在房內不再往外傳遞。
 
房內光線柔弱和緩,與窗外的艷陽成了強烈對比。
 
「…。」
辦公桌前,金髮男人將腳高高翹起,放到了桌上,但表情慎重,望著桌前的兩封書信凝神思索著。
桌上的單邊眼鏡並沒有收回鏡盒內,只是隨意的擺在桌上。光是這樣的線索,安弗就可以看出當家此刻是多麼的心煩。
 
自從斐迪勒‧芙蕊正式回歸家族後,斐迪勒的威望一夕之間回到了全盛時期。
 
本來對他們抱持懷疑與不安的各方勢力,似乎都同意了斐迪勒才是值得追隨的家族:一路走來斐迪勒不僅沒有任何人員傷亡,不畏百姓流言蜚語,沒有因為案件而亂了陣腳,甚至還借力打力查獲諸多不法犯罪行為…。
人民的輿論也因此導回斐迪勒這邊。儘管現行內政沒有出甚麼疏漏,但「讓斐迪勒重返內政」的呼聲也逐漸水漲船高。
 
──問題也在於此。
當家嘆了口氣。
 
人民有如此風向固然是好事,但他無法理解,於斐迪勒失勢期間,協助處理內政的司宗,此刻居然一副對權位毫無戀棧的態度,說還權就還權…。
師宗猶為詭異。明明查扣不法交易影響最大的便是此宗門,但那些渾蛋此刻卻莫名其妙安分,彷彿置身事外一樣悶不吭聲…。
 
眼下虛偽的和平只會害他們一齊邁向失敗結果,他必須找到一個足以攪動整潭泥沼的契機──
 
「當家,夫斯克家族傳來訊息,告知我們徵稅處的人事異動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交還我們。」
「…要他們在一個月內將這半年來的徵稅辦法與文案紀錄整理好,我們下個月會正式接手。」
「是。」
「──慢著。」
管家恭敬地低頭離去,正要出門時當家卻叫住了他。
 
「──通知各大宗門,三天後舉辦感謝宴。名目嘛…就說慶祝芙蕊歸來,以及酬謝其他兩宗在這半年對歐格魯的協助。」
「!」
「怎麼了嗎?」
察覺安弗的神色有異,當家平靜詢問。
 
管家惶恐低下頭。
「請原諒屬下無理──但『酬謝其他兩宗』這說法…是不是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我叫你這麼做,你就這麼做。」
「是。」
看著安弗闔上房門,當家緩緩閉起眼睛。
 
他當然知道安弗在擔心甚麼。
以這種名義去發表聲明,聽起來就像是斐迪勒把歐格魯的經營視作家務,其他宗門只是在「配合」他。
但他要的正是衝突。
可以的話,當家反倒希望能藉由這樣的挑釁,引起反對使宗的勢力展開激進行動…。
 
 
「碰!」
房門突然被粗魯地撞開,惹得當家再度嘆了口氣。
「──瞧瞧是誰來了。」
 
站在房門的,是與他有著同樣耀眼的金髮,但面色極為不高興的十來歲女孩。
「你有看到那篇二度聲明嗎?」
「…甚麼聲明?」
當家面不改色,這讓芙蕊更加不滿。
 
「多虧你擅自發表聲明,那傢伙現在生氣了──所以把功勞全部推給劍魔。師宗的劍魔。」
「…我不明白你在說甚麼,羅姆路斯怎麼了?」
「你自己看。」
芙蕊走到桌前把報紙放下,神情充滿鄙夷。
「我早說過你必須先知會他一聲──這就是你隨便利用人家的下場。」
「…?」
 
當家蹙眉閱讀那醒目的頭條標題。
『出乎意料!真正的幕後功臣其實是劍魔?』
這個標題令他不禁一愣。
 
「──醜話先說,你要是因為這件事報復他,我就和你斷絕父女關係。」
女孩在離走前還不忘補上一句才大力甩上房門。
 
先是感慨女兒一心向外,當家隨後才靜下心來閱讀文章。
 
內容大致上是說芙蕊這半年來的經歷,與斐迪勒所發聲明有極大出入。
不僅旅程並非由斯芬克商會主導,能完成龍山的委託還是仗著劍魔幫忙才得以成功。
 
由於時間與羅姆路斯前往龍山的行程正巧可以對上,加上斯芬克商會的老闆親口證實,整件事情便具有極高的可信度。
文末還提及王國魔龍動亂疑似也有劍魔的活躍,更讓劍魔這一趟旅程添上一筆傳奇的色彩。
 
