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檔微調混更。
請注意，是刀子(戳戳戳)，一方死亡。
有一點可忽略的靈異成分。
小朋友不要學，屍體會臭還有毒喔。
中原中也壯烈戰死。
偵探社與港口黑幫本屬敵對狀態，沒有義務為了犯罪組織的損失獻上祭奠，大家都很驚訝，那個幾乎可說是無敵的幹部先生也有死亡的一天，實在無法置信。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其他反應了。
消息傳到剛過隔天，國木田獨步發現某隻翹班天王再度消失後破口大罵，如此平凡的場景社員們紛紛看著乾笑，茶餘飯後的笑話唯獨名偵探亂步瞇細了眼，嘴裡喀哩喀哩咬棒棒糖的速度慢下來漸漸停止，盯著空蕩蕩的後輩座位，拔出糖果棍露出嚴肅的表情，若有所思。
今天天氣似乎不太好啊，陰森森的。
港口黑手黨低調舉行了葬禮，黑色棺木端端正正安放著一個嬌小的身體，及時送入良好環境下保存的軀體看起來完好無損，正中央穿著嶄新西裝的青年靜靜地閉著眼睛，任誰看上去都會覺得他只是睡著了。
現任首領森鷗外親自為他宣讀悼辭，帶頭為一生盡心盡力卻英年早逝的部下獻上鮮花，送往獨立的停屍間準備隔日下葬。受過親民上司恩惠的大量成員們情緒低迷到極點，跟隨把妝都快哭花的尾崎紅葉為他妝點，讓手握著他生前最愛的那頂黑色禮帽，身邊擺上他最愛的紅酒，赤褐色的襯衫巧妙覆蓋住底下殘破不堪的傷口。
根據報告，他是被敵人的異能誘導開啟污濁的，沒有任何消除類異能支援的情況下，中原中也徹底夷平了敵方據點和所有敵人，最後跪倒在戰場不停大口嘔出血液，在大到可怕的血池中抽搐幾下就不再有呼吸心跳。
部下們趕到他身邊，見到了敬愛的上司最後一面，卻沒有人可以伸手拉回他。
荒神帶著祂的代言人回天上去了。
相比於愁雲慘霧的港黑成員們，身為前任幹部的太宰治倒是表現得完全相反，手機收到曾經的監護人傳訊時，他只是坐起身來愣愣地盯著螢幕數秒，而後哼出一聲低低的笑聲。
「死了呀……終於死了嗎？呵呵呵……哈哈哈哈……！」
太宰治忍不住笑起來，銀鈴般悅耳的笑聲迴盪在和室內。
哎呀，終於不用再看見那個小矮子了，不用再擔心哪天被拖出來重新搭檔，不用聽那大嗓門叫罵的刺耳聲音，不用怕走在路上平白無故迎面飛來一腳－－
「哐。」
水杯翻倒的聲響硬生生掐斷了喉嚨發聲，太宰治茫然地扔開手機躺下，望著天花板，一個下午腦袋空白。
他心裡是真的感到開心的，可是同時，他又覺得有什麼把他心裡挖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
涼涼的感覺從眼角滑下去，眼眶越來越熱，心臟的地方尖銳地痛起來，鼻子也跟著發酸。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腦袋裡反射性描繪起那個據說已經死了的小矮子，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今天的他看起來特別清晰，水藍色的眼睛老樣子斜瞪著自己，沒有踹一腳叫他趕緊滾起來，而是不耐煩地閉上眼轉過身去，留下一抹黑漆漆的大衣翻飛，消失在門前的空氣中。
幹嘛走這麼快呢，笨蛋中也。
太宰連續發呆了一整天，才在夜鶯的鳴叫聲中緩緩回過神來，換身衣服拿過一把傘。
夜路並不安寧。
是不是天空總會為了誰垂淚呢？每當黑幫裡有重要人物死去，那天總是會下雨，不大不小的雨勢打在傘面上啪啦啪啦的，濺濕他的鞋尖也濺濕了衣擺。少了路燈的照明，走進黑手黨地盤似乎連夜都比以前還深，太宰靠著過去的記憶，慢慢踩著貓步繞開固定的監視點，雨聲覆蓋了周遭的腳步聲，即使一如既往料事如神的他，發現眼前有人時依舊嫌慢了半拍。
「太宰先生……您真的來了。」芥川龍之芥站在門前，一向板起的臉帶點訝異。
「你要把我的頭拎去給首領也可以哦。」太宰治微笑道。
他的學生瞇起眼睛，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背過身往站著守衛的大樓門口走去，微弱的壁燈光線中，可以看見守衛們眼角殘餘不明的紅痕。
禍犬今夜乖順得離奇，這又是一項證明。
芥川領著他來到一處房間門前，開了門鎖後便乖巧地站在門邊，不再多踏一步。
太宰微笑著領了他的好意，順手關上沉重的大門。
室內堆滿紫色風信子花束，搖搖擺擺混在白菊之間。
冷氣開著強烈冷流模式，他緩步走向房間正中央的黑色棺槨，每走一步就感到心底冷一陣，好比冬天臨近冰點的河水，寒氣毫無阻滯突破中樞體溫，從腳底凍到頭頂，連內臟也一併凍結，失去跳動的力氣。
