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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同人] The road to Avalon EP.1

嘯月 | 2014-01-16 18:32:17 | 巴幣 32 | 人氣 1095


前言:
  本同人作品為Type-Moon所製作的<Fate>系列之二次創作。
  由於綜合了Stay night、Zero、RealtaNua、Fate/hollow ataraxia等多方的設定,並參考亞瑟王相關傳說之敘述、再加入個人趣味的二次設定來進行故事演出。與原作有出入之處敬請見諒。

  小說有發行於同人販售會上販賣的實體書本,詳細請見社團網頁 http://twilight.idv.st/

  另外,網路上發佈之版本皆為"初稿"、錯漏字也不予修正實體書本則為修改過的正式版本,並追加了一些額外的內容


以下正文開始
++++++++++++++++++++



  曾經有過一位高潔無比的騎士,偉大的王者。

  他的出現為黑暗籠罩的不列顛大地帶來轉機。

  手中緊握的黃金之劍,其光芒替夜晚點燃了明亮讓大地迎向黎明。

  縱橫戰場十年,歷經十二場大戰未曾敗北。偉大的王者以被歌頌為赤龍化身的軍神姿態,掃蕩了席捲不列顛的眾多黑影。

  禮儀,理性,公正,清高是他的信條。高貴王者的治世為國家帶來前所未有的繁榮,人民以他為傲、讚頌其英明;騎士們視其為最高指標紛紛投入其麾下。他是最傑出騎士之一;也是率領眾多嘉美洛特騎士的王者。騎士之王的出征是被應許勝利的光輝之道;歸程是凱旋勝利的榮光之道,行經之處皆因他的高貴與長劍而劃出光明。

  那曾是一段即使在夜晚、也能感受到某種光芒的輝煌日子。

  然而──耀眼的事物總是有如短暫的泡影。

  人們如此回憶著。


      ※ ※ ※


  ──是誰?

  坐臥在樹下的少女聽見了,什麼人在呼喚著自己。

  極度的疲倦與睡意不斷襲擊著身軀,知覺已變得遲鈍。那是有如在沖上沙岸的白浪中,包藏著的一粒玻璃珠般的細微音色,甚至比那容易被忽略掉的微弱聲音。然而少女確實聽見了,只因感覺到那是自己必須去聆聽的聲音。

  少女赤著腳在那片沙灘上努力尋找,以雙手拼命翻尋沙泥,撈起那顆玻璃珠辨識它的真面目。

  熟悉不已,不會弄錯的聲音。

  極為溫暖熱切,強烈的思念。

  聽著這陣從遠方傳來的呼喚,原本喪失所有力氣的冰冷四肢似乎又開始變得溫熱。眼框也是一樣──縱使少女還不明白這股在心中蕩漾的情感是怎麼一回事。溫熱的液體在眼眶裡匯集,即將滑落下來。依稀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的瞬間,少女的意識已遠離樹下。

  此刻少女還不知道,這些寶石似的晶瑩淚珠便是她預先得到的報酬。

  某位魔法師替此作證。



Episode.1 召喚 -Traveler-


  蔚藍的晴空高掛頭頂,有位少女佇立於丘陵上俯視著所見一切。

  額前的瀏海飄逸著,及肩的淡金色髮絲被陣風給吹得散亂。少女以手指撫弄被吹亂了的頭髮。

  雲朵好似一匹匹潔白的駿馬,較量著誰的腳程最快。

  風勢逐漸轉強,隨著季節變遷已逐漸轉變為枯褐樣貌的秋草、在風兒的翻弄下變成了黃綠色的波浪。眼前的究竟是草原,還是偽裝成的海洋呢?映入少女祖母綠眼瞳中的是一片瀟灑景色。皮革馬靴像是扎下的根,能夠自腳底充分感受到大地澎湃的生命力。

  不間斷的秋風裡頭,能嗅出自小聞到大的、那種緯度略高的半島環境所特有的氣味,雖然有些淒涼有些荒蕪,但能感覺到一股鮮明的活力。

  絕對不會認錯,這裡是少女再熟悉不過的故鄉──不列顛的大地。

  

  陽光照耀著大地,藍天下的一切都是那麼地鮮明。

  鮮明到了彷彿會將人吞噬,質疑起眼前所見是否為虛像。

  阿爾托莉亞 潘德拉岡(Altria Pandragon)全然無法明白自己為何會在這裡,不明白為何還能以這副模樣眺望懷念的波浪草原。

  努力從記憶裡整理現狀。

  以世界的角度來看,距離她上次眺望原野只間隔了一小段的時間。但若以她自身的時間軸來看、這卻是經歷了一大段旅程後的久違風景。嘉美洛特(Camelot)王朝開始衰敗;圓桌騎士們逐漸分崩離析;劍欄(Camlann)山丘上那互相廝殺的淒慘景象。

  於是轉為尋求聖杯帶來的奇蹟。

  第一次的追尋聖杯之旅:歷經各種辛酸、好不容易就快要得到它了,卻以慘痛的結局收尾。之後又踏上第二次的追尋聖杯之旅:雖然同樣沒能取得聖杯──卻得到了同等寶貴的聖物。得到這聖物後少女便不需要聖杯了。在漫長的旅途中,她取回了自己失去已久的重要事物。

  阿爾托莉亞終於放下心中沉重的牽掛,而她了貫徹十年的沈重使命也終於得以卸下。

  亞瑟王的國度在經歷榮耀的盛世後以分崩離析作為結局,在跨過漫長的旅途後她終於能坦然面對這樣的命運。一直努力守護著的國家滅亡了,也因此卸下國王的身份,平穩地接納了一切的她了無遺憾,只是帶著致命重傷躺在森林裡某棵樹下靜待終焉的到來。

  夜空瞧不見繁星的身影,彷彿全都殞落了。

  只剩下柔和的月光在撫慰大地萬物。

  來到一片安穩與祥和,使人身心放鬆下來的森林。帶著些許迷濛霧氣的神秘氣氛、隱約能聽見不屬於人樂的優美歌聲,這使人感覺自己宛若置身於妖精鄉的入口。

  森林裡的空氣柔和的像是妖精的搖籃曲,讓傷患暫時遺忘了傷口的疼痛,給予難以言喻的平穩心情。

  才在覺得就要睡著的一刻,再睜開眼時阿爾托莉亞已發現自己身在此處。

  那片森林的翠綠色彩自視野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這片不知眺望過多少回的景色。可是與在森林之時比起、心情依舊沒有改變,此刻這種平穩樸實的感覺正是阿爾托莉亞失去了十年之久的事物。

  『貝狄維爾卿(Sir Bedivere)……?』

  左右張望,試著呼喚先前一直陪在自己身旁,那位最後的圓桌騎士。

  然而他的身影已不復存,醒來時唯有自己獨自一人。她更驚訝的是──本該是等待死亡的身軀此刻竟完好如初!?「噗通」「噗通」心臟在在熱切跳動、這種鼓動是真實的沒有錯。伴隨魔力爐心(龍因子)的運轉,高漲的魔力在體內不停循環,光是試著用力握緊手心、阿爾托莉亞便感覺到身體狀況可謂前所未有的高昂。

  可是,卻有著一份不協調感。

  一種高昂而華麗的不實際感。宛若用穩健的腳步去踏著不實的空氣階梯行走,不論用再快的步伐前進都總會感覺缺乏了一份真實感。

  她能明白這種微妙的感受。此刻所擁有的恐怕並非肉身,而是以龐大魔力構成的擬造軀體。

  ──自己是以從者(Servant)的身份現身於此?

