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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樓上的夢魘 01

夜川霖 | 2022-11-19 15:55:03 | 巴幣 1358 | 人氣 467


那是棟四層樓高的透天厝,正面看它並不大,但從側面會發現它還蠻長的,上頭的尖角設計,讓我第一眼覺得它很像堂弟三歲生日的黑森林蛋糕,喔!沒錯,這整棟房子都被漆成黑的,在雲林鄉間的馬路旁聳立著,夜晚走在路邊估計會一頭撞上。

這是我暫時的新工作,幫忙這家人照顧居家上課的孩子。

傳媒是我的夢想,為此我從成功大學畢業後,獨自北上到內湖去生活,為了調換單位,我每天努力寫即時新聞,點擊率卻始終沒起色,也是,我不太會下標,人們也不再輕易被標題給騙到後,我的工作只剩抄新聞,但這些新聞其他版面有的是,平均分散後自然變得低下。
這工作讓我覺得毫無幹勁,因此我選擇離職,打算回家休息一陣子,等年底再去應徵工作。

休息這段期間,我爸說自己有個很要好的朋友,他們家的孩子因為班上有人確診,被迫居家一週的時間,後來似乎是有擴散,班上確診的人遠比想得多,只能一直居家到解除為止。
那家的父親還得去工廠上班,需要有人在家協助關照遠端教學,順便兼任家教,正巧我剛回來雲林,我爸就問我有沒有興趣。

我停好機車後抱著安全帽走向透天厝,大門是左右拉開的玻璃門,裡頭的紗門軌道有些卡頓,我拉了半天也拉不開,直到我發現那女孩其實一直都在樓梯間看著,手上還拿著家用電話。

「等等,我不是壞人,妳爸爸應該說過今天會有家教來,對吧?我就是那個家教。」講完後我才覺得自己這樣更像個壞人。

「我知道,爸爸出門了。」女孩走下樓,走路跟貓一樣安靜,我覺得她腳上的襪子對於現在的氣溫來說實在太厚了。

「我知道,但可以先幫我打開這個嗎?」

我指著紗門,女孩這才走上前把頂門用的東西移開,原來是用來鎖門的?到底該說這孩子是聰明還是愚笨呢?這女孩叫林佩軒,我對她唯一的認識只有父親的片面說詞,聽說是個奇怪的孩子,看到人從不打招呼,總是煞有心事的樣子,也不太與人互動,在學校似乎也沒朋友(同學甚至不到十人)。
我脫下鞋子進屋後,她沒拿拖鞋給我,而是正常地將玻璃門上鎖後,要求我放輕腳步跟著上樓,我照做後一路跟到三樓時她突然伸出食指示意安靜,接著指著樓上,眼神流轉著複雜的情緒。我順著樓梯往四樓望去,發現上頭直接就是一扇鐵門,不禁有些疑惑。

「妳阿公阿嬤在樓上?」我小聲問道,她搖頭,情緒顯得有些激動。「那是誰在樓上。」

「沒有誰,總之不要讓它發現你。」

果然是個奇怪的孩子。我跟她進到房裡,佩軒的房間相當凌亂,天花板跟牆壁都貼滿了吸音棉,氣密窗還用膠布多一層密封。她輕輕地把門關上後,在下方塞了許多塊布,一直到這裡與世隔絕(應該說這棟屋子本來就很偏僻),她才看著我點頭。

「你可以說話了。」

「樓上的人有這麼可怕?居然讓妳貼那麼多吸音棉。」

「我是在保護你。」

保護我?這倒是很有意思,之前應該跟老爸多打聽這家人的事情才對,這樣也許就能知道這個家誰最排外。佩軒自己打開電腦設定好後,便開始上起課來,我在旁邊也沒閒著,正著手準備下個月要考的多益考試,偶爾抬頭監督她有沒有認真聽課。
佩軒是個認真的好孩子,會自己做筆記,休息時間也會認真複習剛剛教的內容,平時也不愛說話的樣子,我想這份工作應該不會太難,也許會是我至今為止做過最悠閒的工作。
轉眼間就來到了午餐時間,我的其中一份工作是下廚,在台北生活的這段日子我沒少自己做料理,經常跟朋友借廚房料理。

