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鋌而走險
1253年8月25日 正午 羅多克王國‧亞倫行省東北部
米娜右腿一痛，一支流矢從旁射到擊穿了了她的大腿。後方幾名如狼似虎的羅多克軍士立刻揮舞著直刃戰刀砍上。阿列西歐一聲嘶吼，將長矛往那軍士的喉頭刺去。矛頭卡在甲縫，軍士痛苦的喘氣著。但阿列西歐也無法再將長矛抽出，這一個耽擱馬上讓年輕的長矛兵捱了一刀。
班達克抓住米娜的手，將她負起。迎面衝來兩騎，是維洛妮卡與克莉希。他們將坐騎讓出，米娜慌忙上馬。在殘餘部隊的戒護下撤往維魯加。一生養尊處優，從未受過傷的米娜終於在馬上痛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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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3年8月26日 上午 羅多克王國‧庫兒瑪堡領 - 德瑞格森
米娜疲憊的睜開雙眼，醒在一間簡陋的石板小屋中。夥伴們或躺或坐，繃帶與血跡塗了一地。若不是她注意到石屋牆上懸掛著法爾賽弗伯爵的家徽，她可真是嚇壞了。
「班達克，班達克？」米娜輕聲叫喚著，倚在床邊的班達克立刻醒來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德瑞格森，法爾賽弗伯爵的領地」班達克顯然很睏，不耐煩地回答
「怎麼跑到這裡了…不是要往東撤回維魯加嗎？馬尼德呢？」
「我哪知道，大家摸黑亂走。就自然跑進這裡了。馬尼德？妳不是叫他去送穀物嗎？糊塗什麼吶。」班達克拉下鍋盔，不耐煩地發出嘖嘖聲。惹得米娜忍不住大力拍一下他的鍋盔。班達克低罵一聲，繼續打起盹
米娜輕輕下床，粉足踩在松木地板上無聲無息。腿傷讓他無法太快行動，只能一跛一跛的走向屋外。少女打開門，曙色在東方微亮。整座村子還在靜靜沉睡，鄉道盡頭一幢大屋，顯然是弗德利穆伯爵的莊園。
想起猝然遭遇的敵襲，米娜疲憊地坐在石階前。自己到底丟失了多少人，她根本不敢去想這個問題。而裏穆斯克伯爵的凶惡相貌再次闖進了米娜思緒中。到底為什麼夫親的故友裏穆斯克伯爵會出現在那裏？裏穆斯克伯爵有沒有認出她來呢？種種問題不停地撕扯著米娜的理智，她吹著晨風長嘆了口氣。
1253年8月26日 正午 羅多克王國‧庫兒瑪堡領 - 德瑞格森
「哎呀！維康斯坦女士！」一個貴族模樣的仕女搭上米娜的肩。
米娜這才真正醒來，原來自己昏昏沉沉又睡去，現在已經日頭高掛了。
「妳是？」米娜起身，她並不認識眼前的仕女。而且這仕女雖然秀氣、卻穿著簡單的混棉洋裝。像是一位有錢鄉紳家的小姐。
「我是法爾賽弗伯爵的妹妹，依蘇特女士。這是哥哥交給我治理的村子，這裡糧食和物資都很充足、也有一定的防衛力量。所以請放心修養吧」依蘇特女士解釋
「妳知道我？」米娜好奇地問
「我雖然不願意取笑我的哥哥，但我不得不說他心裡都是妳」依蘇特笑道
接著，米娜紅著臉聽完依蘇特口中描述的情狀，法爾賽弗伯爵是如何誇張的稱讚米娜良好的家教與善良性格等等。
「想不到妳哥哥外表木訥平靜，竟然這麼熱情」米娜囁嚅
「他都這樣啦，習慣就好」依蘇特女士：「他知道妳遇襲，已經往這裡趕來了。預計很快就會到達」
「我對你們家族很不了解，還受你們這麼多幫助。真是失禮了」米娜說道
「不用放心上，我們也是商人家庭。本來是釀蜂蜜酒的，並不是一開始就貴族，鼎鼎大名的羊毛維康斯坦家可不會比我們弱勢呢！」依蘇特女士笑著解釋：「妳看像我這種粗手大腳村姑樣的，哪像是個貴族阿」
以商立國的羅多克王國有著一大特色，那便是成為貴族的方式比較容易。除了軍功，經商是另一條路：如果經商達到一定財富，便能藉由經濟發揮政治上的影響力。得到國王和議會的認同，晉身貴族之列。
此時馬蹄聲忽然響起，米娜警戒的起身
「妳先進去歇息，看來我有訪客了」依蘇特女士指示，然後起身招來幾個羅多克族人前往村口。
