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伍拾、莫非推理(上)
要說這是我紀錄這些都市傳說、怪談、佚事與玄怪傳說等事物以來，遇過比較特殊的「故事」嗎？其實我更偏向將其歸類在有別過往的「遭遇」。
沒錯，是遭遇，關於我這位故事記錄者參與其中的個人遭遇。
若有人看過我之前記錄過的一些故事，就能知道有時我會在參雜些許的個人觀點、感想，後記之外，意外扮演某種角色。
也唯有我意外被捲入那些說書人的故事，我才有能參與其中，而非從一開始就有關係紐帶將彼此纏繞在一起。
儘管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更像是意外的龍套，或是被牽連其中反而經歷了危機；例如我就曾經因為出現在某個詭異至極的……命案現場，成了警方懷疑的對象，我在說的正是《無的悲劇》的故事後續，只可惜我當時沒有將此遭遇記錄在筆記中。
這次要帶來的這個故事除了有我不幸被扯入其中的元素，可說是有一半的內容跟後來的個人猜測有關，因而有了「莫非」的命名。
縱使我知道這個「莫非」大概這輩子都要埋藏在心中了，因為那可能事關自己的性命。
當然，在我決定將它寫出來後，便與保全性命的說法有所矛盾，只是那似乎也是多餘的擔憂，畢竟除了我，還有誰有機會翻閱這本筆記呢？
要將它作為我某天「離奇身亡」的遺書倒也挺適合的吧？
此故事是一樁富含玄幻色彩的「案件」。假如有人看完覺得是篇都市傳說，基本上我也不否認。
畢竟它沒有真相，只是一種近似「莫非」的猜想。
一切源自於日前某起連環殺人與傷人事件。
之所以將兩者擺在一起談論，在於此事件不只出現死者，亦有傷者產生，而那些傷者則是部分沒有死去的幸運兒，若要將其歸為「殺人未遂」倒也可以。
此事被民間稱為「鑿眼事件」。
在於每位死者皆因其中一隻眼睛被細長錐形物刺入眼窩失血過多，或是直接穿刺進腦部慘死。據知，直至不再有被害人出現的現在，總計有四人遇害、兩人受傷，三人逃過一劫。
沒錯，案件如今已沒有再繼續發展，至少根據民間與官方釋出的消息是這樣的，更可說應該會就此落幕成為懸案。
至於原因為何，由於涉及我個人的一些猜想，所以請先容我賣個關子。
案發現場皆是密室，只是也不是完全密室，這樣講在於兇手是以意想不到的「手法」製造出不需進入室內也能殺人(傷人)的現場。
據警方通過現場遺留的痕跡推斷，兇手應是先敲門或按門鈴，待被害人應門透過窺視孔查看時，手持冰椎，也可能加上槌子，先是用力擊碎外層的塑料遮罩，接著刺入被害人眼睛。
被害人的眼睛傷痕也能應證凶器為冰椎的假設。
至於其他五位逃過一劫的幸運兒，基本上都是在造成嚴重傷害前閃過，只是當他們馬上追出門時，兇手卻早不知去向，可說幾乎像當場消失。
另外也因警方無法從監視器捕捉到作案者身影，更添這起事件的玄幻色彩，最終出現了是「鑿眼鬼」這類繪聲繪影的新都市傳說。
這也是前述我所提及個人不排斥有人將它視為都市傳說的緣故，畢竟乍聽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而帶來這則故事的不是別人，正是偵辦「鑿眼事件」的一名警官，但我可以說，她不是第一個講述這則故事的人。
我不知道這名警官是透過什麼管道知曉我除了是舊書店店員之外，還另有奇聞軼事紀錄者的角色，不排除又是《搔耳》誘導對方前來的吧？
有著如同機器人般沒有感情波動的無機質雙眼，是我對這名年紀約莫三十上下，綁著下馬尾，五官如同美麗人偶標緻的女刑警的最深印象。對方來頭也不小，是名單位主管。
會來這間窮酸書店講故事的人各行各業都有，儘管之前也有警察上門過，但多少還是讓我有些神經質，只是我更意外對方不是為了查案而來。
然而，事後經由我天馬行空的猜想，我才發現這之中竟藏了那毛骨悚然的細節。
如今透過這名警官，除了故事本身，我也得到一些外界所不知道的案件細節，根據已知道的全部情報概述如下：
一、九名被害人沒有任何關聯、間接關係或是透過任何可能管道接觸過。
二、兇手一定會挑選有門鈴或窺視孔大門的人家。
三、兇手估計有觀察過附近的住家與路口監視器，並且適時進行變裝跟改變行為舉止，所以警方才沒辦法短時間內精準鎖定可疑人士；即使是地毯式搜索被監視器捕捉到的人，也找不出作案動機或擁有不在場證明。
四、兇手事先觀察過地形並擬定易於逃離的路徑。被害人住家都是獨棟、鄰近巷弄，或有著一些可以躲藏的死角，因此牢記監視器的漏網角度，兇手可以有效進行身形遮擋並逃離追捕。
