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有雨
◆
用吐司擦拭、字面上的把盤子殘餘的肉汁與醬料擦拭乾淨，就著咖啡牛奶洗去口中所有鹹味。
留下少許餘韻。
早午餐差不多結束了，就再這樣坐一下吧。
若世上有祂真該做出由衷感謝。
只是偶然，如同奇蹟般的相遇，接著就這樣維持，加深著關係，直到昨天，然後是現在。
庫瓦皮瓦城的夏末雨季總會悄悄開始。
在氣候現象裡找尋理由也只是白費力氣。
就算找到原因，只要養成出門帶把傘的習慣，也沒什麼人在乎改變不了的事實。
過了正午不久，蔽日烏雲突如其來集結，傾盆大雨從天而降。路人因此四散避入建築，溫暖乾燥的下午也就到此為止。
無論是灰暗的天空，或是在地上四處溢流的雨水，都被隨後到來的模煳不清的水幕遮掩。
路旁小販雨傘售訖，還好外套略為防水。
匆忙到達的長期租屋處似乎因屋主欠債跑路遭到法拍，屋主並沒告知租客伊斯特。
洲際火車因崩塌事故誤點數天，預計入住的地方直接消失，初來乍到的外地人並沒有能借助一宿的朋友。
身後拖著行李箱，只在裝有薄型電腦的背包加了雙層塑料袋，其他部分已經濕透了，再濕一些也沒所謂。
而這該死的城市居然沒有騎樓。
最近伊斯特的運氣不怎麼好。獎學金要註冊處登記入學後才會發放，何時匯入帳戶又是另一回事。
「希望能在晚上找到普通旅館以外能住的地方。」
當他發現這城市連青年旅舍也客滿時已夜色濃厚。
納塔莉雅總會在下雨時出門散步順帶吃晚餐。
理由很單純。
喧囂的寂靜就該好好享受。
傘底下就是自己的世界，或是別人的世界，在雨絲和傘面遮掩下能毫無顧忌的打量四周。
侍者將餐點送上，同時收走號碼牌。
在玻璃另一側，有個沒帶傘的倒楣鬼拖著行李走向對街以平價著名的複合式家庭餐廳。
他的步伐不怎麼急。
全身都濕透不趕著避雨也是理所當然的。
看起來年紀不大的中等身材，大概…和納塔差不多大吧，外表一副知識分子的樣子，加上拖著的行李箱和背包，很大可能是錯過入學典禮的新生。
同為初來乍到的新生，有種親近的感覺。納塔莉雅用溫暖的眼神注視著不太熟悉城市的過客。
濕透的傢伙和不是推門的拉門搏鬥了一陣子，走進店內先是小幅度低頭為弄濕座位道歉，之後在門旁座位就座並點單。
在這裡轉悠，或許是住在附近。而納塔莉雅隸屬的系所開學儀式上恰巧少了一個人。
世上哪來這麼多巧合。納塔莉雅想著，將附有大量松子及碎羅勒的青醬義大利麵捲在叉子上放入口中，盤子旁還有酥脆的洋蔥炸肉餅作為主菜。
「這家不錯。」像這樣自言自語著。
用完晚餐之後雨勢轉小，納塔莉雅前往步行商店街購買新居處窗簾時又與那傢伙再次巧遇，他有些失落的從巷口有青年旅館招牌的轉角拖著行李箱走出。
阿阿，原來是遊客？這裡有什麼好逛的地方嗎？
最後選擇的是灰藍條紋不透光窗簾。提著剛出鍋的油炸夾心奶油麵包和家用品，納塔莉雅目送披著外套的青年拉著行李箱喀拉喀拉的往車站方向走去。
嘛，祝他好運。
隔天雨還是沒停，第一門主修課卻是八點半開始。
「這裡要注意變項和估計值，雖然是入門還是不能掉以輕….」
呆滯望著白板的納塔莉雅，視線停留在講台角落的筆筒上。
雨聲一瞬間變大，有人從後門進來了，遲到的傢伙帶上門，雨聲即時減小，能聽見同學們的竊竊私語。
依舊腦袋空空的納塔莉雅盯著板書最後一行的星形符號。
「呃同學，這是只屬於主修的專業課，沒設旁聽名額。」
「我確實在這裡上課，您可以檢查下點名板。」
「伊斯特。伊斯特.埃那米羅。」
「……。」
「我的疏忽，的確有這個名字的學生。」
老師把視線從點名板上移回新同學面龐，為了掩飾失誤，隨口向他提問：