「…。」
為甚麼是羅姆路斯?
這是當家看完後的第一個疑問。
 
如果想把麻煩給甩掉,韓宇爵就不該把問題丟給會出面闢謠的人──反過來說,會把主導權丟給劍魔,不是韓宇爵傻了,就是他肯定對方不會出面闢謠。
 
且就算羅姆路斯當真想把功勞給搶走,那他也該先確認過韓宇爵的真正意圖才能安心收下…,由此可見,兩人應該真的有過接觸──文中韓羅曾在城外會面一事,恐怕並非虛言…。
 
那麼,羅姆路斯不出面反駁,就可以很直觀的推測他「確實是需要這些功勞」…這又是為甚麼?
 
「!」
思緒轉動間,男人突然震驚地站起身。
「…黛芙洛。」
「屬下在。」
似乎是藏於天花板之上的身影低聲回應。
 
「羅姆路斯首次曝光的時間是在何時?」
「…請稍後。」
陰影中的人影拿出一顆螢光藍石,過了大約二十秒後再度開口。
「稟告當家,六年前。」
「…!」
當家的眼睛瞪大無比。
 
「…我想了整夜沒法打破的僵局,那傢伙居然隨手就化解了,佩服。」
沉默許久,男人坐回椅上,臉上浮現佩服笑容。
「通知安弗──三日後的宴會,邀請函多發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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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是書本的房間內,三五個人埋頭寫著各式各樣的文案。
位於大桌最末端的老人叼著一根菸斗,深吸一口煙具後,眉宇舒展露出了放鬆的表情。
 
「社長,您怎麼看?」
昨日與老人共同前往採訪的毛帽青年,大聲問著這愜意癮君子。
 
在座眾人當然都知道青年在問甚麼。
昨日本被斐迪勒拱成英雄的斯芬克商會老闆,居然出面澄清劍魔才是最大功臣。雖然他們立刻跟進報導,但從今日沸沸揚揚的歐格魯看來──信與不信者參半,他們必須盡快弄清自家報社到底該站在哪個立場去撰寫新聞後續。
 
──就連本在追蹤王國魔龍事件後續災損的記者,指派工作都改為「確認羅姆路斯有沒有插手王國事端」為重,報社的工作內容就是調整得如此頻繁。
 
「還能怎麼看。」
老人放下煙斗吐出一口灰雲。
「斐迪勒說謊了吧。」
 
青年順著老闆的意思問下去。
「所以您相信那個商會老闆?」
「有甚麼好懷疑的,那人就是標準的無德商人啊。拿了錢以後,甚麼顧客保密,名聲道德都拋之腦後的凡夫俗子。」
報社之首搖頭嘆氣。
「但斐迪勒已經改不了口,我看那無德商人有危險囉。」
 
「可我不能明白的是…斐迪勒為甚麼不一開始就說是師宗幫忙啊?」
見老人越說越起勁,青年決定提出心中的疑問。
 
「你還真當全部人都跟你一樣傻啊。」
老人沒好氣地放下菸斗。
「師宗仇視斐迪勒多少年了你不知道?現在出了個袒護斐迪勒的師宗門徒,光這一點就是在亞人面前談配種──實在挑釁啊。」
 
「但師宗和斐迪勒的衝突好歹都過十年了──」
青年依舊不明所以,一名同伴忍不住打斷他。
「除了舊恨以外,還有個不能曝光私交的新原因。」
「那個,那個啊。」
另一人跟著附和,一隻手指著上方。
 
青年滿臉狐疑。
「──甚麼這個那個?」
「「…。」」
兩名同事無語的翻起白眼,老人嘆了口氣接話。
「我看全城也只有你還想不透。新年祭的事情記不記得?」
「怎麼可能不記得,當時大家忙得快要累死…。」
「──那你可記得咱們為了甚麼忙?」
 
青年轉著筆思索。
「那時…那時是我們準備好了文稿,正要配合新年祭發出祝賀,結果人皇上台時突然昏厥被人抬下來,害我們慶賀文章要全數重寫──」
「是了,就是這件事。」
老人把菸斗裡的灰輕輕敲出,意味深長的看向對方。
 
