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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起月亮

Komi(貴霜雜食動物) | 2022-09-09 18:38:46 | 巴幣 1144 | 人氣 220

完結八、參夢 —〈Castilla〉
資料夾簡介
明夢的惡趣味使一齣驚魂記在老師間上演,他帶著眾人的不解與憤怒離去,他的哥哥阿玲更勸告圓香別再跟隨他,不料圓香依舊替明夢背書。


八章!興奮如我不停跳躍,中秋當然要賞月。
(跟軟綿綿的玉兔們抱在一起)

前情提要:
明夢囫圇吞了小雞能量體,讓安柏主任慌張不已。



    「你等等!我一定救得了你的......!」

    明夢被安柏主任忽大忽小的力道拍得無所適從,胃部左右翻攪、體內似有乒乓球來回反彈,他「嘔」了一聲,卻沒咳出半點異物。

    他縮著頭、手腳蜷緊,上半身和兩腿幾乎垂直,隨後背不由自主地痙攣起來,帶動整副軀體又甩又搖。明夢的嘴唇合不攏,牙縫滲落絲絲唾沫,抬高的粗眉不禁讓人推斷眉下雙眼暴凸的景象,他像隻灌了大量河水的癩蛤蟆,膝蓋還在高高低低比速度。

    這段現場版驚悚秀令安柏懼怕三分、阿蛇合掌為他喃喃唸咒驅邪,兩人輪班救難,等咒語進行到最後的音節時,明夢瞬間靜止。

    安柏暗自讚許阿蛇終於拿出管用的學問了,那大病初癒的愛徒東探探、西瞧瞧,轉過臉展示一抹純真的笑容,吐出的話語卻截然相反:「主任,好好玩喔!」

    「死小孩!你講那什麼意思?」巴掌拍進明夢肉嘟嘟的腮幫,往旁鏟起一團肥肉:「我跟鎌倉老師剛才為了幫你,絞盡腦汁,結果你把自殺當作遊戲?你活膩了,嫌命不夠短是不是?」

    「我......呃,吃小雞一開始的確會不舒服,但克服排斥反應之後就好多了啦!再說最近能量短缺,我從空氣捕捉的異力無法滿足所需......」

    他站直身子,濃濃煙霧「嘶」地竄升,貌似有股瓦斯味,總之風很快將那坨嗆鼻的氣體吹散,安柏覺得他偷放屁,不然只剩零件、機器燒壞這一種原因了,或許明夢口袋裡裝的,確實如主流聲音推測的是他自己改造的電子設備。

    安柏放棄分析煙霧的成分,轉而兇道:「你臉皮真厚,竟敢騙校長你對異力過敏!」

    「您別冤枉好人,我哪張嘴巴向校長先生提過此事了?況且我告知您我身體的狀況時,是講『小雞的異力含量會造成我身體有不良反應』。依校長先生冰雪聰明的程度,應該沒誤信學生們亂傳的消息吧?有些話傳著傳著就偏離事實啦,我不論怎麼闢謠都沒用啊。」

    「等等,你--」

    見安柏結結巴巴的,阿蛇拋來的眼神好似在說「主任您沒做好求證」,安柏沒能正常表達情緒,眼睜睜盯著明夢步履如飛的背影漸小,直至縮為芝麻點。

    隔天。

    學生們從一間教室換到另一間教室上科任課的途中總停不下嘰哩呱啦交談,圓香的方向恰恰顛倒,她從科任教室出去,拿了塊來自新聞社三姐妹的棉花糖,慢慢嚼食。期初的她課中即使飢餓,也儘量忍到午餐時間,現今的圓香被班級傳染得不碰甜不行,棉花糖一會兒化掉她又空虛了。

    「怎樣?妳想我弟了喔?」

    「哪有啦!」圓香臉頰紅得似秋日的蘋果。

    「你們一天大概有八小時都黏在一起......」阿玲遭捂住嘴唇,口腔裡的冤屈「嗚嗚」共鳴,喘到沒氣的他掰走她的手。「我弟不適合妳長期投資啦!妳看他又在拐女生了。」

    窄道之外的大廳,新聞社三姐妹呵呵燦笑、花枝亂顫,省略採訪工作刻意營造的浮誇效果不談,她們還真沒向誰展示過瘋婆子的一面,那笑聲好像空心葫蘆被吹得轟轟作響。明夢邊折指頭邊說:「我只會三種技能,飛行、瞬移跟廢話。」