「開學至今第一次見到你，怎這麼晚才來上課。」
「洲際火車更改了班次，昨天才到。」
！！
聽到關鍵詞的納塔莉雅轉頭望向倒數第二排。
預備坐下的，是身穿運動衫和防風夾克的伊斯特。
正是昨天在街上轉來轉去時見到三四次的那個青年。
好吧，世上真有這種巧合。
留下少許餘韻。
早午餐差不多結束了，就再這樣坐一下吧。
若世上有祂真該做出由衷感謝。
只是偶然，如同奇蹟般的相遇，接著就這樣維持，加深著關係，直到昨天，然後是現在。
庫瓦皮瓦城的夏末雨季總會悄悄開始。
在氣候現象裡找尋理由也只是白費力氣。
就算找到原因，只要養成出門帶把傘的習慣，也沒什麼人在乎改變不了的事實。
過了正午不久，蔽日烏雲突如其來集結，傾盆大雨從天而降。路人因此四散避入建築，溫暖乾燥的下午也就到此為止。
無論是灰暗的天空，或是在地上四處溢流的雨水，都被隨後到來的模煳不清的水幕遮掩。
路旁小販雨傘售訖，還好外套略為防水。
匆忙到達的長期租屋處似乎因屋主欠債跑路遭到法拍，屋主並沒告知租客伊斯特。
洲際火車因崩塌事故誤點數天，預計入住的地方直接消失，初來乍到的外地人並沒有能借助一宿的朋友。
身後拖著行李箱，只在裝有薄型電腦的背包加了雙層塑料袋，其他部分已經濕透了，再濕一些也沒所謂。
而這該死的城市居然沒有騎樓。
最近伊斯特的運氣不怎麼好。獎學金要註冊處登記入學後才會發放，何時匯入帳戶又是另一回事。
「希望能在晚上找到普通旅館以外能住的地方。」
當他發現這城市連青年旅舍也客滿時已夜色濃厚。
納塔莉雅總會在下雨時出門散步順帶吃晚餐。
理由很單純。
喧囂的寂靜就該好好享受。
傘底下就是自己的世界，或是別人的世界，在雨絲和傘面遮掩下能毫無顧忌的打量四周。
侍者將餐點送上，同時收走號碼牌。
在玻璃另一側，有個沒帶傘的倒楣鬼拖著行李走向對街以平價著名的複合式家庭餐廳。
他的步伐不怎麼急。
全身都濕透不趕著避雨也是理所當然的。
看起來年紀不大的中等身材，大概…和納塔差不多大吧，外表一副知識分子的樣子，加上拖著的行李箱和背包，很大可能是錯過入學典禮的新生。
同為初來乍到的新生，有種親近的感覺。納塔莉雅用溫暖的眼神注視著不太熟悉城市的過客。
濕透的傢伙和不是推門的拉門搏鬥了一陣子，走進店內先是小幅度低頭為弄濕座位道歉，之後在門旁座位就座並點單。
在這裡轉悠，或許是住在附近。而納塔莉雅隸屬的系所開學儀式上恰巧少了一個人。
世上哪來這麼多巧合。納塔莉雅想著，將附有大量松子及碎羅勒的青醬義大利麵捲在叉子上放入口中，盤子旁還有酥脆的洋蔥炸肉餅作為主菜。
「這家不錯。」像這樣自言自語著。
用完晚餐之後雨勢轉小，納塔莉雅前往步行商店街購買新居處窗簾時又與那傢伙再次巧遇，他有些失落的從巷口有青年旅館招牌的轉角拖著行李箱走出。
阿阿，原來是遊客？這裡有什麼好逛的地方嗎？
最後選擇的是灰藍條紋不透光窗簾。提著剛出鍋的油炸夾心奶油麵包和家用品，納塔莉雅目送披著外套的青年拉著行李箱喀拉喀拉的往車站方向走去。
嘛，祝他好運。
隔天雨還是沒停，第一門主修課卻是八點半開始。
「這裡要注意變項和估計值，雖然是入門還是不能掉以輕….」
呆滯望著白板的納塔莉雅，視線停留在講台角落的筆筒上。
雨聲一瞬間變大，有人從後門進來了，遲到的傢伙帶上門，雨聲即時減小，能聽見同學們的竊竊私語。
依舊腦袋空空的納塔莉雅盯著板書最後一行的星形符號。
「呃同學，這是只屬於主修的專業課，沒設旁聽名額。」
「我確實在這裡上課，您可以檢查下點名板。」
「伊斯特。伊斯特.埃那米羅。」
「……。」
「我的疏忽，的確有這個名字的學生。」
老師把視線從點名板上移回新同學面龐，為了掩飾失誤，隨口向他提問：