  阿爾托莉亞用以往的經驗下了如此判斷。

  這狀況顯得詭異。

  名為亞瑟王的英雄會被召喚是以有機會取得聖杯為前提。她認為已放棄聖杯的現在,自己應該不會再被任何人召喚才對。再來,倘若是像二度參加過的冬木市聖杯戰爭那般擁有獨特系統的召喚式,她應該會得到自己所處時代與地點的相關情報才對。

  然而,阿爾托莉亞卻是什麼資訊也沒能掌握。

  最重要的是……眼下四方更沒見到半個可能是召喚她出來的御主(Master)。

  基於以上理由,阿爾托莉亞想不透自己為何會再以從者的身份被人召喚──而且還是在她所摯愛的不列顛大地上。

  『我到底是…』

  『啊啊,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呢……』

  阿爾托莉亞迷失了前進的方向。

  既然如此,就索性佇足於原地,姑且先什麼也不做吧。雖然連正確的年代都不清楚,至少肯定這絕對是自己的故鄉。

  『仔細一想,原來已經度過了十年的時間呢。』

  阿爾托莉亞在草地上坐了下來,將情感投入這片懷念不已的風景。

  她想著自己像這樣以普通孩子的身份於原野上玩耍,已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大概有十年了吧,自拔起選定國王的石中劍起,她生涯就轉為在宮殿與戰場上度過。之後即使見到了相似的景色,也已轉變為截然不同的感受……特別是縱橫戰場之時。

  同樣是原野,但聳立其上的並非野草,而是插滿大地的劍戟與箭枝;黑煙的濃嗆與血的腥臭味遮蔽了嗅覺,放眼望去只餘下滿地屍骸與受到摧殘的大地。

  阿爾托利亞的晚年,就在這種苦難中度過,所以她很慶幸自己現在又能夠平心欣賞不列顛的風景。

  少女凝視著遠方,彷彿要看盡一切直到地平線的彼端、將之永遠烙印在自己的視界裡,好覆蓋掉那些哀傷的記憶。



  一段時間後風向改變了。

  某種開關被觸碰到,放鬆了許久的阿爾托莉亞突然間神經緊繃起來。

  陣風吹拂所帶來的氣息驟變,草木與濕氣混搭的獨特味道裡參雜著那厭惡的血腥與煙硝味。遠處開始傳來轟隆的爆發音、地面隨著那道聲響一同隱隱地撼動。

  戰爭?蠻族或盜賊的襲擊?長年經驗警告著阿爾托莉亞這無疑是某處開戰的跡象。

  她毅然地起身,集中精神辨別爆炸聲的方向。基於騎士精神首先想到的是要設法避免無謂的死傷,如果這是兩國間戰爭的話便視現場決定該作何行動,但若是盜賊或蠻族襲擊村莊的話,她勢必就會擊退那些暴虐的惡徒。

  縱使卸下了嘉美洛特國王的身份,屬於騎士王的光輝也絕不會消褪。

  將流動於全身的魔力變為加速手段。白與青色身影的少女、即刻用著與那嬌弱身形完全無法聯想在一起的驚人速度奔馳起來,隨風一同前往原野彼端。

  強風迎面呼嘯過少女臉龐,吹得她鬥志越發激昂。

  直線飛奔越過幾座小丘,轉眼間便來到發生戰鬥的地點。

  映入眼簾的……的確少女是最不想見到的情景。

  『這是………果然,這個時代的不列顛還不平穩嗎……可是,竟然用這種殘忍的手段!』

  對眼前所見,騎士王投以怒叱並感到悲痛。阿爾托莉亞握緊拳頭質問自己的記憶,難道就只有在嘉美洛特那短短數年的盛世裡,她才無需見到不列顛的戰亂景象?

  她看到前方山脈的地下建有一座城鎮,便是被襲擊的對象。城鎮外圍的原野被火焰焚燒,飄起的煙既濃又嗆彷彿要染黑天空。有如不列顛大地被異界暗影所侵蝕的風景。

  侵略者是一群被鐵灰色鎧甲包裹的騎士與隨行士兵,對於城鎮的人民不區分身份或男女老幼皆給予無差別的痛擊。城牆外的居民沒能全部都躲進城裡避難,來不及逃走的男性會被殘忍地殺死;女性則會多半會俘虜,之後很可能被用來作為逞獸慾的工具,戰爭的可怕之處不全在統治權的替換,而是那過程中引發的燒殺擄掠。

  更讓人訝異的是,侵略者竟帶來了合成獸(chimaira)──這種被稱作人工幻想的兵器。

  這是場不尋常的戰爭,無法理解為何投入這種對國級的戰力來攻打一座城鎮。這種作戰已稱得上是一種浪費。然而,時間並不會停下來等待人思考、戰線正逐漸壓向城鎮。以戰場的痕跡來看最初是在城外原野附近開戰的。但那應該是突來的奇襲吧,城鎮方的反應明顯慢上了幾步,雙方展開會戰時已快兵臨城下,如果不能及時消滅那些暫時還在後列的合成獸、城鎮絕對會被踐踏過去。

  『為什麼……』

  拳頭更加緊握。阿爾托莉亞的視線專注在那群灰色侵略者的身上,目光裡的怒火像是要燒毀他們那身作為騎士證明的長劍與鎧甲。

  ──你們的騎士道究竟在何處!