    「什麼嘛,那不是異形最基本的三招嗎?」雨水戀子打臉他,引發同為手帕交的桃目玲和喜多村光連連「噗哧」,那席話顯得她倆普普通通的異力高貴許多,彷彿她們能操控的不只細細的光束,還摻合了粉色、紫色與多角的星星,夢幻至極。

    透過貶損自身價值給他人戴高帽的行為,阿玲一幕不漏地看在眼裡。圓香反問:「你是不是有意見?」

    「沒、沒事。啊!妳那瓶水是......」阿玲瞄了瞄她舉到一半的、溼溼的寶特瓶。「後山的水啦」,她剛要開瓶,餘光瞟到對方瞪圓雙眼、全身如臨大敵,呈現宛若被陰魂沖煞到的姿勢,不禁道:「幹嘛?水裡有人下毒喔?」

    「不,我--」阿玲如鯁在喉,圓香已很反感他的言語,若他再多說,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圓香所裝的泉水,實乃百年一遇的名水,煮沸後沏出的茶雖備受行家推崇,還不會異力的人可萬萬喝不得。

    「我奉勸妳一句,妳不要太迷戀明夢。他啊,會傳遞奇奇怪怪的思想給親近的人,小心點別被他影響到喪失自我了。還有,那傢伙很會記仇,妳最好回想一下自己有沒有對他說過無禮的話。」

    「該擔心的是你吧。我和飛鳥、阿健有個共識,你自認比不過明夢才老愛消遣他。你逼得他不記仇也難!被親哥哥羞辱唾棄,他又那麼敏感,你一直弄他、一直弄他,就不怕他跳起來咬你嗎?」她罵得背都熱了,吸吐之間竟從牙齒滲出斑蘭葉或椰漿的氣味,活像沒有刷牙,但那又不似口臭,反倒接近吃太飽打的嗝,身體機能正把那股來源不明的餘熱從胃部推向嘴再排放。如果憤怒的副作用是火燒心,她希望自己憋著不讓胃裡的早餐逆流而上。

    「彩瀨圓香同學,他咬過我啊。喏,他繞到我背後......應該說繞到很多欠教訓的異形背後,抽走他們的異力,像替病入膏肓的一顆爛牙抽神經。我被他傷了多少次,全身爛到無藥可救,妳呢?還不了解明夢的為人,卻急著去送死。」

    圓香吞嚥口水,雖然猶豫但認定阿玲在強辯。「我不許你把他講得那麼難聽,小夢、小夢他是我的驕傲啊!不管他想不想和我建立友情關係,不管他有幾個朋友、看不看重我,僅僅站在他旁邊,我就能揚眉吐氣。」

    「只因為他憨厚、他客氣?森永瑞夢知道他的外表把妳騙得團團轉,一定高興死了,休怪我沒提醒妳!」

    「你曉得被異形用斜眼看待的難堪嗎?我和班上同學的心始終隔著一段距離,就因為我不會用異力!可是跟小夢一起的話,所有的差異都無所謂了。你說過要教我異力,結果呢?森永同學,你還不如一個惡棍呢。」

    怎料得原地站立的阿玲腦袋瓜子往後仰,「哈哈」地笑了許久。

    滴答。滴滴滴答答答。唰啦--。

    起先她以為屋頂漏水,低頭才瞧見手臂肌膚流下了散發草香的黏黏汁液,左腕骨頭處居然浮現並掉落一塊榴槤,右手則擠出雪白通透的亞達枳果實。她不知道這堆水果是從她身上的哪裡萌發出來的,圓香愈狂奔,成群的不可理解之物纏得愈緊。熱辣感過後,她的左眼拖著一束綠粉條,粉條旋即蔓延至她外露的毛細孔,導致圓香整個人包得像綠色木乃伊,所幸腳還能跑。

