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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睡不著只好起來寫小說〈完〉

傻不嚨咚 | 2020-09-15 09:16:58 | 巴幣 10 | 人氣 188




七月的夏天真的很熱,熱到風扇開到最強,風還是熱的。其實在北都能租到七千多塊的單人套房,說白了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就是附設的家具老舊了些,相對的機能當然也差些,冷氣一開電費一繳就是一千多。獨居在外能省則省盡量省,打死不開冷氣是我的原則。

可是最近都沒下雨,連續一個多禮拜的高溫特報,就連大半夜的,溫度計都飆到三十九度去了。光是躺在床上不動,汗就一直流,不只熱,連帶濕黏的感覺同時發作就是睡不著。

好吧,既然無論如何都睡不著,那就起床寫小說,不然漫漫長夜光躺著也是浪費時間。雖然平常上班想睡不能睡很痛苦,可是只要下了班回到房間,無論多麼累,只要一開始寫小說就超有精神,所以就算我已經連續四天半夜沒睡覺,現在的我又馬上打起精神,甚至連爆汗和暑氣的感覺都漸漸消失了,只剩下腦袋快速運轉思考的劇情,還有手指敲打鍵盤的觸感來回傳遞,這才是我真正活著的時候。

然後沒等到天亮。

我死掉了。

原來一個人可以死得這麼容易,眼前一黑直接趴倒,而且瞬間猝死一點也不會痛。可是這下麻煩了,該怎麼辦……?

我小說還沒寫完的說。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把小說完成,投不投稿不重要了,最少要上傳到巴哈小屋,這是身為網路小說作者的使命和責任,所以必須將小說完成才行。

於是乎,我的靈魂鑽進網路裡,開始尋找能幫我完成小說的人才。至於是什麼樣的人才,我心裡有個腹案。

首先必須是個作者,只有同樣身為網小作者才能理解我想要完成小說的決心,所以作者是必須的。

其次必須是個優秀的作者,最少文筆要通過我的認可,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小說被小學生造句的奇葩給搞砸,所以文筆優秀的作者是必須的。

最後必須是個女生,個人私慾不解釋,所以文筆優秀的女性作者是必須的。

我不斷地在巴哈小說圈裡搜索符合以上條件的巴友。

第一個找到的文筆優秀的女性作者……我不敢進去她家的網路,她家供奉神龕,對於一個剛死不久的菜鳥幽靈而言,我本能地感覺到十分危險。

下一位……才剛冒出頭,她家的男人居然對著電腦灑鹽!有沒有這麼誇張,更誇張的是我的靈魂居然隱隱刺痛,到底哪裡來的鹽?該不會是從日本帶回來的吧?如果淨化用的鹽巴真的可以除靈,那該不會符咒、香灰什麼的也能把我給滅了吧……?

不行,條件必須再加一條,要安全、獨居、單身的才行,不管是男朋友還是老公都是危險生物,所以文筆優秀且安全又獨居及單身的女性作者是必須的。

就在我找到靈魂快撐不下去的時候,我發現了她。

但是這一次我很小心,我躲在她家的網路中靜靜地觀察了五天。

直到我成為幽靈的第七天。

原本我以為按照習俗可能會發生傳說中的既定事項,但是什麼都沒發生,我還是一樣待在網路中持續觀察這位文筆優秀且安全又獨居及單身的女性作者。

雖然這段時間我滿腦子都是小說、小說還是小說,但畢竟第七天了。我決定離開一天,通過網路的移動,我回到了老家。

看樣子是老哥負責幫我操辦喪禮,老爸、老媽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依然健朗,我想老哥應該是會把他們照顧得很好才對,比起我這個不成材的老弟,老哥的確很優秀,人生進度一直趕在我前面,也幾乎從沒讓老爸老媽擔心過。

就這樣,我參加了自己四十八歲的告別式,簡單低調。

當我回到文筆優秀且安全又獨居及單身的女性作者的家裡時已經晚上了。照我這五天的觀察,她應該差不多該下班回來了。

這不,她剛好就拎著晚餐回家,外宿五坪大的房間,一間浴室,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個大一些的衣櫃、一台冷氣加小電扇,沒有廚房,就這麼簡單,跟我之前住的套房差不多格局,就只差在她捨得開冷氣,我捨不得。

至於她本人嘛,身材普通,長相普通,戴個半框眼鏡,不化妝,看上去明明還算年輕,卻總穿著略顯俗氣的衣服,很妙的是她的居家服兼睡衣卻很可愛。

她回家後的第一件事通常是先把白色小筆電從背包裡拿出來開機,然後換衣服,解開半長不短的馬尾之後開始吃晚餐,晚餐的同時一邊上網一邊東摸西摸做一些不著邊際毫無邏輯的事情,例如:發呆、突然拿出手機滑呀滑、摳腳(拜託吃飯不要摳腳好嗎)、玩指甲、捲頭髮……等等,如果可以我很想知道她在吃飯時做這些事到底有什麼意義?就不能專心吃飯或專心上網嗎?

花了一小時她終於把豬排便當吃完,緊接著她還要追劇,有時候是看小說或動漫畫,總之這段時間她絕對不會寫小說。只有當時鐘走到大約十點前後,她去洗完澡出來吹乾頭髮之後,總算慢吞吞地登入巴哈小屋,一會兒看看人氣,一會兒回回留言,一會兒跑去巴友家串門子。老實說她散漫的程度一直讓我很懷疑是不是選錯人了。

直到十一點之後,她將小說草稿打開的瞬間,全神貫注的程度甚至比她上班還要專心,眼眸追蹤螢幕上不斷飛躍而出的文字,十指的律動彷彿穿梭琴鍵般的節奏感才每每讓我重新確認,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 § §

同樣身為網路小說的作者,我非常風度地等她將草稿進度完成,才開始和她進行所謂的「第一次接觸」。為避免上次的失誤,突然從電腦裡鑽出來嚇到人,我決意採取比較緩和的方式向她遞出橄欖枝。

『嗨』我在她的草稿存檔之後,在螢幕上秀出一個簡單的招呼。

她注意到了,可是大概是因為現在已經接近凌晨一點,精神狀況低落的情況下,她好像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按到鍵盤才出現這麼一個字。

她按下刪除鍵,不過呢,這個字可是我用靈魂打印上去的,區區鍵盤上的刪除鍵不可能將它刪掉。為了消除她的疑慮,我又補上了兩個字。

『妳好』

這次她異常果斷地將草稿另存備份,關機,闔上螢幕,三個動作一氣呵成。然後雙手抱胸,若有所思地盯著筆電小白,困擾了一陣子就翻身上床睡覺去了。

很遺憾失敗了,不過沒關係,至少她的反應很冷靜。而且現在的我很有閒也很有耐心,畢竟幽靈不用吃飯、睡覺,只要靈魂不滅,我就可以在網路裡到處逛,逛到靈魂稀薄再休息就可以了。

隔天她照舊把筆電小白帶去上班,也順便請懂電腦的同事幫忙檢查小筆電。三款防毒各掃一遍,小白健康的很,理所當然查不出任何問題囉。

她也理所當然地抱著心愛的小白回去工作,直到下班。重覆的作息,直到晚上十一點鐘的那一刻。

『嗨 可以打擾一下嗎』我再次動用靈魂發出訊息。

這次她可不像之前凌晨一點時分那樣精神不濟,立馬就盯上螢幕愣了一下,然後又是刪除鍵連打。想當然爾,當然是沒有用。

『不用按了 沒有用』我想我有義務替小白阻止她繼續破壞鍵盤。

她反應很快,抄起手機用Line替小白傳出求救訊息,她堅信自己的筆電中毒了。而Line的另一邊要她拍下螢幕上的畫面傳過去看狀況,結果……她又愣住了,是的,都市傳說仍然有一定的可信度,照片中沒有靈異文字,一點痕跡都沒有。

很不幸地,她被同事回了一句:拜託別鬧了好嗎,趕快去睡覺啦。

不讀不回。

我很想告訴她:妳不是他的菜,所以不想理妳。可是這句話太殘忍了,我沒說,做為未來的合作夥伴,我必須對她溫柔一點,誠懇一點。

『妳長相不行 但我需要妳 可以聊一下嗎』

啪!的一聲脆響,她非常地非常用力地蓋上螢幕。

唉~何必呢,小白是無辜的,同事拒修妳的小筆電,也不用牽怒小白啊。

今天她睡得很早,我也不吵她了。

星期六,她放假,我也放假。

她帶著我們的好朋友 ── 筆電小白 ── 去附近的電腦維修站求救。

「老闆,麻煩幫我看一下筆電,它最近怪怪的好像中毒了。」

以她全身上下透露的普通氣質,老闆也用非常普通的對話回應:「開機我看一下。」

十分健康的小白開機十分順暢,同時老闆也擺出十分專業的態度,「開機沒問題,我先幫妳掃毒,看是什麼病毒再處理。」

話說專業的就是不一樣,老闆連用六款專業掃毒軟體,居然當真抓到了一隻病毒,但那只是一隻小小的蠕蟲病毒,壓根就和她解釋給老闆聽的現象沒有關聯。

先不說今天我也放假不想動,現在我龜在她手機的網路裡,小白當然不會自己冒出文字,再說了,大白天的,本幽靈經不起曬,所以抱歉了,恕我無法表演騷靈現象給你們看。

乖乖付出兩千五的檢修費後,她也只能帶著十二分健康的小白回家。

回家的路上她做了兩件事。第一件,她繞道去土地公廟拜拜,差點嚇死我,好在她只站在外面合十訴苦,講的內容大多跟工作有關,再不然就是瑣碎的日常和祈求靈感,大概只有她找同事修筆電被無視,以及覺得剛剛老闆的收費好貴之類的抱怨跟我勉強有關,有驚無險,不怕不怕。