米娜躲進房中，卻無法安歇。他緊貼著石屋窗子，想要知道來者何人
「女士，向您請安」一個羅多克軍士下馬
「早安呀，裏穆斯克伯爵。是什麼風讓你來德瑞格森的？」依蘇特問
「我在追捕山賊」裏穆斯克伯爵陰沉的嗓音傳進屋內，米娜嚇得渾身顫抖。裏穆斯克伯爵找上來了！
「山賊？」依蘇特疑問：「我們這裡沒山賊阿」
裏穆斯克伯爵雙目掃向石屋，米娜連忙閃入陰影。生怕自己被瞧見，那可就不妙了。她現在已經很肯定裏穆斯克確實想要殺她，只是米娜還不知道理由究竟是什麼而已。
「伯爵閣下，外頭挺熱的。要不要進我的莊園坐坐，我有冰鎮些蜂蜜酒」依蘇特女士熱情邀約，商人家族成長的她一點也不向傳統貴族女子，反而多了幾分俠氣和大方：「順便聊聊貴寶號的狀況，聽說您在亞倫開了麵粉廠？」
麵粉廠！
米娜一驚，隱約摸出一個巨大的陰謀。卻無法有效地整理思緒
「那間屋子的用途是什麼？」裏穆斯克指著米娜所在的石屋問道
米娜踢了一旁的班達克、同時又搖醒阿列西歐
「快醒醒，拿起兵器」米娜用氣音急切地下令：「敵人追來了！」
班達克連忙起身，抄起一旁的強弩。此時房中只有十來人，而且都帶傷，根本無法和裏穆斯克的人馬戰鬥。大家都慌亂地從夢境中醒來，只好緊握手中兵器在黑暗的角落躲著，等敵人踏入屋內。大家多還不清楚狀況，只能無聲地警戒。
「是旅人借宿的地方，維康斯坦女爵正在裡頭休息呢」依蘇特女士解釋，不明為何裏穆斯克這麼感興趣
「維康斯坦女爵？平特羅的女兒？」裏穆斯克警戒的問：「她何時到的？」
「前天才到，負傷昏迷了一天一夜呢」依蘇特說道
米娜在屋中直聽得叫苦不迭，希望依蘇特女士別再透漏了。現在裏穆斯克鐵定知道當晚在賊寨外頭的部隊是她的人馬。之後可不能單獨遇上裏穆斯克…否則後果定是不堪設想。
「我進去看看她吧」裏穆斯克從背後抽出鋒利的匕首，依蘇特嚇了一跳，正想攔阻，幾名羅多克軍士卻手持長戟將她逼退。班達克這會可是完全醒來了，他緊握著手中強弩，對著門口。米娜則緊握著短劍，隱身在門邊。
「裏穆斯克伯爵，這是怎麼回事！」一個平靜但充滿威嚴的嗓音喊道
房中的眾人情緒緊繃到最高點，他們不知道敵人何時會進入。米娜開心地聽出這是法爾賽弗伯爵的聲音。
米娜偷眼從窗戶看去，法爾塞弗的部隊正將裏穆斯克伯爵的人馬包圍。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這是我的村子，如果我妹有待客不周的地方即使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能貿然亮兵刃」法爾賽弗伯爵大聲說道，平靜裏隱隱有怒意。
「哥！」依蘇特女士繞到法爾賽弗這邊，從一名羅多克軍士背後抽出短柄軍鐮：「是這傢伙一開始就要動手」
「我追獵山賊」裏穆斯克伯爵生硬的回答道
「你指控我是山賊？」米娜打開石屋木門，幾個護兵持弩緩步走出
「這位可是維康斯坦家的千金，怎麼可能會是山賊？」法爾賽弗不解地道：「你如果別有用心，那我就得要求你離開這村子。否則就叫你的人馬準備好武器，我們戰場上講道理吧！」
裏穆斯克看了看法爾賽弗的人馬多於己方，而這邊又有維康斯坦的部隊，若被夾擊，失敗是可預見的。只得悶哼一聲，收起匕首。和一干部隊退出村外。一場危機暫時被化解。
「法爾賽福伯爵，您真是來得太即時了」米娜鬆了口氣
「沒受傷吧，我們進屋裡談」法爾賽弗顯然很著急米娜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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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3年8月26日 午後 羅多克王國‧庫兒瑪堡領 - 德瑞格森
米娜小口啃著風乾肉，儘管她十分飢餓，但卻不敢失了禮數。
「所以妳是怎麼跟裏穆斯克伯爵交惡的？令尊不是他的債主嗎？」法爾賽弗問道。米娜啃著風乾肉，一些事情也慢慢豁然開朗了起來。
「是穀物」米娜開始解釋。
