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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夢者 拾伍之一

燐真/慕海 | 2020-11-13 01:04:17 | 巴幣 2 | 人氣 82


  「翁蒼曜!」我衝向正在迴廊上和旁人說話的翁蒼曜,一把抓住他,「你璿哥和你姑姑都不見了!你有辦法找到他們嗎?」

  他露出驚詫的表情,「小姑姑不見了?誰敢動她?」

  「你沒有看過她的未來嗎?」

  「沒有,我不會閒來無事去看一個沉睡者的未來。」話落,他望向我身後的某一處,眼神變得有些恍惚,半晌後說道:「小姑姑是一個人走的,剛離開不久,她可能會走兩條路線,但是目的地都是同一個機場。」

  機場?等等……「龔女士清醒了?」

  「嗯,很清醒。」他搖搖頭,「別問了,我從來沒搞懂過小姑姑在想什麼。」

  我尚未反應過來,翁蒼曜又說道:「至於璿哥,他會在外頭亂轉許久才跑到機場去,到那時候就來不及見他母親了。如果你能幫他一把……」

  這時,尚未走遠的翁蒼瑀跑回來插嘴:「哥,我也要幫忙!」

  翁蒼曜斜睨妹妹一眼,「妳能幫什麼忙?不如回房間寫作業。」

  翁蒼瑀嘟起嘴,表情很不服氣,「為什麼都這樣支開我嘛?我也是翁家的一份子耶!」

  「囉嗦。」翁蒼曜不耐煩地皺眉,「妳跟葉央黎一塊行動時可別添亂!」

  「我才不會呢!討厭!哥哥是不是把我當笨蛋?」

  我不加入兄妹拌嘴,暗暗思考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龔秀淳。翁蒼曜看見的是分岔出去的多種未來,所幸都導向同一個結果,只可惜不能掌握即時動向……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不等翁蒼曜說話,就張嘴大喊龔璿的名字。

  兄妹二人神情呆愣地看著我,我不以為忤地繼續叫喊,不一會龔璿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他那張白皙的俊臉上沁著薄汗,表情透著一絲焦躁,不難猜想現在的他心急如焚。

  「璿哥,你別急,我們也來幫你找小姑姑。」翁蒼瑀道。

  龔璿看了表妹一眼,對於這份好意僅只點點頭,一聲不吭。

  他回頭望著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抱歉,我走得太匆忙……沒人欺負你吧?」

  「沒有。」我頗為尷尬地撥開他,極力想忽略旁邊兩雙充滿好奇的眼睛,「我有辦法替你找到令堂,首先要請你跟我回到TOESP的總部。」

  ⎔⎔⎔

  「這裡右轉之後直走。」

  「接下來呢?」

  「前面第一個紅綠燈左轉,再經過三個紅綠燈後右轉。」

  「喂!這是在繞遠路嗎?」

  「真失禮!不准懷疑我的能力!」

  如今我正駕著向翁家借來的汽車,載著龔璿、翁蒼瑀以及黃鈺在大馬路上找尋龔秀淳的蹤影。自出發至今已過了十五分鐘,行駛的方向全靠黃鈺導航,她懷裡揣著龔秀淳使用過的枕頭,一面感應對方的行蹤、一面要我修正路線。

  「姊姊,這樣來得及嗎?」翁蒼瑀一臉緊張地問。

  「放心,龔小姐停下來了,她就坐在那間咖啡廳裡。」黃鈺指著前方十公尺處的三角窗店面。

  我立即靠邊停駛,讓眾人下車。

  龔璿走在最前頭,我緊跟其後,推門進入就見到龔秀淳隻身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擺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兩眼望著外頭的風景,不曉得在思考什麼。