另一件事就比較無言,她去便利商店買了兩包「乖乖」,一包她吃掉了,另一包她塞進包包裡,放在小白的頭上,告誡它「要乖乖哦。」

到家之後,她就一直在測試,看她的樣子似乎不相信小白真的修好了。除了聽老闆的建議趕快先把重要資料備份以外,草稿文件給她開開關關不下數十次,甚至還跟小白玩躲貓貓、一二三木頭人,老躲在門邊偷窺螢幕,有意無意觀察它是不是又會自己冒出字來,嘴裡不時喃喃自語「該不會被駭了吧?」「到底是誰?」「怎麼會這樣呢?」

見她一整天下來像個神經病似的,連我都於心不忍。只好暫時別打擾她,自個兒鑽回網路裡去四處逛逛。

當晚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了。

看著她平凡到不行的呼呼睡臉,不禁讓我想起剛剛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個人。

一個網路人妖,一個我不太喜歡的屬性。那個人文筆不錯,作品內容也還可以,卻硬是在網路上裝女生賺人氣。天知道我發現這個預備人選原本有多麼期待,結果看到本人超失望。男人就男人何必裝女生騙人,騙人就算了,還騙到鬼。

說到這,我鄙視我自己,但我絕不是鄙視專找文筆優秀且安全又獨居及單身的「女性」作者的自己,我忠於個人慾望不容置喙。我真正鄙視的是,我幹嘛同情她、可憐她,害我看到網妖嚇一跳。

更何況相處的這幾天,我了解她身為作者的强大,那股隱藏在普通外表下的寫作實力和人氣,絕對不是依靠女性光環裝出來的!

所以說,我怎麼可以輕易找備胎,應該要更積極爭取她才對啊。

§ § §

隔天,星期日。

或許是連續幾天下來的不安,導致她都沒有時間好好寫小說。今天一早起床,她就開始寫小說,坐在書桌前一直寫一直寫,狂趕進度衝衝衝地一直寫到下午。

終於,她稍微放開手腳舒展懶腰,看了看時鐘才望向窗外,窗外的天空雨雲積聚,午後的色調顯得有些晦澀,還聞得到一些濕氣。

眼看時間差不多,我抓緊時機丟出訊息。

『我需要妳的幫助』不能再拐彎抹角了,直球勝負。

她眼角一瞥,瞧見了。

像是印證事實般地,她格外冷靜,深嘆一口氣後,雙手放回鍵盤上輸入:『你看得到我打字對不對!』

『當然』我回。

『你是駭客?』

『不是』

『明明就是!你是誰?到底想幹嘛?』

『我是    想請妳幫我把小說完成』
這句話發出去後,換我自己傻眼,我的名字不見了……?不過最重要的事情有傳達出去所以沒差。

『你一直在偷窺我!』
『我警告你,不要再鬧了。』
『還有,你如果再駭進我電腦,我就報警。』

她和我一樣,自己默默地寫小說從不讓四周的人知道,這點我很能理解,但對於「偷窺」兩個字我不認同,我這是「觀察」。至於超高手速的三句連發,使我充分感受到她的不悅。

『我只想請妳幫我寫小說』再次表達我的訴求。

『自己寫!滾!』

唉~我還來不及說明,又是啪的一聲蓋上螢幕。

夏季的陣雨來得又快又急,才沒多久雨就開始下了,下雨歸下雨,她從早開始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就算再生氣肚子總該是餓翻了吧。

她很快地撈起手機、錢包,帶把折疊傘就出門覓食去了。

喔喔!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

原本擔心在房間裡現身會嚇得她不敢回家,但現在時機正好,雲把陽光給全遮了,少了陽光對靈魂的傷害那我不就能在外面現身了麼,有些事果然還是面對面談清楚比較好。

事不宜遲,我立馬附在她手機上跟著出門去了。

路上沒傘的趕著躲雨,有傘的也不想在大雨中多加逗留。

她撐開傘準備從騎樓中走出去,我在她身後現身趕忙迎上前去喊住她。

「小姐,抱歉,我沒帶傘,可以一起撐嗎?」我知道她是個連善良都很大眾化的孩子,類似這種顯而易見的求助,十有八九都會答應。

「哦,好啊。」她將傘撐高一些配合我身高。

通常身為男士應該主動把傘接過來幫忙撐才對,但是本幽靈就是碰不到傘,所以只好勞煩她辛苦一下。

「你要到哪邊?」她語氣如常地問,一點火氣也沒有,如果她知道我是剛剛惹她爆怒的對象還會這麼冷靜嗎?

「就到前面賣便當的那條街。」

以她平常的習慣,從這個方向出發的話,我大概猜得出她會去哪裡買飯,刻意指出相同的目的地。五分鐘的路程,沿途都是沒有遮陰的人行道。時間緊迫啊。

在我快速思考該怎麼跟她說明我十分需要,而且希望得到她的幫助的同時,我發覺她身體的左半邊已經被雨打濕。抬頭看了一下雨傘,原來她怕我淋到雨,把傘往我這邊靠,而我怕她碰到我穿透過去會嚇到,下意識和她保持距離……折疊傘好小好麻煩。

「妳可以把傘撐過去妳那邊一點沒關係,我只要稍微遮到就好了,妳要小心不要被雨淋到。」

她聳了聳肩,「雨那麼大,一定會濕的,沒差啦。」她微微抬頭看我,提議道:「不然你靠過來一點,我們一人撐一半。」

小姐,我就是不能靠過去才讓妳用傘把自己遮好啊。雖然我很想稱讚她對陌生人的貼心,但她突然主動連人帶傘向我靠近嚇得我往旁邊一跳,跳出了雨傘。

這一跳她也嚇到了,整個人面向我,眼神充滿驚訝,然後是疑惑,再來是觀察。

雨勢開始漸漸變小。但我想她肯定看到了 ── 雨滴正從我身上穿越過去。她甚至想伸手試試看自己的猜測是不是錯覺。

夏日午後的陰雨漸收。

要是雨停了,我就可以瞎掰一些理由轉移她的注意,再保持安全距離向她搭話慢慢解釋,最少不會非常突兀地面對超自然現象。我原以為老天在替我解危,沒想到卻是在預告更大的危機。

就在她伸出左手快碰到我的時候,我往後一讓,正好踩進破雲而出的曙光當中。

在她眼前。

我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一個呼吸過後,她尖叫著瘋狂跑向這座城市中她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呢?我差點真的消失了。在靈魂灰飛煙滅的前一刻,我用超乎平生最快的速度鑽進她手機裡。老實說,第二次差點死掉的感覺比第一次死掉的時候感覺要強烈得多,一百萬倍的恐怖爬滿全身,靈魂像被亂刀斬碎一樣……現在的我,只剩狼狽、虛弱、無奈……還有……好想寫小說。

她呢?她已經跑回家,鎖上房門,頂在門邊,眼淚豆大地掉啊掉的。

她哭鼻子吸鼻涕地翻出手機,找她最要好的朋友求救。

『趕快來救我,拜託!!!』
『???』
『我剛剛遇到超奇怪的人。』
『誰?』
『趕快來救我啦!』
『妳在哪?』
『在家裡。』
『那個人勒?』
『不知道,我嚇到就趕快跑了。』
『我覺得他在跟蹤我,很可怕。』
『妳遇到變態哦?』
『吼,妳不要一直問,趕快來救我啦!』
『好啦,我出門了,妳先把門鎖好。』
『嗯。』
『小心一點,有危險就叫警察。』
『嗯。』
『快一點來哦。』
『他如果在門口怎麼辦?』
『妳到了嗎?』
『怎麼這麼久?到哪裡了?』
『妳如果看到他在門口要跟我說哦。』
『妳也要小心!』

總算,輕微的敲門聲響起,好朋友呼叫驚魂未定的她。

她拉開一條門縫確認,「那個人有沒有在外面?」

好朋友搖頭表示沒有,她來的路上這棟開放式出租套房沒有半個人經過。

兩人進到屋裡,她終於忍不住開始哭訴。

此期間我持續虛弱著,只能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裡不由得出現一種叫做內疚的情緒。這次我是真的鄙視我自己,我不擅長安慰人,所以通常不會去把女孩子弄哭,更何況是把她嚇哭,雖然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也不是我預期發展的方向,但我難辭其咎。

在好朋友的努力安撫下,她情緒稍稍穩定之後,竟然開始出現奇葩的推論。

「我原本以為自己眼花,看到雨從那個人身上穿過去,結果他就突然消失了。」

「是很奇怪,可是人不會憑空消失啊。」好朋友很理性,很好。

「所以,我覺得那個人搞不好是『透明人』。」她不愧是優秀的作者,強大的腦補力讓我嘆為觀止。

「太扯了啦,又不是在拍電影。」好朋友不錯喔。

事實上2000年和2006年都有《透明人》的電影,最近2020年也有一部《隱形人》。

「真的啦。」她很懊惱好朋友覺得她在開玩笑,「而且我最近真的很衰,連筆電都被駭客駭了。」

她倆同時將目光打向躺在桌上的小白。

「啊?」好朋友不解。

她又轉向解釋最近一連串我試圖和她溝通的經過。

「妳是說用手機拍不出那個駭客留給妳的文字?」好朋友若有所思,好像抓到重點了。

「對啊,是不是很奇怪,而且他打的字刪不掉。」她又回想一下,「我記得有一次我有把他的留言存檔,不過後來檔案打開字就不見了。」

「誒,我覺得妳現在講的,跟剛剛那個人的感覺比較像遇到鬼耶。」漂亮,好朋友的推理能力值得肯定。

她突然眉頭皺得很深,很深。

「我覺得是有隱形能力的駭客!」她說得斬釘截鐵。

「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妳自己想,他是不是都在晚上出現?」好朋友試圖說服她。

「如果是同一個人,剛剛不就在白天出現了!」她突然回復冷靜反駁推論。

「可是那時候陰天在下雨啊,而且妳雨傘一拿開他不就消失了。」好朋友做出強而有力的反擊。大方向正確,可惜細節謬誤,我是突然被陽光照到才消失的。

好朋友持續整理事件始末,「再說了,他駭妳電腦要做什麼?妳不是說他要妳幫他寫小說。」

對!就是這個,我太愛妳了好朋友小姐。我今天想講的妳全都幫我說了。

她不甘示弱,可是完全找不到反駁點,硬是要拗一句:「也有興趣奇怪、行為變態的駭客啊。」

弱!超弱的反駁!還有,我的興趣跟妳一樣是寫小說不是麼,寫小說一點也不奇怪好麼!

