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麟皇朝,汴京,靖王府內。
「取消了?」在前往王府花園的路上,墨千芙挑起秀眉,說道。
兩個月前她收到墨謹瑜的書信請帖,裡面提到他要大婚了邀請墨千芙來觀禮,為此,墨千芙特意去她的岩洞裡挖出來最大的一顆夜明珠,準備給墨謹瑜作為大婚的賀禮,她的兄弟兼救命恩人值得最好的,可是沒想到人來了,婚禮卻延期了。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呢?
「師傅,這樣我們不就白來了?」跟隨在一旁、墨千芙的徒弟小春,碎步上前在她一旁附耳小聲說道。
墨千芙不著痕跡的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冷叔,發生什麼事嗎?怎麼會突然取消。」墨千芙一面走、一面又問。
冷叔頓了頓,有些猶豫,「墨大夫,這⋯⋯」
墨謹瑜對墨千芙是不同的。
十年前他十三歲、她十歲,兩人被匪徒綁架關在同一處,相依為命、互相陪伴了十多天,ㄧ日墨千芙氣喘發作,墨謹瑜靠著聰明才智突圍帶著墨千芙逃出生天,到附近城鎮就醫這才活下來,後續,墨謹瑜還親自送墨千芙回千玄門。
從那之後兩人的關係便特別好,甚至墨謹瑜還收她作義妹。兩年多前墨千芙還在王府住了一年,墨謹瑜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若不是墨謹瑜曾說把她當妹妹看,不然整個靖王府都幾乎認定墨千芙會是日後的王妃。
這情誼連墨謹瑜後來的未婚妻徐詩蓉都吃味。
墨千芙在的那年是冷叔見墨謹瑜笑容最多、狀況最穩定的一年。就連這次墨千芙要來,主子早早就交代好要給她住的院子是哪一個,讓下人得打掃乾淨,裡頭的細軟還吩咐得全部換新。
只是,他不知道為何主子沒告訴墨千芙大婚延後的事情⋯⋯
冷叔不確定主子是否想讓墨千芙知道這些,可是,站在他的立場,他是看著主子長大的,就像他親兒子一樣,主子現在的狀況很不好,人人都拿他沒辦法,也許⋯⋯墨千芙能勸得動也說不定。
如是ㄧ想,冷叔歎了口氣,開口道:「這事得從三個月前說起,王爺在追捕一群人口販子的時候,雙方交手周圍不知怎麼突然起火,王爺的臉給燒傷了,但這不打緊、太醫說可以治好,只是......」
若臉傷是可以治好的,那應該是不會影響婚期......
墨千芙又問:「只是?」
「是有一日,王爺從宮裡回來,以前那個會失控的毛病又犯了,這幾次又更嚴重了些,有次在街上、王爺讓人給衝撞了,結果,王爺當場便把那人的手給折斷了,唉......後來王爺有心疾的這事情便傳了出去,外頭便有流言說王爺是『瘋子王爺』,之後,徐尚書那邊就來說婚事延期的事情......這,根本就是打落水狗嘛!」說到最後,冷叔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露出狠戾之色,滿是皺褶的額青筋浮現,很是氣憤。
「原來如此。」墨千芙顰起秀眉,若有所思的回應,隨即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那他未婚妻的態度如何呢?」
冷叔答道:「徐姑娘還好,對王爺還是很有情義,常常來看王爺,就是那個徐尚書,太見風使舵!」
冷叔提到徐尚書就沒好臉色。
「喔。」她回道,柔柔的嗓音裡藏著一絲淡得不能再淡的遺憾。
墨千芙精緻的小臉上平靜無波,可是在聽到墨謹瑜未婚妻對他仍有情的時候,一顆心仍舊擰了一下,這讓她不由自嘲的笑了。離開一年,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釋懷了,不會再為了他有所牽動,沒想到......是自欺欺人啊......
她悄悄的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墨謹瑜的未婚妻對他有情有義是好事,她應該要替他開心,不能如此自私狹隘。
「師傅,這樣您是不是又沒機會啦?」小春又戚向前在墨千芙耳邊小聲說道。
墨千芙又瞥了眼小春,這孩子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縴長白皙的手使勁擰起小春的耳朵,擰得她耳根都紅了,直喊疼,「疼啊,師傅,別擰了。」
「不想試藥的話,莫要多嘴。」墨千芙收手,盯著小春的美眸歛起,那目光比刀鋒還要利。
聽見『試藥』二字,小春趕緊摀上嘴退到後頭去、不敢再發話。雖然她師傅不會武功,但出自師傅之手的藥可都怪異的很,雖說不是毒但卻又能讓人換著法子的生不如死,思及至此、小春不由嚥下一口唾沫。暗忖:她一點都不想試。
裸露手掌外的杏圓水瞳瞅著前方身形嬌小的墨千芙,小春認為平日裡師傅刀子嘴豆腐心,著實是個心善人,但、有時候她覺得師父其實很可怕......尤其是在擣鼓那些藥劑的時候......
見小春那懵懂的模樣,墨千芙無聲嘆息,感慨、她堂堂一個千玄醫聖、門派左護法,絕頂聰明、妙手回春、風華無雙,怎麼就讓鬼矇了眼,收了這麼一個傻氣的徒弟?
見墨千芙與小春的互動逗趣純淨,冷叔唇畔掛上和藹笑意,「你們師徒兩感情真好。」
又道,「墨大夫,若可以,老奴斗膽想請您幫忙勸勸王爺,自從婚事延期之後,王爺不肯醫臉,食慾也不好,三不五時便會失控,府裡的下人都戰戰兢兢的,王爺的身子也越來越不好,老奴實在擔心。」
冷叔一席話說得懇切,滿是歲月痕跡的面容上,掛著十成十的憂思,關切之意深達黝黑的眸底,她思忖一個與墨謹瑜非親非故的老管家,能作如此表態、那是真心實意將自家主子放心尖上了,這體悟讓墨千芙一副心腸軟了又軟。
「好,我試試。」凝睇著冷叔飽含誠摯的黑眸,她不自覺道。
她的確是個容易心軟的人,見不得他人難受,糊里糊塗的又接下個燙手的工作,本想送完賀禮就走的,現在不得不認真想想墨謹瑜的事了。
她想、臉傷可治,這好辦,只是墨謹瑜身手一向不錯,怎會如此大意讓火燒著?是恍神了嗎?是能有什麼天大的事情讓他恍神呢?
至於「失控」就比較難處理了,這個毛病墨謹瑜以前就有了,是心病,兩年前就是為了這個毛病她在王府住了一整年幫他醫治,但一直無法問出來是什麼癥結點讓墨謹瑜變得如此,她離開前墨謹瑜幾乎不犯病了,為何如今會如此嚴重,到要出手傷人的地步......
冷叔說,他是進宮後才開始起變化的,莫非、是在宮裡受了什麼刺激?
她不在的一年裡究竟發生了些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