少年愣住許久,轉頭又看了同事兩眼。
「人皇身體欠佳跟這件事有甚麼──啊。」
他說到一半頓時醒悟。
老人看著青年終於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禁再嘆一口長氣。
「…懂了吧?傻小子。現在想討好斐迪勒的人,十個裡面九個半都是想『那個』
啊,誰還敢光明正大地與斐迪勒示好?」
 
青年一時之間無法整理好字句,只張著嘴巴吱呀幾聲。
「可、可是…身為師宗的人,巴結斐迪勒有比巴結自家門派好嗎──好痛?!」
男人還有些迷糊,一旁的同事忍不住敲了他的頭一下。
「每個城市只能推一個人出來競爭…不管哪個門派都得去舔,掌管內政的斐迪勒啦。」
「這方面軍方就乾淨許多,不管哪個宗派上門都是公事公辦,哪像斐迪勒淨搞小團體…。」
另一個青年酸溜溜地笑說。
老人跟著啐了一口。
「所以才說那個商會老闆不嫌事多…,現在全城都知道劍魔心思了,別說其他同宗門徒會看不順眼,想爭權的、想搞事的、痛恨斐迪勒的,全都要朝著劍魔去囉。」
 
…既然社長這麼不喜歡惹事,我們昨天怎還把這事兒寫上頭條?」
一名員工竊笑著揶揄老人。
老人呵呵笑著搖頭。
「──哪有報社不搞事的。不寫就被其他同行給比下去了,所以我們不只要寫,還要寫得聳動,寫得庸俗才有飯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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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央,家裡糧食夠嗎?」
「夠喔──今天薰央有去買點食物,再撐個三天應該沒問題~」
「一直以來,謝謝你為了家付出的一切喔。」
「嘿嘿…♥因為薰央是哥哥的老‧婆嘛♥」
 
寧靜的小木屋內,悠晴搖著肥短的尾巴,跪在地板上聚精會神地注視韓宇爵。
韓擲出骰子,待骰子停下後,將一張四方彩紙上的人物小棋挪動幾格。
 
「啊,走到這裡的話,葛格要翻一張機會卡…。」
薰央幫忙抽起一張疊在彩紙上的卡片,韓宇爵接過後微笑朗讀。
「因為要辦市集,所以要向其他玩家徵收兩百元──」
 
白髮女孩看了看自己的籌碼後露出困擾的表情。
「欸~可是薰央還沒拿到起點的薪水…能不能晚點給葛格呀?」
「恩──真拿薰央沒辦法,就這一次喔。」
「太好了~!」
 
紅髮女孩則捧著自己全部的籌碼遞給宇爵。
「嗯?悠晴,只要兩百元喔。」
少年苦笑著等女孩放下錢幣,但對方依舊捧著全部財產交了過來。
「…宇爵,全部。」
「欸──那、那薰央也給哥哥全部!」
理解悠晴的意圖後薰央連忙跟進──儘管她目前的財產連兩百元都不到。
 
「嘿嘿…,薰央要和葛格相親相愛的買完所有地♥」
「一起♥」
薰央笑嘻嘻的擠到韓宇爵身旁,悠晴亦面無表情地鑽入韓宇爵懷中。
「真拿你們沒辦法,那這次就讓我們財產共享,一起通關大富翁吧。」
韓宇爵呵呵笑著理順悠晴頭髮,扭頭湊近薰央,兩人的唇很快糾纏在一起。
 
「唔,嗯──唔嗯…。」
「今晚去餐廳吃吧?」
韓宇爵拭去薰央嘴邊的水痕。
薰央表情充滿溺愛,將留在韓宇爵唇邊的唾液仔細舔去。
「…都聽哥哥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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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鷹伏法後五日。
 
 
數十個與芙蕊年紀相仿的孩子,安靜聽著台上教師朗讀書上知識。
當然其中有些孩子不是那麼專心,他們丟紙條到彼此桌上,但老師並未因此生氣。
 
因為學院名面上雖說是平均分班,但實際上這班級卻囊括了學校前四十名──這些孩子都有著豐沛的學習資源,並不是真的那麼必須認真聽講…。
最多也只是在意學院出題範圍,而不是學院想傳授的知識。
 
