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偷麥賊
1253年7月18日 清晨 羅多克王國‧格魯恩沃德堡領 - 瑟林迪爾
「柯里昂大人！你看，該如何是好！」「我們這一年的收成完蛋了」
村人們的哀號聲此起彼落，披著戰甲的柯里昂無奈地在人群中。此刻，他們在村外的麥田。而麥田早已經被踩得一蹋糊塗，甚至還有不少早熟麥子已經搶先被割下。
「昨晚剛好多雲所以哨兵沒看到，可能是趁深夜刻意偷割的。」班達克沉著臉說：「你覺得會是敵國的軍隊幹的嗎？斯瓦迪亞？庫吉特？」
「軍隊如果要幹這種事情才不會偷偷摸摸」柯里昂說道：「應該是昨天的亂軍故意要報復才這樣幹的。通知小姐了嗎？」
＊
「簡單來說，今年的收成應該都毀了吧？」米娜苦惱地問
「是啊！如果沒有足夠穀物，夏天我們也無法耕種，那樣絕對撐不過今年冬天的。更糟的是，我們來年也得面臨同樣的播種問題」村長無奈地道
「我們需要多少袋穀物呢？」
「八袋，至少要八袋才足夠撐過接下來這幾個月」村長
「是怕追上這批亂軍也沒有用，因為他們大概只割走了兩袋左右的早熟穀物，大多數的收成是被摧毀而不是被奪取」班達克分析
「阿列西歐，你可能要在鄰近村落跑一趟了」柯里昂問
「這當然沒問題」阿列西歐點頭應承
「班達克，可能要讓你再跑一趟維魯加看看」米娜說道
「我會去試試看的」班達克道
「維康斯坦女爵，我願意去傑爾喀拉附近看看。在我印象中，亞倫北部周圍的山區村莊都有少量的穀物出產」馬尼德說道：「說到底，村莊遭遇這件事情也與我們有關係，所以我自認該做些什麼」
「那些村莊多數在山間，交通不便，而且產量往往只能自給自足，是怕你會白跑一趟」米娜提醒
「總是值得一試」馬尼德說道：「看能不能收購他們去年的儲藏」
這件事情刻不容緩，所以馬尼德、班達克飛快地和阿列西歐兵分三路出村。
然而數天的奔波下來，兩人都卻沒能完成任務。
1253年7月25日 上午 羅多克王國‧格魯恩沃德堡領 - 瑟林迪爾
「我跑過培剛德、賽倫米斯、伊美爾、齊紮，他們四個村子都說糧食供應剛好足夠而已。我們想辦法東湊西湊，四個村莊勉強湊出了兩袋的量」阿列西歐有些沮喪地報告道
「我們也沒有收穫」班達克嘆氣：「由於大平原今年的穀物減產，布蘭登瓦王朝嚴格地壓縮了出口量，城鎮裡的公民只勉強賣我一袋」
「馬尼德呢？有他的消息嗎？」米娜問
「說到這個，我倒是一直對這商人不太放心」班達克擔憂地道：「他領了薪餉，也讓公民姊妹向債主解決了債務、現在又攜美遠走，只怕不願意回來」
班達克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覺得有理而安靜了下來。連米娜都覺得不無可能，但她不願意去相信這個事實，同樣身為商人，這種打算雖然精明、但卻是十分違反良心的！
「先不要說這些，馬尼德的目的地比較遠，路上耽誤也不無可能」米娜安撫
1253年8月20日 上午 羅多克王國‧格魯恩沃德堡領 - 瑟林迪爾
事情安靜了一個月，米娜等人都已經開始儲備果乾和肉乾當作後備計畫。而年輕的女商人不禁暗自責怪自己識人不明，賠上了對同伴的信用與自己的財貨。她想起自己好一段時間沒有跑商，而支出卻因為建設村莊有增無減。赤字已經持續了近半年，雖然不至於影響到財務，但這樣的情況對於商人來說總是一種壓力。
米娜不得不開始規畫著新的行商旅程，希望趕在秋天來臨前賺一筆稍稍補足開銷。
「小姐，有信使來了」柯里昂與班達克連袂進入米娜的房中
「誰的信使？」米娜將記帳的羊皮紙捲好收納。房中井井有條，治理村莊的繁雜文件與出納資料都被她仔細分類歸檔，這是她身為一個精明商人的好習慣。柯里昂環顧四週，他的舊主圖比頓伯爵相比起來實在可說是大大不如這個小姑娘。
「馬尼德的」柯里昂微笑，將牛皮信封遞上，米娜連忙接過拆開
尊敬的維康斯坦女爵：
請原諒卑職的消息回報得如此緩慢，我在傑爾喀拉周圍的山區小村四周處理一系列來自於境內的惡意行動。在過去的一個月間，菲德訥、杜邁、萊蕪倫、伊帕希等村莊的儲糧接連遭竊，作物也被偷割。他們和我們一樣遭遇同樣的困境，我追查了數周，已經確認是山賊所為，目前已經鎖定他們的藏身處。所以向您請求部隊的增援，務要一舉殲敵，奪回穀物。