「餓了吧?你爸爸說過家裡有麵,帶我去廚房一趟好嗎?」佩軒搖頭,讓我有點疑惑。「不然.......妳要吃什麼?」

「我吃這個就好。」她拿出一大包可樂果。「你也吃這個就好,在這裡怎麼吃都可以,不要去廚房。」

「為什麼?廚房裡有什麼嗎?」

「如果你弄髒廚房,它會立刻找到你。」

「但妳房間很亂。」

「我房間不一樣,我把這裡所有地方都擋住了,它進不到這裡。」

「佩軒,妳知道我不可能同意午餐吃餅乾,妳爸爸會給我錢,所以我有義務要照顧好妳。」我起身,逕自打開房門,我可以聽見佩軒在後頭慌忙跳下椅子的聲音。「如果妳不願意帶我去廚房,我也能自己找到。」

樓上傳來低沉的聲音,像是誰拖著重物在地面刮擦,緩緩地從頭頂來到了樓梯口,佩軒用力拉住我的手,將我拉回房內後將門鎖上,門外傳來劇烈的碰撞聲,我聽得出樓上的玩意在下樓,直到對方來到房門外,我跟佩軒忍不住憋氣,因為門把在緩緩轉動,直到對方發現門打不開後,放棄似地回到了樓上。

「要吃嗎?」佩軒拿出可樂果。

午餐過後她接著下午的課程,我則早已無心於多益上,滿腦子都在思考樓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好在佩軒夠聰明,我不太需要教什麼,她就能自己完成作業,晚上她的父親回家時,帶了炸雞當晚餐,這麼說來市區裡有間炸雞店,由於二十年來沒有其他炸雞店開業,所以從沒遇過對手。

為什麼我知道?因為那是我親戚開的,幾乎是從小吃到大。

我們小心地出了房門,她的父親在樓下整理餐桌迎接我們,撲鼻而來的香氣讓午餐只吃餅乾的我餓到受不了。

「抱歉,這裡有點窄,但至少還蠻乾淨的對吧?」林先生說道。

「確實,乾淨得讓我有點吃驚。」今天早上進屋時我沒注意到,現在仔細看後才發現,這整棟屋子根本就一塵不染。

「哈哈!厲害吧!這是佩軒她姊姊的功勞,她姊姊雖然都把自己關在四樓的房裡,但晚上我們睡覺時,她都會出來把房子打掃得一乾二凈。」

「姊姊?我都不知道她有姊姊。」

「是啊.......」林先生神情有些悲哀地說:「她患有脊髓炎,行動變得很不方便,再加上......她之前發生過一場意外,除了聲帶受損外,臉幾乎都毀了,從此之後她每天都關在家裡,佩軒還因此很怕她呢!」

我恍然大悟,難道佩軒嘴裡說的「它」,其實是自己的親姊姊?想到中午我那有些畏懼的情緒,不禁有點愧疚。然而佩軒不斷對我搖頭,嘴唇像在訴說著什麼,但我看不懂唇語。她的父親拿了幾塊炸雞放到花盤子上後,推到佩軒面前。

「拿去給妳姊姊。」佩軒搖頭表示不願意,「我說過很多次,她不會傷害妳。」

「我沒有姊姊。」佩軒看著我說:「我真的沒有姊姊。」

「林佩軒,聽話。」林先生的語調變得有些嚴厲,她這才不甘願地拿上樓,身為外人的我實在不方便指手畫腳,只能默默地坐在一旁。「別客氣,趕快吃啊!老闆知道你在我這打工,還說知道你喜歡吃雞翅,特別多送兩隻給你。」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麼說來,你有信哪個宗教嗎?」對方帶有期盼的表情讓我有點不舒服,我搖頭後,他又問:「那你相信世界上存在某些特別.......又古老的東西嗎?」

