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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交響J驚悚短篇】癡、吃

交響J | 2020-06-30 09:53:44 | 巴幣 6 | 人氣 83


【癡】

許春花今年七十歲,育有一兒一女,目前兒子跟她一起住在南部一個純樸的眷村裡,女兒則是在台北發展,已經結婚,基於各種原因,女兒不是那麼常回來看她。

「阿花,又來買菜喔。」菜攤劉老闆熱情的招呼著。

眷村是個高齡結構,因為地小,不發達,小孩通常不會留在村子裡,所以人數也日漸減少,固守村子的人,通常都是已經認識一輩子的了,彼此間都十分熟識。

「對啊。」許春花笑著點頭,臉上佈滿歲月無情的痕跡,盡是老繭的雙手,透露出她一生的歷程。

劉老闆脖子掛著灰舊的毛巾,叼根牙籤,雙手叉腰。

他看許春花,不管是什麼菜,都盡往袋子裝,他不禁問道:「天天買這麼多,妳吃的完嗎?」

許春花笑著抬頭看劉老闆一眼,不回應。

這問題,劉老闆也不是第一天問了,但許春花從沒給過他答案。

「這樣多少錢?」許春花指著塞滿滿的兩個大袋子,說道。

劉老闆搖搖頭,「真不知道妳買那麼多是做什麼?唉……算妳五百就好啦。」

收下許春花的五百元鈔票,劉老闆繞過菜攤,提起那兩大袋蔬果,替許春花放進她的菜籃裡。

許春花對著劉老闆,微微鞠躬,「謝謝。」

「得了吧,我們認識一輩子了,還那麼客氣。」劉老闆豪邁的說道。

語畢,許春花便拖著她的菜籃,緩緩離開。

劉老闆注視著許春花的身影,瘦瘦小小的一個人,拖著有她身寬兩倍大的菜籃子,劉老闆真的不明白,這幾十年來,許春花天天都買那麼多菜,那些菜是到哪去了?

※ ※ ※

許春花拖著菜籃子,經過家裡前院,來到廚房,她把今天的補給品,通通卸到桌上,該放冰箱的放冰箱,該放凍庫的放凍庫。

許純花的兒子──林榮彬,走進廚房,他高大的身影,擋住由外投射近來的光線。

「媽媽,我餓了……」林榮彬委屈地說道。

許春花轉過身來,摸摸兒子的圓潤的臉龐,「你去坐在餐桌那,等一會兒早餐就好了。」

林榮彬點點頭,乖乖的在餐桌旁坐下。

灶上鍋裡的湯正熱著,辛香料、調味料、菜、肉,不消幾分鐘,就變成一鍋美味的羹湯,香氣四溢,許春花將它淋在飯上,端給兒子。

林榮彬開心的,大口大口的吃。

許春花望著兒子滿足的神情,她輕輕撫摸兒子的頭,說道:「慢慢吃,別噎著,媽媽去曬衣服,你就在這,別亂跑。」

林榮彬胡亂點著頭。

莫約三十分鐘後……

許春花回到廚房,她熟練的拿出泛黃的手帕,替兒子擦拭嘴巴、衣襟,「吃飽了,去客廳看電視吧。」

林榮彬聽話的離去,許春花轉身,獨自一人,把吃乾的鍋碗,洗淨。

※ ※ ※

晚間,許春花坐在客廳的藤編躺椅上,帶著老花眼鏡,試著想把線穿進針裡,兒子的衣服又破了,她得把它補起來才行。

忽然間,傳統式的電話鈴聲,迴響整個客廳。

許春花輕手輕腳地放下手中的針線,吃力的站起身,接起茶几上,響個不停的電話。

「喂?」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女兒的聲音,「媽,我淑蓉,這星期我可能不回去囉。」

「……」許春花停頓了,發出微乎其微的歎息聲,「那……妳什麼時候要回來?媽媽……」

「下個禮拜啦,下禮拜我一定回去。」不等許春花說完,林淑蓉搶先說道,「好啦,掰囉。」

「好想妳……」許春花拿著已經發出嘟嘟聲的話筒,緩緩吐出這幾個字。

她放下話筒,回到圈回已經脫落的藤椅裡,放棄了針線,從口袋取出那張沾滿黃漬的手絹,任憑臉頰濕去……

※ ※ ※

一早,許春花來到麵店。

「阿鈴,我要一碗湯麵。」許春花對著麵攤阿鈴說道。

她把二十五元交給阿鈴,阿鈴順手就往零錢堆裡丟,許春花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不一會兒,阿鈴捧著熱騰騰的麵,放到許春花面前,「燙阿,小心點。」

