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
時間如白駒過隙，來到星期五，一週課程的尾聲。高一新生陳小明，背著不怎麼重的書包，心滿意足踏上回家的路。
扣掉出乎意料的開學第一天，其餘四天都過得十分平穩，交了幾個朋友，老師跟同學們都很和善，很好相處。
至於放電妹劉雨菲……自那天後就沒再跟小明搭話，兩人碰面也僅止於打招呼，並沒有深交，就只是普通同學而已。
然後那位不良學姊，小明再也沒有遇到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小明竟有點期待走在校園裡，例如路過保健室時，會不經意巧遇學姊。
可惜天不從人願，而且仔細想，小明雖然個性隨和，卻也不想要每次都被不良學姊叫「沒種的」。萬一叫到真的沒種怎麼辦？
一邊胡思亂想，小明走進捷運站，搭上手扶梯，習慣性站在右側滑手機。
回想起今天下午的社團體驗課，小明覺得內心一片滿足。
不是因為有許多他感興趣的社團，也不是因為某些社團的學姊們很正很漂亮，純粹是經過這次社團體驗課，小明確定一件事：他對任何社團都沒興趣，尤其是那些需要花費私人時間參與的社團。
對小明來說，他只想在結束一天的課程後馬上回家。加入某些社團，勢必意味著小明得犧牲一點時間在社團事務上，小明實在沒興趣。
離開手扶梯，小明進月台，正在等捷運進站。
下班下課時段，捷運站人來人往，呈現一種詭異的動態。
突然間，小明似乎感覺到有人正在盯著自己，他本來不以為意，想說那人說不定在發呆，只是剛好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罷了。但是隨著捷運進站，眾人擠入車廂，小明才發現，那人竟然就站在自己旁邊。
小明不禁回想起國中時曾經看過性侵害防治教育宣導影片，那個叫阿靈師還是誰，對，阿杰，「如果早知道男生也會被性侵」。
「不會吧……」小明在心裡默念，祈禱自己不會成為影片的當事人。
好在，那個人沒有跟著小明出站。小明回家路上還頻頻回頭看，再三確認無人跟蹤後，這才安心打開家門，一股腦兒倒在柔軟的沙發上。
家中成員有父母、小明，還有國中三年級的妹妹，小玉。父母是上班族，通常晚上八點才下班，妹妹則是放學後有社團練習，小明通常最早回家。
「啊……」
小明忽然想起，自己剛才忘記順路買晚餐材料。現在要再出門一次嗎？小明記得冰箱裡還有一點食材，今晚就隨便煮幾樣料理吧，父母在外工作，會自行解決晚餐，小明只需準備自己跟妹妹的份就好，算是輕鬆不少。
時間還早，小明打開電視，讓新聞台的聲音充斥整個客廳。
躺在沙發上，小明覺得疲倦襲上心頭，雙眼逐漸沉重……
「老哥？你又開著電視就睡著了！」
「……嗯？妳回來啦？今天怎麼那麼早回來？不是有社團練習嗎？」
「三年級可以不用每次都去。讓開，我也要坐。」
強迫小明挪出一個位置後，小玉毫不客氣地轉台，收看偶像劇。
小明拿出手機，這幾天班級的聊天群組剛創立沒多久，同學們回覆訊息的速度很快，也很踴躍地開話題閒聊，氣氛一片活絡。通常小明不會主動參與話題，不過偶爾看一下也不犯法，順便轉換心情。
群組裡有人轉貼一則新聞，是捷運站怪人出沒的消息。
「……常出沒於捷運ＯＯ線及ＯＯ一帶，請民眾多加小心……」然後是一張拍到疑似歹徒的超模糊照片。
「老妹。」
「幹嘛？」小玉竟然在吃巧克力，晚餐前吃零食可是大忌。
「妳剛才回家的時候，有看到這個人嗎？」
小明把手機遞給小玉，小玉定睛細看，然後搖了搖頭，說：「沒有啊，老哥你幹嘛？這麼怕被跟蹤喔？」
