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歇爾與身旁三名傭兵好不容易挺過深潛者的襲擊,並逃到遺跡內部。一行人來到散發不祥氛圍的大門前。
「這裡又是什麼鬼地方?」
「馬歇爾,我們要進去裡面嗎?雖然我不是很想就是了……」
「我們當然要進去。」馬歇爾說:「我剛才看到了,江教授跟威爾先我們一步逃進來了,所以他們在裡面的可能性很高。」
「那那些先撤走的黃衣人呢?既然我們路上都沒遇到他們,代表他們也進去了對吧?」
「我們要做的事情沒有變,有人妨礙我們,就請他們吃子彈。不管是那群邪教徒,還是那些海鮮都是。做好準備,我們要繼續出發了!」
一行人走進門內。他們感覺一股晦暗不明的能量滑過他們全身。感覺就像是被浸泡在某種不知名的液體中,當他們正要加快腳步離開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另一個不知名的空間內。
「這裡是哪裡!?剛才你們有感覺到──」
「不要去想那些!專注在眼前的任務就對了。」
寬廣的四周除了牆壁、地板、天花板之外什麼也沒有。馬歇爾摸著牆壁,它的材質不明。是自己從來沒看過的材質。從剛才的『門』一直到現在的『牆壁』,都顯示出眼前的這一切並非出自人類之手。一想到這裡,所有人不自覺起了寒顫。陌生且詭異氛圍很快吞沒整個小隊,他們只能在恐懼與不安中緩緩前行,手中的槍枝成了他們此時唯一的信仰。
「隊長」一名隊員輕聲叫住馬歇爾,他以手指指向前方轉角,一個瘦長的身影緩緩漂浮著,他們從影子中看見他不斷蠕動的觸手。馬歇爾悄悄舉起手要所有人注意。一行人緩緩接近轉角──
※
化身成怪物的威爾‧沃特雷在踏入迷宮的瞬間便感覺到一股帶有惡意且強大的能量正安穩地沉睡在迷宮中央。克蘇魯的肉體毫無疑問就在這裡。由於自己身上並沒有帶C4或者是任何可以造成大量物理破壞的武器,威爾並沒有打算繼續執行破壞克蘇魯肉體的計畫,但他無論如何都必須找到江子瞻,並且將他帶回原本的世界。不然好不容易快到手的死靈之書就又要與自己失之交臂了。
因為現在全世界圖書館都因為之前某個多事的教授通報而禁止威爾‧沃特雷前去借閱死靈之書,好不容易在遙遠的東方找到的抄本,這次絕對不能再錯過了。否則自己可能就此失去最後一個與宇宙真理接觸的機會。
威爾肩膀上的眼睛高速轉動,搜尋著四周留下來的任何足跡、頭髮,甚至是氣味。威爾忽然停下腳步,對著前方的牆壁說:「我勸妳不要做無意義的抵抗,黃弈女士。」
眼前的牆壁形體開始搖晃,以魔法隱藏自己身形的黃弈從中走出來:「你果然不是人類,威爾‧沃特雷。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威爾指著自己的頭說:「也許妳自豪的讀心術可以替妳找到解答。」
「我可不會做這種蠢事,既然看到你能反向精神操控我們的教徒,那代表你的精神力量已經遠超過一般人類了。我不是你的對手。」黃弈雙手一攤:「那你現在想怎麼做?殺了我?」
「不,我沒那麼嗜血。妳只要幫我找到江子瞻,我就放妳一馬。我說過了,我的目的只有死靈之書而已。」
「要我幫你也可以,但是在那之前我要請江教授先把復活克蘇魯的咒語告訴我。他告訴我之後就隨便你們要去哪裡了。」
威爾欲言又止,隨後點頭:「好,我知道了。那──」威爾的話還沒說完,一旁卻忽然槍聲大作。威爾與黃弈聞聲趕緊向兩旁躲避閃躲。
「不要開槍!我是威爾‧沃特雷。」威爾透過剛才肩膀上的那些眼睛看見從自己身後突然衝出來開槍的是那群傭兵,但是該怎麼跟他們解釋自己現在的模樣呢?