「開學至今第一次見到你，怎這麼晚才來上課。」
「洲際火車更改了班次，昨天才到。」
！！
聽到關鍵詞的納塔莉雅轉頭望向倒數第二排。
預備坐下的，是身穿運動衫和防風夾克的伊斯特。
正是昨天在街上轉來轉去時見到三四次的那個青年。
好吧，世上真有這種巧合。
**
週四，陽光依然打烊。整個車站瀰漫著潮濕的氣味。
在誰也不會關注的置物櫃陣列一角，伊斯特完成換裝，將髒衣服塞回日租式寄物櫃鎖上，累積夠多再去投幣式洗衣店一口氣洗好。
課堂全勤、每日更換乾淨的衣服和附設體育社團的淋浴間將他至今依然居無定所的事實巧妙地掩蓋了起來。
由於當局奇妙的收匯款規定，他的新生獎學金這周五或下周一才會入帳，這周是經過規劃的貧窮線壓邊生活。
學校圖書館和自習室因遊民對策禁止留宿，且十一點整閉館趕人。
所以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速食店很好，帶好牙刷，把所有財產寄進車站置物櫃，只要點一杯最便宜的咖啡配書，砂糖或胡椒可以無限供應，給夜班店員一點小費能讓他調暗裡側的燈光並把自動門歡迎光臨語音關閉。
一開始最難受的是難以伸直背脊以及無法翻身，很容易輾轉反側，後來發現只要夠累就不成問題。
有些腰酸背痛，但最多只要持續一周所以尚能忍受，抱怨這種狀況對事態亦毫無幫助，我過的很好。
「是空位嗎？」
有女性的聲音開口詢問。
伊斯特沒抬起頭，只是把書本向後拉了一拉示意。
你請。
伴隨著托盤碰到合成木板的喀噠聲，顧客把折疊傘扔到椅子底坐了下來。托盤上擺著兩杯特調奶茶和一塊紅莓派。
眼角餘光可以注意到，臨近夜半的偏僻速食店毫無人氣，甚至可說是門可羅雀。
沒道理刻意跑來最裡側的座位用餐。
「阿，真巧阿。」
坐在對桌的她以漫不經心的語氣出聲搭話。
伊斯特不得不禮貌性地抬起頭。
隨意在頭側綁成一束的長長淡金髮，服裝方面是寬鬆的運動服和球鞋，極為居家的打扮，必須稍稍低頭才能雙目對視，五官端正卻顯得有些稚氣。
她翡翠色的瞳孔正窺探著伊斯特的表情。
「……。」
確實是見過好幾次的人，同為主修電子機械大類的A組同學，記得名字是……加油啊，大腦的短期記憶力。
「嘉莉雅？晚上好。」
「對了三分之二雖然在分數上是合格可是連在一起全錯所以零分，恩不，其實只對了一半？」
她有些不悅地說完，像是打招呼一樣的舉起單手，在嘴角帶出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納塔莉雅。納塔莉雅.布拉格；伊斯特，晚上好。」
「納塔莉雅，抱歉，下次不會記錯了，晚上好。」重新問候一次。
真有活力的煩人傢伙。
這是伊斯特對納塔莉雅的第一印象。
「這兩天好像見到你很多次，是住這附近？」
「寬鬆上來說確實沒錯。」伊斯特曖昧地回答。
「我請客。」
對伊斯特語焉不詳的說法納塔莉雅並沒有繼續追問。只是將其中一杯特調伯爵茶推到對桌做見面禮。
伊斯特在機器調配的伯爵茶加入了滿滿五包砂糖，充分攪拌後喝了一口，隨即因為太燙皺起眉頭。
噁….光看就超甜。
對他來說，這不光是飲料而已，也是補充所需能量的方式吧。
這個社會到底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窮困了？
趁伊斯特將又熱又甜的飲料含在口中冷卻的時候，納塔莉雅直直地注視著他，直接說出她觀察到的事實。
「沒地方住嗎？」
「有地方住阿。」伊斯特用你在說什麼蠢話的語氣回應。
「我住在過兩個街角門口有熊咬玉米牌子的那間。」納塔莉雅用右手指向某個方位。