    「妳喝了水吧?妳果然喝了水吧,彩瀨圓香?」

    她體表仍持續長著地瓜、芋頭以及大紅豆等繽紛的食材,邊走邊掉,那份黏膩感彷彿在燒熔她的皮與骨。圓香無法克制地尖叫、哭喊、悶吼與哀號,粉條遮掩住雙眼視線之前,她見到的是學生們帶著厭惡目光逃逸的畫面。

    阿玲似乎扛了乾粉滅火器朝她亂噴,一陣迷霧流轉過天際,然後她直直撞向大廳呆滯的明夢,口喊「救我」。

    那瞬間,地面與天花板土崩瓦解,下方重構為青青草原,草地之上聳立高大的樹木。阿玲、迴廊、校園蕩然無存,她陷進幽靜的自然風光,林裡蝴蝶飛舞、嫩葉搖擺,平實安穩猶如分秒停止流動。樹幹間雜植著數棵金絲桃與蔓越莓樹,岩槭的葉子有些斑駁。

    甜瓜似的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於她頭頂形成綠色陰影,一隻小瓢蟲停靠她的黑髮半秒後即鼓翅飛去。

    有東西不斷抽扭。她俯首,原來自己騎著明夢的肚子,明夢髮絲凌亂掛滿臉頰,黑櫻桃色的嘴唇蠕了兩三下,邊「咂咂」地抗議。

    「看看妳都做了什麼!天啊,我沒得放空了。」

    「比起那個,你快治好我吧,我變得跟怪物一樣......」圓香窮追他的背影,豈料他十步才轉一次頭。

    「這裡是我的腦、我的意識世界,妳打擾我的私人行程,還要求我幫忙妳?」他梳理整齊頭髮邊撥去略長的細絲,兩頰鼓鼓的。「妳明白我沒有義務。」

    「那如果突破我皮膚的彩色觸手毀滅了學校呢?」她說:「阿玲口中的你既無情又善於使心機,你放任我不管,是想利用我......」

    「原來我在妳心目中比妖怪恐怖。」那聲調陰暗低沉,後勁強烈宛若落雷,然而他抬頭關注時,圓香正睜大眼、上排牙喀喀敲打下排牙,顫顫巍巍地「嗚嚶、嗚嚶」抽泣。

    「我認識的你不是那個樣子......你是不是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是的話我道歉啊!我道歉不就好了嗎?」

    「沒有,我沒有!我哪會去掛心那點小事?我才沒那麼禁不起別人酸!」

    隨後他焦急不已、露出被打敗的神情,他提高音量不料刺傷了素來溫和的她,明夢不禁愧疚。「好、好啦,我不該兇妳的。我疲累的時候容易暴躁,我......妳過來吧,我幫妳想想辦法。」

    明夢指示圓香放鬆,他輕輕擁抱她,她膨脹過度的力量往明夢的方向流淌,讓背脊的負擔減小不少。綠粉條速度穩定地縮回她體內,她滿身的人模鬼樣總算又沾附人味,漸漸地,她的校服、黑髮重見天日,清晰了少女的輪廓。

    「是異力沒錯,龐大的異力,不過它們化成的實體有點麻煩。妳覺醒了。往昔我為人疏導失控的異力,受我幫助的人健康快樂,我便心滿意足。但不只同學,我爸媽也講風涼話說異力會流向濃度低的地方、任何一位異力低下的異形都能取代我的工作,為了不被當眾羞辱,現在我不太願意出手。」

    他抓圓香的一隻手將她拉到沼澤前,說:「妳身體冒的粉條啊、地瓜等等的是異力,已經消退得差不多了。」

    那面綠得泛黃的水鏡映照出圓香在恢復邊緣的容貌,粉條雖弄壞她的髮型,但有七八成的異物離去。明夢瞥見她背後掛的寶特瓶,立刻意會她沒聽自己的勸告,而是裝了整瓶山泉。如煤灰球的藻類群聚水中央,潔白花瓣四處飄蕩,濃郁的綠意蒸騰出幾片雲霞,深不見底而僅有濃濃色調,她心顫肉跳、腳步晃抖。

    「哎,我錯了,你不是要推我進這一潭死水吧?」

    「什麼死水,我的異力具象化後就長那樣。」他毫無懼色地跨入沼澤,圓香僵持岸邊猛搖頭,使他嘆道:「本來如果不服務妳,我能夠好好睡場午覺的,午覺跟放空對諮商師至關重要。」