  我不希望龔秀淳被我們的大陣仗嚇跑,於是請黃鈺和翁蒼瑀在店外等候,由我跟龔璿過去交涉。

  「媽,」龔璿在龔秀淳的面前坐下,「為什麼不告而別?」

  龔秀淳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瞅著兒子,那雙烏亮的眼睛在瘦削、慘白的臉孔上顯得特別大,像是兩泓不見底的深泉,一頭長髮披散在背脊,寬鬆的粉綠色洋裝將她的身軀襯托得格外瘦弱,渾身透著病懨懨的氣息。

  「我逃家的那一天也沒有通知任何人。」她以食指指腹摩娑著杯緣,雙眼瞟向還站在桌邊的我,「葉先生,幸會,請坐。」

  我入座後保持沉默,有意讓這對母子好好對談。

  「媽,再怎麼說妳在床上躺了三年,不應該一醒來就喝咖啡。」龔璿將那杯熱飲推到一旁,「妳知道歐紀桑退位了嗎?」

  「我只是點來放著,並沒有喝。」龔秀淳露出淺笑,「我就是知道族長交接完畢才離家的。我自由了,這賭局是我贏了。」

  我和龔璿皆是一呆,我忍不住問:「什麼意思?」

  龔秀淳將滑至頰邊的髮絲挽到耳後,淡淡回道:「你們認為我為什麼要沉睡?當然是為了賭那個微乎其微的機率。」

  龔璿攏起眉心,「妳是說……妳和蒼曜是串通好的?」

  「可以這麼說。三年前我就發現蒼曜的企圖,私下和他聊了幾句,他應該提防的人從來就不是我。所以我進入沉睡,讓你的負擔加重,間接逼迫蒼曜加速行動,反正不成功便成仁,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我往桌案一拍,「妳這麼做不就等於把妳兒子當成棋子利用嗎?」

  「央黎?」龔璿神情有絲詫異地望向我,好像不明白我為何如此激動。

  龔秀淳輕輕一笑,「在你看來的確就跟利用工具沒兩樣吧?可是,葉先生,我還能有什麼選擇?」

  「怎麼會沒有?若妳有心想走,誰攔得住妳!」

  「呵呵……」龔秀淳笑著、笑著淌下兩行眼淚,卻仍是在笑,「我害怕家祖父,害怕族人殺死我唯一的孩子,這種害怕的心理你懂嗎?與我的能力強弱不相干,這是一種親情的暴力,我走不出去,我覺得自己怎麼逃都逃不出歐紀桑的五指山。

  「歐紀桑是個墨守成規的人,如果蒼曜能夠證明自己的實力勝過他,他就會依循家規拱手交出大位。這是最和平的做法了,不是嗎?」

  「你們這家人通通有病!」我憤怒大罵:「一定要打打殺殺的才能解決問題嗎?你們都是自己人,用腦袋思考、用嘴巴溝通有什麼困難嗎?每一個都想逼死自己連帶逼死別人,請問這樣做有比較帥氣嗎?我真的有看沒有懂啊!真不敢相信你們是這樣處理事情的,家族不滅亡才怪!」

  我罵人的聲音著實大了些,在場的客人都扭頭朝我們這裡看來,但是我顧不了這麼多,劈哩啪啦地把所有的怨言都傾倒出來。

  耐著性子聽完的龔秀淳微笑道:「真是年輕,真好哪!」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話令我發出錯愕的聲音:「嗄?」

  「你這麼為了璿著想,我很欣慰。」

  「……嗄?」

  「我聽了你的心聲,知道你是個非常善良的孩子。」龔秀淳徐徐站了起來,「璿,你也自由了,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吧!」

  龔璿跟著起立,「妳要去哪裡?」

  「四海為家,當個漂泊的旅人。」龔秀淳蓮步輕移,邁向出口。

  龔璿杵在原地,目送母親。

  「喂!你沒有話要跟你媽說了嗎?」我推推他的肩膀,「這一別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面了啊!」