「哦、是嗎。」那我找租屋處會離那裏遠一點，可能該換個地方窩了。
「不是阿！依照禮貌是不是該漏點你住哪裡的口風！」
「我喜歡保有個人隱私不好意思。」
「速食店才不算是住處！」
納塔莉雅探出上半身，貼近伊斯特的臉孔。依然保有笑容，不過有點轉成狂躁模式。伊斯特那種圓滑拒絕的態度實在讓人火大。
「只是暫居在這裡。」知道沒法再唬弄帶過，伊斯特淡淡地證實猜測。
「哦、是嗎。」納塔莉雅點頭，頭側的髮絲跟著搖晃。
只要跌進貧窮的陷阱中，就很難逃離了。
一開始只不過是純粹的好奇和自我滿足。畢竟這兩三天很常見到伊斯特。
可是他越來越像被世界忽視的人，在M型社會的陡坡上緩緩下滑，接著沒人在乎的消失。畢竟有數面之緣，納塔莉雅不喜歡看到這種事發生。他也或許是個有趣的人、即使是怪人也想認識。
「房東或許能通融。」考慮了幾秒，納塔莉雅說出沒有前文後語的單句。
可以看到對桌的伊斯特露出吃驚的樣子，然後又變成了淡淡的禮貌笑容。
嗯我懂了。
原來、原來納塔莉雅是個善良的人，是個好女孩。不過不需要這份好意。
「你搞錯東西了。誤會了甚麼。」
伊斯特嘆了口氣。麻煩死了。
「我不是遊民，好吧這幾天或許很像，只是在等官僚的學校財務部撥款。你的善意可以留給更需要幫助的人。」
語句中帶有滿滿終止交談的冷淡。
「謝謝你的茶，我要搬家了。」
捧起甜的半死的茶一口氣喝乾，放下杯子，伊斯特把書塞進一旁的塑料袋，探手到身後摸索雨傘柄，預備起身離開。
當自己在低潮的糟透時候、選擇將周圍的援手轉給其它更痛苦的人，不想麻煩素昧平生的外人。
尊嚴真是麻煩的東西。
隨遇而安的高傲傢伙。
至少納塔莉雅當時是那麼想的。
納塔莉雅一把抓住伊斯特的袖子，硬生生地將他壓回椅子上。
她竭力挺胸，一口氣說出長長的善意。
「押金的事情我那裏的房東或許能通融即使不行在你錢下來前我也能幫忙墊付，再糟公共客廳也有空沙發只要和其他人說一聲他們一定能體諒，可以伸直身體睡覺，還有…」實在找不到甚麼理由。
「抱歉，沒有必要，晚安。」
伊斯特抽出袖子扔下拒絕，若無其事地起身走向店門口，撐起傘離開。
被關閉語音的自動門忘了說謝謝光臨。
「伊斯特！」
有些可惜的把還沒動半口的紅莓派留在桌上，納塔莉雅追在後頭。
「等一下啦！」
深夜的街頭石板路上迴盪著一前一後，交錯不一的腳步聲。
誰要等阿。為什麼我要三更半夜和一個不太熟的人玩你追我跑….？
雨勢轉小卻開始起風了。
伊斯特收起雨傘，減少風阻的快步前進。他能聽到匆匆忙忙的腳步跟在後頭。
並不打算回頭。
因為覺得煩人做出錯誤決定，早知道就坐著裝傻等她無聊回家再溜走。
應該要說清楚的…即使逃的了一時，明天碰面九成九又會被她纏上。
看似一時興起的納塔莉雅完全不像輕言放棄的人。
雨中沒獎品的追蹤大賽持續了快五分鐘，後方跟蹤的腳步聲終於消失了。想說她終於放棄而鬆一口氣的伊斯特卻在轉角被納塔莉雅堵到。
「呼…別小看…理解城市規劃的…人類！」
大概是收起傘一口氣繞過街區跑到前面逮人，水珠滴答滴答地從她的瀏海上滴落。
…真有行動力的女孩子。
到這種地步再狠心轉頭跑走就太不近人情了，還會沒完沒了。
伊斯特更沒信心能甩掉她。
「那個，對不起。」
害你浪費了半夜時間，害你追我跑的全身濕透，如果不小心感冒或許該算在他頭上。
打開雨傘，把一半空間讓給兀自喘氣忘記自己手上還拿著傘的納塔莉雅。
「建議你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以免著涼感冒。」
「恩，你呢？」
「烘乾機。」洗手間地點保密，現代社會真方便。
被三番兩次地拒絕，納塔莉雅吊起眉角，擰著嘴巴，臉頰微鼓。似乎是發火了。