    「我、我很抱歉。所以你在幫我諮商?」適應深淺後她發覺這灘水不過是座小池塘,而且冰冰涼涼的,涉了一會兒的水便抵達對岸。

    「我的原則,純諮商免費,但找回異力要收錢。我接觸的對象大部份是由於壓力之類的環境因子,身體無法和異力連結的人。外界稱我們這行為『異力諮詢師』。」

    明夢伸手協助圓香上岸,與她交扣的他的左掌華麗非凡,每片指甲各有千秋--拇指塗了四葉草的實心花紋、戴倒立皇冠型銀戒的食指印著金鑽鳳梨、套著百合花飾銀戒的中指繡了一方菱形圖騰、無名指畫的是銅錢,小指則有一頂紅官帽。「欸,你太有個性了吧?這美甲跟配飾肯定造價不菲。穿高級衣服不怕被搶喔?」

    他扶她站立之際,浸泡她腳踝的水忽地轉化為凝綠草毯。且說明夢的服裝相比之前更加絢麗多彩,無數勃艮地十字旗組合成他襯衫的條紋,外面罩一件金黃打底的短衣,短衣右胸處縫有城堡圖樣盾徽。「這套服裝只存在於意識世界,等客戶醒來,我會回歸原貌。」

    「喔對,諮商是你副業......」

    「加減賺啦。那副沮喪的臉怎麼回事?笑一笑啦!至少妳的異力可以循環啊,不像我那片沼澤,而且千代目的教學樓都裝不下妳製造的產物。要珍惜橫溢的才能喔。」

    路過闊葉林左右橫三豎四的朽木,圓香暗思她還什麼都沒講,明夢卻老早摸透透她的牽掛了,他可真敏銳。

    「諮詢師的天職是取回力量,遇到我算妳幸運,因為我多通曉一門『異力控制』的技術。我工資不便宜,接下來為妳實行的服務,平常需要付費,等於我招待妳一次,作為朋友很講義氣了啦。好了,跟我談談妳過去最遺憾的事,如何?」

    圓香指著空地娓娓描述她住的社區有座斜坡,小學她經常和要好的朋友經過那兒的一棟黑色圍籬圍著的、占地廣闊的古堡,大門總是深鎖。她好奇古堡內的設施......倘若好友沒和她鬧不合,或許他們某天能進去探險。

    某股金綠氣體朝明夢交疊的兩指匯聚,以雷射印表機般的手法製作出一枚卡片。「是『塔』,意指妳以為舒適、穩固的高樓即將陷落崩塌。鉅變以後,原有的認知被翻轉,而在殘垣斷壁中,塵封的秘密會明朗起來。」

    「你會算塔羅喔?」

    「輔助工具啦。這些小紙片是旅程的路標、探索內在的良伴,會指引妳直面問題核心。」

    卡片朝她翻面,俄頃森林的景色如咖啡匙攪拌的牛奶擴散開來,慢慢與泥土交融為濃淡得宜的油彩,再翻新成為實物。長方體的磚造館舍渾身發著荷綠夾白的光澤,當中錯落石板,並不高的屋頂周圍以四座城垛支撐,彎曲的石膏藤柱綴飾窗線,採新古典主義風格構築。塔樓最上層接著冠冕型的石製陽台,冠冕七點鐘方向的尖芒鑲一根空旗桿,白、褐雙色的鱗瓦跟沿線大大小小的椎塔共同給主屋遮風擋雨。

    庭園開滿絲絨紅的玫瑰,不知由誰親手種植下。

    她朝思暮想這座古堡已逾半年,而對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習慣差點沒把她嚇得跌倒。

    「歡迎光臨我家。」

    「你、你不是說,自己並非皇室出身嗎--」

    「對啊,平民不能住在古蹟裡嗎?想改裝無法改裝、修理還得審慎評估,不上不下的房子照顧起來最傷神。」

    他倆凌空俯視和洋折衷式的「宮殿」,明夢握她的手急速下潛,那尖尖刺刺的屋頂轉為透明,輕觸便如湖水漫開,不費絲毫力氣抵達內部。

    彩瀨圓香忽已沒了當初的興奮,謎底揭曉,陳設不過是走居家路線,她猜想的金盤、銀燈、寶馬、螺鈿桌、土耳其浴池全不見蹤影,唯獨客廳的那碗仿真蔬果在意料之中。

    「我們家僱請了一名外傭打點我爸的生活,他幾乎失明、不太能自理。我媽怕他絆到或碰壞家具,收走了花瓶、畫作等奢侈品,整理出無障礙的環境。」明夢交代圓香隨意坐即可,他去冰箱找糧食。