許春花笑著點頭致意,接著阿鈴又回到前面忙著準備。

客人,陸陸續續的進來,阿鈴的麵攤,生意非常好,人越來越多,她煮麵又要送餐的話,再多隻手也不夠。

她丟下器皿,往麵攤裡面的房間跑去,打開紗門,「喂,死鬼,出來幫忙啊你!」

說完,她又趕回前方,這短短的路途中,阿鈴發現,許春花已經走了,而且面沒吃完,她拿起許春花的麵碗,丟進一旁洗碗槽,嘆息著「人越老,食量越小」,許春花一次吃得比一次少。

阿鈴的丈夫,姍姍來到阿鈴身旁,他看看零錢筒,拿起來搖一搖,在裡面撿起幾顆小石頭,說道:「妳放石頭在裡面幹嘛?」

「哎呀,不小心的嘛!」阿鈴忙著手邊的動作,盛起一碗麵,「送麵去啦!」

丈夫扁起嘴,露個大白眼,不情願的拿著麵,往裡面走去。

這時,店裡突然傳出一陣山東腔:「撈闆,你的麵怎麼是懷的?」

「啊?」阿鈴與丈夫同聲驚訝地喊道。

就在阿鈴與丈夫,還無法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旁的四川腔又出現,「逆使不使醋房台多?」

※ ※ ※

接著,許春花走到菜攤。

「劉老闆,早啊。」許春花說道。

「早啊。」劉老闆笑容滿面的,打招呼。

他雙手抱胸,雖有一把歲數了,但看起來還是精神奕奕。

許春花依照慣例,仍然是挑了兩大袋的蔬果。

劉老闆秤也不秤,就直說:「五百、五百。」

許春花笑著拿了張壹仟元給劉老闆,他手拿著大鈔,轉身準備找錢,打開錢袋,數清五張壹佰,要找錢給許春花的時候……

他的眼前……只剩兩袋蔬果?!

劉老闆心頭一緊,跑出菜攤外,左右望了一下,都不見許春花人影,人怎麼就走了嗎?他心裡犯嘀咕……

他看著那兩大袋菜,晚點,他再送去許春花家吧。

※ ※ ※

晚上九點,在一座社區式的大廈裡,林淑蓉夫婦就住在十三樓,倆人躺在臥床上,看著睡前讀物。

忽然,門鈴響起……

「老公……」林淑蓉專注地看著書本,以手肘推推丈夫。

丈夫無奈的爬起身,走向客廳,沒多久,又傳來「碰!碰!碰!」的聲響,丈夫跑回臥室。

「老婆,妳媽來了!」

林淑蓉一聽,立刻翻下床舖,跑進客廳,許春花就像受驚的鳥兒,生怯怯地站在門板前。

她低頭對上許春花的臉,輕輕扶住她的肩,「媽,妳怎麼來了?」

「我……搭火車來的。」許春花笑得像朵盛開的鳳凰花。

「那哥哥呢?」林淑蓉焦急地問道,她哥哥是一天不能沒有人照顧的。

「他在睡覺。」許春花笑得更開了。

林淑蓉放下雙手,拉著許春花,在沙發上坐下,回頭又讓丈夫,去把客房收拾出來。

許春花看著女兒,她微笑著輕撫女兒柔細的髮絲,說道:「妳變好漂亮。」

她的眼裡,盡是驕傲。

林淑蓉對著母親,甜甜一笑,握住許春花粗操的手,「媽,早點休息吧。」

※ ※ ※

翌日清晨,林淑蓉特意起個大早,自己下廚做早餐,想給許春花一個驚喜,當一切大功告成,她脫下圍裙,走到客房門前。

「媽,吃早餐囉。」林淑蓉敲敲房門,貼著門板喚道。

她站在門口,等待許久……卻一直沒有等到,想像中的回應,期待的心情,瞬間轉為失落。

「媽?」她對著門板,又喊了一次。

裡面仍然沒有動靜,林淑蓉輕輕轉動門把,她走進客房……

裡面,空、無、一、人。

床舖、枕頭就如同昨天的擺設,絲毫沒有睡過的痕跡,林淑蓉開始在房裡四處打轉,拉開氣密窗、打開衣櫃,甚至是床頭櫃,最後,她頹喪的坐在床邊。

找不到,找不到許春花,來過的痕跡……

剎那間,她認為,是不是其實許春花根本就沒有來?一切都只是幻覺?