  那是這時代裡多數戰士所信奉的指標才對。

  然而騎士道的原點並非止戰,而是時代無奈下的救贖。在冷酷的戰鬥裡尋求一絲人性溫情,在讓人類在刀劍相博的地獄裡能夠維繫尊嚴。正因堅守了那份精神,不斷揮舞長劍奪人性命的騎士們、縱使身浴鮮血卻仍能作個人類,而非墮落成只知殺戮的惡鬼。所以───

  『這種違反騎士道的卑劣戰鬥我絕對不允許!』

  騎士王憤怒到吼了出來,金色的秀髮與裙擺隨著高漲的魔力飄逸。

  阿爾托莉亞不曉得這是哪兩國間的戰爭,也不明白開戰的理由為何,但心中信念告訴她、絕不能容忍這種殘虐無道的屠殺行徑。

  ──黑暗時代……過去一度終結的活地獄又再次出現於眼前了嗎?

  ──那麼,就用這雙手再一次斬斷它。

  『哈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怒吼,高漲的魔力立即轉變為白銀色的無瑕鎧甲依附在身上。

  甲冑映射著光芒、轉眼間阿爾托莉亞便化作銀色彈丸彈射出去。這發銀彈瞬時打進了混亂的戰場,以驚人氣勢撞開意欲俘虜女性的士兵。被撞飛的士兵挨了這一擊後立時吐出鮮血,感到體內臟腑翻騰讓他到幾近失去意識。

  可是正當要下手制裁之時,阿爾托莉亞卻停止了動作。

  『我的劍……為什麼Excalibur沒出現!?』

  慣用的愛劍無論怎麼呼喚都不肯現身,手中僅有摸握有空氣的觸感。

  戰場上無暇多想,只能接受這錯愕的事實,失去聖劍的騎士王即刻拾起地上的無名劍作為替代品。她用編織魔力鎧甲的方式提高長劍的強度,再以寶具──風王結界(Invisible Air)包覆劍身,透過高度收束於劍上的空氣改變了光線折曲率,製作出隱形效果與強化攻擊力。

  『很好…風王結界還可以使用。』

  慣用的武裝至少還保有一樣是不幸中的大幸,只希望急就章的武器一時間還能堪用。

  戰場未曾停滯,剛挨了突擊的士兵已含著血沫毅然起身。滿臉橫肉的濃厚殺意、下一眼便看出他將目標轉為阻礙他的少女騎士。

  騎士與士兵,目光交會。

  「呵…」阿爾托莉亞自嘲著,提醒自己環境的差異。

  她明確想起來了,這裡可和冬木聖杯戰爭時人類已大幅衰弱的時候不同。這是星球還充滿了魔力元素,雖遜於神話時代但怪奇與神秘仍屢見不鮮的時代。儘管剛才那記突擊猛如砲彈,卻還不至於徹底剝奪敵人的行動力,染血的重劍高舉了起來、士兵連試探都不打算便直接衝上前要將嬌小的騎士給斬殺。

  剛猛的一擊送出。

  劍勢才剛揮下,已能感受迎面壓迫的勁風。

  阿爾托莉亞胸中不抱一絲畏懼,即刻跟著衝上前以更快速度揮出不可視的長劍。

  『────!!!』

  無色的一閃。

  勝負僅在電光石火間。

  騎士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率先制裁了一名殘暴的敵人。

  『還沒結束……我要壓制這個不堪的戰場,就算王的責任卸下了、身為騎士的精神也絕不會放下。』

  阿爾托莉亞先將暈倒的女性移至安全處安置,之後她的腳步片刻不曾停歇,全力縱橫於戰場制裁那些冒犯正義與騎士道的卑劣份子。

  青與銀白色交織的身影有如閃電,穿梭於刀劍往來的戰場。

  疾風吹散了硝煙,暴風般的長劍嚴懲褻贖生命的惡徒。這道電光般的制裁軌跡鎖定了所有鐵灰色的侵略者,以及施展無謂暴行的士兵。



  舞動那長劍的力量源頭,是阿爾托莉亞的鬥志與體內龍因子所生成的龐大魔力。她自由地運用著魔力噴射來輔助動作,再於斬擊瞬間施展爆發性的魔力放出、一口氣擊潰敵人的防禦。

  轉眼又揮動手中劍刃俐落地斬下一名鐵灰騎士。騎士之王的威名不容輕視,尋常的戰場上沒有敵人能與挨過她的連續猛攻──縱使手中使用的並非那把聖劍。

  「我的劍…難道會是因為…?」握著些許不習慣的劍柄,阿爾托莉亞思索為何無法喚出自己的愛劍。來回想了數種可能,最後她推測出了一項有力的因素。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不妙了。

  思考的同時手中動作無所停滯,數回交鋒之間又擊倒了一名敵人。

  但隨即,卻又有更多的敵人貼了上來。

  草根與沙塵飛馳,騎乘高大悍馬的騎士正舞動長矛朝著阿爾托莉亞迎面衝去。而她也瞬間反應過來回擊對方!

  「鏗」地,沈重無比的金屬聲爆開───

  兩位騎士短兵交接,龐大的力道衝擊了彼此的身軀。

  鐵灰色的騎士被打下馬匹,阿爾托莉亞也被震得滑行了數步距離。警覺長矛已無法再使用、騎士便拋下了手中廢鐵改抽出背後的戰斧。

  『喝啊啊啊───』

  再一次、雙方兵刃交接。

  意外地,卻是阿爾托莉亞的劍被壓了回去。

  凝重風聲之間、黑色的凶器劃出一道又一道豪邁且不失精巧的軌跡。腳下是靈活的步法、手中是剛猛的斧技,鐵灰色的身影有如鬼神姿態,此等身手擔當一團之長已相當足夠。阿爾托莉亞判斷眼前對手肯定是縱橫沙場已久的老將,正因如此才更讓人感到惋惜──這樣的高手…究竟是在何時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銀與鐵灰的身影互不相讓地反覆衝突,金屬的聲響與火花不停爆開。

  演變為力量與力量的較勁,最後雙方隔著兵刃陷入了僵局。

  『原來如此…把兵器用魔術隱藏起來了?可這力量是怎麼一回事……與小姑娘的體型一點也不相稱啊!』

  『我才想問為什麼,為什麼要發起這種戰鬥!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已經忘記騎士的精神了嗎!』

  趁著這個機會,阿爾托莉亞提出了質問。她不曉得對方是否同為不列顛大地的孩子,又或是語言相異的蠻族……但仍試著出聲提問。

  從頭盔底裡露出的,是一雙黑暗又冰冷的眼睛。

  『騎士道…?真是令人懷念的論調。的確也有過那種時期,但已經不是那種年代了…戰場上需要的不是人道而是效率,既然都是地獄的話不如讓它儘早結束反而省事。』

  可以溝通。但那是一陣乾澀、有如歷經歲月磨耗的聲音。

  與那鬼神般身影完全相稱的聲音,宛如來自地獄的使者。

  衛宮切嗣──不知為何令人想起了那個殺手的名字。

  『但是、這樣的戰鬥又有什麼意義呢!』

  『戰鬥即是殺戮,只不過看透了這個本質罷了。再崇高的精神也抵不過一日溫飽來得重要……這是吃與被吃的時代,不想淪為餌食的話就只能去踐踏,去吞併掉別的傢伙。我們的掠奪也不是沒有分寸、不會真的滅了那個城鎮。小姑娘妳的身手很了得、要加入我們倒是很歡迎。』