    「吃布丁好不好?」

    圓香「嗯」地回應他道。盤子上桌--該說是上矮凳,他倆靠著坐墊盤腿。明明披著蜂蜜蛋糕外觀,口感卻徹頭徹尾地是卡士達布丁,連他們用的矮凳都嵌著西洋棋盤,像玩一場魔幻的遊戲。

    布丁底端的野莓醬使圓香分泌更多口水,滔滔講述她那位老朋友的事蹟,聽得明夢瞇眼直點頭。

    「繼續剛才的話題吧,什麼原因導致你們倆感情不睦呢?」

    「嗯,好複雜呢......我還沒報他的名字,他筆名叫文月齋光希,本名......他姓森永啦,可是姓森永的人不計其數吧?小月他喜歡閱讀、收藏書本,我們一度走得極近,但是,唔,周遭總會有些惡意,五、六年級那段時間我和小月過得不甚順遂。我說了你可能不相信,小月他確實有兩組生殖器官,俗稱雌雄同體。我跟他關係好到上同一間廁所,所以我清楚他的狀況。」

    她沒等明夢回答,自顧自掩面哽咽:「我明明那麼愛他!但是、但是,面對自己最親近的人,要告白顯得很彆扭,每次話到嘴邊我都難以啟齒、一拖再拖,中間我又太在意流言蜚語,我們產生了激烈的爭吵,他離開了,我的這份傾慕依然原地踏步。」

    「沒關係,妳快講出來囉。」明夢柔緩地撫摸她前額,宛如主教給予信道者的祝福。

    「我甚至刺傷了他。仗著他溫順、好說話,我覺得我的所作所為,他會寬容以待。抱歉。當想起他我特別脆弱。我能稍微倚靠你嗎?我感覺你心中藏了滿多事,還願意側耳傾聽,我不明白你為何肯義無反顧地給我溫柔。」

    「人跟人是互相的啊,況且這裡又沒有什麼值得妳翻閱的秘密。」明夢比劃心臟的範圍、笑靨的弧度淺淡,評論道:「妳對他的包容反而像是同情耶,我不相信妳天生就能接納雙性人當伴侶。」

    「是啊,我的確後天才察覺到我給得了他們愛。」

    某次尚年幼的她從藏書豐富的櫥櫃挖掘出一本介紹人體的百科全書,眼睛掃過書中那張裸體照片、得知世界上有『兩性兼具的人』存在後,她的理想戀愛對象完全翻轉了。

    照片主角玲瓏有致的身形輕倚半遮落地窗的紗簾,坦誠相見、毫無保留地展示經過陰陽調和的精美構造。落入凡塵的無垢天使手肘停留窗沿,側臉凝視鏡頭之外的風景,照片黑白的色調更添神秘感。不論對方出身寒門或世族,她都想多了解那個人,或許那是愛慕之花第一次綻放。

    唯一的缺點在於雙眼打了馬賽克,讓她連找都沒得找。

    細細回味照片細節之餘,她還沒來得及轉達當初的喜不自勝,明夢就打開厚厚的相簿,翻到裝有最大張的相片的那頁、抽出泛黃的母本交給她。「這張對不對?」

    「對!可是你怎麼......」

    「我們家的醫生親戚假借學術研究之名,趁他洗完澡全身光溜溜,連按快門。然後他長大了,變成我。」驚世之言出其不意溜下明夢的嘴,狂叩圓香心坎,圓香盯著明夢,明夢的瞳子羞赧地往右飄了一點。

    雙性人的胸部正值發育期,挑那種尷尬的年齡拍攝實在有失尊重,明夢的眼神像說著:「我脫不了也脫不得。」卻欲語還休,伸食指碰觸圓香指腹,她頭腦一陣飄飄然,兩人跳躍至某座隱密的黃色空間,手掌交扣不斷騰空旋轉。