由外神『萬物歸一者』,猶格‧索托斯與人類女性混血生下的威爾‧沃特雷。其精神力與肉體能力都遠超人類;但很遺憾,自己的體內仍然有一半的人類血統。因此無論是子彈或者是刀劍仍然能傷害,甚至殺死自己。威爾看著自己肩膀上的槍傷,鮮血正汩汩流出,他緊緊按住自己的傷口。此時他忽然怨恨起自己體內無能且脆弱的人類血統。
在走道另一端的黃弈笑建議:「解釋起來太麻煩了,不如把他們殺光吧?」
「說得也是,這樣比較乾脆。」
「我幫你控制他們的隊長馬歇爾,其餘的你自己應該有辦法吧?」黃弈問。
「沒問題。我們數到三一起上。」威爾與黃弈同聲數到三,並從角落轉出到走道對著走道上的傭兵實施精神操作。
「碰碰碰碰碰碰碰──」但迎接他們的是另一波槍林彈雨。威爾的右手無名指與小指被子彈射斷,黃弈則是左手手臂被子彈擦傷。
「威爾‧沃特雷?你沒事吧?」黃弈臉色慘白,但不是因為自己的傷勢。而是她剛才在對馬歇爾使用精神操作的那一瞬間,發現了令人絕望的事實。
威爾看著自己被射斷的掉在地上手指說:「算不上沒事,但離死亡應該還有一段距離。」
「星之眷屬……克蘇魯的眷屬正在操縱這群人。我們的精神操作現在對他們起不了作用。」
「我知道。」
「你有辦法跟星之眷屬抗衡嗎?」
「單獨的話很難,如果妳願意協助我的話,我們應該可以脫身;但麻煩的是這群拿槍的傢伙。」如果是舊日支配者的眷屬也就算了,不過威爾從來沒想過一群渺小的人類竟然會給自己帶來這麼大的危機。惱怒的威爾此時正想著該怎麼把這群人大卸八塊。
「你要我怎麼協助你?」
威爾轉過頭看著黃弈,表情認真地說:「現在就把黃衣之王召喚出來。」
黃弈沒有回應,她表情僵硬地看著威爾。
「妳身上有帶黃王之印不是嗎?妳現在不把黃衣之王叫出來的話,我們都會死在這裡。」威爾透過自己肩膀上的數隻眼睛發現黃弈身上配戴著某個金屬的墜飾,而那個墜飾上刻著可以召喚黃衣之王的『黃衣之印』。
「不行。」然而黃弈嚴正拒絕。
「妳瘋了嗎?難道妳寧願──」
「我召喚出那位大人之後只能維持一分鐘,而且我只能召喚一次。除非在克蘇魯的肉身面前,不然我不會召喚那位大人的。」
「為什麼只能召喚一次?」
「因為我只有一條命,這樣可以嗎?」
「那好,妳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眼前的危機?就算我們聯手,都不見得能從星之眷屬手中逃走了,更何況還有這群該死的傭兵把我們堵死在這裡。」
「我在遇見你的時候就已經用念話通知我的同伴過來支援了。你能想辦法讓我們撐到那個時候嗎?大概只需要個幾分鐘。」
馬歇爾的嘴發出低沉的嘶吼聲:「如果妳是說那些穿著黃袍蟲子的話,他們已經死光了。」那不是他原本的聲音。星之眷屬正借他的口來說話。
「現在妳還有別招嗎?」
「沒有了。」
馬歇爾再次開口,他的眼眶中流下黑色的血淚:「這裡就只剩下你們了。打擾克蘇魯大人沉眠的蟲子,出來領死吧。」
「──」一股強大的精神波動瞬間籠罩整個迷宮。這股如海嘯般精神波動離去的瞬間,所有傭兵紛紛像是斷線的人偶般倒下。
威爾也被這股強大的精神力所震攝,這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戰慄。黃弈被這股精神力衝擊的霎那甚至失去意識,再次回神過來時一股噁心感湧上,她忍不住這股厭惡感,開始嘔吐了起來。
「──!」站在傭兵身後的星之眷屬此時從黑暗中走出。它如同章魚頭部上的觸手正劇烈地扭動著,像是在表達它的震驚。它像是看穿牆壁般愣愣地朝遠處看去,口中喃喃著威爾與黃弈都聽不懂的語言。
這股可怕的精神波動,毫無疑問是舊日支配者所發出。克蘇魯連呼吸都算不上的精神波動就使得原本被操縱的傭兵與星之眷屬之間的連結被切斷。讓威爾也感到無比可怖,就連已經接觸過無數禁忌,擁有比常人更強大精神力量的黃弈差點失去意識。
然而,克蘇魯恢復意識這點也意味著。有人正嘗試要喚醒祂。
「呼嚕!嘎耶布嚕!」星之眷屬發出怒嚎般的吼叫之後,黑暗中冒出無數尖刺將倒在地上還未醒來的傭兵們刺穿。它接著上前打算速戰速決,親手解決威爾跟黃弈。
「我們的機會來了!黃弈!」只要威爾跟黃弈聯手,就有機會從星之眷屬手中逃走。
然而黃弈此時已不知去向了。她用自己擅長的移動魔法,從威爾眼前消失了。
威爾看著空無一人的走道,還來不及說出任何一句話。星之眷屬的觸手便奪走他的性命。
※
是江子瞻喚醒克蘇魯的嗎?黃弈當時為了甩掉威爾‧沃特雷的追擊,於是與同伴們共同施放法術,將在場除了威爾‧沃特雷以外的所有人傳送進傳送門內。雖然因為傳送門的干擾,使得進到門內之後的所有人都四散在各處。如果依照星之眷屬所說,黃衣兄弟會的教徒都已經被牠殺害了的話,那復活克蘇魯的人不是江子瞻就是江無端了。
不過,無論是誰也無所謂了。反正黃弈的目標已經要達成了。
黃弈透過剛才星之眷屬看的方向猜測到克蘇魯在迷宮內的藏身處。她現在正透過魔法瞬移到克蘇魯的所在地。在找到克蘇魯的瞬間,黃弈就會使用黃衣之印召喚黃衣之王,吞噬掉克蘇魯的本體意志。而獲得克蘇魯力量的黃衣之王,將得以從遙遠星球的封印中逃離出來,然後祂將降臨到地球之上。
黃衣兄弟會一直以來的宿願終於要成真了。一想到這裡,黃弈就無比興奮。這股興奮甚至讓她忘了身上的傷痛,以及方才受到克蘇魯精神衝擊上的噁心感。
在數次的傳送之後,黃弈來到一個巨大的黑暗空間內。這裡彷彿是世界的深淵。黃弈漂浮在這個空間裡。她伸手不見五指,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睜開眼睛?還是自己忽然瞎了?是受到克蘇魯精神的影響嗎?