好朋友一臉狐疑盯著她問:「我怎麼感覺妳寧可遇到變態也不願意承認他是鬼?」

「可以不要是……那個嗎?」她難得臉紅結巴,「我……有點……怕……那個。」

「原來妳怕鬼哦!」好朋友恍然大悟。

我也恍然大悟,仔細一想其實從頭到尾線索超明顯的啊!她卻故意東繞西轉地尋找其他可能性,原來是不想面對。

「妳不怕嗎?」她很懷疑有誰不怕那個的?

「怕是怕啦,可是他沒找我啊。」好朋友話鋒一轉又問:「不過奇怪耶,他為什麼要找妳寫小說?妳有在寫嗎?」

「……。」想來是瞞不住了,「嗯,有寫一點。」

我說何止一點,她小屋裡洋洋灑灑不下十篇的古風小說,少說幾百萬字的庫藏啊。再說說她這好朋友,腦袋瓜子還滿靈動的,推理、套話用得很是巧妙。

突然好朋友一個激靈,眼神飄忽遊移在房間四周,像是在檢查什麼,最後定睛在筆電小白的身上。「好像暫時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我就先回去好了。」好朋友很鎮定小心地站起來。

她也意識到了,我既然是幽靈,她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就等於跟我關在一起。其實也沒錯,這也是我一直不想嚇到她的原因。

然而她們似乎以為我現在正附身在小白身上。嘖嘖,可惜猜錯了。

好朋友已經開門準備打算落跑了。她怎麼可能放任好朋友溜走,只見她死死抓住好朋友腳跟,眼神哀怨地發出楚楚可憐的呼救:

「帶~我~走~」

§ § §

現代人大多手機不離身,當然她也不例外,所以附在手機上的我,就算靈魂弱到連移動都嫌吃力,仍然跟著她東奔西跑。

她和她的好朋友滿心以為暫時逃離了幽靈的守備範圍,總算兩個人一起好好吃頓晚餐。同時也在討論該怎麼解決「我」的問題。

其中經過實在乏善可陳,簡單的說,她們從某某某那邊打聽到某某宮廟很靈驗,然後特地趕過去請來某某老師。

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某某神棍,從她錢包中騙走六張白花花的千元大鈔。雖然我很想提醒她別被坑了,但以我現在的狀況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接下來的兩個禮拜,她日子過得很是愜意,就算和以前一樣白天上班,晚上寫小說,但能在閒暇之餘,將我們心中所思所想的每一個故事逐步描繪出來,對創作者來說這就是幸福,這種沈浸在愉悅裡的感覺我好懂、好羨慕。

凌晨零點,她的長篇小說完結了,當然,這是指她剛寫完結局,而不是在網路上的發表完結。即便如此,我還是要恭喜她一下。

闊別多時的老方法……

『恭喜完結』經典的登場方式。

「哇啊!!!!!」她嚇得直接跳起來退退退,退到門上,對著門把扭啊扭的,就是轉不開。

門為什麼打不開呢!當然是鎖起來啦,但是我又碰不到門又要怎麼鎖起來呢?

話說從頭。

樓下住著一位某某某,某某某很迷信,五坪大的房間也能讓他搞出個神壇,他的神壇靈不靈不好說,我只知道,本幽靈在這進進出出毫無壓力,所以勒……?

於是乎我用鬼訊息告訴他:『今夜仙尊下凡接引渡眾 特授以尊前護法職司予汝 命護法於子時以棍杖封梏本樓305室之門 此期間無仙尊令諭不得聞聲窺視 謹遵法旨』。結果某某某效率之高,順便幫我把整棟住戶都打點好了,唯獨缺她。

她又轉又拍,門依然紋風不動,不得以她才轉過來,泫然欲泣地和小白對望,又把希望寄託在小白旁的手機身上。

我想,應該要讓她好好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才行。

『這個空間我已經封閉起來 妳跑不掉』

事實上,她左邊那間大爺出國去了、右邊那間小哥上大夜班。所以她大半夜的叫救命,原則上只有鬼才理她。而她的好朋友嘛……習慣關機睡覺。

「你不是已經被超渡了,幹嘛又回來?」她哭腔都跑出來了,而且一隻手伸在那想近又不敢近,想拿又不敢拿,看樣子她大概是沒膽過來搶手機了。

今天的我很凶很殘忍,絕不心軟!

『我從來就沒有離開』

「可是……可是,老師說你已經渡化了啊?」

『看你們搞笑還滿有趣的』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N」她氣到跳針。

『我看到妳寫的小說 寫得很好 也很好看』

她沉默一下,「唔……謝謝。」

看她反應過來了我就繼續。

『妳是不是希望我趕快離開』

她小心翼翼地點頭。

『妳只要幫我把小說完成 我就會離開』

「可不可以去找別人。」

我盡力找過了,但文筆優秀且安全又獨居及單身的女性作者真的非常難找,話雖如此,我當然不會白痴到老實告訴她。所以說 ──

『不行』

「你可以自己寫,為什麼一定要我寫,我……真的沒辦法幫你。」

『既然幫不了我 那好吧』

我沒有繼續發出訊息,我沉默……

隨著時間分分秒秒走過去,她試圖轉開門把,而房門使終固執地扮演牢頭的角色。我用靈魂打印在螢幕上的文字開始逐漸消失……我持續保持沉默。

「唔……喂……你還在嗎?」怯懦的表情、顫抖的尾音,她還在拼命忍耐。

螢幕上一片空白,對話完全消失。屋裡屋外沒有半點聲音,就好像空間真的完全凝固似的……好、好可怕啊,連我自己都覺得毛毛的,她居然還忍得住,真是堅強的孩子啊。

又過了一陣子,靜默越發沉重地壓迫著這個五坪大的小小世界。

她呢……唉~眼淚都掉下來了還逞強,如果早知道她被孤立後會變得格外倔強,就應該把她朋友也弄來關在一起。看來不下重手不行了。

『不答應只好把你關到死 等妳死了我再去找妳朋友』

「嗚……幹嘛要逼我,(淅沽淅沽)……辦不到的事情就是辦不到啊……。」

『妳小說明明寫得很好 為什麼辦不到』

「我會怕啊。」

『怕什麼 我又沒有害過妳』

「你……!」她欲言又止,卻又不甘願地吶吶說道:「明明就說要把人家關到死。」

『那是妳不配合的非常手段 所以還有什麼問題』

「可以幫你,我就幫了,可是沒辦法啊……」她再度遲疑一下,才接著說:「只要知道你是……那個,我就怕得不得了,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思考。」然後她把雙手舉起來給我看,「而且你看,我的手都抖成這樣要怎麼打字。」

她眼眶水濛濛地看向小白的方向,十分遺憾地對著我說:「你真的找錯人了。」

『我記得妳之前還打字回我話叫我滾不是嗎』

「那時候我不知道你是……那個啊。」

唉~這毛病真是棘手,難道非要我另外去找一位文筆優秀且安全又獨居及單身「還不怕鬼」的女性作者……比丘尼?道姑?

……在想什麼啊!我鄙視我自己!