遲疑了半秒，小明決定不跟小玉說剛才在捷運站遇到的怪事。
「好啦，沒事就好，老哥我可是很擔心可愛妹妹的安危呢～」
「……噁心，我可以自保，不用你擔心。」
的確如此，因為小玉加入的不是那種文藝性質的社團，如果要打架，小玉的戰力絕對高過小明。
在捷運站遇到的人，應該不是新聞裡說的怪人吧？不是吧？
小明懷著不確定又忐忑不安的心情，起身進廚房準備晚餐。
好一陣子，兄妹二人維持著哥哥做飯，妹妹躺沙發滑手機耍廢的模式，默默無言，僅有電視機上韓劇尷尬的中文配音。
時間流逝，九月的太陽已完全西沉，街道上路燈紛紛亮起，涼風吹拂，宣告秋夜的來臨。
簡單三道菜上桌，兄妹倆開始用餐。
「喂，老哥。」
「怎樣？荷包蛋太鹹嗎？」
「之前有跟你說過，有個男生跟我告白了，對吧？」
「……三小？」
小明太過震驚，先是質疑小玉之前提過這件事的真實性，再來是因為有男生跟妹妹告白而感到訝異。雖然身為哥哥，他很清楚妹妹吸引人的特質，比如說，堅毅的氣概，帥氣的個性，俐落的身手等。
「我沒跟你說過嗎？」
「忘了，請小玉大人再講一次。」
「唉，好吧，那我再簡單說一遍。」
小玉嘆了口氣，卻沒有不情願的表情，反而一臉無所謂：「那個男生跟我從國小到國中都是同班同學，九年了，大家都是好朋友，常常約出去玩，當然是一大群人啦。他也對每個人都很好，總是笑嘻嘻的，算是一個好人，跟他相處起來很自在，就是好朋友。」
小明點點頭，聽起來這男生還蠻好的？
「本來朋友當得好好的，可是暑假前，他突然約我到學校操場旁的大榕樹下，就是老哥你知道的，那棵有很多傳說的古樹，他在那邊跟我告白。」
「哇，這男生很懂欸。」
「對呀，比老哥懂很多。」
「……」
「我沒有馬上回答他，他也不強迫我立刻給答案。我們什麼都沒說，繼續當好朋友，暑假的時候也有約出去玩，可是我總覺得，我們的關係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雖然面無表情，可是小玉越講越快，像是在自白。
「我很害怕失去這段友情，所以一直假裝我們的友情沒有因此發生任何變化，我假裝他從來沒有告白過，假裝我們還是好朋友。」
「有什麼好害怕的？一段關係的改變，又不見得都是不好的，妳可以樂觀一點啊？」
對於小明的建議，小玉搖了搖頭，睫毛低垂，視線下移。
「……我實在沒辦法不往負面的方向思考，畢竟……有蘇蘇姊跟老哥的前例……」
小明愣住了，筷子懸在半空，突然覺得食不下嚥。
「……蘇蘇跟我還是朋友，只是好一陣子沒聯絡了。」
「我知道，可是蘇蘇姊還是很討厭老哥，而且那件事說到底，完全是老哥的錯。」
「妳們不要聯手起來欺負我喔？」
小玉搖搖頭，繼續說：「老哥跟蘇蘇姊的關係先放一邊。一直到今天中午，他又告白了一遍，讓我不知所措，所以又沒有馬上回答他。」
「照妳的說法，妳還蠻喜歡他的。但是妳只想繼續跟他當好朋友，不想再更進一步，因為害怕友情產生某種不好的變化，對吧？」
「嗯，老哥說得大概沒錯。」
「妳啊，在煩惱很奢侈的東西呢……」
話題暫時結束，小明繼續夾菜吃飯，小玉吃了一小碗後就不吃了。原來這個問題竟然讓她困擾到吃不下飯嗎？
「我們之間真的太熟了，我實在沒辦法跟他談戀愛。」
「可是妳也不能輕易拒絕他，一旦拒絕，妳們的關係就很有可能回不去之前的樣子。」
「……」小玉低頭滑手機，算是默認小明的說法。
小明嘆了口氣，感情的問題始終是人類的未解之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