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第五百六十八章 三色饅頭
倒是君子揚不明白察言觀色，追問到袁昊有些煩了，趁笑婆婆不注意，袁昊上前就是一陣拳頭狂打，先摀住君子揚嘴巴，打得他措手不及，慘叫大哭，吃足大苦頭，同樣不敢再問一句。
隔日，天還未亮。
袁昊小心翼翼爬下床，君子揚睡得很沉，兀自沒醒，當下尋著在昏暗夜中忽明忽暗的微微火光，找到在灶台忙活的笑婆婆，告知傍晚才會回來。
笑婆婆眼中微憂，卻沒多說甚麼，笑著端來一碗熬好的湯藥，讓袁昊喝下，又拿了幾個剛蒸好的饅頭包好，讓袁昊一會餓了充飢。
灶台熱流奔騰，隱隱散發一抹草藥清香，木桌上擺有一鍋饅頭小山，有白白胖胖的饅頭、微微泛綠泛紅的綠饅頭、紅饅頭。
笑婆婆發覺袁昊目光，和藹笑道：「婆婆家裡正好還有些滋補強身的藥材，你內傷初癒，正好替你補補身子。」
袁昊心中大暖，轉念忽想，笑老翁獨隱在那荒無人煙的窄崖底下，孤苦伶仃伊人，無人替他做菜燒飯，昨日也不見他用過半點東西，定也餓了，又和笑婆婆多要幾個饅頭。
整裝畢了，匆匆拿了長劍、槌子，正要準備出門上山。
「孩子。」卻是被笑婆婆叫了住。
袁昊道：「是，婆婆。」
「治你傷勢的人……」
袁昊歪頭不解，見笑婆婆神情有些慌亂，欲言又止，遲遲沒有後話。
笑婆婆很快一嘆，重新推起笑容，道：「今夜或有大雪，天黑前趕緊回來。」
袁昊連忙答應，借了燈籠，昂首闊步上山，行經山寨，餘光瞥見有火光搖曳，闃寂山林之間，傳著低低的打鼾聲。不由停步遠望，發現本來依山而建的山寨屋舍經過整修，倒不似先前那般破破爛爛。
當下趨過石澗，冰寒刺骨的水霧漸濃漸烈，小心翼翼過了窄路，總算來到小山山巔。
此時天還未明，燈籠的火光僅能照明數步距離，袁昊遠遠就見得巔上人影，靜靜打坐在平整圓石，走近一看，此人不是笑老翁還能是誰？
只見在燈籠微弱火光下，笑老翁濃密白髮泛著水光，衣袂、褲擺沁濕大片，也不知於此待了多久，道：「槌主，你來得正好，十息之內，天將破曉，快來打坐。」
袁昊放下隨身囊物，盤坐在另一塊平整圓石，隨笑老翁指示，先運轉『逍遙定心訣』，心緒漸沉，再以『槌法總綱』口訣輔之。
數個吐納後，笑老翁不再說話，山巔惟有流動的風、雲和道氣，發出不算聲息的動靜。
袁昊突覺心中發癢，汗毛直豎，一陣雞皮疙瘩起來，周身毛孔似乎逕自大張，呼吸變得極緩極緩，反觀感知變得敏銳無比，一點風吹雲動，都逃不過覺察。
恍恍惚惚間，一股既然溫暖又清涼的異樣感觸，柔如水、輕如風，又像天地道氣，搔弄耳垂，緊貼胸膛，最後沁入心脾，直通丹田，淌過通體經脈，周行不殆，愈轉愈快。
那異樣感觸，又活潑、又親暱，又讓人懷念──卻似乎有些鬧起脾氣。
「這是在除去你體內殘存道氣，留下氣味，這紫氣可是活的，你既用了紫氣，今後倘若再使『廢氣』，它可會發大發雷霆。」笑老翁苦笑開口。
袁昊心中暗叫果然，並未分神，而是更加凝神其中，專心一志，配合紫氣，紫氣要往東，他不敢往西，紫氣要往西，他便毫不猶豫往西。
紫氣似感覺到袁昊的誠意，不再鬧脾氣，轉而溫柔撫過經脈，經脈當是無比輕鬆好受，如此流轉不知多少回，紫氣漸沉，卻不像萃來的道氣消散，而是融於血肉，永遠地留了下來。
袁昊不禁微笑，只覺腦袋空明，精神大好，氣力十足，出生以來、習武以來，平生從未如此飄飄欲仙，如此心安舒坦。
不等笑老翁發出指示，心念一動，逕自睜眼起身，雙眼微微瞇細，挑望那從二谷之間更加遙遠的東方，劃破雲霄的耀眼曦光。
袁昊嘴中「咦」了一聲，眨了眨眼，一會看左，一會瞧右，伸手前撈，憑空虛抓，怪道：「笑老前輩，這難道就是……」
笑老翁微微笑著，只說二字：「紫氣。」
袁昊像往常催動道氣，只不過這回催動而出的，並非道氣，而是淡紫色紫氣，隨著紫氣催動，本還無所感的丹田、經脈霎時充盈一片。他忙拿來判官槌，紫氣入槌，判官槌發出穩定波動，當下學著昨日笑老翁的動作，右臂為東，憑空連出三槌。
轟！轟！轟！
三槌飛快，紫氣伴著隱隱槌威，頗有先聲奪人之勢，天空三片白雲登時被震得支離破碎。
袁昊大喜，笑老翁更加歡喜，連連道：「好，好！這招『紫氣東來』，招、形俱成，雖還差些火侯，卻也使得相當不錯。」
他正要繼續說話，突然聽得一陣咕嚕聲響，循聲看去，見袁昊摸著肚腹，喜道：「人一放鬆，這就餓啦。」
說罷，從行囊拿出那白、綠、紅三色饅頭，自己揀了二個，其餘通通塞給笑老翁。
笑老翁接過饅頭，苦笑道：「老夫用不下這麼多。」
「笑老前輩，你從昨日就甚麼都沒吃吧？人不吃不喝，死得可快。」
倘若這話說給江湖道上的年長前輩聽，十人裡面必有九人會責怪袁昊說話沒大沒小，毫無禮數可言，剩下那一人，早已大罵「無禮小輩」，上來就給袁昊一嘴巴。
但笑老翁顯不在乎那些僵化俗禮，看袁昊大口咬著綠饅頭，自己也忍不住嘗了一口綠饅頭，哪知剛咀嚼幾口，突然雙眼微微動搖，喃喃道：「這是……」低頭瞧那饅頭，良久嘆了重氣，十分小心包好三色饅頭，竟捨不得吃了。
這日直至袁昊用完二個饅頭，逕自練槌法練得精疲力盡，天邊也由白轉黑，他告辭下山，笑老翁不曾再說過一句話。
之後數個多月，袁昊天黑就歸，天未亮則上山，以「逍遙定心訣」、「槌法總綱」萃好紫氣，一招一式學起槌法，練得餓了，就和笑老翁一同吃了笑婆婆準備的三色饅頭。
笑老翁每每吃了三色饅頭，非要唉聲嘆氣，臉上盡是五味雜陳，愁眉一天比一天還深。沒有指點袁昊槌法時，經常獨坐而嘆，望景發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