但她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崩潰，還把雙手交握，身體微傾的擺出難以拒絕的懇求姿勢。
「這樣會給店員添麻煩的。」然後又加了一句:「我不會覺得麻煩。」
之後直到伊斯特改變主意為止，納塔莉雅還是會持續實行沒有拒絕選項的說服吧。
他最終還是莫可奈何地妥協了。
「說的也是。」
伊斯特聳聳肩，盡可能以開朗的聲音說。
「可以借用你那邊的浴室嗎？謝謝！」
他被雨淋濕而散亂的栗色頭發，看起來有些像老家鄰居養的牧羊犬。
「不客氣，要是覺得欠我一次，等有錢就請我吃頓飯吧。」
納塔莉雅嘴角浮起天真爛漫的笑容，嫌懶似的沒打算打開摺疊傘。
即使是小小的，無關緊要的事情得償所願，她也會開心的露出笑容阿。
「半夜把一個沒那麼熟的異性帶回家不會太沒防備嗎？」
「你才沒那個膽子啦。」
正如她所言。
從經驗中學習的伊斯特當晚借完浴室後又妥協的暫居於出租公寓公共客廳沙發。
隔天則是納塔莉雅代墊押金的艾雯公寓402室，納塔莉雅居於樓上的502室。
一切就這樣好了起來。
一開始伊斯特還會單方面的記下人情，並以一頓飯、打理一次房間、一場電影或陪購物一趟作為還清。
直到他搬到樓上501室。和納塔莉雅從朋友變成很好很好的朋友。
來來往往，他們之間的帳就記不清了，之後也懶得記了。
巧合、或者說雙方努力強行帶來的緣分。
大學之後的研究所、白鴉計畫、接著是塔奇洛南蘇因公司…..
他們……不，單只納塔莉雅之後的人生就這樣自然而然的與伊斯特綁在了一塊。
享受當下的人們無從得知未來。
若要說喜歡伊斯特哪一點，的確一時選不出來。
保證健康效率的直線生活，被動的被拉著到處跑卻樂在其中，禮貌地不怎麼坦率卻能回應所有感情，從小動作就能看出他的心聲。
比如現在伊斯特雙手交握，視線焦點在窗外某個東西上，一副很舒服丶甚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其實他在盤算著甚麼事情。
悠閒的假期早晨不該那麼多煩惱。
「伊斯特？」當納塔莉雅輕聲叫喚時，伊斯特立即轉回目光。
什麼事。
「怎麼了？在想甚麼，難道說是想給納塔姐姐抱嗎？」
說著納塔莉雅張開雙臂，把手搭上伊斯特的肩膀，他只要稍微貼近身體就好。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隨時歡迎伊斯特哦。」
不知道他在想甚麼，不過就算是伊斯特也會想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
被打斷思緒的伊斯特皺眉打量著等候他的懷抱。
主動伸出手的納塔莉雅有些臉紅，看起來非常惹人憐愛。
不過太多問題點了。
年齡上我比你大兩個月，拿日常行為相比你要自稱姐姐也有待商榷，最重要的是，請你先換掉哪件有些驚悚的企鵝張嘴睡衣(真實系)好嗎。
「該不會是害羞了？」
「呃…」
並沒打算等候太久，納塔莉雅認真而輕微使力地前拉伊斯特，他腰部後仰詰抗著拉扯力道。
「……或許吧。」
「好啦好啦。即使害羞也來抱一下嘛，就抱一下下！」
不是很清楚這份感情是何時開始的，這樣的日子能夠持續多久？
這或許是個奢侈的願望。少數能夠說出口的願望就該即時開口。
「是…以後也是。」
放鬆身體，任著納塔莉雅把自己拉到她身邊抱住。
在伊斯特的臉上是蓋不住的笑意，而他毫無自覺。
就像要包覆住他一般。她在他耳邊細聲呢喃：
「伊斯特你在偷笑哦。」
被動的樂在其中。
「咦？有嗎？」
說完，伊斯特想從擁抱中暫離，但納塔莉雅用力收起手臂，不讓他逃走。