拿該班第一名來舉例──也就是曾任歐格魯之眼的姚穗香──她在六歲時透過非人道的方式強行吸收了近乎全歐格魯的相關文獻…。
儘管在就職時被限制思考能力,且在卸任後清除部分機密,但深刻在女孩腦海中的無數學識,還是讓她不需出席課程也穩居學年榜首。
 
而因風波同樣未出席課程的斐迪勒家千金,芙蕊,在復學考試中也以滿分成績被允許接續原先班級授課。
 
明明都可以直接進入中學部…為何都不肯直接往下一階段發展呢?
老師朗讀課文時偷瞄了芙蕊一眼,女孩心思果然不在課堂。
 
「…。」
芙蕊望著窗外一片蔚藍發愣。
 
她想起那一望無際的翠綠草原,還有探出馬車窗戶時,迎面撫過臉頰的微風。
 
也曾在這樣的晴朗天氣下和一個笨蛋湖邊戲水,當時兩人還在為了一件內褲鬧得摔進湖裡…。
有趣過往讓芙蕊無神的眼睛漸漸恢復精神…。
 
「那麼,這邊就請芙蕊說看看,人族六大屬性是哪六種吧。」
台上教師發現了芙蕊的分心,他側頭示意芙蕊起身回答。
「…。」
芙蕊皺著眉站起。
「六大屬性…按照帝國的教育來說,是火水土風雷五屬,加上土的光附魔型態,也就是靈木屬。」
「按照…『帝國』教育嗎?」
老師對於芙蕊的措辭有些介意。
「這應該是目前公認的知識──難道斐迪勒對此有更好的說法?」
 
──韓宇爵告訴自己的事情,應該不是甚麼說了會出問題的機密吧?
芙蕊遲疑一會開口。
「──就我所知,實際上魔力屬性應該只分為光暗,而表現成火水土風雷取決於當事人自身相性。」
 
「啊啊,是最近開始在王國流行起來的新學派啊。」
教師一臉理解,這同情模樣反倒讓芙蕊蹙眉。
「雖然是個有趣的說法,但那樣的解釋方式其實會造成帝國人民錯用力量…,目前學界普遍把這學說當成削弱人族國力的手段,希望芙蕊不要太過認同。」
 
──並不打算理解吧,這個人。
「…那你知道這是甚麼嗎?」
對於這種守舊迂腐的人,芙蕊其實沒什麼耐心。她隨手在掌中凝聚起一顆光球。
光球發出電光啪滋作響。
 
芙蕊向上一拋,球體沉重落回芙蕊手中,但也能感受到其柔軟彈性,就像是一顆飽滿水球,形狀改變之餘重心依舊為一個整體。
 
芙蕊將其用力砸向地面。
光球震盪扭曲間不堪負荷而爆散,而噴濺出的液體卻沒有黏附在任何東西之上,是碎成光末化於空中。
 
「──這東西剛剛表現出了至少三種屬性的特徵,你要如何定義它的屬性?」
「我的論點與大部分帝國教育學者相同,這恐怕是由於術者對魔力的表現性質尚未熟練,所以無法將魔力以純粹的元素型態表現出來──隨著年紀以及使用的次數增加,術者會逐漸將魔力的表現形式趨於穩定。」
「…。」
芙蕊很想在那張淡定笑容臉上來一發游源雷,但僵直許久,女孩只嘆了口氣。
 
「明明我在入學時,就已經充分證明過我可以用非常穩定的方式將魔力化成雷電…,但現在你卻要質疑我魔力使用不精嗎?」
「會造成性質混淆並非全來自經驗不足,這點在傳統魔力學上便有所解釋──」
「…。」
芙蕊皺眉掃視四周同儕,無奈眾人卻都只用困惑與不耐的表情回饋她。
這使她更加煩心。
 