  武人手中的技藝不會說謊,劍斧相交之間能感受到對方絕非尋常人物。仔細打量對手那鐵灰色的鎧甲,尚能見到滿是磨痕的紋章,而那個…一定曾是這位騎士的榮耀之證。

  只可惜,如今已同那副鎧甲一起變了樣。

  或許他是飽受了什麼痛苦的折磨,才變成今日的模樣。曾為了名譽與正義而揮劍之人不該淪落至此才對,阿爾托莉亞在心中不住嘆息──雖不知年代為何,難道這時代已經不得不拋棄戰場上的人性了?

  『……為了生存而作的捨棄嗎。』

  『沒人想成為死去的一方。』

  『那為何要襲擊這種城鎮。』

  『哼……一個佔了豐富資源又保有戰力的城鎮,卻不願歸屬任何人或加入一統不列顛的行列,只縮起來奉行作古的亞瑟王精神?太可笑了!』

  『亞…瑟王?』

  聽見自己的名號,阿爾托莉亞瞬時睜大了眼睛。

  『我也曾憧憬過那位騎士之王。可是呢…他的末路是什麼樣子?不列顛變成這副德行又是誰的錯!那樣的騎士道還值得讓人信奉嗎!』

  ──他的末路。

  阿爾托莉亞終於確切體認到原來這裡…真的是自己死後的不列顛嗎?

  震驚與自責湧了上來。

  「光是顧著拯救,卻沒對臣民施以引導。」想起一場跨越時空的酒宴上、某位王者曾這樣直指自己所缺乏之處。

  一瞬間的集中力渙散,讓對手抓到了魔力噴射不協調的細微破綻,巨斧上頭的力道快速壓迫過來、逼得阿爾托莉亞逐漸後退。

  『時代需要的是早日一統不列顛的霸道才對,就像當年亞瑟平定不列顛時一樣!一時的痛楚是必要的,溫吞的作法只會拉長戰事罷了。』

  『……我不記得自己當年那樣做過。你知道嗎…操之過急只會醞釀更大的悲劇,真心想讓不列顛安定的話絕不能只靠戰鬥。』

  阿爾托莉亞的劍,力道開始變強。

  『說出了很漂亮的話吶……或許妳的父親是那時代的高潔騎士吧。』

  劍與斧連番的互擊撞出火花,雙方不停揮動武器並移動腳步、試圖製作決勝的機會。

  『可是、不要忘了!亞瑟的下場是什麼樣子、被稱為完美騎士的蘭斯洛特又是什麼德行!高潔?矜持?騎士之王最後被他的騎士們背叛、就連妻子也被人搶走了。這個世界…需要的不是崇高的道德而是力量!』

  滄桑的聲音轉為咆哮,讓人分不清墮落騎士的話到底是說給誰聽。是眼前的阿爾托莉亞…?又或是他自己呢…?

  無法貫徹拾劍時誓言的騎士,在騎士王的所見所聞之中絕不差眼前這位,然而對方所提到的那個名字卻深深動搖了阿爾托莉亞的心神。

  湖上騎士蘭斯洛特。被譽為最完美的騎士,為亞瑟王而戰的劍之中他是最鋒利的一把;卻同時也是傷害亞瑟王最深的一把劍。

  一把最出色的雙刃之劍。

  對於嘉美洛特的滅亡阿爾托莉亞已能坦然面對,縱使眼前的事實使她哀痛、卻仍能夠承擔這一切。但唯有蘭斯洛特與桂妮薇雅倆人的事……仍讓她還無法釋懷。

  ──亞瑟王不懂人心。

  以前有人如此直言過。

  阿爾托莉亞曾經親身體驗過湖上騎士完全爆發出來的悲憤。

  但就在上次的召喚時,她找回了自己屬於人的心。所以阿爾托莉亞終於得以理解,那對佳人會是以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面對自己,又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結束了一生。

  這稱得上是一則偉業;也是一齣悲劇的推手,直至千百年後亞瑟王是女兒身一事依然沒有被人揭露開來。這是最後的忠誠亦或諷刺呢?四分五裂的圓桌騎士、流落各地臣民,知情之人竟不約而同地將嘉美洛特的這份秘密,在亡國後仍好好地保守住了──於是人們始終以為亞瑟王是男人,也因此那兩人的冤屈始終未能得到洗刷,也得不到諒解。

  無論如何,罪都是無可避免的。

  只是,只不過……倘若當時能適當替那兩人辯解、採取什麼行動的話,至少他倆的事應該能得到人們更多台面下的認同吧,而非只留下片面的污名。這是一齣時代的悲劇,也是三個看似完美但扭曲的人一同犯下的錯誤。

  回想起人心是怎麼一回事、終於瞭解到自己真正錯誤那一刻起,阿爾托莉亞曾想過有無方法能為兩人做些什麼。在痛苦的回憶之中,她唯一勉強算得上是補償的──就是一度親手制裁了那名背叛騎士,賜給他一個渴求的心安。

  可是……這樣真的就足夠了嗎?

  阿爾托莉亞已不會再追求聖杯了,不會再去否定自己。

  但是她,也絕不能任人肆意污衊自己與那兩人的名譽。

  『…看樣子是不會有任何交集了,談話到此為止。』

  『也對。分個勝負吧小姑娘───』

  互相震開彼此的兩人,於一瞬間重拾架勢。

  墮落騎士以最大的力量揮動兵器而產生的暴風、搶在大斧重擊之前就已迎面襲來。

  速度與間距皆無可挑剔的一擊,在此之下不會有能夠存活的生命。

  然而那種道理,在騎士王的面前並不適用───!

  如果那一斧是暴風的固態凝聚。

  那麼阿爾托莉亞的劍就是奔馳的疾風──以超越暴風的速度搶先斬斷了斧柄。

  「迅捷又精妙的一劍」是墮落騎士最後的思考。

  破壞武器的第一劍,與分出勝負的第二劍。那是一氣呵成的連續疾風,猛烈的劍勢裡沒有任何留情。灰色鎧甲的碎片在半空中飛散、裡頭本該保護的肌肉和骨頭一一斷裂,內臟也被斬擊的力量壓成了粉碎。

  鮮血濺滿周圍的地面。

  但是,男人並沒有倒下,而是保持佇立的姿勢就這樣斷了氣。讓人不禁想像他是否在這最後的決鬥裡,找回了些許騎士的尊嚴呢?