但這的確如她所說。
就算手放開了，只要再牽起來就好了。
無須觸碰也知道臉頰不曉得何時染上了滿足的笑容。
在誰也不會關注的置物櫃陣列一角，伊斯特完成換裝，將髒衣服塞回日租式寄物櫃鎖上，累積夠多再去投幣式洗衣店一口氣洗好。
課堂全勤、每日更換乾淨的衣服和附設體育社團的淋浴間將他至今依然居無定所的事實巧妙地掩蓋了起來。
由於當局奇妙的收匯款規定，他的新生獎學金這周五或下周一才會入帳，這周是經過規劃的貧窮線壓邊生活。
學校圖書館和自習室因遊民對策禁止留宿，且十一點整閉館趕人。
所以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速食店很好，帶好牙刷，把所有財產寄進車站置物櫃，只要點一杯最便宜的咖啡配書，砂糖或胡椒可以無限供應，給夜班店員一點小費能讓他調暗裡側的燈光並把自動門歡迎光臨語音關閉。
一開始最難受的是難以伸直背脊以及無法翻身，很容易輾轉反側，後來發現只要夠累就不成問題。
有些腰酸背痛，但最多只要持續一周所以尚能忍受，抱怨這種狀況對事態亦毫無幫助，我過的很好。
「是空位嗎？」
有女性的聲音開口詢問。
伊斯特沒抬起頭，只是把書本向後拉了一拉示意。
你請。
伴隨著托盤碰到合成木板的喀噠聲，顧客把折疊傘扔到椅子底坐了下來。托盤上擺著兩杯特調奶茶和一塊紅莓派。
眼角餘光可以注意到，臨近夜半的偏僻速食店毫無人氣，甚至可說是門可羅雀。
沒道理刻意跑來最裡側的座位用餐。
「阿，真巧阿。」
坐在對桌的她以漫不經心的語氣出聲搭話。
伊斯特不得不禮貌性地抬起頭。
隨意在頭側綁成一束的長長淡金髮，服裝方面是寬鬆的運動服和球鞋，極為居家的打扮，必須稍稍低頭才能雙目對視，五官端正卻顯得有些稚氣。
她翡翠色的瞳孔正窺探著伊斯特的表情。
「……。」
確實是見過好幾次的人，同為主修電子機械大類的A組同學，記得名字是……加油啊，大腦的短期記憶力。
「嘉莉雅？晚上好。」
「對了三分之二雖然在分數上是合格可是連在一起全錯所以零分，恩不，其實只對了一半？」
她有些不悅地說完，像是打招呼一樣的舉起單手，在嘴角帶出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納塔莉雅。納塔莉雅.布拉格；伊斯特，晚上好。」
「納塔莉雅，抱歉，下次不會記錯了，晚上好。」重新問候一次。
真有活力的煩人傢伙。
這是伊斯特對納塔莉雅的第一印象。
「這兩天好像見到你很多次，是住這附近？」
「寬鬆上來說確實沒錯。」伊斯特曖昧地回答。
「我請客。」
對伊斯特語焉不詳的說法納塔莉雅並沒有繼續追問。只是將其中一杯特調伯爵茶推到對桌做見面禮。
伊斯特在機器調配的伯爵茶加入了滿滿五包砂糖，充分攪拌後喝了一口，隨即因為太燙皺起眉頭。
噁….光看就超甜。
對他來說，這不光是飲料而已，也是補充所需能量的方式吧。
這個社會到底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窮困了？
趁伊斯特將又熱又甜的飲料含在口中冷卻的時候，納塔莉雅直直地注視著他，直接說出她觀察到的事實。
「沒地方住嗎？」
「有地方住阿。」伊斯特用你在說什麼蠢話的語氣回應。
「我住在過兩個街角門口有熊咬玉米牌子的那間。」納塔莉雅用右手指向某個方位。
「哦、是嗎。」那我找租屋處會離那裏遠一點，可能該換個地方窩了。
「不是阿！依照禮貌是不是該漏點你住哪裡的口風！」
「我喜歡保有個人隱私不好意思。」
「速食店才不算是住處！」
納塔莉雅探出上半身，貼近伊斯特的臉孔。依然保有笑容，不過有點轉成狂躁模式。伊斯特那種圓滑拒絕的態度實在讓人火大。