他勉強在凍僵之前來到棺木旁，垂眼俯視小窗裡頭躺著的青年。太宰蹲下來，手指輕輕撫過上了黑漆的光滑木材，指甲用力卡進棺蓋的縫隙中，手臂使勁一抬，撬開了棺木。
冰冷的寒氣飄散出來，帶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和花香，太宰怔怔地望向裡頭，幾乎是瞬間他感到腦袋暈眩起來，中原中也漂亮的面孔正對自己，身上穿著光亮筆挺的深藍色西裝，繫好的黑色領帶緊密收合了底下的襯衫領口，手裡緊握著他剛加入黑手黨時，蘭波先生所留下的帽子。
好美。
太宰伸出手，輕到不能再輕地碰碰中也的臉頰，看起來還是跟活著一樣，柔軟光滑又細嫩的像保養過，雖然有點缺水。
「吶中也，別睡了，該起床囉。」
……
沒有回應。
「蛞蝓不是很會再生嘛，怎麼隨隨便便就被踩死了？果然沒有我就不行吧？」
……
橙色頭髮的青年只是閉著眼，沒有跳起來反駁，也沒有不打招呼飛腳踹他一巴。
「你說話啊？怎麼不回嘴了？你不是最喜歡罵我了？」
太宰扯起燙得平整的西裝領口，中也毫無抵抗地被拉起上半身，冷藏處理過變得僵硬的肌肉發出細微的聲響，手裡的帽子無聲無息落在了腿上。
……
中也的嘴巴閉得死緊，如今吝嗇地不肯吐半個字出口。
「我都特地來給你生氣，讓你踹讓你打了……」
屍體只是沉睡，不發一語。
「好吧，那你不准生氣，也不准看喔。」
太宰治彎曲手臂，快要脆化的腰部肌肉發出清脆的奇異聲響，逐漸半坐起來。
中也的身體很冷，比他本來就低的體溫寒冷太多，太宰用力將他摟進懷裡，手掌輕輕扶起纖細的手腕按了按。
沒有脈搏。
再滑上去摸到頸部的肌膚，透著寒氣還繫著長年不離身的皮質頸鍊，他來回撫摸著僵硬的肌肉，依舊感受不到頸動脈跳動的生機。
太宰彎身靠近，用牙齒解開了頸鍊的金屬扣，臉蹭了蹭埋進透心涼的頸窩，只聞到腥血的味道和輕微的腐敗異味，悄悄扯鬆領帶解開扣子往下拉開，怵目驚心的彈孔和密密麻麻的傷痕滲透出紗布，失去凝血作用的體液暈開一片可怕的痕跡。
太宰再把人攬緊了些，已經不會癒合的傷口一下子染開更多的紅色斑點，他看著滿胸腹的白色和紅色，膿血屍水混在一起雜成乾燥的奇怪色塊，對一般人而言是很噁心的畫面，但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更用力握緊了被他體溫暖熱的手腕。
他全身都好冰，像冰塊，鋪在中也身下滿滿的白色菊花散溢淡雅的香味，同樣被冷氣凍得硬化，太宰伸手撈起一朵，在手心捂暖恢復柔軟後，將它別上懷裡人的左耳邊。
「中也……長得太好看，遲早有一天會被人搶喔。」
太宰用額頭貼上中也冰冷的額頭，眼裡美麗的鳶色在光影下變成濃濃的黑色。
深不見底。
先吻他的臉頰，再用舌頭慢慢描繪著親吻他乾燥的唇。腐敗的屍臭微微飄出，太宰閉上雙眼，依舊虔誠地親吻著已經死亡的他，眼角又不自覺開始發熱，一串串溫熱的水液滑落臉龐，滴在中原中也狹長的眼尾，順著頭顱漸漸乾癟的弧度掉進花床裡，沾在花瓣上宛如晶瑩剔透的露水。
他曾經趁著晚上偷偷吻過一次，中也的嘴巴裡甜甜的，有薄荷和糖果香香的味道，即便現在已被臟器溶解的發酵氣味蓋過了一半，他還是努力在一片腐臭的氣息中找到了懷念的味道，甜的，膩膩的，吻起來很舒服。
「中也，你喜歡嗎…？」太宰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喜歡你就說啊，不說我怎麼聽得見呢？」
……
中原中也安詳地躺在太宰治的臂彎裡，頭顱歪了歪，輕輕倒進太宰治的胸膛，嘴角似乎勾起了非常細微的弧度。
「……果然是嘴硬的小矮子。」
也許不會再有人看見，太宰治眼底盛滿溫柔的目光幾乎是一輩子那麼多了，安安靜靜投送給棺木裡的橙髮青年，比他身下那堆花還要再多一點，多到可以把他捧起來。
「那，該說晚安了呢。」
撥開中也散亂的瀏海，把最後一吻深深印上去。
外頭的雨勢變大了，幾乎是用倒的暴雨瀑布發瘋似地敲打著大樓。
太宰再次留戀地撫摸中也的頭顱，按在自己的胸口，盡量克制著不讓淚水掉落太多。也許這樣，中也就能記住心臟跳動的聲音，下輩子就好好當個實打實的人類吧。
對不起。
江戶川亂步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雙腿在桌沿曲起搖晃著，桌上的洋芋片差不多在兩小時前清空，但沒人來拿下一包給他，現在的他也突然沒什麼心情吃點心了。
太宰趴在桌上睡了一整天，打死不肯起來。
「帽子君啊……」
雖然他是不信靈魂什麼的那一套啦……
積了一灘水的窗前，忽然揚起一陣帶水氣的清風。
蘸著薄薄水層呈現高檔皮鞋的印子，踩上了窗臺。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