你誠摯的馬尼德
「原來是這樣，我們都錯怪他了」米娜鬆了一口氣，柯里昂則依然皺著眉頭
「柯里昂，怎麼了嗎？」米娜查覺到柯里昂的疑慮，順口問道
「我在想，山賊這樣有計畫盜取穀物的目的是什麼」柯里昂說道
米娜抿了抿嘴，確實，山賊這樣盜取穀物對他們而言既是容易暴露行藏、獲利又有限的行為。更糟的是，因為大平原減產，整個羅多克都將面臨糧食衝擊，這樣的行為只會導致羅多克政府介入。山賊絕對不希望事情鬧大。
不過，現階段思考那些事情實在屬於次要
「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些穀物給弄到手」米娜說道：「整理部隊吧」
「公民姊妹，我倒是覺得這封信有詐。一個多月沒消沒息，忽然就要我們帶部隊過去，這樣豈不怪異？」班達克又有意見：「商人都不太可信，他們專壓榨人民，也許我們該小心為上啊！」
「這話挺刺耳的」米娜瞇著眼，她自己就是商人：「但你說的不無道理」
米娜腦中閃過父親叮嚀的話語『在最大限度的保守中做最大冒險的投入』
「我們依然出發，不過我們卻先把目的地設定在亞倫。收集足夠情報，確定馬尼德所說屬實再出現吧」米娜說道
「很謹慎，我喜歡這樣的計畫」柯里昂點頭讚許
1253年8月20日 上午 羅多克王國‧亞倫行省東部山區
米娜命令柯里昂留守瑟琳迪爾，自己便率領30名羅多克部隊默默趕往亞倫。在路上，米娜為自己添購了一些裝備。她買了一張獵弩、與一把劍。身上也披了一件白色軟甲。米娜在路途上不忘請教自己的部下如何使用武器。
「貼緊肩窩，腳站穩」班達克指導著：「用頭去對準妳的弩，不要用弩來配合妳的臉」班達克拿著弩矢比畫著，不時不客氣地用弩箭敲著米娜的手腳來調整姿勢。
「蹭！」弩具的後座力對於少女來說還是大了點
「弩機是用手指扣！不是用整隻手拉的！妳智商夠嗎？」班達克在教導弩技時說的話比平常更苛薄
他們在兩天後秘密抵達亞倫，在維康斯坦家的工廠集合。
「馬尼德的消息果然沒錯，附近的穀物被偷了個精光」阿列西歐報告
「那我們就準備上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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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3年8月25日 上午 羅多克王國‧亞倫行省東北部
當米娜的部隊重新出現在道路上時，很快就被馬尼德安插的哨兵發現。將他們帶往山間。而米娜也終於見到了這位離隊已久的夥伴。
「就在那裏，我們已經秘密注意了一段時間」馬尼德指著山坳低語
「看樣子無法帶太多人潛行」米娜說道，山道入口窄小、山賊依山築寨，並不是簡單帶兵衝殺一陣便能成功。即便圍困整個山寨，依照他們搜括的糧食儲量也能支撐好一段時間。而且難保其中另有逃離的密道也說不定
「那就這樣吧，主要部隊負責在外頭警戒。我們用精銳沿著山壁摸進去。」維洛妮卡說道
「怎麼摸進去呢？賊寨一定會有哨兵吧」米娜問
「我們趁霧氣來時發動攻擊，進去的人、不帶盾、不帶鍋盔。以皮甲為主，避免不必要的反光和聲響」維洛妮卡說道
這樣的指示讓在場羅多克人都感到不安，羅多克的巨盾與長矛已經是他們百年來的戰鬥商標，如今不能帶盾，讓所有人都感到無所適從。
「照做吧」米娜補充說道，她知道自己的背書可以讓部隊安心許多。
「我另外要求弓弩手在山寨口設下防線，寨內山賊衝出時，務必在第一時間內將他們全數擊斃，達到震懾的效果」剛剛都沒開口的克莉希也提出了指示，她纖指在山道入口比劃著。
「班達克跟我會負責的」米娜點頭。
「那我們就等吧」馬尼德指揮自己的人馬前去準備。
羅多克山間的霧氣在夏季也從不缺席，太陽雖然還掛在天際，來自林間的水氣就已經聚攏成一團匆匆下山，為整個山區蓋上一層薄紗。下方幾個剛結束換班的山賊們點起菸絲，么喝著準備回寨中大吃大喝一頓，聲音隱隱在山間回響著。