    「有我這種生物特徵的人,病理學上叫做『真兩性畸形』。唉,依我看命名者的想法才畸形。」明夢用強顏歡笑包裝嘆息。「沒辦法套用二分法的通通算畸形、方便至上,武斷得要死。他們只看見不符合標準的性徵,從未顧慮過我的真心。原本我還煩惱妳會不會因此疏遠我......」他放手任由身體墜落。

    「喂!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嫌棄你?過去我缺乏面對小月的勇氣,至少讓我把握眼前的你吧!」圓香亦跟著急速下降,雙臂作勢抱住他的身子,肌膚快碰到肌膚瞬間,他忽然全裸,俄而她竟穿過他幽靈般透明的身體,那秒他內在的筋骨、血流,轟隆運轉。

    與她對調位置的明夢邊飄浮邊問:「所以妳把小月逼走了嗎?」

    「我太怕被指指點點,不敢正面回應他......太遲了,小月永遠離開了。我真是個蠢蛋!蠢蛋!」

    成堆的炙燒蘋果片鋪砌為地毯,黏糊糊地呈擁擠貌,醜陋猶如她不敢觸摸的自我,蘋果切面撒的糖粉也像黴菌斑、焦黑則如血痂,她以為要經歷痛苦黏膩的親密著陸,裝飾水果的花生醬循著牆壁橫流,醬汁沖向低處匯積成一汪水池,水池中隆起長得極似特諾奇提特蘭、青草茂密的島嶼,稍不注意她陷入夢回阿茲特克帝國的幻覺,島上排排坐著小學生年紀的小月,以及過去懵懵懂懂的她。

    他倆玩升級版的「男生女生配」,小月猜拳總是輸,作為懲罰女孩要捏他、打他,不知怎麼搞的,本來該拍他無影掌卻演變成搔癢攻擊。每當揉壓小月軟糯的蝴蝶袖、圓滾滾的肚子跟肉肉的腿,便聯想到黏手的白玉團子在她指頭牽絲、往外拉出長條又塑形回人樣,小月的甜蜜濃得化不開、甩不掉,愈揉愈綿密。純情兒郎將齒輕咬女孩的耳廓,他不曉得接吻的概念因此模仿動物留下標記、宣示主權。女孩手指捲著小月絲滑的長髮,盡享融手不融口的浪漫。

    觀看島上情景的圓香不自覺摸了摸左耳,在軟骨打個耳釘大概比那疼十倍。小月突然起身中斷遊戲,挺著個有如懷胎七個月的肚皮,一瘸一拐地到女孩前面。

    圓香咬唇默念:「我在作夢吧?小月怎麼懷孕的,不會真發生過慘不忍聞的事吧?」

    小月真情流露地告白道,「肚子裡住著他跟小圓香的寶寶」。

    接著衝上來的一群老鷹、鬣狗、蟒蛇、美洲豹等野獸或啄、或抓、或纏、或頂,左右反覆摧殘下鮮血山崩似地衝破小月的外褲,血腥裡唯一找得到的是洩了氣的紅氣球。

    「老師說母親感恩周的氣球給女生照顧啦!死人妖,娃娃出生不知道該叫你爸爸還是媽媽?你這種半調子的身體就算懷上了,小孩也不會認你當爹,給我流產、快點啦--」

    「氣球破了、氣球破了!啊,他在哭耶,愛哭鬼,不是很會告狀?去啊......」

    小月撕心裂肺的悲號連根拔起綠草、震碎島嶼、引發池水海嘯、捲走片片堆積的奶油煎蘋果,喪失重心的圓香向後傾倒,恍若跌落高台般,她的膝蓋抽動了一下,恍然大悟自己仍坐在矮桌前,注意力放回那盤剩三分之二的古怪布丁。

    「月亮和潮汐現象息息相關,妳那群好同學再撒野、逞任性下去的話,小心大難臨頭,浪頭打來滅了全體人員喔。」明夢泰然的音調再次證明她已返回堡壘。

    「他不會報仇!小月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

    「沒看過月亮的背面,妳又怎能輕率地下定論?」他兩手捧住她的臉頰,即使相隔一層鏡片,他眼眶深邃的黑暗時時刻刻勾起恐懼。圓香被那句隱喻搧了力道渾厚的一巴掌,腿骨難以支撐她站立,她遂藉手心輔助腳掌,豈料手心壓到了長方形硬物。