  這一劍下去後,阿爾托莉亞內心百感交集。

  但為此停留的時間就連兩秒都不超過。

  ──如果來到這裡是為了負起責任、收拾自己造成的殘局……似乎還能令人接受吧。
身為騎士之王的少女這麼想著。


  一場對決結束了,但戰場仍在繼續著。

  先前所看到的合成獸已慢慢推進至前線,察覺這事後阿爾托莉亞便打算搶先一步迎擊。

  塵土隨著爬行的路徑揚起,合成獸外觀像是高達十餘公尺、能以二足站立的巨大蜥蜴。蜥蜴的爪牙尖利,身軀佈滿金屬質感的盾甲鱗片,從尾巴處分岔出兩個吐著細舌的眼鏡蛇頭。光看這副模樣就不難想像是她為了戰鬥而特化的生物。

  面對這般龐然大物,阿爾托莉亞反倒加快了衝刺、她判斷在此擊倒敵人的王牌會有顯著的威嚇效果並有效削減戰力。

  一鼓作氣地進攻。

  轉眼間、近百公尺的間距已消失。

  『這個距離差不多了。』

  人與獸的距離已縮短至二十公尺。阿爾托莉亞集中精神注意合成獸的動向,仔細目測著爪牙和尾巴的捕捉範圍並不忘將變數計算在內。在她的經驗裡這類東西往往會有一至兩種特殊能力:好比像是能伸縮的爪牙或手腳、能夠射出的銳刺或骨板。或是刮起旋風、噴射火焰、吐出毒液等招數。

  即使如此,對於縱橫過無數戰場的騎士王,這種程度的魔獸絲毫不會放在眼裡。

  下個瞬間、距離又縮短了。

  同個瞬間裡阿爾托莉亞也確實看到了──巨蜥口中的利牙摩擦出陣陣火花、發出尖銳的咆哮。

  這道些微星火立即變成了巨大的灼熱火浪,下一秒便將她給完全淹沒。

  戰場上有注意到的人們,全為了這一幕而屏息。

  鐵灰的侵略軍團為之叫好;防衛軍這側則是面露苦澀,為這位前來助陣的少女騎士戰死一事哀痛。

  ──然而,宛若奇蹟般的景象降臨。

  有人失望;有人歡呼。

  才在少女身影隱沒於熱焰的下一刻,包圍她的烈焰就被打散成破碎的浪花,那道火焰就連少女的一根髮絲都沒能燃燒起來。原來在火焰即將灼燒身軀的關頭,阿爾托莉亞握緊手中不可視的長劍、掀起不懼焰浪的烈風反壓了回去。

  狂風的野獸──風王鐵鎚(Strike air)劇烈咆哮著。

  風王結界的另一種使用方式、將壓縮在劍上的超高密度空氣瞬時解放,其猛烈的風壓別說是吹散火焰,那股力道就算將面前的集團給撕碎都綽綽有餘。

  烈焰回撲到了巨蜥自身、遮蔽了牠的視線使之停下腳步。

  趁著這一刻、阿爾托莉亞奮力揮下手中長劍。

  「鏘───」尖銳的金屬碰撞聲響起。

  『咕,比預想來想更堅硬嗎!?』

  聽見這聲音,感覺手中傳來的堅硬觸感可以肯定巨蜥的鱗片發揮了防禦效果。這一劍雖然砍裂了鱗片,卻沒能深入進去切開骨肉。

  巨蜥反擊了,用牠尖銳的爪子試圖撕裂傷害自己的小生物。

  但被輕鬆避開。

  然後、那小生物即將反擊。

  剛才那劍並未讓阿爾托莉亞受挫,原本那就只是近乎試探的攻擊罷了。現在她這一擊才是她真正的本事──擁有龍因子的軀體賜給了她名為魔力爐心的利器,隨著呼吸與熱血還有鬥志的脈動、龐大的魔力隨著血液流竄至全身,只差一個盡情宣洩的出口。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一次避開爪子的瞬間。阿爾托莉亞靠著魔力噴射的爆發性加速逼近巨蜥眼前,高舉長劍全力劈下。魔力的餘光隨著長劍的軌跡飄散,於接觸鱗片的同時炸烈出奪目光輝,勾起一股悶沈的爆發聲。

  『■■■■■■■■■■■■■■■!』

  巨蜥發出響徹原野的哀嚎。目睹到這一幕的人們、心神在巨響下彷彿被暫時凍結住。

  雙方的體型明明是天差地遠,卻讓人感覺巨蜥因這一劍的力量而被震得後退。

  混雜的碎片在空中飛舞,分不清哪些是金屬哪些是鱗片。劍刃承受不住如此驚人的力量而粉碎,所幸在此之前它已達成使命──魔力爆發的豪邁一擊不僅切斷了鱗片與骨肉,更隨著劍勢砍進巨蜥體內摧毀裡頭的一切。

  然而。阿爾托莉亞的目光依舊保持銳利。

  「果然…!」如她的直覺所預見,合成獸做了死前的最後掙扎。雖然龐大的身軀乾脆地倒下了,後頭頭的尾巴卻還棄而不捨地掙扎,打算帶著敵人一同上路。

  由於失去了武器而暫時無法迎擊,阿爾托莉亞打算先退離尾巴的射程。

  可是,卻連那個份必要都沒有了。

  才在蛇尾一有動作,襲來的兩枝長箭便貫穿了牠們的腦袋>尾巴垂倒在地掙扎了幾下後終於不再有動靜。

  感覺上漫長的人獸對峙,實則不過幾秒的時間。循著銳箭飛來的軌跡望去,阿爾托莉亞發覺掩護自己的是一名少女弓手。對方朝她比了個道謝的手勢,似乎打算朝著這邊過來。

  仔細一看局勢:不光是那名弓手,更有以集團為單位的敵軍將矛頭指向了阿爾托莉亞。

  看見這副光景,阿爾托莉亞卻自信地笑了。

  『很好、這樣的發展正合我意。』

  阿爾托莉亞再度開始疾走。到目前為止,戰爭走向都在她的預想之中。

  先展開掃蕩、將落單的敵軍各個擊破並掩護人少的防衛軍,之後再擊倒對方的大型兵力,如此一來敵軍的注意力勢必會移轉至自己的身上。

  計畫如預想那般順利,戰場上已經無人能夠忽視這位突然插進來少女騎士,也因為敵軍將優先目標移轉到了她的身上,使得整體動向連帶地變得好判別許多。打從一開始阿爾托莉亞就進行過這層戰略上的考量,她在一對一的決鬥裡表現固然英勇、但論起大規模的軍隊戰役也絕不遜色。畢竟這是一場戰爭而非戰鬥,只靠匹夫愚猛之力無法輕易得勝,像這樣縱觀全局、把握時機展開攻守行動才是將帥所必備的條件。