「不相信。」

「我聽說你之前是個記者,難道對這些東西都不感興趣嗎?」

「我不算是個記者,應該說我的工作只有追政治跟名人的第一線爆料,宗教或奇人異事並不在我的職責範圍。」

「但你們也是可以寫,對吧?」

我默默的點頭,只要是能吸引人目光的內文,都值得我們嘗試,這種奇人異事其實也蠻引人矚目的,但寫文的時間成本遠比寫說政客在台上放響屁要來的多,對於每天要交出七篇文章的即時新聞寫手來說,除非有現成的素材,否則就是搬石頭砸自己腳。
當晚林先生沒再多說,只是滿意地笑著吃東西,佩軒下樓後沒再說過半句話,我也在吃完飯後回家,重新擬定帶孩計畫,畢竟我的工作只有照顧小孩,可不包含促進他們家庭和諧,如果佩軒不喜歡見到姊姊,那中午我也不要強硬地讓她出去,出發前我可以先買或做點吃的帶去。
決定好後我洗了澡上床睡覺,明天要早起準備便當,我原以為自己很快就能睡著,畢竟我也確實有點疲憊,但佩軒的話卻一直繚繞在腦海裡。不要出聲,它會發現你。我抓著頭,希望腦袋能沉靜下來,但聲音還是不斷襲來,直到我聽見中午時四樓傳來的聲響,半夢半醒的在腦海裡迴盪,直到睜開眼聲音都在持續。

那聲音現在在樓上,但這不可能,我們家沒有四樓,而且我的房間就在頂層的三樓。

那聲音一路來到我的頭頂上,強烈的不安感充斥著整個房間,我看著十歲那年突然出現的天花板污漬,好似在變化各種形狀,但我分不出那是什麼,那形狀太奇怪,應該根本不存在這世上。污漬開始縮小,我不敢置信地眨眼,確認污漬真的消失不見後,似乎有聲低語從樓上傳來,聽起來很像我口音很重的舅公,但聲音又更輕,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我抓著臉,把自己跩下床鋪後,連滾帶爬地跑下樓,拿起瓦斯爐上的水壺,配著筆電通宵整夜,為此隔天早上被老爸唸了一頓,他罵我通宵後要怎麼當家教,但我感覺自己從昨天中午起精神就一直不在線上,反正說這些老爸也不會信,我回到房裡換衣服,天花板的污漬還在,昨晚的一切明顯只是我個人神經太緊繃,剛開始去台北生活時,也有好段日子因為緊繃而睡不著,周遭的聲音都被放大。

出發前我去便利店買了幾顆飯糰跟麵包,還買了瓶多多帶去。

「我不喜歡多多。」佩軒在大門迎接我時說道。

「這樣啊......沒關係,反正我喜歡。」

我跟著她上樓,老樣子,她用手勢要我放輕腳步並且不要出聲,進到房裡後一如既往地開始上課,她認真的聽著,我則對樓上很在意,完全無法靜下心來,佩軒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每次我抬頭監督她總會四目相交,也許今早她就想問我為什麼滿臉倦容,但一方面又覺得沒必要問,直到課程結束後她將筆電闔上,像在等我發問似地撐著頭。

「我可以問有關於妳姊姊的事情嗎?」

「我沒有姊姊。」

「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導致妳完全不想見她,但是——」

「我真的沒有姊姊,然後樓上住的東西把我媽媽吃掉了。」

「吃掉?」其實我有事先從老爸那裡聽說,佩軒母親跟別的男人跑了,說吃掉也許是她用來逃避自己被不要的事實。「什麼東西能吃妳媽媽?」

「我不會形容,每次送東西去四樓的時候,我從沒看過它是怎麼把食物拿走的,都是在轉眼間食物就不見了,房裡也會傳出奇怪的聲音,我從沒聽過那種聲音,也許那聲音從不存在於這世界,但每次聽到時我都很害怕。」從佩軒眼神流轉出的情緒來看,我認為她沒有在說謊,她確實畏懼住在樓上的存在。「想必你聽到的應該是我媽媽跟別的男人跑了,對吧?」

