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三，晚上九點。
今天還是一樣，我幫忙陳艾璃的出道直播練習。
我們一開始連線，陳艾璃馬上就神氣的說道，「怎麼樣，早餐還滿意吧？」
「妳在神氣什麼啊，那才是原本應該要有的樣子吧。」
不過我的確是滿感動的，因為陳艾璃今天終於聽懂了人話，給我帶來了豐盛的早餐——玉米蛋餅搭配大杯冰紅茶。
究竟是她良心發現，亦或是知道我的忍耐到了極限，總之我今早吃得很開心。
「張永盛，其實你很感動吧。」
「並沒有。」
這個人果然會通靈。
「哼哼——那麼，明天就是出道日了，我們來做最後的練習吧，喔——。」
陳艾璃突然喔了一聲，應該是為了要替這最後的一天打氣。聽到她這麼有精神的聲音，我也忍不住跟著喊了起來。
「喔——」
順帶一提，由於先前已經確定直播本身可以正常運行，所以陳艾璃決定跳過了直播測試，直接開始最後的演練。
要說有什麼令我不滿的地方，應該就是看不到會動的艾莉亞吧，但至少還能聽見聲音，光是這點就可以讓我不至於去抗議什麼。
「那就跟昨天一樣，張永盛要幫忙打字閒聊喔。」
「喔、喔……」
聽到這句話，我的喊聲突然變弱了起來。
「你怎麼啦？」
「沒什麼，只是我好像已經沒有東西可以講了。」
如果是搭配自我介紹的閒聊倒還好，但自由提問的部分，我已經在昨天把我所能說的東西通通打光光了。
「什麼嘛，虧我今天的早餐請這麼好。」
「我也沒辦法啊。」
「好吧，那就跳過自由提問的部分，反正你昨天也問了夠多怪問題了；但自我介紹還是要配合喔。」
「我知道了。」
「那我們開始吧；咳嗯——大家好，我是艾莉亞——」
於是我們開始了跟昨晚一樣的練習，不過我想艾莉亞其實已經準備萬全了，畢竟我昨晚是真的使盡了渾身解數，我連貓星球的國王是誰都問了，結果她還是能過馬上回答。
我相信在那份角色設定的背後，陳艾璃或許早已建構好一個豐富的奇幻世界也說不定。
「以上就是我的自我介紹，我們下次見囉，掰掰——」
就這樣，最後的練習也結束了。
「那關於直播的練習就到這裡全部結束，辛苦囉。」
「辛苦了。」
終於結束了，我鬆了一口氣，這次她總不會打斷我了吧？
「話說回來，張永盛。」
抱歉，我錯了。
「還有事情要做嗎？」
「不是啦，我只是想說，你這個人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陰沉嘛。」
「啥？」
「照理來說，你這種陰沉宅男講話應該都會支支唔唔，面對異性會緊張；可是你不但能夠跟我正常對話，甚至還好好地完成我拜託你的事情。」
「雖然後面是在誇獎我啦，但妳的刻板印象也太過分了吧。」
我一定要在這裡幫陰沉宅男平反，有些人只是第一印象很陰沉，不代表他們就真的不擅社交啊。
「嘿嘿——可是張永盛一開始真的就給人這種印象嘛，結果你明明也可以跟人正常相處啊。」
「我本來就是這樣，只是覺得跟人互動很麻煩而已。」
「原來如此。」
一來一往說了那麼多話，我的嘴巴開始乾起來，於是我拿起桌上的水壺，打開後將裡頭的白開水一飲而盡。
這個過程中，陳艾璃沉默了起來，應該是注意到我在喝水吧。
「對了，張永盛。」
抱歉，看來她沒有注意到。
「為什麼，你會對於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呢？」
陳艾璃話鋒一轉，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我放下水壺，將嘴裡剩餘的白開水吞進肚子裡。
「咕嚕——妳問這個要做什麼？」
我皺了皺眉頭，我跟陳艾璃僅僅只是三天的互助關係，應該沒有熟到可以交心才對。
「我一開始說過，我會找上你的其中一個原因在於你對VTuber毫不關心；可事實上，你其實對於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在乎過吧？」
「這也是你觀察下來的結果嗎？」
「與其說觀察，不如說是這幾天下來的感想吧；你一直都只是照著我的指示幫忙，對於我本身的事情從來沒有細問，我想這是因為你的個性本來就是這樣。總之，你就當作是我好奇問問吧。」
「這樣啊，不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吧；只是我剛好是這種個性罷了。」