  鐵灰色的軍隊開始集結,打算包抄礙事的少女騎士。

  防衛軍趁機重整了險些渙散的體勢,藉著敵軍將注意力集中在少女騎士的時候、從側面與後面追了上去反擊。隨即,魔術師和投擲爆彈的部隊也趕來支援,他們負責抵擋合成獸的侵攻。那些生物兵器雖有著強大的戰鬥力,但只要握有應對道具並運用戰術的話人類總還是有辦法抵擋。

  這樣的應對相當正確。阿爾托莉亞這才發覺到,守城軍的指揮者似乎正是剛才掩護自己的弓手。

  局勢已從敵軍壓倒性的優勢漸漸扳為勢均力敵,第一階段的戰略目的已達成。

  可是手中失去了武器,讓阿爾托莉亞原本預想的第二階段展開會變得不利,為此她必須趕緊取得新的武器才行。

  忽然間,阿爾托莉亞的疾走停了下來。

  敵軍自四方包圍的陣型,讓她已沒有轉進的餘地。防衛軍雖有人衝了上來想替開她出一條道路、卻被檔了下來形成進退不得局面。

  『該死的女孩、膽敢來亂我們的好事───!』

  『妳是他們雇來的傭兵嗎?』

  『不,只是路過的騎士罷了。阻止你們的乖誕行徑全出於我的信念……或許你們認為騎士道是過時的迂腐精神,但那是我在戰場上所信奉的…』

  不待語畢敵人便已襲擊過來。失去武器的阿爾托莉亞打算先以手甲格檔開長槍,再伺機搶奪對手腰間的配劍。她將力量集中在拳上揮出,魔力放出的一擊在士兵胸甲上打出了深深的凹痕,只可惜奪劍之舉未能順利,隨即又有兩名敵人湧上來圍攻她。幸好就在這時──

  『騎士殿下、請接住我的劍!』

  女性的聲音傳來,聽起來穩健又可靠。聲音的主人是先前的少女弓手,阿爾托莉亞陣趕緊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原來對方已經將一柄長劍搭上了弓準備往自己這邊射過來。

  阿爾托莉亞再度衝刺,硬是靠著魔力噴射的撞擊弄倒了敵人的馬匹、在包圍陣型之間製造出了一個缺口。她以卓越的爆發力突圍,用音速般的瞬間動作一口氣甩開了敵軍、朝向遠方弓手那兒奔馳過去。敵軍反應也不遲鈍,立即搭起了弓箭對準她射出。

  後方有著敵人射出的銳箭;前方飛來的長劍絕不可錯過。

  機會僅有一次,只要一有失誤就會陷入困境。

  可是她……怎會犯下那種失誤呢。

  身後的箭,與身前的劍。

  兩方同時射出,先一步抵達的卻是距離較遠的長劍。看準飛來軌道後,阿爾托莉亞俐落地接住了在半空中飛馳的長劍,順勢轉身格開自後方襲來的數支銳箭。

  「好輕!」明明是一般規格的雙手長劍,重量卻意外地輕盈了許多。才瞄了一眼劍身的光澤就可以知道,這似乎不是用尋常鋼鐵所鑄成。

  然而,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這一次,大量的劍矢如雨一般襲來。

  阿爾托莉亞重新聚起了風王結界。往劍身收束的大氣開始快速流動,伴隨著連續揮動驅散了襲來的箭群。

  解除了片刻的危機,重握長劍後阿爾托莉亞再度衝向敵人。認真起來的她絕非尋常軍隊就能夠壓制住,如果不是以百人為單位的壓倒性數量去圍攻,至少要是圓桌騎士程度的戰士才有辦法與之抗衡。

  倘若從上空俯瞰整個戰場,乍看之下會以為鐵灰色的軍團正在圍攻著金髮藍衣的少女騎士,然而實際上他們卻是被內側的少女與外側的防衛軍進行了雙面夾擊。

  揮動著長劍,阿爾托莉亞奮勇擊倒著一名又一名的敵人。趁著空檔間察看周遭,她確認戰況已成功逆轉過來、從先前的對等轉為守城軍佔了優勢。而這點,不單是戰術運用與自己的戰鬥力使然,她現在才注意到戰場上還有一個人的貢獻絕對不遜色於她。

  ──那是…兩次掩護我的弓手!

  這才一窺對方戰場上的姿態。

  從先前指揮己軍動作來看,阿爾托莉亞能瞭解那名弓手有著行軍打仗的底子,可是卻萬萬沒有料想到對方就連在單兵能力上也是如此地出色。

  迅速、而且手法俐落。

  印象色是頭髮的紫,以及衣裝的黑。

  年紀像是剛脫離少女歲月沒多久,留著一頭深紫羅蘭色短髮的少女早拋下原本所持的長弓,改抽出配在側腰的一對劍戟應戰。她只穿著了輕便的護具與長至大腿的皮靴,明顯是往重視機動力勝於防禦力的方向發展,少女和阿爾托莉亞一樣如陣疾風穿梭於戰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一擊倒鎖定的目標。

  她手中雙劍有著長短之別:右手所持的那把劍除了較一般長劍來得短而尖銳之外,並無特殊之處;左手所持的那把卻是只比匕首長些,然而刃寬與厚度都明顯超出一般短劍,甚至附有鋸齒般的構造能破壞敵人的兵器。

  中等長度的單手劍,與短而厚實的鋸劍(Sword breaker)的組合。

  少女不像阿爾托莉亞使用著那種快速又強硬的劍術,而是施展敏捷精準的劍技。一長一短的雙劍在她手中彷彿沒有重量,自在揮舞著殺傷敵人。即使對手以鎧甲將自己嚴密保護,她也能在過招間準確自甲冑空隙將雙劍送入。

  同時,少女更利用左手鋸劍的厚度來作為格檔的兵器、防禦住了無數次的攻擊。

  左手撥開敵人的長矛、右手的劍也立即突刺過去。少女精確掌握攻防的一瞬間,轉眼又有一名鐵灰騎士發出哀嚎從馬上墜落下來。騎士的右手幾乎被砍斷、隨即被貫穿的喉嚨不再發出聲音。如果說騎士王的進擊是沈重的落石,少女施展的一連串侵攻便是綿密的沙瀑、無論怎麼防禦都會被滲透似的。

  不過…下一波包抄過來的數名長槍兵在距離上明顯被佔了優勢。

  她會就此後退嗎…?還是依靠技術強行突破呢…?