「佩軒?」

「那是真的但她會跑是因為爸爸的關係,他迷上了某種東西,變得越來越怪,偶爾還會從工廠帶些東西回來,有時候半夜我還會聽到他在四樓門前說話,他變了,滿腦子只有對那東西的崇拜,直到媽媽再也受不了,但其實她從來沒有放棄我,每次都會回來看我,希望有天能把我帶走,媽媽還是不相信爸爸嘴裡說的存在,因為當時的四樓還什麼都沒有,直到有次媽媽回來跟爸爸吵了好大一架,爸爸生氣的要她在四樓住一晚,只要她能夠撐住,就能把我帶走,但從那晚起,我沒在看過媽媽走出來,好多警察來我們家,但都沒找到任何東西,但他們也只去過一次四樓後,都沒再進去過了。」

我不敢想像這孩子經歷了多大的創傷與折磨,雖然我希望這是她為了逃避現實而編撰的故事,但昨晚他父親的異常讓我毛骨悚然。

「也是從媽媽不見得那天起,我開始會聽到樓上傳來聲音,有時是在門外,我不敢鼓起勇氣去看它,我怕自己跟媽媽一樣從此消失,或是跟爸爸一樣逐漸發瘋,所以拜託你,爸爸不在的這段期間,不要被發現。」

佩軒說的眼匡泛淚,那是個連孩子都無法想像的東西,身為大人的我又該如何去理解?更確切地說,我認為她害怕的並不是我會消失,而是我的消失可能會讓樓上的東西更加恐怖,昨晚她父親說樓上住的是姊姊,我到底該相信什麼?
樓上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動物在低嗚,也像是人類在低語,我認為自己腦海裡的所有詞彙都無法形容那聲音,但不管是哪個方向,第六感都告訴我他們正在禱告或誦經,那拖行的聲音再次傳來,一路來到了樓梯口,四樓始終沒有傳來開門聲,但聲音卻能直接穿越鐵門,下樓來到佩軒房門外,嘗試轉動門把,接著又朝樓下前去。

那東西正在樓下,透過腳底我可以感受到它正在樓下的房間,所到之處都讓磁磚變得更加冰冷,我不敢吃手中的飯糰,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我可以很明確感受到那東西並不是飽受疾病所苦的人類,也不是我認知裡所有存在的生物,佩軒說的是真的,她沒有姊姊,雲林鄉間小路的獨棟透天厝裡,也許真的存在某種世間無法認知的東西。

轉眼間,時間來到了禮拜五的晚上,這幾天林先生都會帶著晚餐回家,並邀請我一起享用,行為舉止正常且健談,絲毫感覺不出他是某種奇怪信仰的狂熱者,但卻仍然以大女兒的稱呼來叫四樓的玩意。
夜晚我仍舊失眠,就算換了房間我還是能在半夢半醒間聽見那聲音,繚繞在屋裡的每個角落,該慶幸的是情況並沒有進一步惡化,就是接連幾天的睡眠問題,把我逼到有些崩潰。

唯一支撐我繼續前去打工的只有佩軒。

每天我都會在抵達前準備好午餐,跟佩軒一起在房裡享用,她是個聰明的好女孩,根本就不需要我來監督,她也能督促自己唸書,儘管中午的聲音還是那麼駭人,但有了我的陪伴她至少不會那麼緊繃,偶爾也會說點學校裡開心的事情,與此同時我也在思考,自己該如何幫助這可憐的孩子。

今晚她父親回來得比平時還早,仍舊邀請我留下來吃晚餐,但週五的夜晚我都會習慣自己慶祝,所以原本是想推託的,不料對方拿出好幾道熱炒,非常豐盛,還說如果我不留下來,他跟兩個女兒根本吃不完。
我看向佩軒想拜託她幫忙說話,但她似乎也很希望我留下,所以我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佩軒,拿上去。」林先生裝滿一盤豐盛的食物後,讓女兒拿到樓上去,這次他沒說姊姊,讓我意識到今天將會有所不一樣,聽著女兒上樓,他對我說:「禮拜一我說的那些,你考慮的怎麼樣?」

