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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極短篇】生日禮物

白薄荷葉 | 2024-04-09 02:46:41 | 巴幣 2 | 人氣 33

天還未黑,我卻早已踏出了公司,來到附近的麵包舖。

伶著預定好的蛋糕,順路買了兩盒便當,我喚來街邊的出租車。

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久違地破一次費也沒甚麽大不了。

「我離開公司了。」拿出手機,屏幕左側的白框閃著昨夜的情話,澄澈安謐的嗓音喚著「彤姐」。似乎我們第一次相遇起,你便自顧自地這麽稱呼我了。

那時你還總穿著黑白色,置於人叢中便沒了蹤跡,如同浪花奔騰入海。

所以我買了灰色的蛋糕,那是你的保護色。頂部斑斕的點綴,就像你的眼睛,帶有不屬於青春的暗淡,又總能在喜悅時重燃起光芒。

父母離異,同學的排擠,養父的不負責。你經歷了太多太多,那從眼中映出的深淵,卻將我深深吸引住,撇上一眼便失了魂,視綫内再無他物。

漸漸地,我們熟絡起來。有時加班至深夜,距離住所太遠,索性就待在你那,同枕而眠。

深夜是在輾轉無眠與忍耐中度過,在女性戀愛不普遍的社會,我不愿邁步過前,將那早已分崩離析的心再傷害一遍。

但本打算慢慢來的我,卻被你先一步表明了心意。

你望著我,生澀地凑過來;那未曾屬於過任何人的味道,被我搶先嘗儘了一遍。

披散的髮絲將空氣染上甜膩的芳香,將你我拖入幻夢。

正打算出手的獵人,竟被獵物先一步推到在地,不曾料到自己才是被盯上的那方。

真可謂是正中下懷,我陷入你的陷阱中,無法自拔。

但戒心極强的野貓,亮出獠牙之時,才發覺自己的利爪已被盡數脫去。

滾燙的淚珠拍打而下,未曾暴露出悲傷的面容一愣,壓在身上的手勒得更緊了。

你是孤高的。那報復般的發泄是你對過往的傾訴,那不懂憐香惜玉的禁錮是世界曾予以你的枷鎖。唯有待天明、夢初醒,方才肯再度俯視我,扮演出拿手的家貓模樣。

思緒無處飄逸,我舔了舔嘴唇。

拿出口紅,輕輕對著車窗反射檢查儀容。

孤零零的玫瑰味是單調且無趣的。

緊接而來的次夜,你卸下防備,彎起眉毛,幾乎依偎在我身上,傳來的溫度比平常還高。

那一夜換成你舒展了眉眼。撫得模糊不清的玫瑰味紅吻,是我的專屬印記。

愛扮老成的孩子,濃妝艷服並不適合你,那是屬於大人的骯髒顔色。

你總說我身上香水味太烈,口紅塗得太多。

但只有那樣,我才能在你精神的死海裡穩固唯一的帆船。

而你總是會原諒我的占有慾,眯眼輕輕哼鳴幾聲,欣然接受我的體溫。

天旋地轉後,隔壁租客欲要舉報房間傳來的回響。

舊居待久了也會厭,正好換個新宿舍,也好避免撞見與你有過淵源的同校生。

那個月省吃省用,共處時間反而更少,心中難免煩躁。

然而,一想到近在咫尺的墨色柔髮,沁骨涼意便將陰霾一掃而空,我莫名有了力氣,辦公桌上冷掉的泡麵都可口起來。

對了,總吃泡麵可不行,正處於發育期的身體可要好好補償營養。你到底是怎麽將那種東西吃上一年的?