林淑蓉突然甩甩頭。

不可能,她看的很清楚,而且,由許春花手上傳來的,那份粗操的觸感,還是那麼的鮮明……

忽然,她站起身,跑著穿過客廳,衣服、脫鞋都沒換,就開門出去,搭上電梯,封閉空間裡的時間,像是凍結般,林淑蓉焦躁地在電梯內踱步,到了一樓,她立即衝出去,縱跨整個中庭,一路直抵警衛室。

「林小姐,怎麼啦?」年莫五十的警衛,身體微微傾向窗台,俯看著林淑蓉說道。

她一手扶著窗台,一手按著胸口,氣喘如牛。

「黃……黃先生,你有沒有看……看到,一個……大約七十歲,頭髮灰白……穿黑色長褲……碎花……襯衫……的女人。」林淑蓉喘得,只能斷斷續續地說出這麼一長串話。

「啥?沒有呀,今天妳是第一個,走出來的。」

警衛洪亮的語音一落,林淑蓉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 ※ ※

車窗外的景色,迅速地轉換著,林淑蓉雙手緊抓著方向盤,專注的連一旁手機鈴聲響起,都渾然不知。

她一直不停思考著,許春花昨夜,到底有沒有來找她?如果有,為什麼房間都沒動過?人如蒸發般的消失……如果沒有,那昨夜,她跟丈夫看到的,又是什麼?

打電話回南部許春花的家,也沒人接聽……這些問題,一直在林淑蓉的心底,盤旋不去……

(母親失蹤了嗎?還是……過世……)

種種的疑問驅使下,林淑蓉不得不回南部一趟,她必須……確認。

車子駛進眷村狹小的巷道,熟悉的舊式建築、紅透的鳳凰樹,勾起林淑新最深層的記憶,空氣的散發著,家鄉的味道。

她隨意將車子停在家門附近,鑰匙都沒拔,迫不及待的下車,衝向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林淑蓉準備要按門鈴時,眼角看見門中間的縫隙,她推開紅色鐵門,愣在門口。

為什麼門沒鎖?許春花一向都會鎖門的,不管在不在家……

迷惑的漩渦越攪越深,林淑蓉緩緩的走過前院,她在客廳門口停下,深深吸一口氣,她……有些緊張。

推開木製門板,她倏地倒抽一口氣!臉色刷白,緊捉著衣襟。

客廳哩,林榮彬碩大的軀體如同一團肉球,伏在地板上,雙手好似在挖掘著什麼,他的身影旁邊,直直地躺著一雙著黑褲的小腿。

林淑蓉的額,浮出顆顆針點般的細密水珠,「哥……你……在幹什麼?」她的聲音,在顫抖……

林榮彬,猛然回過頭!鮮紅的的圓臉,讓林淑蓉幾乎認不出來,他的嘴邊露出一截滑溜的紅肉,淌著新鮮肉汁,潔白的汗衫,染上斑駁紅漬……

「吃飯……」林榮彬使勁的咀嚼,口齒不清地說道。

林淑蓉視線往左移動,那是半截身體,肚子被撕開一個大破洞,一旁滿是破碎的皮膚、帶著細微紅絲的白色脂肪、剩下半邊的耳朵、腸子碎渣……

林淑蓉不禁,掩嘴,嘔出一灘苦水。

林榮彬吞下嘴裡的肉,張著血紅的口,幽怨地看著林淑蓉,「阿蓉,我好餓……好餓啊!」

他舉起兩倍神豬前腿大的手臂,猛往自己的大腿敲打!憤怒的又轉身,往破洞裡亂攪一番,左手拿腎,右手拿肝,高舉在空中。

仰天呼喊:「我要吃!我要吃!」

隨即,把肝往嘴裡一塞,一口咬下一大半,伴隨著墨綠的紅,噴濺出一道美麗的弧……

林淑蓉手指輕掩著唇,驚得慌忙後退!卻被高跟鞋腳絆倒,一屁股跌坐在地,濺起一環灰圈。

她雙眼睜的荔枝般大,定定地注視著,那一圈綠,嘴裡喃喃的唸道:「媽……」

「阿蓉,妳回來啦。」

她追尋著聲音的方向,許春花數百萬倍數大的臉,猛然映入眼簾,林淑蓉胸口一緊,瞳孔急速收縮!她抓著自己的頸子,小臉紅透,睜大著眼,向後倒去……

※ ※ ※

警車、救護車,呼嘯而過,寧靜的村子,度過了一晚不寧靜的夜。

接下來的日子裡,村裡小巷中兩戶人家,掛起白色燈籠,藍色門牌下方,被污漬佔據的木牌,寫著──「劉寓」。

街道上,悠遊閒聊的居民少了,只剩許春花一人,站在白色燈龍下,笑著……等著……

這一切,只有院子裡的鳳凰花,明白。

創作回應

我印象裡春花好像都沒死,只是罹患失智症到處亂跑,還進去麵攤幫人家做菜???記得以前在驚悚版都會另發一篇解答~沒收錄到有點可惜xD
2020-07-02 12:31:58
交響J
對,她沒有死,只是到處亂跑。那個解答我現在也找不到了,真可惜。哈哈。

麵,真的只是醋放太多,想營誤導大家覺得許春花是鬼,有鬼的地方食物容易壞。

這樣後面發現她沒死才會驚訝

就當,當年太青澀吧 啊 哈 哈 手法不夠好
2020-07-02 13: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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