「哪些?」我裝作不知道,他卻顯得很有耐心。

「新聞的事情,寫一篇跟某種遠古東西有關的文章,你需要資訊的話我都可以提供。」

「林先生,你嘴裡說的遠古東西到底是什麼?又是怎麼知道那些東西的?」我的問題似乎戳中了他的心,一看就知道他的話匣子要被打開了。

「問的非常好,你應該注意到我們家整齊乾淨的異常對吧?」確實,我點頭表示認同,他接著說:「實不相瞞,那是因為我爸媽以前有供奉金魅——」

「等等,你說金魅?傳說裡的那個妖怪?」林先生點頭如搗蒜,我接著問:「我聽說那妖怪每年要吃人。」

「是啊!我也記得是這樣,誰知道這金魅不但不吃人,還把務農跟家務活做得很好,聽我爸媽的說詞,這金魅好像是他們有天夢到的,那年我們家歉收,生活變得非常困難,但就在這時,他們夢到有聲音說只要照著指示供奉金魅,家庭狀況就能好轉,結果還真的變好了!睡一覺起來我們都不用務農,植物還生長的非常好!簡直就是奇蹟。」

「林先生,你突然這麼說,我有點不能跟上,你的意思是這裡有供奉不吃人的金魅?」

「沒錯,我爸媽他們以前經常利用空閒時間遊歷臺灣各地,去看過很多遺跡,大到眾所皆知,小到深山老林裡的洞穴都不放過,我經常跟著他們四處探險,自然而然喜歡上那些奇怪的玩意,見過我的藝術品了嗎?」

「藝術品?」

「對,我平時工廠工作時會用閒暇之餘製作,來吧!」林先生走到一間房門口,招手帶我到裡面的一個玻璃櫃子前,裡頭的金屬製品絕對說不上是好看,應該是詭異了,有幾個我看得出是女人(因為身體曲線),但這女人的頭卻說不出是個什麼玩意。「我經常會夢到這些,他們就一直出現在我的腦海深處,我知道這些東西在對我招手,他們在等著我去迎接。」

「迎接?你要去哪裡迎接這些鬼.......這些東西?」

「人類的想像力有限,但對於存在的認知門檻卻很低,只要大家知道都他們的存在,就算想像不出來,也能夠打開封印的枷鎖,重點在於......相信。」

「林先生,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點事情,我必須先離開了。」我轉頭就走,林先生卻絲毫沒有阻攔。

「想必你已經發現了它的存在,我女兒應該什麼都告訴你了,現在你知道了它,就不可能永遠躲在那個小房間裡,我女兒也不例外,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然後走出來跟我共同迎接,現在我需要你的才能。」

「那東西並不存在,林先生。」他突然捶打櫃子,我因此被嚇了一跳。

「騙自己可不好。」

「事實是那東西不存在,林先生,很抱歉,也許我不適合當你們的家教,佩軒也是個聰明的女孩,根本不需要我協助功課。」

「你不願意相信,那無所謂,時間會慢慢讓你知道它的偉大,這段期間我女兒還需要有人照顧,所以我不同意你的離職。」

「勞工基準法嚴謹地確保——」

「你只是在逃避。」我轉過頭,與林先生四目相交。「你永遠都在逃,就像你逃離台北,逃離原本的職位,逃離你不熟悉的一切,永遠躲在舒適圈,以為這樣就能保護自己,現在的年輕人總是過於脆弱,你不敢繼續在這裡,是因為你畏懼它,並非不相信它。」

「林先生,也許你說的對,我是媒體圈的逃兵,也許我在多撐個幾年就有調轉單位的機會,但我也有自己理想的生活型態,而我認為——」

「我現在只問你一句話,你還願不願意來當家教?」我聽的咬緊嘴唇,心裡明白他在刺激我,也知道林先生說的是真的,也就是因為這樣我必須要趕快收手,但在剛剛準備離開時,我看見躲在牆邊的佩軒,那無助的神情,似乎在害怕我會在這段期間把她扔下。「你怕了,你也畏懼它,就像那些人一樣,你們都怕它。」

「我不怕,我為何要怕一個根本沒看過的東西?」

「那很好,下週一同樣時間來這裡,可以嗎?」

我點頭同意,但才離開透天厝我就後悔了,雖然比起被挑釁,我更放不下可憐的佩軒,但也不能否認我自己是個很有脾氣的人,所以才會離職返鄉。我回頭看向那棟漆黑的房屋,空氣變得有些寒冷,天空開始下起綿綿細雨,我必須趕快回去。
很幸運的,我回到家後雨才變大,我跟老爸討論起了林先生的事情,畢竟那人怎麼樣都不像是跟老爸聊得來的樣子,但從老爸的說詞來看,林先生平時表現很正常,就是偶爾會自言自語,我問老爸記不記得林先生在自言自語什麼,但沒有人聽得出林先生在唸啥,只覺得他好像很開心。

