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
星期五放學後，小明留在校園內散步。
心血來潮，不是為了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純粹是隨興所至。
夕陽西下，秋風習習。小明漫步到操場邊，看著球場上的男生們打籃球，肢體碰撞，揮灑青春汗水。
打籃球也需要足夠的體力跟反應力，小明絕對不會去自找死路。
書包掛肩，信步閒晃，小明享受著沐浴在夕陽下的溫暖。
「……呃。」然後，發出了嚥氣般的聲音。
只因為，小明看見有個女生躺在司令台上，正是之前曾經在保健室見過面，現年高二的不良少女學姊。
妹妹頭，銀耳環，白色制服十分合身，從袖口露出的是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百褶裙蓋住大腿，卻蓋不住修長的誘惑。
不良學姊以書包為枕頭，口罩跟貓咪造型眼罩遮住大半張臉，從平坦的胸……不對，從呼吸及胸口起伏來判斷，她應該正在睡覺。
「……」小明猛搖頭，試著甩掉內心的糟糕念頭。
「……是誰在那？」
「……噫！」小明如入險地，進退兩難。
「要找我就開口，不要在那邊鬼鬼祟祟的。」
不良學姊摘掉眼罩，一臉起床氣，但是在看到小明之後，表情從不悅逐漸轉為溫和。
「是你啊，沒種的。」
「我叫陳小明，學姊。」小明特別在學姊一詞加重語氣。
「哼，休想叫我改口。」
學姊打呵欠、伸懶腰，拍掉身上的灰塵，問小明：「你幹嘛不回家？」
「今天家裡沒人。」小明坦承。
今天星期五，父母老樣子忙到很晚，妹妹小玉則有社團活動，所以都會比平常晚回家。
「是喔，你在暗示我嗎？」
「暗示？」
「暗示要帶我回家啊？你沒這樣想喔？」
「才沒有，妳的腦袋都裝這些沒營養的東西嗎？」小明臉紅了。
「男女繁衍後代是人生大事，怎麼會沒營養？」
不良學姊一邊講，一邊從口袋拿出棒棒糖舔食。
「那……」
「我還想說，終於可以不用叫你沒種的呢。」
「……」
小明無法應付尺度逐漸加大的話題，於是決定不去理會不良學姊的性騷擾。
天色漸暗，球場上的男生們紛紛離去，偌大的操場上，只剩下小明跟不良學姊兩人，還坐在司令台上發呆。
「喂，陳小明。」
「幹嘛？」
「如果順著這個氣氛走，你不覺得你應該做些什麼嗎？」
「……啥？」
「例如邀請你眼前的學姊，一起做開心的事情啊？」
「……請學姊自重。」
小明放棄陪不良學姊胡鬧，決定拿起書包準備回家。
「喂，不要走嘛～」
「我要回家了，下星期再見，學姊掰掰。」
「請帶我回家～」
「學姊妳有腳吧？請自己走回家，短期內我不想再當護花使者了。」
「嗯？『再』？沒想到你看起來老實老實的，竟然也帶過女生回家？」
「……我沒有帶過女生回家。」
小明立刻注意到自己失言，連忙拔腿就跑。
但是就像鯊魚聞到血味，禿鷹看見屍體一樣，不良學姊露出掠食者的銳利眼神，一抹微笑閃現，然後就一把抓住小明，活像餓虎撲羊。小明逃跑不及，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咦？體格不錯嘛？蠻有肉的～」學姊邊說邊亂摸，弄得小明渾身發癢。
「走開啦！不要摸！不准摸那裡！」
「怎麼樣？怎麼樣？姊姊的技術不錯吧？嗯？」
不良學姊的手在小明身上到處遊走，讓小明很想死，鬧了好一陣子，學姊才安分下來，放開小明，說：「投降了嗎？」
「……我們沒有在比賽吧？」小明氣喘吁吁，抵抗性騷擾比運動還有效。
「姊姊我啊，今天不太想回家，可是又很無聊。」
不良學姊拿起書包，掛在小明肩膀上。
「所以呢？」
「所以想要去你家打擾一下～」
「……數到三，妳再這樣胡鬧，我就報警了。」
「你忍心嗎？」
看到不良學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小明嘆了口氣，他終究是心軟的。
於是……回到公寓內，客廳。
「……老哥，解釋一下。」
「……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對不起，老妹。」