看來只好出殺手鐧了。

『知道韓劇的鬼怪嗎』

「嗯,看過。」她懷疑我問這幹嘛。

『妳可以把我當成鬼怪一樣的存在』

「你跟孔劉一樣帥?」她淚眼一亮。

我花三秒鐘努力回想自己生前的尊容……

『差不多吧』

「騙人!」

嘖,女人的直覺好礙事。

『不然妳說該怎麼辦』

「我可以先知道,你為什麼不能自己寫的原因嗎?」她的眼淚總算稍稍收了起來,留下一副醜不拉嘰的熊貓臉。

『妳剛剛也看到了 我的字會消失』

「啊!是哦,我以為你是為了嚇我……所以也不能存檔、不能拍照囉?」

『是的』

「對了,要不……你先離開,等我把小說寫好再燒給你!」她好像覺得自己出了個好主意。

好個餿主意啊小姐,把寫好的小說燒掉!看我不扁死她麼!再說了,我總覺得她是不是想把我支開,再連夜逃命去?反正不管是不是都不行。

『不行 這是我的小說 我要全程參與』

「唉~我想也是。」她毫不掩飾地表示遺憾,頓了頓又說:「不然你在那邊說,我幫你打字……我的意思是……筆電暫時借你,然後我用手機打字,很快就寫好了。」

我看她差不多慢慢冷靜下來了,手比較不抖、腦洞也小得多,就是人鬼殊途讓她打死都不願意靠近。

『如果這個方法可以 我就不用特地找妳幫忙了』

她扶起眼鏡表示求解。

『我沒辦法一直大量地和人溝通 我要寫的小說也不是幾句話就寫得完 方法大概是我給大綱 內容由妳來寫 再一起校稿』

她看完我的說明,眉頭自然地皺了起來。「感覺要花很久的時間。」

『不會很久 我快寫完了 只剩結尾的部分』

其實真的不會太久,自從給陽光照過那一次之後,我的靈魂恢復得不是很理想,同時我也感覺到自己時間不多了。

「可是你像這樣待在筆電裡,不就換我不能寫小說了。」她的擔憂我懂,不過……丫頭的膽子是不是壯大起來了,竟然開始跟我討價還價。

『妳不是有手機』

「我的資料都在筆電裡,而且我習慣用它寫,可不可以請你……」她用猶豫請示我……。

『怎樣』

「……想請你換個地方待。」她眼神飄啊飄的,讓我冒出不舒服的預感。

『例如』

她眼神停在垃圾桶身上。「垃」字才剛出來我就立馬回應。

『我拒絕』

先不說垃圾桶沒有網路妨礙我移動的便利性,光憑垃圾桶三個字,我就有十足的理由拒絕。我感覺她不只膽子長大長胖了,根本就活膩了,我想像自己深呼一口氣,哥很成熟不跟她計較……才怪!

『乾脆小說別寫了 關妳一輩子算了』

「開、開玩笑的啦,別生氣嘛。」她勉強擠出笑容,「只是你一直待在筆電裡我也很困擾啊。」

『我剛決定寄宿在小白身上了』

「……小白!」對於我奪走她的命名權,她很在意,「你們感情很好哦……?」她笑得很假很僵,不過我不在乎。

『小白這裡既寬敞又舒服 我不打算搬家』

「呵呵~我不知道小白住起來這麼舒服,抱歉打擾您的雅興。」笑容有點扭曲啊。

她知道我是故意的,話有點酸,不過沒關係,看到她的表情,我爽。

得意之餘我瞄了眼時間,時候不早,亂聊一通也扯得夠遠了,我把重點拉回來。

『妳現在還怕我嗎』

她一愣,沉思了一會,「還、還好啦,不過就是有點毛毛的。」

『我會給妳時間適應 另外我也可以給妳一些幫助』

「什麼幫助?」

『我看到妳在為新連載做準備』

她意識到我說的幫助的意思了。她扶正眼鏡,期待地問:「真的會幫我!我有好多問題想知道!」

她企劃中的新小說依然是古風,但這次加入了人、鬼、生、死的題材,突破她以往的風格。我猜她是遇到我之後,開始想嘗試與幽靈有關的創作。既然如此,有我這個活生生的取材對象存在的話,同樣身為優秀的小說作者,她絕對不願放過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

『那就說好了 妳幫我 我幫妳』

「當然當然。」一聊起小說她就喜孜孜地,連心理障礙都快給忘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現在嗎?」

『妳該睡了』

「不累不累。」她翻出紙筆準備紀錄,「我想想看從哪個問題開始呢……?」

『我們合作的第一原則』
『半夜不要寫小說』

「不要這麼小器嘛,就問幾個問題再睡。」很掃興,但她不放棄。

『再告訴妳一件事 很重要』

看我認真,她也只好收起興奮關注過來。

『我就是熬夜寫小說才死掉的 妳的習慣跟我很像』

她露出有點悲傷、有點遺憾、又有點了然的表情,沒有說話。

『如果可以 我希望妳能一直寫下去 所以』

「半夜不要寫小說。」她接著我的話回答。

聰明的孩子。

話說,她似乎忘記自己還被鎖在房內,悻悻然地爬到床上才剛趴下,馬上又是一張平凡到不行的呼呼睡臉。

雖然嘴巴上說不累不累,實際上精神老早就被壓垮了……我很抱歉,也很感謝。老實說她能熬過來真的很不簡單,了不起!

最後,我發了封鬼訊息給某某某,請他撤掉門封。

一夜過去。

§ § §

接下來的幾天,她開始練習並習慣我的存在。

在她用手機寫小說的空檔,我會跟她閒聊,說說自己的事情,或告訴她我堅持完成小說的理由;和她交換寫小說的心得;也順便把跟幽靈有關的一些事,盡可能的告訴她。除了會危害我存在的狀況以外,她也會做點實驗,比如:經過實測,我用靈魂發出的文字,存在時間為四分四十四秒。我現身後的樣貌和聲音,無法在記憶裡保持具體的形象。最重要的一點,我的姓名、匿稱、綽號……等,只要與我有關的任何稱呼,無論用任何方式都無法告訴她。

這一點應該沒什麼影響,只要能找回我的小說原稿,知不知道名字無所謂,只要她能配合我,我相信肯定有辦法解決。

再來就是等她終於能將雙手安然放在小白身上,不會發抖也不會冒汗的這一天。

她花了五天克服從小到大一直以來對幽靈的恐懼,比我預估的時間快上不少。此期間我們約定好,未來我們只透過小白溝通,也就像是用筆電和網友在通訊軟體上互傳訊息那般,只是她會順便將我的對話再重複輸入一遍保存下來。之所以搞得這麼複雜,是她不想讓自己在外面需要和我講話的時候,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看起來像瘋子。我告訴她只要戴上耳麥,就算對螢幕碎碎念也不會有人把她當怪咖,然而她的另一個理由讓我閉上嘴巴默認了 ── 她需要隱私和個人空間。

換言之,她只想在她需要和我對話的時候才互丟訊息。說來自私,但實際上是我亂入她的生活,而且害她嚇得不輕,也讓她過去習以為常的生活型態改變不少。減少追劇時間她可以忍,可是被我催著上床睡覺就讓她很痛苦了。尤其是靈感之泉經常在半夜突然湧現,轉瞬間又消逝無蹤,如果不趕快紀錄下來,只能任憑無味的詞句和平淡的鋪陳帶過劇情。同樣身為作者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靈感流過的剎那,所以偶爾看她抱著手機躲在被子裡裝睡,我也不多嘴,畢竟太理解了。

此外,因為確認我的存在,而且本幽靈也表明直至離開前會待在小白身上,同時答應她不會隨便亂跑。因此這五天的緩衝期,我一直和小白靜靜躺在她房間的書桌上,反正我能在網路裡閒晃,所以沒差,倒是小白將近六天沒關機休息讓她有點困擾;不過,我隱約發現她真正感到困擾的是 ── 我。她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直接在房間裡換衣服,而是帶著衣服到浴室裡換,更妙的是,她還會特地鎖門……我識相地沒有點破她這樣做只是多此一舉。

現在的我很溫柔很體貼,誰叫我們是合作夥伴嘛。

周末的星期日,我們約好要一起去拿回我的小說原稿。我建議她讓我暫時附在手機上,如此一來我替她帶路和討論溝通的時候會方便得多。她想了一下便同意了。

我們坐火車然後轉公車,從北都直下中都,一路上順暢無比。

昨天她用半天的時間把留在手機上,關於她新小說的大綱、草稿以及從我這裡問到的參考資料,上傳到筆電小白裡面存檔。等她整理好之後便和我交換意見,討論該怎麼拿回我的小說原稿。

依照我之前的了解,我留在租屋處的電腦應該是由老哥帶回老家去了,所以我們勢必要與老哥碰面。她在與老哥碰面這方面並不會有所排斥,而是擔心要怎麼解釋和取信老哥,好讓她幫我找回資料。直到今天,上了火車,換了公車,她都還在煩惱自己能不能做好。

花了將近三個小時,她到了。

我家的一樓是間茶行,老哥負責經營,大嫂偶爾下來幫忙,老爸老媽住在二樓,兩個姪女獨立得早,大學畢業後就相繼搬出去了。

將近十一點的現在,她站在街邊望著前方略帶別墅氣質的透天厝,感覺有些忐忑,接連三個深呼吸後她毅然跨步出去。

風鈴隨著玻璃門的推開發出清脆的叮噹聲,老哥聞聲抬頭,藏去髮際間的幾根白頭髮,剛好五十歲的中年人卻一點也不顯老,笑起來的時候會讓人有種認識十多年老朋友的感覺。

或許是上輪客人剛走不久吧,他正在替茶壼清理茶渣。老哥這兒的客人一向很雜,聊天的、談生意的、推銷的……各種人都有,偏就買茶的人少,可他樂在其中,享受人來人往的感覺。

「小姐,買茶嗎?」第一次來的客人,老哥也就這麼一句,不然還能說什麼。

「呃,不、不是,我是來找大哥您的。」別緊張啊,我老哥人很好的。

「來來來,別站著說話,先坐一下,我泡一壼昨天試做的新茶給妳試試看。」才說完,老哥就從木櫃裡抽出一包新茶,自個兒沖起茶來。

……她該不會腦袋一片空白吧,我們昨天講好的立馬破題、直球勝負呢?別傻坐在那看我老哥泡茶啊,好歹說些什麼唄。

不多時,茶都泡好,擺在她面前了。

「小姐先喝杯茶,幫我試試看這茶做得好不好。」

以老哥杯皿的擺法哪是請她試茶,分明是請她喝杯好茶平心靜氣,給她機會開話題才是真的。

她……真的拿起來聞了聞茶香,吹吹兩口氣散散熱,又啜飲了一小口抿抿嘴才說:「茶很香,喝起來甘甘的,滿好喝的呀。」

……她到底是從哪個古裝劇裡學來的品茶?能不能別演了,我看著都替她害臊得很。

看她喝得津津有味,老哥又為她續上一杯。

「小姐剛剛說有事找我?」結果是老哥替她接上話題。

「哦對!」她放下瓷杯,身體微微往前傾,小聲地問:「大哥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老哥也學她的動作,「老實說我不太信這個。」