  ────兩者皆非。

  少女稍微後躍並收起右手的單手劍,換成自腰後取下的長鞭應戰。靈動揮出的鞭子是毒蛇、立時緊咬離它最近的敵人並將之拖來,那名士兵雖試圖反抗但長槍卻被輕鬆格擋開──接著少女右手的劍迅速沒入他咽喉之中。

  轉眼間少女收起了鞭子,就連短劍也回到了腰上的鞘裡。

  只因她手中武器已換成了從敵人那兒奪取來的長槍。

  這下子雙方就平等了。以長槍迎擊長槍的戰鬥即使一對多也絲毫不見構成劣勢,少女的戰鬥能力在質上面遠抵過敵人的數量,暴雨般的綿密刺擊極為迅速、眨眼間就擊退了圍攻過來的敵人。

  若想為她表現讚嘆的話……此刻還並非時機。

  舞台上的演出還在進行。

  少女精湛的戰鬥方式,若要以一詞形容的話便是──兵器之舞(Dance)。

  長槍於手中並沒停留多少時間,稍過片刻就被換了下來。被插在地上的長槍看起來有些消沈,像是希望能與原本的舞伴共演更多時間。

  少女衝入了密集的敵陣中以拾起的大鐮橫掃;對於穿著重鍇與盾的敵人則改以重劍強攻,隨即又抽出腰間雙劍靈活地殺敵。英雄們都是各自鍛鍊最擅長的一項武藝、使其昇華為爐火純青的絕藝,然而紫色少女的風格卻是一番新氣象,她視狀況隨時更換武器在戰場上游擊。長弓,雙劍,鞭子,長槍,大鐮,重劍,斧頭等等,即使是重兵器少女也活用至相當程度。多彩的姿態有如戰場上的一名美妙舞者,場上兵刃彷彿全是她演出的小道具,也是她的舞伴。



  銀青與紫黑的身形分頭進擊。

  以兩位少女的活躍為契機,在防衛軍的奮戰加持下戰場即將被平定。

  不知名的紫髮少女與騎士王阿爾托莉亞終於在近距離下相會了,叱吒戰場的她們背部緊貼著靠在一起,宛如並肩作戰多年的戰友。

  『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出色的戰技實在讓人一飽眼福,也感謝妳之前的兩度援護。』

  『謝謝誇獎。但還比不上騎士殿下您,想單靠一把劍就要橫掃戰場的話、這邊可是辦不到的。』

  『呵,真的嗎?』

  身後這位全方位型的戰士,她那洗鍊的武藝讓阿爾托莉亞打從心底發出讚嘆之情。同時,近距離接觸下能感受到對方傳來的一股魔力波動。

  「原來是這樣嗎?」近距離的接觸讓阿爾托莉亞確認了一件事。雖然不清楚運用的方式,但少女也和自己一樣是運用了魔力來強化自身。

  『誰知道呢。總之……結束這場戰爭比較重要!』

  與騎士王那平穩的呼吸相較之下,紫髮少女的呼吸顯得急促。

  這是當然的,從者身上不會有真正的病痛,也沒有肉體疲勞這種負擔,就連呼吸也不過是他們下意識扮演著生前自己的反射動作而已。從者真正需要的只有名為魔力的燃料,供給充足的話他們便是最優秀的戰鬥單位。

  『以及由衷感謝前來支援我們,之後請務必讓我知道騎士殿下您的名字。』

  少女忠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副嚇人的運動能力就不用說了,在她眼中看來阿爾托莉亞那樣敏銳判斷出敵人動向,招招揮出強大威力的劍術才是真正的銳不可當。至於自己反而顯得太花俏了些。

  『這邊也是一樣的想法,到時也請告訴我妳的名字。』

  『敵人只剩垂死掙扎的餘力,很快就會徹底潰散放棄戰鬥的。只要再加一把勁就好了。』

  對話的時候,雙方手中的劍戟並未停頓、繼續擊退敵軍。

  正如她們所言,這場戰爭已進入尾聲。

  『戰場還殘存兩頭合成獸,只要解決牠們就大勢已定。那麼一人負責一隻如何?』

  紫髮少女提議說道。

  『沒問題。看起來皮較硬的那隻就交給我吧。會盡量不弄壞這把劍的。』

  金髮少女乾脆地附議。

  『請別顧慮太多全力上吧!劍毀了還能再鑄造,真弄壞了也沒關係。不好意思就麻煩您了,我負責解決另外那頭!』

  語畢,黑與銀的身影便各自衝了出去。

  分頭奔馳的暴風,展開了最後的掃蕩。

  紫髮少女的目標是一頭宛若巨熊的猛獸,身上有著類似豪豬的尖銳毛髮。

  阿爾托莉亞的目標則是類似先前的巨蜥,不同之處在於體型較小以及尾巴上沒有蛇頭。背部倒是長滿了如刀刃般鋒利的鱗片。。

  『拜託您了,騎士殿下───』

  瞧見奔馳的阿爾托莉亞,防衛軍友紛紛讓出道路並給予支援。

  『請繼續用魔術和爆彈牽制牠,感謝。』

  阿爾托莉亞全速繞至巨蜥側面。這次已無需試探,趁著牠被守城軍的攻擊吸引走注意之時便奮力朝巨蜥的頸部砍了下去。

  凌駕斬擊之概念的一劍。

  魔力的光輝,再度爆發。

  深至斷骨的傷痕指出,這一劍確實擊潰了巨蜥的要害。從傷口處噴灑出的體液降下了區域性的血雨,在這陣紅雨之中阿爾托莉亞又再次揮出斬擊。她邊迴避巨蜥那發狂般的死前反擊,接連地一劍又一劍斬下去。

  『■■■■■■───……』

  伴隨最後的悲鳴,巨蜥的腦袋墜落地面。

  阿爾托莉亞趕緊回過頭看另一側的情況。

  「呼──』吐出安心的喘息。

  才一回頭她就看見了──身上插滿大量兵器而噴灑鮮血、緩緩仰天倒下的巨獸。與自己同樣,還未知的名紫髮少女無傷收拾掉了那隻合成獸。

  成敗已定。

  至此,戰爭已可說要宣告落幕。


      ※ ※ ※


  兩位英雄的活躍與防衛軍的奮戰不懈使然,一場戰爭結束了,盼望和平的人們成功保護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可謂皆大歡喜的結局。