「不想交朋友也只是因為這種個性嗎？」
「嗯，沒錯。」
真的就只是這樣而已。
每個人都有覺得無所謂的事情；就像有些人會覺得不洗澡也無所謂；覺得不運動也無所謂；我也只是覺得沒有想做的事、不去社交也無所謂罷了。
畢竟就算沒有那些，我也還是可以好好活著。
「你都不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無聊嗎？」
「無聊又如何，我不覺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錯。」
沒錯，我的生活很無聊。
我既不想社交；也不想尋找興趣，事實上，我就是個很無聊的人。
所以如果人們說我無趣；說我孤僻；甚至說我沒用，我都覺得很合理，反正我的個性就是這樣。
對於陳艾璃也是，我只是因為協議的關係才幫助她，等全部事情都結束後我也不會想再跟她扯上關係；至於艾莉亞的話除外就是了。
「真的，這樣就好了嗎？」
「誒？」
聽著陳艾璃的語氣，我突然意識到氣氛凝重了起來。
「張永盛，你真的覺得一個人就好了嗎？」
「陳艾璃，妳是怎麼了啦？」
說起來，有關VTuber的練習也已經結束了，現在進行的就只是無關的對話，我不懂陳艾璃這時候到底想做什麼。
「……」
我很想尋求些答案，然而陳艾璃沒有再說話。
「唔……對了，妳出道之後有什麼目標嗎？」
眼看氣氛越來越不對勁，我趕緊轉移話題。
「咦？」
「我是不懂VTuber啦，可是你們也是以訂閱數做指標吧，那妳對此有想法嗎？」
「你關心這個要幹嘛？」
那妳關心我的個性又要幹嘛？我差點把內心的這句話說出來。
「我好歹也是關係人，知道一下不過分吧。」
「這個嘛，以台灣來說，像我這種個人VTuber有個一千訂就不錯了。」
「感覺不難啊。」
「事實上沒這麼容易喔，多的是只有一兩百訂閱的小V。」
「這樣喔。」
老實說，有那麼好看的皮跟聲音，艾莉亞能得到的關注我相信不會太少，但陳艾璃似乎並不這麼想。
「還有，你明天不用抱太高的期待，因為我預估出道直播的觀看頂多只有幾十個人」
「這樣不會太悲觀了嗎？」
「會嗎？對了，我好像沒有跟你說過宣傳的問題，其實一個純新人出道這樣很正常喔。」
「說到這個，妳都做了什麼宣傳啊？」
這幾天我一直專心在直播本身，對於艾莉亞的社群宣傳我是完全不了解的。
「你不是有我的社群管理權限嗎，總之除了那個以外，我還有在ＡＣＧ相關論壇發文，昨天才發過呢。」
「原來如此。」
「明天直播前我會再發一次，不過就像我說的，不用抱太高的期待。」
「我知道了。」
幸好我有轉移話題，這時的陳艾璃又恢復成平常的樣子，只要是有關VTuber的事情就會變得認真起來。
「聊這麼久，時間也很晚了，我們先到這邊吧，明天的出道直播是八點，不要記錯囉。」
「了解。」
「還有，雖然協議只有請你幫忙練習，但正式直播前還是需要你幫我一些忙，所以明天七點半還是要跟我連線喔。」
「結果妳還是要我做多餘的工作喔？」
「既然都已經走到最後，你就別抱怨了。」
「怎麼可能不抱怨啊。」
「總之晚安囉，張永盛。」
「妳真是……算了，晚安。」
互道晚安後，陳艾璃便切斷了通訊。
今天聊得實在是太久，時間都已經來到午夜十二點，然後我明天七點要起床，真是的。
我關掉電腦，直接躺在床上，這種時間不趕快睡著可不行，於是我再次開始模擬艾莉亞唱歌的聲音，結果十分順利，我的眼皮變得越來越沉。
然而，在睡著之前，我腦海裡的艾莉亞卻突然變成了陳艾璃。
「張永盛。」
只見站在我面前的她呼喊了我的名字。
「陳艾璃？」
感到驚訝的我向她搭話，但是她似乎沒有要理我的意思，反而是自顧自的說起話來。
「為什麼，你會對於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呢？」
「咦？」
「真的，這樣就好了嗎？」
「陳艾璃，我不是解釋過了……」
「張永盛，你真的覺得一個人就好了嗎？」
「陳艾璃，妳到底想怎……」
燈燈燈——燈燈燈——
「誒？」
我沒來得及把話說完，有個聲音將我從那個意識中拉了出來。
我從床上起來，發現是鬧鐘在叫，而此刻時間已經來到了早上。
「原來是夢啊……」
真是不怎麼愉快的夢。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