她感到氣餒,「是哦……」嘆了口氣接著說:「可是我遇到了。」

「嗯……可惜我對鬼鬼怪怪的東西不懂。」老哥又想了一下,「不過我有一個朋友對這個有研究,可以介紹給妳。」

老哥當真在幫她想辦法勒。

她笑出聲又搖搖頭說道:「不用了啦。」她頓了頓,喝口茶水才繼續,「其實那個鬼……是我朋友。」

「哦 ── 好像是個有趣的故事,給我說說。」老哥又替她把茶滿上。

老哥就是這樣,凡是上門的客人,無論是誰都能聊上兩句,不管熟不熟,只要有趣就可以。

「我那個朋友很喜歡寫小說,幾乎每天,只要有空,他就會把想到的故事寫下來,很有熱情,也很有毅力,對小說的事情有他自己獨到的想法……可是……」

「他走了?」

「嗯,走得很突然,在過世的最後一刻都在寫小說。他還很驕傲的對我說,他最欣慰的一件事就是能一直寫小說寫到死。」

她稍微停下來喝口茶,老哥若有所思,沒有催促她。

「可是他很遺憾沒辦法把小說寫完,而他最後的心願就是把小說完成。」

「所以……妳朋友找妳是為了完成小說?」聰明的老哥。

「嗯嗯。」順利把話說完她鬆了一口氣。

「啊,原來妳會通靈!」

「咦……?不是不是,大哥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會通靈啦。」她緩口氣,「是他讓我來找你的。」

「找我做什麼?」

「他是大哥您的弟弟。」

終於說出來了,幹得不錯嘛。

「我沒有聽錯吧?妳說他是……?」

「您的弟弟。」

「嗬~小姐妳該不會是詐騙集團吧?」老哥略帶笑意。

老哥的懷疑不無道理,只不過……太聰明也挺麻煩的。

「唔……其實要不是我自己遇到,我也不會相信。」她講得有點無奈,還有些自嘲。

「老實說,妳突然這樣講我很難相信,可是妳給我的感覺又很認真,如果不是詐騙,我會懷疑妳的腦袋可能有點不正常。」老哥舉起杯子,一飲而盡,「不過……也不是完全不信。」他笑了笑替自己斟滿茶。

「如果妳能證明妳說的是真的,我也希望能幫我弟完成心願。」老哥突然收起笑容,正色說道:「如果是假的,這玩笑就開得太過份了。」

「嗯,我知道了,那麼接下來就由『他』來和您聊。」她說的『他』字加重音喔,注意到了嗎?

這下換老哥詫異了,看來老哥真把她當詐騙集團,原以為剛剛那句話能讓她知難而退,哪知道我們也是有對策的。面對兩位超優秀的網路小說作者的共同劇本,如果真要騙,就算是老哥也得中招,更何況我們是玩真的。

而現階段她的任務就是讓老哥有心裡準備,我知道老哥的腦袋很健康,但心臟就不一定了。為避免我的突然出現害老爸老媽又少個兒子、大嫂沒了老公、姪女們頓失依怙,所以這個步驟不能少,至少我不能冒險。

她不急不徐拿出手機,『可以了嗎?』她問我。

『不行 陽光太強』我回。

「嘿嘿,差點忘了。」她回望老哥說:「可以麻煩大哥幫我把店裡的門窗都關上嗎?」

老哥越看越奇,「做什麼?」

「陽光太強了,他現在比較虛弱,不能被光照到。」她解釋道。

老哥好奇得很,像是遇上新奇的怪事,說是業務嘛,哪一個不是穿套裝遞名片,誰像她休閒服加小背包;說是神經病嘛,除了有些超乎常理,卻也口齒清晰條理分明;說是詐騙嘛,她態度坦率,又說得煞有其事,真真假假的。以老哥的個性十有八九會想一探究竟,看看這位小姐到底是怎麼個花樣手法。

於是鐵捲門放下來了,窗戶也關好了。老哥順口一問:「燈要不要順便關起來?」

「不用不用,這樣就可以了。」說完,她又微微一笑問道:「大哥等一下你們聊你們的,我能在您店裡走走看看嗎?」

老哥真被她搞懵了,但開店作生意本來就是給人看貨選貨,更何況茶行有時還會給客人聞香品茗,說實在也沒什麼理由拒絕便答應了。

話說……老哥看不懂,我可看明白了,那小姐分明是在取材,一進茶行就開始,聞味道、看佈置、認品名、試茶湯,每一樣都是體驗。

「嗨~老哥,好久不見。」暫時不管她,我現身了。

老哥半信半疑地仔細看著我,手還在我身上晃過來穿過去的,「現在詐騙集團都這麼高科技啊?」

「老哥,我時間不多,說吧,要怎樣你才會相信我。」還有,我是幽靈不是高科技。

「如果你要裝成我弟,一定已經把他調查得仔仔細細,就算問你問題,你八成也答得出來。要是叫你弄些靈異現象,以你們的技術,搞不好也唬弄得過去,要我怎麼相信?」

「那就由老哥的事開始說起吧。」我不等老哥答話,直接把他的隱密抖出來。「你屁股有一顆痣,在左邊靠內側,你知道嗎。」

「看不到,不知道。」

「褲子脫下來看一下就知道了。」我說。

老哥皺起眉頭,把視線移到在場唯一的女性身上,我也看過去……她正在從茶壼裡挑出茶葉,攤開來不知道在研究什麼?

我倆的沉默似乎化作搖鈴驚醒了她。

「怎麼了嗎……?」她放出天真的眼神,無害的語調。奇怪生物做著奇怪的事,很奇怪嗎?

……算了,沒空理她,晚一點再吐槽。

我和老哥無聲默契地轉回頭繼續對話。

「下一件事你肯定連大嫂都沒說,只有我知道。」我說。

「說來聽聽。」

「你高中三年交過三個女朋友,兩個同校,一個外校的,畢業後出來工作又『同時』交了兩個女朋友,一個是復合的前女友,另一個是大嫂……我記得大嫂好像最恨男人劈腿,你跟大嫂講過前女友的故事嗎……?還是我現在上去請她下來一起聽?」

「我早就從良二十幾年,更何況我老婆她大人大量才不會……」老哥看著我的靈魂緩緩飄向二樓,「你給我下來!」

「還是不信我?」我飄回來。

「我合理懷疑你連我也調查得仔仔細細……不,很可能是全家人都被調查過了。」

「還要試別的證明方法嗎?」我問。

「換我來問,你回答。」

「好。」我回。

「下期大樂透頭獎號碼是幾號?」

「不知道,我是幽靈,不是未來人,也不會預知跟穿越,換一個吧。」我答。

「真是沒用的幽靈。」

「唉~老哥,我真的沒時間出來太久,能不能效率點?就問我們之間才知道的事?」我無奈。

「好吧,再問一件事就可以了。」

我沒出聲,等老哥將問題丟出來。

「你之前那個女朋友……當初你們都快結婚了,為什麼還要分手?」

「老哥,這件事我沒跟你講過,問了也沒用。」我不知道老哥幹嘛重提十多年前的舊事,這問題有辦法讓他相信我是他弟嗎?

「你是我弟,我也把她當家人,她到現在偶爾還是會來我店裡坐坐,你知道嗎?」老哥的眼裡滿是沉重。

「她沒告訴你嗎?」我希望老哥別知道,至少不要讓我自己講。

「我問過了,她不說,你也不說,你們誰都不願意提,但我必須知道。」老哥今天異常堅定啊。

「……是為了寫小說。」我說。

「你們結婚,你一樣可以寫啊!」

「我是說:『我是為了寫小說才跟她交往。』」

「「啊?」」原來她有在聽我們說話。

「你給我解釋清楚!」老哥眼神好銳利啊。

唉~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我那時候寫小說遇到一些瓶頸,想說可以藉由戀愛經驗當作參考資料,讓小說寫得更好才和她在一起,沒想到她是以結婚為前題和我交往,我不想耽誤她,所以才……。」

「「人渣!!」」

「我講完啦,你還要幫我嗎?」我問老哥。

「就算你是個人渣,也是我弟,不幫你幫誰。」老哥倒是說得滿臉遺憾,但他也認同我,相信我是他弟了。

「那妳呢?還會幫我嗎?」會回過頭問她,是因為,她現在的表情十分沮喪,我想她是不是後悔幫我了?