──想學習的知識不僅充滿錯誤,周遭甚至投來不信任的竊竊私語…,芙蕊感覺自己已經沒有待在這的理由。
 
「…真是夠了。」
芙蕊啪的一聲闔上書本,面無表情地提起書包。
 
「芙、芙蕊?」
無視教授錯愕呼喚,女孩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坦然走出教室。
 
 
§§§§§§§§§§§§§§§§§§§§§§§§§§§§§§§§§§§§§§§§§§§§§§§§§§§§§§§§§§§§§§§§
 
 
斐迪勒的宅邸內,黑髮俊年正對著鏡子整理衣容。
從一點皺褶都沒有的西裝可以看出,男人對於自己的儀容有相當程度的要求。
 
乾淨、從容、優雅,這也是身為斐迪勒總管家應有的儀態守則。
 
只要跟安弗共事過,基本上都知道此人鮮少對他人展露情緒──但卻沒有人知道,其實安弗相當易怒,只是因為處於工作狀態,所以才會刻意將自己的負面情緒給隱藏起來。
 
這樣的習慣與他的成長環境有很大的關係。
出生在斐迪勒旁系,和芙蕊或其他斐迪勒後代一樣,接受菁英式教育的少年非常清楚在名門望族中,沒有實力或輩分的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他六歲時便親眼見證了無能又善怒的父母是如何死於家族間的鬥爭,而自己與其他同齡小孩間才能差距也恰如父母與本家的對比。
當時少年天天活在絕望與恐懼之中。
 
直到金髮女孩跑入了他的世界。
他依稀記得年幼的芙蕊苦苦央求父親,給予應餓死在雙親之後的自己,一次重獲新生的機會。
 
那是他的救贖。
從那一刻開始,安弗便發誓要成為小姐的全部。
 
不是為了芙蕊,更不是為了斐迪勒,少年拚了命的付出其實是為了自己──他必須證明自己配得上芙蕊,也必須證明小姐需要他。
抱著這樣的想法,少年在十八歲時就成為了芙蕊的貼身執事。
 
可當他獲得所有人的肯定後,回頭一看,少年卻震驚地察覺,當年為自己求情的那個小公主,如今已對他毫不在乎。
 
少年只告訴自己不要氣餒。
因為他相信,只要秉持著溫暖繼續陪伴在女孩身旁,總有一天對方必將目光轉回自己身上。
 
──可那天還未到來,一名貧民窟的小孩就戳破了他的癡人說夢。
 
男人將深黑色外套從衣櫃中取出,此刻緩緩闔起的木門如同他的心房。
 
當年他被奪走的小姐,陰錯陽差地回到了他手上。
自以為在血魔事件過後,男孩離開了歐格魯代表安弗可以從此順風順水。
 
可如今,這美好的願景似乎又要再被奪去一次,這讓他無比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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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之冠,是人族引以為傲的種族魔具,也是人族在六百年前,沒有被眾多外族滅絕的根本原因。雖然不像龍族『天命』那樣能參見未來,但卻可以讓範圍內的全種族魔力及技能效果『平均化』。」
韓宇爵對著悠晴解釋著書本上無比精緻的王冠圖樣。
 
「離皇冠越近影響越深,就算是魔力位階十的妖精女王也會僅剩三階──這寶具完美詮釋了人族邪惡的本質。」
 
「…不怕。」
悠晴淡然舉起手臂,試圖擠出小小肌肉,韓宇爵微笑點頭。
「沒錯,雖然魔力與技能都會變得不中用,但附加於肉身的優勢則不會被削弱。例如龍麟龍骨,體能、智力都不在皇冠的削弱項目之中。」
 
薰央疑惑詢問。
「…龍族智力可以算是優勢嗎?」
「雖然看起來可能並非如此…。」
韓宇爵苦笑著聳聳肩。
「但其實龍族資質聰穎,缺乏的只是引導──只要稍加歷練,各個都能像龍皇那樣充滿智慧。」
 
「葛格這樣一說,薰央感覺聰明…好像跟智慧有點不一樣?」
「!」
韓宇爵露出訝異的笑容,他略顯激動的捧起薰央的手掌親吻。
「是的,能察覺這點,代表我可愛的小寶貝也變得更成熟了呢。」
 
「欸嘿嘿…薰央成熟的,可不只是心靈哟♥」
白髮女孩心癢難耐地鑽出影界,以充滿暴力的身材將韓宇爵壓倒在地上。
 
韓宇爵只感一股柑橘般的香氣撲面而來,他露出憐愛的笑容將薰央摟緊。
緊繃的衣服彷彿隨時都要被撐破,不過似乎就是本人期望展示出的畫面,所以韓宇爵當然不會說甚麼珍惜衣服之類的沒情調發言。
 