「我先睡一下，不用理我也沒關係～」
妹妹小玉單手扶額，不斷嘆氣，似乎已經對世界失望到了極點。
不良學姊躺在客廳沙發上，模樣輕鬆自在，簡直把這裡當自己家。
至於小明，則是從妹妹小玉結束社團活動回家後，整個人都沒有離開地板，呈現跪地磕頭的姿勢。
「雖然我很想稱讚老哥，連續兩個星期都帶女生回家，想說老哥終於開竅，迎來自己的桃花期什麼的……」
小玉斜眼看著沙發上的不良學姊，表情嚴肅，十分不悅。
「……雨菲姊姊就算了，至少她人美心善，還救了老哥的小命。可是……」
小玉的語氣冰冷，讓小明不寒而慄。
「你竟然帶這種太妹……」
「小玉妹妹，我有名字的哦？」沙發上的不良學姊忽然開口。
「閉嘴，王佳欣，妳不說話沒人把妳當啞巴。」
小明一愣，原來小玉跟學姊早已認識？
「哎唷～小玉不要那麼兇嘛～這樣會交不到男朋友哦？」
不良學姊，王佳欣語氣慵懶，小玉的雙眼則幾乎要噴出怒火，雙拳緊握，讓小明嚇得連忙安撫小玉：「……好啦，妳不要生氣，時間不早了，我們來準備晚餐吧，好嗎？」
「那她怎麼辦？就讓她待著嗎？要怎麼跟爸媽解釋？」
「我會想辦法，我會想辦法。」小明拍胸脯保證，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
「你哪會想辦法？你又想敷衍誰了？」
「我們應該站在同一陣線，拜託啦小玉。」
「……你每次都這樣，每次都這樣！」
在廚房，兩人並沒有刻意壓低交談聲，加上廚房跟客廳的距離也沒有很遠，因此兄妹倆的討論內容，王佳欣聽得一清二楚。
「老哥，真的不是我要唸你，你在下次做事前，可不可以多想一下？至少考慮我的感受，好嗎？」
「……好啦，好啦。」
「而且，如果那個女人一直賴著不走，我們要怎麼跟爸媽解釋？」
「那個我會……」
「陳小明，你就說我們在交往就好啦～」
「……什麼？」
小玉咬牙切齒，生氣的模樣好像快要原地起火燃燒。
小明催眠自己今天廚房的溫度比平時還高，選擇閉口不答，轉身從冰箱拿出食材，默默開始做菜。背脊發涼，假裝小玉手上的菜刀切的並不是自己的肉。
「她在開玩笑啦，我們根本就不熟，更不用說交往。」
「……是嗎？」
「真的啦，妳還不相信老哥的為人嗎？」
「……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認識的陳小明，畢竟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
「拜託請相信我！」小明崩潰。
好不容易，在小明的死纏爛打之下，兩人終於準備好三人份的晚餐，此時已經接近七點，王佳欣仍然待在沙發上，只是換個姿勢繼續睡覺。
晚餐上桌，擺好三人份的碗筷，小玉還是沒有氣消。
「……老哥，你去叫那女的來吃飯。」
「……遵命。」
小明溜到沙發旁，叫醒正在睡覺的王佳欣，死拖活拉才讓她就座。
「開動吧。」
好一陣子，餐桌上只有動碗筷跟吃東西的聲音，三人之間只有眼神交流，甚至根本沒在交流，沉默是今晚的主要旋律。
「這道菜好好吃！」王佳欣讚不絕口：「原來你們兄妹倆還會親自下廚哦？讓我好驚訝。」
「呃，因為我們的父母工作繁忙，所以……」
「不關妳的事。」小玉說，動筷夾菜。
「……所以我跟小玉兩人已經習慣自己準備晚餐了。」
「你們好厲害。」
雖然被刺一刀，但是小明還是勉強把話說完，試著讓場面不要太尷尬。
「這道水煮空心菜也好好吃！」
「對啊，哈哈。」小明瘋狂冒汗。
「吃就吃，哪來這麼多廢話。」小玉的聲音雖然小，但這句抱怨大概是故意說給王佳欣聽的。
王佳欣並沒有生氣，而是微微一笑，然後繼續吃飯。
「小明，你看這個肉絲，刀工很好欸，切得好細。」
「那是……」
小明不曉得到底該不該坦白，那道竹筍炒肉絲是小玉做的。
砰地一聲，小玉放下筷子，所有人跟著停下動作。
「老哥，不用跟這女人多廢話，請她吃完飯就滾。」
聽見小玉語氣如此不善，小明有點忍不住了：「……老妹，妳今天是怎樣？幹嘛這麼兇？學姊又沒冒犯妳，幹嘛火氣這麼大？」
「哼，沒有冒犯我？老哥，你自己問她，看這個女人跟我到底有什麼恩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