「只是暫居在這裡。」知道沒法再唬弄帶過，伊斯特淡淡地證實猜測。
「哦、是嗎。」納塔莉雅點頭，頭側的髮絲跟著搖晃。
只要跌進貧窮的陷阱中，就很難逃離了。
一開始只不過是純粹的好奇和自我滿足。畢竟這兩三天很常見到伊斯特。
可是他越來越像被世界忽視的人，在M型社會的陡坡上緩緩下滑，接著沒人在乎的消失。畢竟有數面之緣，納塔莉雅不喜歡看到這種事發生。他也或許是個有趣的人、即使是怪人也想認識。
「房東或許能通融。」考慮了幾秒，納塔莉雅說出沒有前文後語的單句。
可以看到對桌的伊斯特露出吃驚的樣子，然後又變成了淡淡的禮貌笑容。
嗯我懂了。
原來、原來納塔莉雅是個善良的人，是個好女孩。不過不需要這份好意。
「你搞錯東西了。誤會了甚麼。」
伊斯特嘆了口氣。麻煩死了。
「我不是遊民，好吧這幾天或許很像，只是在等官僚的學校財務部撥款。你的善意可以留給更需要幫助的人。」
語句中帶有滿滿終止交談的冷淡。
「謝謝你的茶，我要搬家了。」
捧起甜的半死的茶一口氣喝乾，放下杯子，伊斯特把書塞進一旁的塑料袋，探手到身後摸索雨傘柄，預備起身離開。
當自己在低潮的糟透時候、選擇將周圍的援手轉給其它更痛苦的人，不想麻煩素昧平生的外人。
尊嚴真是麻煩的東西。
隨遇而安的高傲傢伙。
至少納塔莉雅當時是那麼想的。
納塔莉雅一把抓住伊斯特的袖子，硬生生地將他壓回椅子上。
她竭力挺胸，一口氣說出長長的善意。
「押金的事情我那裏的房東或許能通融即使不行在你錢下來前我也能幫忙墊付，再糟公共客廳也有空沙發只要和其他人說一聲他們一定能體諒，可以伸直身體睡覺，還有…」實在找不到甚麼理由。
「抱歉，沒有必要，晚安。」
伊斯特抽出袖子扔下拒絕，若無其事地起身走向店門口，撐起傘離開。
被關閉語音的自動門忘了說謝謝光臨。
「伊斯特！」
有些可惜的把還沒動半口的紅莓派留在桌上，納塔莉雅追在後頭。
「等一下啦！」
深夜的街頭石板路上迴盪著一前一後，交錯不一的腳步聲。
誰要等阿。為什麼我要三更半夜和一個不太熟的人玩你追我跑….？
雨勢轉小卻開始起風了。
伊斯特收起雨傘，減少風阻的快步前進。他能聽到匆匆忙忙的腳步跟在後頭。
並不打算回頭。
因為覺得煩人做出錯誤決定，早知道就坐著裝傻等她無聊回家再溜走。
應該要說清楚的…即使逃的了一時，明天碰面九成九又會被她纏上。
看似一時興起的納塔莉雅完全不像輕言放棄的人。
雨中沒獎品的追蹤大賽持續了快五分鐘，後方跟蹤的腳步聲終於消失了。想說她終於放棄而鬆一口氣的伊斯特卻在轉角被納塔莉雅堵到。
「呼…別小看…理解城市規劃的…人類！」
大概是收起傘一口氣繞過街區跑到前面逮人，水珠滴答滴答地從她的瀏海上滴落。
…真有行動力的女孩子。
到這種地步再狠心轉頭跑走就太不近人情了，還會沒完沒了。
伊斯特更沒信心能甩掉她。
「那個，對不起。」
害你浪費了半夜時間，害你追我跑的全身濕透，如果不小心感冒或許該算在他頭上。
打開雨傘，把一半空間讓給兀自喘氣忘記自己手上還拿著傘的納塔莉雅。
「建議你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以免著涼感冒。」
「恩，你呢？」
「烘乾機。」洗手間地點保密，現代社會真方便。
被三番兩次地拒絕，納塔莉雅吊起眉角，擰著嘴巴，臉頰微鼓。似乎是發火了。
但她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崩潰，還把雙手交握，身體微傾的擺出難以拒絕的懇求姿勢。
「這樣會給店員添麻煩的。」然後又加了一句:「我不會覺得麻煩。」