原來，裏穆斯克是以麵粉起家，製作麵包是他的本業，最近更在亞倫投資了麵包廠。為了拉抬商品價格，裏穆斯克竟然動上了歪腦筋。穀物和麵包一直是西羅多克地區的兩大主要糧食，如果奪取穀物、勢必會導致麵包的需求增加。所以裏穆斯克才會勾結山賊搶奪小麥和穀物。如今陰錯陽差地被米娜的人馬給抄掉匪寨、重新發了穀物。裏穆斯克得到山賊的求救匆匆趕到恰好遇上了米娜的人馬。接下來便是追殺、然後是在德瑞格森的衝突。
「不過裏穆斯克為什麼要鋌而走險呢？他很缺錢嗎？」米娜在解釋完後，再次拋出了疑問。
「這應該和最近傑爾喀拉的政治風暴有關」法爾賽弗說道
羅多克在卡拉德統治時期曾經是帝國附庸，由帝國派出一位合法貴族擔任代表，專門與帝國中央溝通。這個貴族單系單傳的風氣一直到帝國分裂都沒有改變、直到葛瑞福斯國王親政的前幾年才意識到自己式微的事實、而開始打破傳統。這支舊貴族便是拉魯肯與賴齊斯兩位伯爵所屬的家族。羅多克人稱他們為卡拉德貴冑。
帝國分裂後，羅多克自主意識崛起。當時的議會為了孤立卡拉德的統治權，將新的羅多克家族拱為貴族。這就是山地貴族的起源。這些山地貴族算是最純粹的羅多克人，他們也以原始山區頭飾作為標誌。兩支古老的貴族式系彼此的鄙視、傾軋。這問題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米娜想起了接受封爵那天，那個正拼命獻殷勤的年輕嬌貴的青年法萊基，他身上就穿著顯眼的傳統羅多克服飾。而出言嘲諷的老貴族想必就是卡拉德貴冑了。
「卡拉德貴冑的新生代，弗德利穆伯爵十分強勢，加上與軍派關係良好，竟然在上個月的議會上公開批評山地貴族的重商政策不切實際又導致國力疲敝。要求議會與國王重新擬定國策，要藉由對布蘭登瓦的征伐來取得統治權。」
聽到這裡米娜不由得驚叫一聲，想起了隨和的梅爾特領主
「所以真的爆發戰爭了？」米娜驚問，自己在瑟琳迪爾瞎忙，與世隔絕了兩個月，什麼也不知道。
「是阿，山地貴族賭氣自願帶領這次征伐，由格特拉斯伯爵出任元帥、圖比頓、尼爾恰、法萊基三位子姪輩隨行。進攻烏克斯豪爾。」法爾賽弗沉重地道
一聽到圖比頓同行，米娜就知道這場仗應該…
「結果呢？」依蘇特女士擔心地問
「布蘭登瓦皇帝親自上戰場，雷薩里特、梅爾特、米喬德幾位領主合兵把我們的部隊殺了個人仰馬翻。圖比頓伯爵被俘虜、千餘羅多克主力或死或傷，國家元氣大衰。若是布蘭登瓦皇帝有意擴張，也許我們根本無法攔阻其長驅直入」法爾賽弗說道，米娜聽來心中滿是複雜的情緒，想起隨和善良的梅爾特在戰場上屠戮自己同胞，那樣的感覺實在太不好受了。
「所以這和裏穆斯克有什麼關係？」米娜問
「裏穆斯克滿腦子都是橫財夢，所以在戰爭開始前就收購了十多萬第納爾的戰爭債券，現在大敗讓他血本無歸。我想這是他為什麼後來會走向非法和山賊勾結的最大原因吧」法爾賽弗回答
米娜嘆了口氣，心中有些無奈。畢竟裏穆斯克是父親故友，實在不忍心看他現在這樣。
「米娜，妳接下來的打算呢？」法爾賽弗說道：「我可不希望妳變成賞金獵人一樣到處追獵山賊，那太危險了」
「我知道，戰鬥一向就不是我的專長」米娜點頭：「雖然我有一幫好戰士，但實在不願意他們陷入險境。所以我應該就是回瑟琳迪爾吧，順便計畫籌備一支新的商隊」
「我會護送妳回去，因為妳知道了裏穆斯克與山賊勾結的事實，他一定會想要斬草除根，另外妳也必須補充部隊，我怕他會假扮亂軍或山賊襲擊瑟琳迪爾」法爾賽弗擔憂地道
「我會處理的」米娜感激地點頭：「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去傑爾喀拉一趟」
「去做什麼？」法爾賽弗疑問
「國家的防務出現大空檔，我們做臣民的怎能不警醒想辦法呢？羅多克王國如果再這麼散漫下去，一定會有巨大的危機。我想和國王陛下與議會討論，解決這個問題」米娜回答
「怎麼解決？」法爾賽弗好奇追問
「只有一個方式」米娜說道：「我們得弄出一個合理、安全又能兼顧質量的傭兵制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