「咦？」其中一人感到耳後勁風，正要回頭時後腦便被一挺十字鏜削出一個血洞。山賊們察覺有異，紛紛抽出兵器警戒。無奈山間濃霧，幾步外便是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在這裡！嘔──」其中一名山賊驚呼，手中狼牙棒被戰戟格開，然後一戟當胸透入、向下鉤扯出一道淋漓血縫。維洛妮卡與克莉希兩人飛身衝進這群山賊中，兩女長兵刃左穿右突、默契十足地分進合擊。她們在長兵刃的天賦與努力早就讓兩人成為令人膽寒的超強戰士。
克莉希戰戟舞了個花，招式忽然變成劍刃戟的架式，將面前一個中年山賊的喉嚨削開。維洛妮卡飛身撲出，擊開另一名山賊揮向胞姊的板斧，十字鏜在地上一撐，輕巧地騰空躍起。
「起！」克莉希嬌呼，聚氣右肩。「來了！」維洛妮卡在胞姊的肩上借力一縱。她在空中將十字鏜平舉、以腋下夾緊槍桿，往那偷襲的山賊臉上槊去。竟然用的是騎槍架式！山賊連反應都還來不及就只能讓鋒利的十字鏜將他的臉整個撕裂開來。
「他們到處都是！」山賊們恐懼的呼叫著。
此時山壁不停地有維康斯坦的人馬縋繩落下，這些羅多克長矛手把山賊給打了個措手不及。馬尼德更是用短柄軍鐮迎戰，領著長矛手追擊著寨裡面的山賊們。潰散中的山賊猝不及防，紛紛往山道退出。敗退中的山賊剛踏出山道，就立刻被等在外頭的弩手亂矢招呼。這些平時兇悍的山賊哭吼著、哀號著、踐踏著死去。濃霧掩蓋了所有的慘狀，但他們瀕死的嚎叫聲卻迴盪在山間久久不去。
「清除了！我們上！」班達克背起重弩，從腰間抽出鶴喙鋤。
米娜緊跟在隊伍之間，她努力忽視腳踩在抽搐中屍身上的感覺。在部隊簇擁下進入了賊寨。此時，眾人都不敢貿進。深怕還有殘存的山賊將利用濃霧發動伏擊，於是班達克立刻和一干弩手在山道口設下防線、馬尼德則領著人馬逐屋搜索。
濃霧中只有羅多克長矛手搜索殘敵的聲響。維洛妮卡和幾個長矛手將長兵器刺往稻草堆。確定沒有人躲在裡面。米娜還劍入鞘，靜靜等待。
「找到穀物了！」阿列西歐說道：「整個山洞都是」
「在這個時節拿去賣，一定可海削一筆阿」馬尼德從麻袋中抓起一把麥穗。
「拿我們需要的八袋穀物就可以了，其他的平均後送回各村落」米娜說道，她當然清楚這種時候可以海削一筆，但是做為一個貴族、一個有良心的商人，她不願意這樣做。
馬尼德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但還是點頭照做。他不是不認同女主人的想法，不過，對他而言，既然都已經自取了八袋穀物，再多削一筆有何差別呢？
米娜的人馬將穀物裝上車，開出了山道。山賊的營寨則付之一炬。
「來者何人！」阿列西歐嚷道，十多名長矛手迅速衝到車隊前方擺出陣型
米娜嚇了一跳，緊按住手中獵弩。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山道前方已經看不太清楚，只知道人影祟動。聲音已經是刻意放輕，顯然是在趕路。約莫是五十來人的隊伍。若不是阿列西歐警覺，剛剿匪完畢的米娜人馬都有些委靡散漫。若是來者不善與山賊是同夥，後果可不堪設想。
弩機齊響，十多隻弩矢射往米娜的部隊之中。幾個駕車的羅多克長矛手反應不及紛紛中箭斃命。
「反擊啊！」班達克氣急敗壞地喊道
弩矢雨點般的回射，在對面的盾牌上敲出密集聲響。顯然對方是受過訓練的正規部隊。只聽戰馬嘶鳴，竟然有十多名羅多克輕騎兵衝出。繞往米娜人馬的側面與後方，擲出戰鏢。羅多克不產馬匹，這些輕騎兵都只有貴族才有！
陣鼓急響，整齊的地跺聲與戰甲摩擦的聲音隨即在夜色中壓迫而來。米娜冒險點起火把往前方拋去。照亮的竟然是一支羅多克重裝步兵。他們帶著覆面鐵網、身披紋章甲。扛著重型巨盾與重兵器衝上。兩方的巨盾撞在一起，長兵器往人群中互相戳刺。更有一隊羅多克重步兵拿起直刃戰刀瘋狂砍殺著米娜的前線。
「撤退！對手太老練了！」米娜急切地下令：「馬尼德，帶著糧車往維魯加退去！」
米娜艱難地將弩上箭，此時她的人馬已經開始出現疲態，隨時便要潰敗。
「危險！」班達克將米娜推開，即時地讓她避過一個羅多克軍士的戰刀。年輕的弩兵反手鶴喙鋤釘在那軍士的覆面鐵網上，將那軍士的真面目露了出來。
就趁著那一瞬間，米娜認出，那軍士正是裏穆斯克伯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