  那種事情,不過是冰山浮於海面上的一角。

  一旦兩軍兵刃交鋒,幾乎不會有著所謂的美好收場。沒有傷亡的戰爭只存在於童話與奇蹟之中,挑起戰爭的人們、勢必要有一方灑出他們的鮮血作為獻祭給戰爭女神(Atena)的貢品才能換取落幕。

  劍戟交錯的金屬聲消失了;馬蹄奔跑的節奏聲也停止了。

  還殘存於原野上的只有兩種東西。

  看不見的──血腥與黑煙混合在一起的臭味。即使陣風不停吹拂也沒法讓它快速散去。

  看得見的──插滿大地的兵刃與橫臥的屍體。那是怎麼也無法與草木融為一體的不自然風景,是對大地的褻瀆,也是折磨觀看者精神的詛咒。

  惡徒的血液亦是紅色,與善人並沒有兩樣。

  他們的居所,應該也有等待著他們回去的家人。

  他們的身後,或許是有著不得不進行這種殺戮的理由或是某種信念。

  但這些在戰爭結束後,在軀體化為冰冷之後──全都變得不再有意義。戰鬥的本質即是掠奪與踐踏,為戰爭下定義是專屬勝者的權力、敗者只能無條件地接受擺弄。剝奪生命的行為是殘酷亦是悲傷之事,有人能藉著慾望與激情跨越過去、但有更多的人為此感到恐懼,所以開戰之時才往往需要某種名分或是大義,這並非用來說服外人……而是意在鎮定自我。

  也因此,促成了騎士精神的誕生。

  『騎士道的原點並非止戰,而是賜予我們這樣的人一份心靈慰藉……』

  原野在燃燒、風中帶著煙硝氣味。

  腳邊野草沾紅色的液體、還在一滴滴流下。緩緩上升的黑煙將又會飄向何方呢?阿爾托莉亞以苦澀的口吻自言自語地問著。

  眼前所見的情景,傳進鼻子裡的味道與吸進肺裡空氣,這些全都是真實沒錯。然而腦子卻怎麼也不願承認五官所感受到的東西,告訴著自身這其實都是虛像對吧……有如一幅殘酷而不實的畫作。

  在陽光的照射下,劇烈運動過的身子應該是炙熱的才對。但阿爾托莉亞只感到一股透心的寒意。

  無論幾次都無法習慣這樣的景色。

  歷經戰事的十年歲月裡,也仍未因此感到麻木。

  戰場上無與爭鋒的騎士之王,卻是比誰都厭惡野蠻的鬥爭。

  ──Saber對會出現犧牲者的戰鬥比誰都感到害怕對吧。所以才總想把戰鬥壓抑在最小的範圍內。

  那是不久前才聽過的話語,出自與自己相似的少年(Master)口中。

  ──不論什麼時代,戰場永遠都是真正的地獄。沒有希望、只有無止盡的絕望罷了。既然如此,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最高效率與最小程度的消耗,於最短時間內結束一切。

  那是更早之前聽見的言論,出自與自己選擇相異道路的男人(Master)口中。  

  無論哪邊說的都是事實。

  戰鬥即是殺戮,所以自己才會厭惡。

  戰鬥即是殺戮,或許需要的並非包裝而是效率。

  即使如此……阿爾托莉亞也沒有妥協,依然選擇堅定地走在騎士道的路上。這是她跨越多道難關一路走來的自傲,同時也是肩上扛起的責任。然而同樣是身為人子,所以由衷地祈禱放下這些重量的一日能夠到來,祈求自己也能獲得一份平凡的幸福。

  『如果有讓能我安心地放下騎士道的時候,那想必就是……』

  ──真正和平的到來吧。

  望著眼前的景色,期盼和平的騎士王低聲作出結論。



  『騎士殿下,您怎麼了嗎?』

  聽見呼喚自己的聲音,阿爾托莉亞這才自禱告中回過神來。

  『感謝借給我貴重的長劍使用,現在就將劍還給妳。』

  她驚覺應當先歸還長劍才對。劍是騎士的精神象徵,願意將重要配劍借給自己的這份恩情。阿爾托莉亞慎重表達感謝之意。

  只不過解除風王結界後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一時間羞愧的將臉沈了下去。

  『……抱歉。我會想辦法賠償的。』

  這柄長劍雖沒有變成粉碎,但在連續承受龍因子的魔力作用之下劍身終究出現了細微損傷。不過少女接過長劍後並沒有生氣,反倒是感慨又欽佩似的笑了出來。

  『呵,這反而讓人佩服呢……已經說過劍並不是問題就請您別在意。對了,很失禮現在才報上身份。我的名字菈瑟薇兒,是這座城鎮的居民也防衛軍的一員。僅僅如此而已。』

  『妳是這座城鎮的騎士菈瑟薇兒嗎…?』

  『感謝您的讚賞,很可惜並不是呢。我並不具備那個資格、也沒有意願。』菈瑟薇兒搖了搖頭說道。

  這番說詞讓阿爾托莉亞感到訝異。菈瑟薇兒擁有不凡的身手,穩健的禮儀與氣質。手持長劍的她絕對有資格受封為騎士才對。

  但她隨即醒悟到這想法,恐怕不過是自己的一相情願。

  這時代似乎騎士的地位幾經沒落了。

  況且對方還是年輕的女性。

  『菈瑟薇兒……有點罕見的名字呢。』

  『似乎是的樣子呢?因為我很少離開這裡、所以也不清楚其他地方是否會有相似的名字。或許海的那一頭會有人聽過也說不定。』

  見對方友善地伸出了手,阿爾托莉亞也跟著伸出手回握。

  她們彼此微笑以對,但由於兩人有著一個頭的身高差,阿爾托莉亞必須稍微抬頭仰望菈瑟薇兒。

  『請問您的名字又是?以及、有個問題恕我冒昧一問。』

  這時候,阿爾托莉亞察覺對方的力道稍微加重了。

  『什麼?』

  紫髮少女的口氣突然改變、轉為帶著些許嚴肅。

  『您……真的是人類嗎───』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尖銳的質問送了過來。

  眼神與掌心傳過來氣息並沒有半點敵意,而是一種想確認什麼的感覺。

  不待阿爾托莉亞的回答,對方直接說出了那個關鍵字。

  『我想請問一件事…』


  ──英勇的您、會是我的從者嗎?



(EP.2待續)

創作回應

Grand Chase 到此一遊
你好,內容讓小弟我●—●b,已訂閱追蹤
2017-09-02 15:34:09
嘯月
謝謝你,感謝支持^ ^
2017-09-02 16:2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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