  即使我苦口婆心地勸解,龔璿就是不願挪動一步,眼看龔秀淳就要消失在視野中,我連忙追出店外。

  「姑姑?小姑姑,等一下!」幸虧翁蒼瑀眼明手快,在人行道上將龔秀淳攔下,「葉大哥在妳後面,請妳等等!」

  龔秀淳回過身來,神情納悶地看著我,「還有什麼指教嗎?」

  「龔女士,妳會不會對自己的兒子太冷淡了?」我沒好氣地問。

  「冷淡?」她似乎不明白,「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最重要的是他不再受家族束縛,我放手讓他翱翔就是我對他的愛。」

  「就算是這樣,妳就不能多釋出一點溫暖嗎?例如抱抱他之類的……」

  「像他抱你那樣嗎?」

  「對……三小?幹!不是啦!」

  翁蒼瑀倒吸一口氣,拉著黃鈺竊竊私語,「小姑姑這麼講是在暗喻葉大哥跟璿哥有什麼曖昧嗎?」

  黃鈺嘖嘖有聲地搖頭,「有可能喔!哇!好勁爆啊……」

  靠北!我氣得給她們兩根中指。

  龔秀淳說道:「璿了解我,當然也會了解我的決定。」

  「就這樣?沒有別的話要我轉告嗎?」我追問。

  「嗯,我不怕被某些好事的人跟蹤,替我跟他說別太掛念我,也請他忘了歐紀桑的威脅,那些都過去了。」

  「還有嗎?」

  她想了想,隨即從隨身小包裡掏出一張老舊的照片,「蒼瑀,幫我一個忙好嗎?」

  翁蒼瑀瞠大雙眸,神情興奮地跳了過來,「好呀!怎麼幫?」

  「請把這張照片放大成六乘八的尺寸。」

  翁蒼瑀依言照做,既疑惑又好奇地問:「姑姑,這位棕髮的哥哥是誰呀?」

  我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來,靠過去一看,照片上是一個微笑面對鏡頭的棕髮青年,穿著純黑針織毛衣與刷白的牛仔褲,蔚藍的眼眸像是會說話似的,燦亮逼人。

  「是我曾經愛過的人。嗯,放大之後果然看得更清楚了。」龔秀淳望向我,「央黎,我剛才看著璿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他不再需要我了,何苦上演離情依依的戲碼呢?他最珍惜的人就在身邊,他不會跟我走的。」

  「最珍惜的人?」我的心跳忽然亂了拍子,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感謝你為他做的一切,我想念你們的時候會回來的。」

  我喊道:「慢著,把話說清楚!他最珍惜的人不就是妳嗎?」

  不是喔!龔秀淳的聲音在我腦中清晰響起,我慢半拍地意識到這是心念傳話。

  不是妳是誰?我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然後將照片收進包包,姿態瀟灑地走遠了。

  黃鈺拿出隨身攜帶的巧克力,拆開包裝紙,「還要追嗎?」

  「不必了。」這句回答從我的背後傳出。

  龔璿不知何時站在後方,望著彼端已成為黑點的身影。

  「過去她為了我忍受許多委屈,夠了。」他率先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轎車,「回去吧!」

  ⎔⎔⎔

  和黃鈺、翁家人道別後,我搭乘龔璿的「便車」回到自宅。我扶著離自己最近的一根柱子,等待暈眩感減退。

  黑糖早就迫不及待地飛撲到我腿上撒嬌,我只好彎腰摸摸牠的小腦袋,眼睛則偷偷地觀察龔璿的一舉一動。這傢伙跟自己的老媽進行久違又短暫的談話後,就變得異常地安靜,回程的路上都在發呆。

  該不會是被家人奴役慣了,一夕之間得到自由後感到無所適從吧?他的奴性有這麼重嗎?