薰央和韓宇爵相處這麼多年,對方有沒有情慾和自己親熱只要一個眼神就能看穿…,善解人意的女孩微笑把話題帶回公事上。
『對了對了~露娜那邊有傳來一些消息哟。』
『…遇到麻煩了嗎?』
 
『只是一些瑣碎的事情。不過薰央總覺得露娜只是想找葛格聊天…。』
『畢竟這也是露娜第一次出村,恐怕多少有點不安。』
韓宇爵理解的點了點頭。
『晚餐後我一併處理吧,順便發訊問候一下其他人…。』
『欸~明明上周都聯絡過的說~?』
『──沒什麼,反正也不是很忙。』
韓宇爵望著窗戶發起呆。
 
知道韓宇爵的心思,薰央若無其事開口。
『葛格這幾天沒有要去找芙蕊嗎?』
『嗯──城內容易走漏風聲,所以還是少碰面好。』
 
『是喔。』
薰央轉過身,把自己捲翹的白髮握成芙蕊的雙馬尾模樣。
『──真沒辦法,那只好拿薰央來慰藉一下~?』
『雖然我是有點擔心芙蕊沒錯…。』
韓宇爵苦笑著揉捏薰央臉頰。
『但薰央對我來說也是獨一無二的寶貝,沒有模仿別人的必要。』
 
韓宇爵緩緩湊近,索求著薰央的吻。
『也剛好芙蕊不在…,不如工作甚麼的都先放一邊,今天就讓我們久違的兩人約會一下吧。』
『…這樣沒關係嗎?』
薰央摟著韓宇爵低吟,神態也逐漸變得柔和。
 
韓宇爵緩緩把手探到女孩腰間。
『沒問題,今天的行程就全交給薰央安排吧。』
『那…把葛格關在小黑屋一整天也沒關係?』
薰央食指從韓宇爵脖頸緩緩滑到胸前,眼神中隱隱閃過一絲撫媚。
 
『如果不介意一整天都做同一件事情的話──當然可以喔。』
『嘿嘿嘿♥那就從現在開始吧♥』
薰央笑咪咪的騎到韓宇爵身上,暗影魔力迅速在兩人身邊圍出一巨大球型空間。
 
『那,悠晴今天就自由活動囉。午餐委屈妳吃麵──』
韓宇爵還沒對一旁打盹的龍女孩吩咐完畢,薰央的影界便隔絕了兩方交流。
 
「真是的,悠晴也是我們很重要的夥伴,薰央要多替她著想──」
「如果是悠晴的話,沒有指示也會知道該做甚麼喔?」
薰央難得打斷了韓宇爵說話,略為強硬的把韓宇爵肩膀壓低。
「而且比起芙蕊或悠晴,薰央更希望葛格多照顧自己一點…不然會累壞的。」
 
韓宇爵感受到女孩施加在指尖上的力道,詫異開口。
「──薰央是想幫我按摩?」
「嗯。按摩完以後,接著讓葛格好好睡一覺。」
白髮女孩邊說邊調整姿勢,柔軟臀部緩緩挪到少年大腿上。
 
「…我還以為薰央進小黑屋,是想要和我做些羞羞的事情呢。」
「葛格今天沒心情吧?」
「的確。那剛剛為甚麼不明說呢?悠晴現在恐怕以為我們在做那些事──」
「──讓悠晴誤會也沒什麼不好吧?」
白髮女孩壞笑著解開韓宇爵的上衣,發現韓宇爵憐愛的視線後克制不住自己,低頭與少年淺吻一陣。
 
沉默許久,兩人之間沒有再以言語交流,但彼此間的氣氛卻能在這寂靜平和的狀態下更加升溫。
 
韓宇爵露出微笑。
「…現在應該可以和薰央撒嬌?」
「欸?薰央一直都是隨時能讓葛格撒嬌的狀態哟。」
不理解少年的意思,女孩鼓著腮幫子加大按摩力道。
 
得到許可後,韓宇爵一把捧住女孩柔軟胸脯。
「那…等等想睡在薰央這兒。」
「真是的──葛格大色鬼…。」
白髮女孩羞澀地拉開韓宇爵的手臂。
 
「…不行嗎?」
韓宇爵語氣輕鬆。
 
看著少年溫柔笑臉幾秒,女孩悄聲笑回。
「當然…可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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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陽光照進寬敞廳堂,潔白的桌布在光線照射下反射出晶瑩爍光。
芙蕊和斐迪勒現任當家同桌用餐,但兩人間隔了四到五個座位。
 