    它越看越像手機,仔細瞧還真的是。點亮的螢幕顯示社群帳號的內容,明夢本想阻止她詳閱但終究慢了一步。那個帳號作為聯繫外界的管道,不僅留有信箱連結、方便意者向他預約諮商,他本人更因拯救了許多異形的異力而獲得接拍廣告的機會,其中他業配運動內衣的香辣寫真照就公開在帳號裡、決不能給圓香瞥見,否則她將狂流鼻血、興奮至死,他則會面臨一場社會性死亡......。

    他豁出去了,跟她搶奪手機,圓香又跑又跳,手舉得可高了,明夢相當後悔沒及時登出帳號。

    「哇,好大的滿月!」圓香露出一副知悉重大案情的臉孔,目光停留在明夢個人簡介上貼著的那輪笑得狡黠的黑色月亮。「不曉得為什麼,反正我相信他不會。」

    她沒注意到的是,明夢的動作瞬間定格,然後改變方向去一筆一劃地擦掉左眼的妝容。他花了不可估量的心力塑造精緻的形象,卻又捨得破壞給她看,當洗臉巾抹過,瘦了整圈的眼睛與眼上橫越眉毛的細疤毫無保留地被攤在圓香面前。他嘴巴同時還碎碎念著「就再給妳機會吧」、「不許辜負我」之類的詞語。那隻沒化妝的眼與側臉的稜角勾勒出淡淡的憂鬱,而陰影適度地渲染了氣氛。

    「抱歉啦,進行心理諮商的時候我不想嚇著妳,也怕結果因此不準確。」

    圓香只當那聲音是伴奏,把手機一路朝下滑,很快便發現明夢最早發的相片--不太對勁,那張她跟小月用底片相機拍的合影,所翻拍而成的數位檔案,這人怎麼拿到的?再說了,他的臉居然有疤......。

    當她抬頭,手滑弄掉了手機,幸虧明夢食指銀戒的鏤空中飛出一束紫色異力,聚積成雲朵接住了它。他以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抱怨「妳不專心聽我講話這一點完全沒變」,假意賭氣片刻後轉為凡事都無所謂的厭世臉,似乎已經習慣了。

    「到底是妳太單純,還是我跟妳印象裡的差太多?」

    「啥?所以你就是小月喔?你瞞我那麼久、瞞我那麼久是在騙心酸的喔!」不可置信的她一連打了明夢的肩膀三下,以證實這次重逢並非虛幻,明夢倒也沒怨言,僅僅覺得熟悉的場景又回來了。


再續前(孽)緣。莫名其妙地臉紅心跳。阿夢∕小月雖然是雙性人,誰說他一上來就要煽情賣肉滿足獵奇心理?反套路與避免畫地自限是本作的核心精神,這也是為什麼我不用「扶她」這個詞的原因。
讀者們可能會很驚訝,但也正是這些特質相互結合才構成了明夢的存在。
可以接受的,往下追吧,我保證你會看到更多精彩絕倫的內容。

然後我們的美圖大放送時間到了~

諮商師阿夢。主題是「巫毒混搭卡斯提亞王國」(長崎蛋糕好ㄘ~

凸肚臍的小月,阿香很喜歡抱他

寬袍大袖小月


那我們下次見囉,拜拜~




創作回應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大家都很可愛,阿夢的服裝十分細膩
今天挺適合賞月的,中秋節快樂(ˊvˋ)
2022-09-09 20:01:57
Komi(貴霜雜食動物)
中秋節快樂,剝柚子及摸摸阿夢(ˊvˋ)~
2022-09-09 20:09:10
大漠倉鼠
中秋果然還是要來點甜更對味~去查了亞達子果實,看起來像可口的龍眼w
2022-09-09 21:25:25
Komi(貴霜雜食動物)
原產中南半島,雖然沒吃過,但聽說會加在摩摩喳喳裡頭~
2022-09-09 21: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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