當晚我查了許多有關金魅的故事,也進一步確定四樓那玩意只有打掃乾淨這點很像,其他根本是不同東西,也許林先生家真的曾經供奉過金魅也說不定,但他肯定還瞞了許多連佩軒都不知道的事,因為他的說詞並沒有解釋自己父母從哪遇到這玩意,又是為什麼它會找上這個偏僻的家。
睡前腦裡又回盪起了那些聲音,但這次我從有長期失眠的國中朋友那裡借到了安眠藥(別太過依賴這個,他知道我在台北過得不好時,特別叮囑我),藥的效果很不錯,我開始覺得頭昏腦脹,聲音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我在台北工作的那段日子。

因為即時新聞是隨時待命,所以午餐時間我們不能跑太遠,我為此吃了將近一年的便利商店,後來因為疫情的緣故,公司允許我們帶午餐進去吃,這才勉強能吃點不同的東西。
但每次電話響我都感到壓力,每天都寫著無聊又沒腦的東西,抄來抄去最後都是長那樣,我漸漸疲憊了,這跟我想的完全不同,原以為寫即時新聞能充分發揮我的天份,但我與大夥都一樣,從滿腔熱血變成眼裡只有點閱數,倘若點閱衝不起來,我們的價值就等於零。

我想寫點有趣的東西,想寫點吸引人的東西,想寫讓大家著迷其中的東西,想寫世間絕無僅有的東西。

想寫一個會永遠迴盪在人們腦裡的東西。

我倏地睜眼,天花板傳來熟悉的刮擦聲,但我早在禮拜二的晚上就搬到了二樓睡,而這間房的上方應該要是老爸的房間才對.......媽的。
衝下床的那一刻我因為藥效沒退而雙腿發軟,但我仍舊撐著身體來到三樓,老爸房裡傳來奇怪的聲音,就跟林先生家四樓的聲音一樣無法形容,我努力想開老爸房間的門,但門鎖著,不論怎麼推跟拉都打不開。

「爸!」我大喊,門卻在此時打開。

「幹嘛啊?三更半夜鬼吼鬼叫的?」老爸不耐煩的神情讓我相當震驚,那個奇怪的聲音也嘎然而止,我闖進他房內,發現他房間整齊乾淨得十分異常。

「爸,為什麼你剛剛房裡有奇怪的聲音?」

「奇怪的聲音?你睡昏了喔?」

「我沒有,你房裡真的有怪聲,然後為什麼你房間這麼整齊乾淨?媽死後根本沒看你整理過房間。」

「我也是會想轉換一下心情,怎麼?你爸愛乾淨很奇怪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事就回去睡覺,別想太多了齁!」我被老爸推出房門,但心仍懸著放不下。

「爸,你真的不知道林先生到底在唸什麼嗎?」

「有必要知道嗎?他唸什麼又不關我的事情,對吧?趕快回去睡,我累了。」

被趕出房間後,我沒回二樓的寢室,而是回我自己的房間,開燈檢查天花板的污漬,果然,那塊成年老污漬消失不見了。



作者:最近我在玩DJ盤,雖然買的是被人俗稱玩具的Pioneer DDJ-200(而我也在實際操作時體認到它的功能不足),但我也沒有要去接案表演,自己玩開心的而已,所以這台就夠我用拉~

而且DDJ-200當時最吸引我的是可以接手機,教學也蠻完整的,對於完全沒有概念的人也很友善~

話說這篇小說不會太長,但在寫的時候有稍微找回以前的手感,就練筆而言我覺得很不錯。

創作回應

weiting
忽然想到含笑半步癲的經典台詞
2022-11-21 23:06:25
夜川霖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嗎?
2022-11-22 00:01:41
weiting
套用在金魅身上 實在是居家旅行 殺人滅口 必備良藥
2022-11-22 00:37:24
夜川霖
笑死www
2022-11-22 00:5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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