「……我很難過。」她看起來快哭了。

「對不起,我是個人渣。」死後也是個鬼渣。

她搖搖頭說:「雖然你是個人渣,不過我是替我自己難過。」

我和老哥滿臉的黑人問號。

「我覺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你,這讓我有點害怕自己會跟你一樣 ── 把別人當工具,利用完就丟掉 ── 我不想討厭自己……可是我又好羨慕你,好想像你一樣,一直喜歡小說,就算寫到四、五十歲都不會膩、不會煩。」她雙手彷彿握緊心臟非常糾心的感覺。

「所以……?」我有點擔心。

「雖然你是個人渣,我還是會幫你的,我知道那種小說沒寫完的遺憾……那樣的心情我很懂,很懂,很懂。」她忽然抬頭,帶著有點理解又有點苦澀的感覺,微微笑著,「放心吧,我們說好的,你幫我,我幫你。」

「對了,你還沒說我該怎麼做……?需要我找一些作家朋友一起來幫忙嗎?」老哥提議。

「老哥,說真的,你那幾位作家朋友幫不上我,我們寫網路小說的和暢銷書不同。」我重新為老哥介紹她,「她是我好不容易請來的幫手,也是最理想的合作夥伴,和我一樣,她也是網路小說作者,產量和質量都很高,最少不比我差,文筆完全足以與出書作家一較高下,非常優秀,打著燈籠也難找。」

對我的恭維她顯得有些臉紅不好意思,不過那絕對不是女孩子的嬌羞;而是潛藏著自信及驕傲的謙遜。

由於現身的關係,我的靈魂已經消耗得見底。好在說服老哥的任務我也順利完成了。

「我必須休息一下,接下來就麻煩妳了。」說完我便消失回到她的手機裡。

她為我向老哥說明,我所需要的小說原稿就存在我的電腦裡,當她問起電腦的事情。老哥扶著額頭嘆氣。

「這下糟糕了,我把老弟的電腦交給回收商處理了,不知道找不找得回來。」

「誒 ── 那那那怎麼辦?」她緊張,我比她更緊張啊!

「這樣好了,我們先去回收商那邊問問看,看找不找得到再說。」

她也沒別的辦法,只能這樣。

老哥開出他的白色休旅車載她(和我),直奔回收商的所在地。就在市區的一間電腦維修站隔壁,看上去像是將回收的電腦零件整修後,重新組裝或販售二手零組件的聯營商行。

老哥停好車帶她一起進維修站詢問。

「先生,我想請問一下,大約一個月前我有搬一台電腦過來回收,那台電腦還在嗎?」

店員面有難色地,「一個月……過很久了耶,要找出來不太可能。」

「……這樣啊……。」這下換老哥不知該怎麼辦。正努力沈思下一步。

「那個……有硬碟就可以了,如果只要硬碟的話找得回來嗎?」她靈機一動。

「這個要查一下。」店員翻出紙筆,「你們把之前送電腦過來的回收人資料寫給我,我幫你們查一下。」

老哥接過紙筆寫資料的同時,店員又說:「回收的電腦分拆後,零件如果賣掉了就找不回來囉。你們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知道了。」老哥說。
「麻煩你了。」她說。

等待的時間折磨我們三個。老哥滿是歉疚和懊惱,我很少看到他這個樣子。她則是難掩緊張的情緒,不停往店員工作的方向查看。而我當然是恨不得鑽進維修站的網路自己找,偏偏我現在就是靈魂太虚,力不從心。

短短一分半的時間給我們過得像一年半似的,店員又有動作了。他起身進到大概是倉庫的房間裡後,又是一分半過去。

他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顆硬碟。我們看著心下不約而同都鬆了一口氣。

「找是找到了,可是這顆硬碟早就格式化了。你們確定還要嗎?」店員提醒我們。他當然也清楚我們需要的不是「硬碟」本身,而是硬碟裡面的資料才對。

「什麼意思?」老哥問?
「慘了……。」她比老哥懂電腦,沒錯,我的小說原稿沒了。

「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復原?」她還沒改棄。

用電腦寫小說的人大概都有遇過文稿遺失的慘劇吧,不論是忘記存檔、誤刪、當機還是中毒,多多少少都會有那麼個幾次經驗另人崩潰。好在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有一種技術能使消失的檔案起死回生,最後一道希望的防線 ── 資料救援。

「要另外收費喔。」店員再度提醒。

「修好它,錢不是問題。」老哥雖然不懂格式化,卻也猜出來狀況不對,豪邁地喊修。

「我試試看。」店員說完又補充一句:「這要花一點時間,你們可以在旁邊坐一下,或先去附近逛一逛再回來。」

「嗯……那我們先去吃飯好了。」老哥用肯定句問她。

她和老哥為我忙了一上午,午餐都沒吃就跑來這兒。算算時間,她的確也餓了,就由老哥作東代我請她吃一頓豐盛的午餐。

待餐後回到維修站,兼任維修技士的店員已經準備好在等我們了。

我要的小說原稿很簡單,就一個檔案而已。她照我給她的資料夾路徑,一層一層點開……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

救回來的檔案不少,唯獨缺了我最後嘔心瀝血的那部奇幻長篇。

她一直用手機跟我來回溝通,一再確認檔案位置對不對、有沒有别的備份、或是……或是……她和我都來不及想出來的其他可能性。

「先生,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再復原一次?」她轉向店員求助。

「小姐,我已經用深度掃描幫妳試過兩次了。這兩次救回來的檔案都一樣,再多試幾次也不見得會更好,反而可能傷到硬碟。」

「這樣啊……。」她不甘心,卻也跟老哥一樣無可奈何。

『怎麼辦?找不到耶,不過我看你資料夾裡面收集的參考資料都有救回來,可能還有機會也不一定。』她又傳訊息問我,可是這看起來比較像安慰。

『算了 我再想想』我想她夠努力幫我了,沮喪之餘,更多一些的是感動。

看我們似乎討論的差不多了,店員發話:「所以這顆硬碟你們還要嗎?」

我放棄找回小說原稿了,但老哥和她仍然不願輕易放棄。老哥付了錢,連同復原的資料把硬碟買回來;她拿出隨身碟,把所有跟小說有關的資料全部存了過去。

離開維修站後,我們回到車上。氣氛百分之百可以直接用「愁雲慘霧」四個字來形容。

沉默籠罩了一陣子,老哥率先開口:「我應該幫他把電腦留著的。」

「……或許還有辦法,只是我們還沒想到而已。」她苦笑著,想緩解老哥的自責。

老哥沉吟,「我可以再找一些朋友問問看,看他們能不能把老弟的小說救回來。」

「嗯,謝謝大哥。」她懷抱希望地擠出笑容。

「其實應該我謝妳才對,妳幫了他這麼多。」老哥從車座裡掏出名片遞給她,「如果我們有想到任何方法,互相聯絡。」

她接下名片,老哥緊接著說:「另外,如果妳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也不要客氣。當然,不管是妳的事或老弟的事,只要我幫得上忙就一定幫。」老哥呵呵一笑,「妳有空也多來我茶行坐坐,我朋友很多,大家可以互相認識。我想他們的故事對妳寫小說應該也有些幫助。」

話說到這,我就沒心情再聽他們說下去了,只知道後來老哥載她去中都車站,替她買了張高鐵車票讓她舒舒服服回到北都。

§ § §

回到她宿舍的這幾天,我只是龜縮在小白的角落裡,曾經有那麼一點期待,期待老哥或她突然找到方法替我弄回小說原稿。

後來發現,她對電腦的理解程度和我差不多,以我們兩個電腦知識量計算,加起來肯定不是1+1=2;老哥那邊傳回來的也不是好消息,是最糟的結果,依照專家的說法:該磁區磁性弱化,無法再次讀取資料。簡單的說:沒救了。

聽到消息後,我縮回小白裡角落的深處,只有她向我搭話的時候,才會簡單地回一下。而今天她卻心血來潮拋出了這麼一句。

『我想過了,既然你留下的參考資料大部份都有救回來,那我們就把小說再寫一遍不就好了。』這幾天她沒閒著,反常地沒去寫她自己的小說,卻把我硬碟裡雜七雜八的資料整理個一乾二淨。

『算了 內容太長寫不完』

『唉~你當初幹嘛不把寫好的部份先發到網路上,搞得整篇小說都沒了,多可惜。』在她整理完之後,就開始隨意地看著我寫過的小說,大部份是短篇和中篇。我是不在意她看啦,寫小說本來就是讀者越多越好,但她看完後越發積極的,讓我越發煩悶。

『本來想投稿試試看 現在沒戲了』

『不然我們從大綱開始,等大綱擬好,我就開始寫初稿,我一邊寫,你一邊幫忙改,對了,你放心,文筆風格我會盡量配合你,雖然可能會多花一點時間,不過我們都很有經驗,稍微趕一下很快就寫好啦。』她說得格外樂觀。

『妳的小說不寫了嗎』

『那個先停一下又不急,反正我的連載有存稿,慢慢發就好啦,大不了給它來個作者出外取材,或者乾脆用廢文打發掉也還過得去,不用擔心啦~』她積極過頭了吧……。

『妳好像比我還在乎我的小說』

『當然,說好要幫你的啊。你看,難得我願意從頭開始幫你寫,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直接開始吧!』她還是一付躍躍欲試的樣子。

『如果我直接放棄離開 妳不就可以繼續寫妳自己的小說 我也不會再煩妳』

『那你為什麼還不走?』她反問我,問得毫不客氣。

無言,我真的無話可說……對啊,我為什麼還不走……?