之後直到伊斯特改變主意為止，納塔莉雅還是會持續實行沒有拒絕選項的說服吧。
他最終還是莫可奈何地妥協了。
「說的也是。」
伊斯特聳聳肩，盡可能以開朗的聲音說。
「可以借用你那邊的浴室嗎？謝謝！」
他被雨淋濕而散亂的栗色頭發，看起來有些像老家鄰居養的牧羊犬。
「不客氣，要是覺得欠我一次，等有錢就請我吃頓飯吧。」
納塔莉雅嘴角浮起天真爛漫的笑容，嫌懶似的沒打算打開摺疊傘。
即使是小小的，無關緊要的事情得償所願，她也會開心的露出笑容阿。
「半夜把一個沒那麼熟的異性帶回家不會太沒防備嗎？」
「你才沒那個膽子啦。」
正如她所言。
從經驗中學習的伊斯特當晚借完浴室後又妥協的暫居於出租公寓公共客廳沙發。
隔天則是納塔莉雅代墊押金的艾雯公寓402室，納塔莉雅居於樓上的502室。
一切就這樣好了起來。
一開始伊斯特還會單方面的記下人情，並以一頓飯、打理一次房間、一場電影或陪購物一趟作為還清。
直到他搬到樓上501室。和納塔莉雅從朋友變成很好很好的朋友。
來來往往，他們之間的帳就記不清了，之後也懶得記了。
巧合、或者說雙方努力強行帶來的緣分。
大學之後的研究所、白鴉計畫、接著是塔奇洛南蘇因公司…..
他們……不，單只納塔莉雅之後的人生就這樣自然而然的與伊斯特綁在了一塊。
享受當下的人們無從得知未來。
若要說喜歡伊斯特哪一點，的確一時選不出來。
保證健康效率的直線生活，被動的被拉著到處跑卻樂在其中，禮貌地不怎麼坦率卻能回應所有感情，從小動作就能看出他的心聲。
比如現在伊斯特雙手交握，視線焦點在窗外某個東西上，一副很舒服丶甚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其實他在盤算著甚麼事情。
悠閒的假期早晨不該那麼多煩惱。
「伊斯特？」當納塔莉雅輕聲叫喚時，伊斯特立即轉回目光。
什麼事。
「怎麼了？在想甚麼，難道說是想給納塔姐姐抱嗎？」
說著納塔莉雅張開雙臂，把手搭上伊斯特的肩膀，他只要稍微貼近身體就好。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隨時歡迎伊斯特哦。」
不知道他在想甚麼，不過就算是伊斯特也會想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
被打斷思緒的伊斯特皺眉打量著等候他的懷抱。
主動伸出手的納塔莉雅有些臉紅，看起來非常惹人憐愛。
不過太多問題點了。
年齡上我比你大兩個月，拿日常行為相比你要自稱姐姐也有待商榷，最重要的是，請你先換掉哪件有些驚悚的企鵝張嘴睡衣(真實系)好嗎。
「該不會是害羞了？」
「呃…」
並沒打算等候太久，納塔莉雅認真而輕微使力地前拉伊斯特，他腰部後仰詰抗著拉扯力道。
「……或許吧。」
「好啦好啦。即使害羞也來抱一下嘛，就抱一下下！」
不是很清楚這份感情是何時開始的，這樣的日子能夠持續多久？
這或許是個奢侈的願望。少數能夠說出口的願望就該即時開口。
「是…以後也是。」
放鬆身體，任著納塔莉雅把自己拉到她身邊抱住。
在伊斯特的臉上是蓋不住的笑意，而他毫無自覺。
就像要包覆住他一般。她在他耳邊細聲呢喃：
「伊斯特你在偷笑哦。」
被動的樂在其中。
「咦？有嗎？」
說完，伊斯特想從擁抱中暫離，但納塔莉雅用力收起手臂，不讓他逃走。
但這的確如她所說。
就算手放開了，只要再牽起來就好了。
無須觸碰也知道臉頰不曉得何時染上了滿足的笑容。
(待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