金髮男人拿起餐具,那是一隻末端鑲有璀璨紅寶石的銀叉,與銀叉相對的是柄身雕工細緻的紅寶石牛排刀。
刃身切入肉排時不費吹灰之力,恍若無物撞擊到瓷盤上發出輕微響聲。
「…兩天沒上學了,原因?」
男人用平淡的語氣開口,但芙蕊能從對方的霧氣中感受到一點憤怒與警戒。
 
「…。」
但女孩自然不能說出自己這兩天都窩在房間裡抱著枕頭滾來滾去──沉默幾秒,芙蕊心虛回道。
「──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
任誰聽了都會想追問答案,但當家沒有糾結在這,等待咀嚼完畢後他再度切下一塊牛肉。
「明日宴會,我將宣布讓那傢伙擔任歐格魯的『特命全權公使』。」
「…外交官?」
芙蕊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截至目前為止,斐迪勒堅稱是韓宇爵協助芙蕊出返歐格魯,而韓宇爵在那次澄清後就再無露面,兩邊看起來應該是在吵架才對。
既然是在吵架,她不明白自己父親為何突然又要逼人做官。
 
「想要邁步未來的話,一個外交官職有其必要。」
「你覺得他會接下授命嗎?」
「?」
被芙蕊反問後,男人挑眉一瞬便理解芙蕊是意有所指。
 
「──思考,芙蕊。不論何時,都不要只用別人的動作與發言來判斷彼此關係。」
他輕輕指向自己的頭腦。
「不清楚利害也無妨。嘗試去分析這些行動會導致甚麼結果,結果才是判斷事情的絕對依據。」
「…。」
芙蕊狐疑的咬下牛排。
 
所以父親覺得自己和韓宇爵的關係沒有鬧僵?為甚麼?
 
──難道說,韓宇爵那次澄清看起來像是單純在駁斥斐迪勒聲明的發言,實際上有她沒法想到的意義?
 
「至於學校的部分──」
當家眼神犀利的看向芙蕊。
「如果覺得沒必要,跟安弗說一聲就退學吧。」
 
「…咦?」
芙蕊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的父親居然對這件事情是如此隨便。
 
也察覺芙蕊的疑惑──還有驚喜──當家優雅放下刀叉起身。
 
身後的女僕立即為他穿回西裝外套。
「我讓你去學校的目的,是要讓你提前熟悉社會是如何運作,以及別人眼中的自己有何優劣──我想你已經有其他管道可以學到這些了。」
「那、那中學部呢?還有高中部的課程…。」
芙蕊手足無措的反問,結巴的口氣讓男人露出一抹微笑。
 
「──有興趣再去吧。帝國花了太多時間去教授人民怎麼『活得輕鬆』,但卻忽略了人生而活著真正的意義。」
「啊,喔…。」
芙蕊還沒來得及消化父親所說,對方便俐落的走出餐廳,留下女孩啞口無言。
 
說實話,芙蕊本以為這個嚴守傳統的父親肯定會逼她把學業完成,畢竟男人從小就是這麼對待她的。
──但如果父親沒有打算強迫她繼續上學,並且韓宇爵會再恢復與斐迪勒的合作關係…,這是不是代表自己很快就能回到那傻瓜身邊?
 
想起韓宇爵讓芙蕊靦腆一笑,但她也隨即沉下臉來──回到歐格魯都已經六天了,韓宇爵卻一次都沒連繫自己,到底是甚麼意思?
 
加上心念聯絡又屢屢失效…,難道那傢伙發生甚麼狀況?!
 
女孩驚惶地站起身,但隨即又告訴自己這是多想──縱使那壞傢伙戰力偏弱,身邊可跟著一龍一魔,搭配謹慎的個性,要說有誰能在歐格魯傷他分毫,基本都屬於笑話…。
 
於是焦點再度轉回韓宇爵沒有來找自己這件事上──想到此刻韓可能還在和悠晴或薰央親熱,芙蕊眉頭再度緊鎖。
 
女孩食慾全失,她重重放下餐具,陰狠目光正巧轉到一旁仕女──
身旁三四個女僕不明白芙蕊這數十秒內情緒變化這麼大的原因,只得驚惶鞠躬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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