『你 · 不 · 甘 · 心』她斬釘截鐵地說。

我沒回話,但她似乎篤定我還在看,自顧自地繼續。

『我很清楚,不只因為我和你都是小說作者,光是看過你那些多到爆炸的設定集和參考資料就知道,你肯定為了這部小說投注很多精力。

既然你連死了都還陰魂不散地纏著我要寫小說,

既然我都寧願放著自己的小說不寫跑來幫你,

既然我們都不想放棄。

那你憑什麼耍脾氣!!!』她生氣了。

在敲下最後一個按鍵後,她就把雙手橫在胸前,狠狠瞪住小白……不,是瞪我。顯然我若不給她明明白白地交代清楚,她會更激烈更固執。

『我現在的感覺妳不懂的』在沉默之後我回應了。

『不就是沮喪、鬱悶、遺憾嘛。我也有過忘記把剛寫好的小說存檔啊,只是你的規模大一些、篇幅多一些,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重寫不就好了。』她說的有道理啊,這道理我當然也懂得,可是……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想寫完它』

她說的那些心情,我在她從老哥那裡離開的時候就經歷過了,也釋懷了,早就不把希望押在渺茫的可能性當中。微小的期待,換來的也不過是微小的失落感而已。

相對地,打那天之後,我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是那麼在乎小說原稿找不找得回來,也不是那麼在乎小說能不能夠完成。當我得知小說原稿確定遺失的時候,甚至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對於不經意鬆口氣的自己,我感到非常害怕,為什麼我會冒出這樣的想法?明明是我這輩子用盡全力也最重要的小說……所以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我到底還在乎什麼……?

『把話說清楚哦。』她依然擺出微慍的表情。

『假如 有一天我們立場互換 妳會怎麼做』

『那還用問,當然是寫完它啊!』她不加思索就打出這串回應。

『妳願意再花一次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去完成一部一模一樣的作品嗎』

『怎麼可能寫得一模一樣,我一定要把它寫得更好更棒!』她很自信。

沒錯,如果有機會將小說重寫一次,我也會跟她一樣地自信,絕對要讓重製版比初版更加優秀出色。我想面對小說的態度我倆不會差很多,所以我想像得到的問題,她同樣也意識到了。

『……所以……我們可能要花更多的時間,等同去寫一部全新的小說……是嗎?』

『是的』

『你要放棄了嗎……?對你來說,把小說寫完不就是你的心願嗎?』她用有點痛苦,有點掙扎的表情問我。

『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還是想寫小說』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不就再再多花一點時間罷了!~ 』她咬牙下定決心。

她的毅然決然讓我有些感動,畢竟有誰願意浪費大多數的時間去完成別人的作品,換作是我可能做不到啊。

『可是現在的我已經失去當初寫下這篇小說的感覺 沒有熱誠 沒有動力 沒有意義 不 其實還是有意義的 應該說它在我心裡早就完結了』

『啊?你在耍我嗎!逼我給你寫小說是在玩我的嗎!』她又不高興了,唉~年輕人就是火氣大。

『這誤會可大了 當初的確是為了找妳幫忙寫小說 至於現在嘛』

她大概是氣到連打字應話都覺得麻煩,我自己把話接下去。

『我反而覺得妳比我還期待將小說完成 怎麼回事』

『……不就是趕快寫完,不好嗎?』她說得挺心虛的啊。

『只有這樣嗎 不可以隨便欺騙幽靈 會受詛咒的喔』

『少騙人……算了,反正告訴你也沒差。』她雖然 繃著不爽的臉,還是說出來,『其實不只是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

『怎麼說』

『唉~你也知道我寫了很多古風小說,可是很早以前我就想換寫別的類型,試試看不一樣的風格,結果狀況很糟。寫不出手感,刪掉了很多篇,有些修修改改之後,雖然勉強覺得還可以,但我自己不滿意,也都沒發到網路上去,弄到最後只好繼續寫古風文。』她扶了下眼鏡繼續。

『本來是想,只要一直寫、不斷地寫,肯定能順利跨過去。可是實際上要跨過轉型的門檻比我想像的難上許多,像是被毛線纏住的貓一樣,越是掙扎,越是繞得更緊……那時候小屋的人氣、GP、留言都比以往低很多。』看她由怒轉哀算是由感而發。

『後來你出現啦,雖然對我做了很過份的事,但我感覺關鍵就在你身上。你看嘛,你寫過的類型很多很廣,內容又經常藏有奇趣,可惜文筆不是我喜歡的風格,不過剛好可以拿來給我研究研究……總之!我不想錯過這次合作的機會。』

『我們認識也差不多一個月了 妳怎麼不早說 我可以幫妳啊』

『你那時除了一直叫我寫小說寫小說,不然就是裝鬼嚇我,又不準我半夜寫小說,我幹嘛跟你講。』她怎麼就愛記仇,不都過去了麼。『而且!我也是有自尊的好嗎,沒看過你的小說以前,誰知道你的實力如何,我總不能問一個來路不明又比自己還弱的人說:「拜託你教教我寫小說吧!」』

她又是皺眉又是眯眼地嘟著嘴巴打完上面那串話,今晚表情特別豐富啊。

『也對 其實類似的問題我也有過 說穿了就是遇到瓶頸 要突破也不難 不過這要先從另一段故事說起』

她雖然面色不悅,還是耐住性子聽我說下去。

『我在十幾年前 曾經一段時間有嚴重的自我懷疑 一開始是沒靈感 後來是怎麼寫都不滿意 感覺自己無法再更進一步 也就是所謂的撞牆期 接著連續兩年多的時間沒再碰過小說 直到後來我遇見了她』

『哦~是你跟大哥說過的那個女生嗎?』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女生總是對戀愛話題感興趣,可惜我要說的不是戀愛故事。

『嗯 是她 和她交往之後 我們一起做過很多平常自己一個人或和朋友一起鬼混也沒什麼機會做的事 那段時光真的過得很開心很有趣 我甚至想過就這樣結婚生小孩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其實也不錯

說真的 身邊多一個親密的人可以聊心事分享心情一起經歷瘋狂的事 的確會激發許多想法 這段時間我無意間撬開許多靈感的關竅 當我又重新找回寫作的動力後 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所以我建議妳 去談個戀愛試試看 對寫作很有幫助』這是我過來人經驗談~

『不要,我才不想當人渣。』她秒回!

『我也沒叫妳全學我 是讓妳偶爾打扮一下 找個感覺還不錯的人認真交往看看 就算不交男朋友好了 也別老是一放假就窩在房間寫小說』

『你說的我也知道啊,可是要馬上找到一個人談戀愛,哪能說有就有,就算有好了,我也沒那麼濫情。倒是出去走走看看這點我可以試試。』

『此外 除了多看優秀的小說 也要多看多體會奇怪的東西 然後翻閱一些專業書籍』

『其中兩樣我能理解,奇怪的東西是……?』

『就是妳平常不會看不會碰的那些東西 比如妳怕老鼠就去養老鼠 怕高就去玩高空彈跳 給自己一些挑戰 另外就是真正奇怪的小說讀本 看完之後大概連三觀都突變了,可以用來打破既定思維 思路開闊了 新的想法自然就冒出來了 之後開書單給妳 有空就看看吧』

『嗯嗯,了解。我的問題留給時間慢慢解決,你的問題呢?』她沒忘記我這邊未完待續的小說之旅。

『跟妳聊過後我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哦~說來聽聽。』她的興趣再度提了起來。

『這次可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我們不但能一起完成小說 又不需要從頭來過』

『唉唷,別賣關子了啦!講重點。』她等不及我何嘗不是。

『我希望能寫一篇新小說 而接下來的故事可以不只是故事

是紀錄 一種我也沒寫過的自傳體小說

把我們的故事寫成小說 如何』

『……』

『也是靈異的喔 靈異小說妳還沒寫過吧』

『呃……我新的連載不就人鬼殊途了嗎。』

『妳那是古代的 我這兒是現代的 不一樣』

『嗯……古風只是預定嘛,改成現代也可以唷。』

『可以給妳當作轉換風格的練習 不好嗎』

『嘛……也不是不好啦,感覺……有點……羞恥。』她終於說出來了,這才是她猶豫的主因。

年輕人果然是年輕人,臉皮也太薄,不好好開導不行!

『我說 作為一位優秀的小說作者 我們筆下創造的每一個角色都是我們靈魂的一部份 妳會因為角色是壞人就不寫嗎 妳會因為角色猥瑣就不寫嗎 妳會因為角色長得像自己就不寫嗎 妳會因為角色和自己個性相近就不寫嗎 不會的 對吧 無論故事裡出現的任何角色 我們不都是盡全力投注所有的心力 讓他們演繹出屬於他們的人生 我們必須誠實面對自己 將自己的情感思想灌注到每一個故事的角色身上 才能讓角色成功 才能讓讀者為他們動容 不是麼 現在只不過把故事中的角色換成自己 妳不也應該誠實地面對自己這個角色麼 再說了 妳』

『好啦、好啦,不要再唸了,寫就寫嘛,你好囉嗦哦。』她咂嘴抱怨。

『妳的態度很不甘願喔 這樣的心情寫不出好小說 必須要端正態度 更加積極地正向地面對它 就像面對自己的小孩 孕育它呵護它期待它 然後』

『然後我該睡覺囉~你看,都超過十二點了。不是說好半夜不要寫小說的嗎。』

『好 明天開始我會好好指導妳寫小說』

『嗯哼,說教就免了。不過在寫之前先說好,你也要把自己誠實地寫出來!』

『當然』

『嗯嗯,睡囉~晚安。』

『晚安』

§ § §

自從決定好要以我們自己為小說題材開始,寫作就以飛速進行,幾乎是她打字速度有多快,內容增長的速度就有多快,並不是我們急不可待地趕進度,而是省去大綱、初稿的前置作業,理所當然省去不少時間,等同於直接將最新鮮的自身經歷由回憶中抽取出來,書寫成熱騰騰的故事,不需要特別思考劇情,只要自然而然地寫出來就是最棒的原稿。反倒是吵嘴的過程浪費不少時間。

依照約定,我們都要誠實地將自己的想法寫出來,可是才剛起頭,寫到「文筆優秀且安全又獨居及單身的女性作者」的時候,她臉色就非常不悅,在小白身上敲下鍵盤的力道就像在甩我巴掌似的,基於和平、奮鬥、寫小說的處事原則,向她說明我近似變態行徑的重點在於文筆優秀且安全這兩項。然而,最後也只換來她淡淡地回以「沒關係,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人渣了,所以沒關係,我不介意的,真的沒關係。」(眼神依舊淡然……?)