五、兇手並非每次都會作案成功，除了五名幸運逃過一劫者，也曾有無人住家出現窺視孔被破壞的情況，研判兇手是以隨機傷人的想法做案。
六、根據現場遺留的鞋印無法鎖定特定人選，在於品牌與尺碼過於普遍，這點在凶器上也是如此。現場亦無發現任何指紋，研判兇手有事先做好預防手段。
七、兇手皆挑選在日間上班時段或夜間犯案，那也是日常住宅區人群較少的時候。
八、無法判斷兇手的實際目的跟動機，以如此獵奇又隨機的傷人手段來看，不排除是愉悅犯或是想抒發壓力者；又基於手法獨特，因此研判兇手是多少受到犯罪作品、影視，或是具備藝術型人格者。
九、事實上，有最後一名死者，其死法、現場是密室與前幾人相同，只是不同之處在於此人是倒臥在浴室，而非離大門附近的位置，窺視孔也未遭到破壞。
值得一提的是──此人是自己手持冰椎刺入眼窩而死的，儘管可能跟案情有關，但根據下一點研判，這名男性很有可能是自殺而非他殺。
十、該名男性符合警方所推斷的一百六十至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兇手身高，單身，未有固定工作。
另外透過對方住所物品可以看出死前接觸許多犯罪小說等相關作品，電腦紀錄顯示曾匿名在網路上批判時事、女性以及過去從警時的不公待遇。
弔詭的是自從此人死亡後，「鑿眼事件」便沒有再發生；從對方家中也找到了曾經被監視器拍攝到的衣著、冰椎與木槌，以及符合案件現場的足跡尺寸鞋款。
基於以上這些，女警官他們推斷這名憤世嫉俗的男性應該就是兇手，最終因為畏罪或是基於什麼理由以同樣的方式自殺了。
雖然這位說書人沒有明確指出該男就是真兇，然而，對方的口吻與那雙不帶感情的目光，可說是讓我感受到一股不容質疑的氣場。
故事聽到這裡，就連我也不禁懷疑這根本不是故事，更像是案件報告，即使對方還是有意強調本起案件不著頭緒的展開，最終也不著頭緒的落幕，讓她感覺是否真有什麼怪力亂神的成分存在其中，但在我聽來似乎更像生硬的強行轉場。
然而，我也因為對方接下來的那句話，開始對這整件事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覺，那也是我最前面所提到自己在這則故事中意外扮演了某種角色的察覺關鍵。
與此同時，我嗅出對方來此實際並非受到《搔耳》誘導，而是出自某種動機。
當我以為這名說書人就要留下如此莫名其妙的「故事」離開時，對方竟突然提及某位人物使我心跳漏了一拍。
「除了跟妳講這些，我也知道那個男人曾經來找過妳，對吧？他向妳說了什麼呢？也是來找妳講什麼都市傳說嗎？例如，關於日前剛結束的『鑿眼事件』？」
那雙無機質的眼睛中是我近乎失魂般的蒼白臉龐，但它確實看穿了我被喚醒的記憶，即便我是因為它的主人突然提及那名男性才有如此失態。
沒錯，我的確聽過她今天帶來的這則「故事」，而且對方極有可能就是她口中警方所認定的兇手。
只是那時候紀錄這則內容近乎相同的故事的我，從那名男性口中聽來它更像是一起由鬼怪引起的都市傳說。
他沒有帶出這麼多的細節跟警方掌握的線索，僅是單純闡述在他眼中的「鑿眼事件」。
那個男人提到──「鑿眼鬼」快要找上自己了，接下來就是他了吧？所以他才想趁這個機會將一切脫口而出。
並慌張說道他就快要被處理掉了；他已經無處可逃了；「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人！
那是真正鬼！
如今這則故事，一人稱那是洽有其事的「鬼怪」追殺，另一人卻認為那不過是有著玄幻色彩的犯罪事件，可是此刻我還是慶幸自己活了下來。
因為假如那個男的真的是兇手，那當時我不就正處危險之中嗎？
但如果這起事件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兇手，他說的是否為真？又為何「鑿眼事件」會在他死後便停止了？
還有，這名女警官真正的上門目的到底是什麼？當真只是帶來這則她認為離奇的事件嗎？
這真的只是「一則故事」嗎？
直到我將那名男子告訴我的「鑿眼事件」都市傳說脫口而出，聽者心滿意足的離開後，我腦中仍然充滿疑問。
不過，我也很快由於那層「莫非」的猜想回過神來，瞪大雙眼，差點忘記呼吸。
並再次慶幸……自己撿回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