「──」一股駭人的寒意襲來。黃弈轉過頭,看見一雙巨大且泛著紅光的眼睛,猶如從劃破黑夜的太陽,自黑暗中緩緩睜開。漂浮在半空中的,正是克蘇魯的頭部。不過眼前的克蘇魯卻只擁有頭部與右手臂。縱使深潛者從地球上掠奪了大量的生命以及物質,還是沒能讓克蘇魯的肉體完全復原。
黃弈此刻只要按下手中的黃衣之印,就能召喚黃衣之王,然而她卻動彈不得。她像是著迷般看著克蘇魯邪惡、腥紅的雙眼。
克蘇魯強大的精神能量源源不絕地衝擊著黃弈。她當然知道,不能與眼前這個舊日支配者四目相對,但黃弈此時就像是被黑洞吸引住的小石子,縱使她不想也無法抵抗這無以名狀的強大力量。
她開始感覺到身體不受控制,全身痙攣。在她死亡前的最後一刻,她彷彿聽見『啪』的一聲自腦袋中響起。宛如保險絲承受不了強大的電流融斷一般。然後她便與手中的黃王之印一起墜入更深處。
甦醒的克蘇魯像是要宣告自己的回歸,發出一聲怒號,響徹整個迷宮。祂伸手抓住一旁的岩壁,打算朝海面前進時──
「砰!」巨大的爆炸從祂的肩部炸開。克蘇魯的右手與頭部分離。強烈的爆炸仍在持續,逐漸吞沒這名舊日支配者。
※
江子瞻自醫院中醒來。他感覺自己的意識猶如懸在空中,遲遲無法冷靜下來。他驚恐地看著醫院裡的一切,一旁熟悉的男子上前問:「你醒來了嗎?哥?」
看到自己許久不見的弟弟,他這才稍稍放心。自己終於回來──
「我、我怎麼了?」江子瞻無法回憶起任何事情。
「你坐船到外海考察遺址的時候遇上大浪翻船,你忘了嗎?」
他腦中閃過幾個記憶片段,但那些片段像是被蒙上一層黑布。任憑他怎麼回想,他腦中都只有一片片模糊的黑霧。
『現在正是時候,唸出來吧!召喚●●●的咒語』
回想到這個片段時,江子瞻感覺自己躺在地上。可是自己不是遇上翻船嗎?怎麼會躺在地上?這個聲音又是誰?
『你還有意識嗎?來,把這個按下去吧!這樣一切就結束了。』
一雙纖細的手,將某個控制器交到江子瞻手上。他隱約記得,自己在恍惚之間按下了那個按鈕。接下來,自己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這段期間真是辛苦你了,叔叔』
江子瞻從坐上驚坐起,兩眼發直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問:「無端呢?」
弟弟面容有些哀戚地問:「為什麼忽然問起無端的事情?」
「她沒被救起來嗎?」
弟弟不解地皺起眉頭:「你說什麼救起來?」
「她也在船上啊!不是嗎?」
「……哥,我看你可能還有點混亂。我去找醫生過來,你先好好休息吧!」
「不是啊!無端呢?她不是跟我在一起的嗎?沒有人看到──」
「哥」弟弟臉色凝重地說:「無端已經失蹤很久了。」
「失蹤?」
「對,七年前麥寮的集體失蹤事件。她就是其中一個失蹤人口。」
江子瞻彷彿整個腦袋都在旋轉,他向後倒在床上,完全無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