  龔璿慢慢走到客廳坐下,瞅著牆壁繼續發呆。

  好吧!我承認自己無法視若無睹。

  我走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體阻擋他的視線,「這裡沒有別人,可以說說你在憂鬱什麼嗎?」

  他抬頭看我,美麗的藍眸水汪汪的像要滴出水來,「對他們而言,我到底算什麼?」

  OK,不是好像要滴出水來,而是真的快要哭了。我瞪著他忍耐不哭的表情,這種負傷小動物的姿態一點都不適合他,噁心死了。

  「在歐紀桑眼裡,我是殺人工具;在蒼曜眼裡,我是精神依靠;在母親眼裡,我是……累贅嗎?」他的淚水溢出眼眶,滴落衣領。

  「靠,你哭啥啦!」我抹著他的雙頰,不耐煩地說:「從頭到尾沒人說你是累贅,你不要自己腦補好不好!你媽的性格雖然跟你曾祖父一樣怪裡怪氣,可是我看得出來她是愛你的,至少是翁氏裡稀有的好人。她不僅告訴我逃脫的方法,也請求我保護你,難道這不算『愛』嗎?

  「好啦,就算你不相信他們的話,那總該相信我吧?像我這種容許變態跟蹤狂住在自己家的濫好人上哪找第二個!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起身抱住我哭泣,黑糖見狀也窩在我腳邊嗚嗚低鳴。

  哇喔……好極了,我不懂得安慰人──這不是客套話,一向獨來獨往、甚至有點憤世嫉俗的自己真的不會安慰人。

  「我根本就不喜歡那個家……」他哽咽道:「蒼曜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能喜歡我多久?媽媽她寧可拋棄我也要獲得自由……只有你,我只剩下你了……」

  他就像個無助的小孩,顫抖著泣訴所有人對他的惡,彷彿我是世上唯一的善。

  唉……我無奈地拍拍他的背脊,真心覺得他這人機車到連眼淚都具有殺傷力,內心居然跟著難受起來。

  「那個小鬼在想什麼我也不懂,不過我認為令堂心中有你,你心中有她,這樣就夠了。她說的也沒錯啊,人生由你自己主宰,想去哪就去哪,愛幹嘛就幹嘛。」這樣的安慰就是我的極限,再多就沒有了。

  「我不知道……」他的聲音帶著沙啞的哭音,聽起來活像是全世界最可憐的人。

  「不知道什麼?」我拿出最大的耐心循循善誘。

  「我想不到自己能做什麼……」

  「怎麼會想不到?可以像其他人一樣當個上班族啊,或是去考個廚師證照開店做生意啊……你看我隨便舉例就一大堆。」

  他靜默片刻,稍微鬆開雙手,眼神茫然地望著我,「不可以待在你身邊就好嗎?」

  我感覺窘迫地想掙脫他的懷抱,「你又說這種話,不好笑。」

  他擦擦眼淚,此刻已冷靜許多,「可是,我是認真的。」

  「我管你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放開我!」

  他牢牢地握著我的雙手,神情專注而嚴肅,「我喜歡你,你呢?」

  為什麼又──又來了?這傢伙一點都不感到害臊嗎!

  我連忙挪開目光,「我不是回答過了嗎?我對你……」

  「你沒有說『喜歡』或『不喜歡』。」他固執地追究。

  「你不要得寸進尺了!」我頗感狼狽地叫道:「我允許你住在我家不代表我喜歡你,懂不懂?因為我勸不走你也打不過你,所以只能讓你住下來!就算你跟黑糖變成朋友也不能改變什麼!你這人真的是──」

  他聽我罵完依然無動於衷,然後將我的手背拉到他的唇邊親了一下。

  「你!」我震驚得忘記生氣,瞠目結舌。

  「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就推開我。」

  「你不用念動力?」

  他搖頭,「不用。」

  這有什麼困難?我聽了只覺得他很蠢,基本上像他這種強大的超能者都不怎麼重視肉體鍛鍊,因此更別說格鬥技巧了,鐵定一扳就倒。

  我抽回雙手,迅速抓住他的肩膀和褲頭,想將他按摔在地。沒想到他無視我的動作,扣住我的腰際就用嘴貼住了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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