甚麽都吃的你,沒有任何對食物的偏好喜惡。為了重燃你的口腹之慾,異國風味的便當嘗了個遍,味如嚼蠟的樣子我也看了個遍。

但那嘗試親自下厨的「毒殺案」,我可不想再經歷一遍。

咳咳,打那以後,你似乎甚麽都吃得很香。

高速上的風景一成不變,永遠是相同的車輛忽赤而過。殘陽餘暉一閃一滅,又在進入隧道後被陰沉的指路燈取代。

很快,你初次與愛人一同過了生日。

那時的你哭著,粘了蛋糕屑的嘴角卻是笑著的,蒼白星芒皆因你而有了色彩。

你告訴了我很多很多,失去活著動力的你與死亡只是一綫之差。

可是你睜開眼,對我說,有我在就不怕。

瑪瑙般的褐色雙眼只為我而亮,也只為我而悸動。

我予以你愛,而你回以心中的全部。

或許我是個很糟糕的人吧,帶有私心地靠近你,又無法在你泣訴時帶來言語上的安慰。

但我會將所有指向你的傷害擋下,將那支離破碎的心保護好、呵護備至,直到時間蕩起皮膚的漣漪,抹去一切思緒。

已經被人惡意切開的汽水罐,無論再怎麽修補,就算換了外表也一樣,漏掉的氣都不會回來了。

無聊的廉價糖水總是不惹人憐愛,而我卻忠愛這種味道、這種不會刺痛五感的甜膩。

人們永遠不會發現,在萬千個人造糖精的瓶内,只有你是純天然的隱藏款,只有你會在無數個死黑的冬夜裡為我帶來亮光,也只有你會像個記事簿似的、將我酒精味的怨言一字不漏地錄入心中。

「就快到了。」我再次拿出手機,晴天娃娃的小布偶在朦朧月芽下顛啊顛。

這是相遇一周年的禮物。我還記得你那包滿白布的手,以及手中小巧的紡織品。你的眼中又有了淚,卻再也找不著深淵的痕跡。

「對不起,我做得醜了......」

你垂頭,像是待罰的小孩子,繃著眉,漲紅了臉。

精緻的挂飾卻默默反駁著你的話語,隨著夜色輕輕搖蕩。

那晚又是個曖昧的不眠夜。

你開始頻繁地向我尋求肯定,每次扭轉房門,都是紙筆添添改改的聲響,你揪住我,眼睛在詢問:畫得還可以吧?

收到訊號,我便凑近了看,手工桌上是黑白分明的簡筆畫;黑的像密密麻麻的人群,白的像你手腕上的紗布。

待不到三秒,深褐色眼眸又會望過來,焦急地渴望肯定。

「超酷!」,這是固定回答。

我不像你那般聰明,也不如你那般有藝術天分。唯一與繪畫有關的記憶就是兒時為墻添上的「人工裂痕」,裝修工是拿著蠟筆笑眯眯的我,維修工是貼上創可貼喊冤的我。

我不會再讓你上天賜的藝術細胞被任何人抹殺,就算對方是你的家人也一樣。

幾年後我們會去到外國......你討厭炎熱的天氣,那麽就是北歐。你會成為藝術家,而我會在每個無聲的夜晚中待著亮光下奮鬥的你一同入眠,也許醒來時,我們會出去散散步,去到很遠很遠的遠方,隨處住下,靠得很近很近——正如初遇時一般,然後擁著這份幸福感,安然入睡。

我拿起手機。

説起來,今天都沒收到過你的回復

或許是錯覺,最近你的眼睛似乎不再為我而亮,總是皺起的眉毛不再因見到我而放鬆。

是學校的人又欺負你了嗎?還是你那該死的養父又過來找麻煩了?

這段路途有些過於漫長了。

街燈緩緩停定,光暈落在空蕩的座位上,我下了車。

我喜歡在樓下靜靜地盯著窗戶内的你,這是習慣,每次我都會先這麽駐足幾分鐘。

夜色是烏亮的黑洞,將樓宇吞噬了;點著燈的方格是即將熄滅的孤星,苟延殘喘,伴著撲簌簌的狂風閉了眸。

但那頂層死撐著的白光,刺痛了我的眼。

我看到你熟悉的身影。

以及不熟悉的、僵硬的、挂在脖頸之上的繩索。

蛋糕盒碰了地,風一吹,頂上的裝飾翻滾起來,狠狠落入泥水,沒入黑暗中。

黑洞是個無聲無息的深淵。

而深淵將你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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