榮獲三個「沒關係」,我想應該就沒關係了吧。

結果……

事實再度甩我一巴掌,我對女人的理解果然太天真太膚淺。

沒關係才怪!

隨著進度推進,尤其是把她鎖在房裡的那一段,當我告訴她實情,她知道我是透過某某某將她關在房內為所欲為、威逼脅迫、喪盡天良、毫無人性地對她進行精神施虐,就一直滿懷怨念地叫著「騙子的共犯騙子的共犯騙子的共犯騙子的共犯騙子的共犯……×N」。鬧哪樣的啊,到底?

短短數天,我感覺精神壓力不亞於非洲草原上被獅群圍攻的羚羊啊~

總之,跳過煩人的細細贅述,歷經五天的衝刺,我們的小說進度總算追上現在的時間點。

『呼~今天差不多就寫到這,還有要改的地方嗎?』她照慣例,寫完後詢問我意見。

『這樣就可以了 已經不會像剛下筆的那樣冒出文言文了』

『寫得這麼簡單真的沒問題嗎?總覺得白話過頭了。』慣於古風小說的她,一開始真的是成語外加冷僻字漫天飛舞,咬文嚼字地,難怪她轉型障礙難以跨越,以資深作者的直覺敏銳,她知道怪,也知道怪在哪裡,偏偏就是沒人強硬地替她矯正。

『只要記住妳現在寫的是輕小說 當然是要讀起來輕鬆寫意 白話易懂才好 妳追求的詩意文學性放在這裡反而突兀奇怪 整篇寫下來妳調整得很快 不用擔心』

『嗯嗯,那就好……話說,明天……』

『明天怎麼了』

『明天就是中元節了耶。』

『喔 對啊 我知道 很多好兄弟好姊妹都在路上飄來飄去 挺熱鬧的』

『咿 ── 真的假的!!?』

『知道妳會怕 一直沒告訴妳而已 其實從農曆初一鬼門開之後到處都看得到』

『這麼重要的事幹嘛不說!』

『讓妳專心寫小說才是重要的事 而且 祂們不會主動靠近妳也不會靠近這裡 放心啦』

『你確定?』

『就我觀察 咱們幽靈倒也挺孤僻的 彼此不相往來 對活著的人們也不感興趣 安啦』

就算她對我的回答半信半疑,也只能信我,不然她還能問誰?除了我也沒人能老實回答她,況且現在的我是誠實到豁出去的合作夥伴。

『那你有沒有什麼想吃想喝的,或是其他一些想要的東西,我明天準備一下燒給你?』

『不是跟妳說過 人間的東西燒掉只會製造空汙 作為幽靈的咱們什麼也收不到 回去好好翻筆記複習一下』

『我記得啦,你不也說了,東西雖然收不到,可是人們的心意會傳到靈魂深處……如果心意夠強烈的話,還能讓靈魂得到補充,不是嗎……。』




『誒,幹嘛不講話,搞失蹤……?我警告你,不要趁鬼月故意嚇我哦!』

『時間差不多了』

『??離十二點還很早啊,聊一下再睡嘛。』

『其實妳知道的 我們的小說寫完了』

『什麼……幹嘛突然講這個?』

『我知道妳是善良的孩子 一直都避談這個問題 但小說總有寫完的一天』

『我不要,我還要繼續寫,只要我想寫,小說就還沒完結,這是我們的小說,你要陪我寫下去,不准自作主張停下來啊 ── 』

『最後的結尾和修稿要麻煩妳了』

『不要,不準你偷懶。』

『我想我時間不多了』

『沒時間要早點說啊,你這樣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很過份你知道嗎!』

『這段時間我很感謝妳 真的』

『不要,不要說得好像你就要走了一樣,我不要這樣……』

『把眼淚擦掉 不要哭 最後再幫我一個忙好嗎』

『不要!』

『幫我上傳到巴哈小屋 發表我們的共同創作』

『不要!』

『對小白 柔一點 別老 那 大力』

『喂……你,你的字斷斷續續的,你……』

『能遇到妳 我真的 幸運 謝 妳一直在 我 幫我 成心願 讓我死後  有機 完成 後一篇小  我很 慰很 足 很 心能 妳共筆 小說 寫下 們的故  今後妳 要 續加 喔 謝 妳    』

§ 日後談 §

第一天:
他離開了,我想他到最後或許都沒看到我呼喚他,叫他不要走的留言;又或許他看到了,卻沒有餘力回覆我,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後者。

第二天:
我把整篇小說完稿了,但作為他害我來不及好好道別的懲罰,我在修稿的時候把不雅的詞句全部改掉了,雖然他堅持認為那是貼近口語的表達方式,不過抱歉,我真的不喜歡,所以趁他不在我就改掉啦,誰叫他拖到最後一刻才說要走。

第三天:
依照原先的約定,我透過他寫過的小說回巴哈搜尋他的小屋,找到他的巴哈帳號,再翻出他留給我的密碼,然後就一直在等,看會不會哪天他又突然出現。

第五天:
在等待他回歸的日子,我去了一趟他大哥的茶行,聊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也告訴大哥他突然離開的事。大哥很平靜地說他總是突然出現又突然不見,壞習慣老是改不掉,讓我別太介意,反正他的心願都完成了,沒理由繼續陰魂不散的,要我好好過我自己的生活不要去管他了,還交代我,要是他再出現的話,務必叫他趕快去投胎……(P.S. 上述的話是大哥堅持要我轉告他的,呃咳……我已經委婉表達了哦,絕對沒有加油添醋!)。

第七天:
後來我也把事情告訴好朋友,她二話不說就信我,從她的表情我完全讀不出任何懷疑,她堅信我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然後終於解脫了。於是她自告奮勇陪我準備了一些祭品,以避免製造空汙為前提,給他發送一點心意。雖然他老是強調祭祀的東西收不到就是收不到,可是我覺得大家有緣(不知道是良緣還是孽緣就是了),也是志趣相投又互相理解的同好,算是朋友一場吧,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消失,隨隨便便地忘記不大好。反正啦,拜拜的零食都是我和好朋友愛吃的,準備的小物也都是我們用得到的,無論如何只要他能收到我們的祝願之心就好了。

第九天:
這幾天有同事跟我說,說我最近氣色看起來好很多,一個瞬間我就想到他,說起來也都是在他特別固執地堅持下,我直到現在依然維持睡眠習慣,其實很無奈啊,要是超過半夜十二點不睡覺,眼皮就開始打架,鬧得我不睡不行,真不知道是他留下來的是詛咒還是他替我調整體質的習慣使然。總之,謝啦~

第十天:
唉~雖然不想提,也還是說一下好了。聽租屋的經管人說,樓下的某某某搬家了,某某某好像成為某個新興教團的教主,弄得有聲有色的,還上過新聞。對於這個人我實在不熟,但某人的的確確徹底改變我心中對於宗教的信仰之心,因為某某某和他的關係,我決定以後只拜土地公就好;反正行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自己努力一點總是可以的。

第十二天:
這些時間以來,我的新小說寫得還算順利,新連載順其自然地開張了,初章的第一篇發文後,讀者反應非常熱烈,大家都說明顯感覺到我風格變了,還出現不少新讀者,其中有一位網友甚至寄信分享心得,私下問我是不是和他一樣有陰陽眼,感覺故事中的設定與他「看到」的「那個世界」好像,呵呵~害我差點不知道該怎麼回信才好。不過……唉~原本想用這個新小說把他留下來一起寫的,但他一直沒回音,我也等不及了,自己寫就自己寫唄,不等了啦!

第十四天:
自那天起,十四天過去了,明天就是農曆七月的最後一天,鬼門關的日子,我猜他大概不會再在我面前出現了,我也決定真的不等他了,沒機會道別也沒機會跟他說聲道謝感覺很遺憾,不過我很開心能遇見他。合作寫小說的過程吵吵鬧鬧的很快樂,有時候回憶起認識他的點點滴滴,第一次共筆寫作、第一次熱烈地討論小說、第一次為了別人而努力得生氣、第一次被嚇得慘不忍睹……哈~還真是很多第一次都獻給他了呢。

今天也是我第一次發表共同創作,第一次用別人的帳號張貼小說,希望他能看到,謹此。

祝願
Requiescat In Pace

<完>



後記

我滿喜歡「人因為夢想而偉大」這句話的,我和渣鬼男以及女主角「她」一樣,都把小說當成興趣之一,但是我比他們懶惰很多,他們是我理想中為小說狂熱的那個自己,我很希望能像兩位主角一樣傾注所有精神去完成一篇又一篇的小說,我想那種成就感一定非常美味可口,而且值得細細品嘗也能滿懷驕傲地與人分享。可惜我真的沒有那種毅力啊,工作很累是藉口、生活很忙也是藉口、有其他興趣很難同時兼顧也都是藉口,反正我就是懶,所以只好把渣鬼男和她寫成故事和大家分享,我想透過他們勉勵自己要加油,也希望熱愛小說的大家一起加油吧~
୧( ˵ ° ᗜ ° ˵ )୨

創作回應

寒月
半夜起來寫了這麼多啊...
2021-12-05 00:20:07
傻不嚨咚
當然不是一次寫完的啦v( ̄︶ ̄)y
2021-12-05 07:3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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