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記得以前在裁縫店當展示人偶的時候，爺爺為我和姊姊換上的衣服都是以華麗為主的服裝，而這些華麗的禮服都有個通病，那就是穿起來麻煩，而且穿上後還會渾身不自在。
不是束腰太緊就是高跟鞋的鞋跟太高，再不然就是露背得太過誇張，曝光度超高的禮服光穿著就害羞。
自從柊替我換上這套她以前的衣服後，除了洗澡或是拍cosplay的照片外，柊幾乎沒有為我換過別的衣服了。
雖然輕便又休閒的穿搭很好，不過我也有點懷念以前穿著禮服的日子呢。
柊親手製作的衣服雖然多樣，但少有那種華麗的禮服，或許是她的手藝還沒有精湛到能做出那種衣服的程度吧。
也是啦，為了營造出蓬鬆感而必須將禮服弄得相當厚重，這種工作不是一個人做得來的，更何況柊還只是一個女孩子。
啊，說起來，柊之前幫我拍了好幾張我的cosplay照片，不曉得被她放去哪裡了呢。
身為一個觀賞用的人偶，會在意自己的照片也是很合理的，真不曉得那些照片到底拍得如何，如果哪天被我找到的話我肯定要好好鑑賞一番。
假日的我就經常這樣想著一些瑣碎的小事，任由時間緩緩的流過。
假日柊不會把我帶到學校去，只能待在家裡，然而柊不是個喜愛出門的女生，只要是假日就總是宅在家裡，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做衣服或畫設計圖。
「唔…………」我伸手托腮望著陽台，看著外頭的藍天白雲。
「……好無聊啊。」
我現在可以隨意說話，因為柊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個人專心的做著衣服。
上次在學校看到她正在做洋裝吧，雖然才製作到一半，根本還看不出洋裝的優劣，不過工作桌上的設計圖卻是畫得有模有樣的，依照柊的實力，說不準完工後會讓我大吃一驚呢。
這時，我忽然聽見柊的房門傳來轉動門把的聲音。
我立刻把慵懶的姿勢收回，挺直腰脊面帶微笑的直視遠方。
透過陽台的窗戶反射，我看見從房門出來的柊，她身著一套淡粉色的露肩小洋裝，荷葉邊的短裙輕飄飄的，給人輕盈又有活力的印象，任誰見了心情都會變好。
潔白細嫩的小腿穿上露趾涼鞋，腳趾甲還塗了一點粉色的指甲油。
更重要的是，柊她用髮圈綁了一條側馬尾，用髮夾夾住瀏海，露出白皙得宛如奶酪般光滑軟嫩的額頭，讓人情不自禁想咬上一口。
我得發誓，我從沒看過柊打扮過自己，平時穿的永遠都是校服或是睡衣，也不會刻意的改變髮型，始終維持著披肩的長髮。
一直以來只有為我打扮過的柊，沒想到居然會自己打扮自己，而且這套粉色洋裝和側馬尾髮型完全把她總是散發著的冷淡陰沉氣息給徹底一掃而空。
煥然一新的柊，太過閃耀差點使我睜不開眼。
為什麼不多善加裝扮自己呢？柊的臉蛋明明長得很美的，真可惜。
見到柊這樣耳目一新的打扮，更能讓我確定這個事實。
「雛，我要出門，可能要很晚才回來哦…………說不定會過夜呢。」
哦，過夜啊。這樣啊………
哈啊啊啊啊啊啊？！過夜？！
我急忙意識到剛才柊講出的那個詞特別奇怪。
我、我有沒有聽錯？過夜？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怎麼突然間說要過夜啊？要去哪裡？！做什麼事情需要過夜？！
柊明明絕不運動也不愛外出，更不用說她根本沒什麼朋友。
我雖然既慌張又疑惑，不過我這都只是在心底的情感，一絲一毫都沒有表現出來。
但是就算外表看不出來我心裡也是很焦慮的啊！
真的是，告知我要出門固然是好啦，但是柊說出這種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是要讓我放心還是讓我擔心啦？好歹也說清楚出門之後要做什麼事情。
「我、我要去約會…………」當我的心底還在埋怨之時，柊聲音微弱的向我吐出她出門的理由……
而且，還有點結巴。
剛才還在對著我說話的柊，這時已經撇過臉去了，白皙的側臉還微微沾染一點潤紅，就像滴上一滴草莓醬的奶酪一樣。
透過窗戶知曉她的表情的我，人偶的小小腦袋陷入了混亂之中。
「………………」
約、約會？！跟誰？
難、難不成其實柊是有男朋友的嗎？！
不對，不可能。柊她幾乎沒什麼朋友，又怎麼可能會有男朋友呢，肯定是我多慮了。
……可是柊也只告訴過我她沒什麼朋友，並沒有說過自己沒有男朋友，再說她這麼特意的精心打扮，一整個就讓人很懷疑。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飽受衝擊和驚嚇的我嚥下一口口水，在不被柊發現的情況下。
「所以會有點時間不能陪妳，這段時間請妳好好看家囉。」
拎起掛在牆上的肩背包和一頂草帽，柊走出了家門。
當柊關上門的那個瞬間，喀噠的一聲宛如奧運短跑的鳴槍，我立馬用百米選手起跑的速度衝刺到客廳的電話旁邊，迅速的接起話筒撥號。
沒多久，對方接起了電話。
「喂？請問是哪位？」葭接起了我的電話。
「我是雛！」我說得很快，畢竟情況十萬火急。
「咦？雛？怎、怎麼回事？話說原來妳記得我之前給妳的電話喔。」葭在的地方好像很吵似的，四周都有雜音：「我現在在打工喔。」
「出、出大事了！」
「哈啊？！什麼？！」
我把事情完整的述說了一次給葭聽。
「嗯…………真的不妙了呢。」
「對吧！真的很不妙吧！」
「是啊，一直跟妳通電話都快要忘了要是我不去幫忙櫃檯結帳可是會被店長罵的。」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意打工啊啊啊啊！」我歇斯底里、呼吸紊亂，褐色的頭髮被我用手指撥亂。
「我說雛啊，妳會不會有點太神經質了一點呢？」
「我、我神經質？！」我拉高音量，還差點破音。
「柊跟別人約會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幹嘛這麼在意呢？」
「因、因為她可是柊啊！那個沒有朋友的柊啊！」我大喊。
「要是柊她聽到妳這麼說她，她肯定會哭的。」雖然是透過電話溝通，不過我能感受到葭在聳肩：「沒有朋友跟自己有沒有男朋友沒很大關連吧，說不定她的男朋友就是她少數的朋友之一啊。」
「呃…………」我支支吾吾：「我、我是柊的人偶，我當然在意她約會的對象是誰啊！」
「為什麼是柊的人偶就非得在意她的交往對象呢？這是兩回事吧。」
「反、反正我就是很在意啦！幫幫我啦！」說不過她，我只好使出最後招數，耍賴。
葭嘆氣道：「好啦，我幫妳就是了。別把我當多啦A夢啊。」
…………
……
我打開柊房間裡的衣櫃。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制服森林，衣架上滿滿的都是學生制服。
「哈…………每一件都長得一模一樣。」我乾笑幾聲，找不到除了制服以外的任何衣服。
這點我是能夠明白的，畢竟柊只要說到外出的話一律都穿制服，不過她以前都有拿親手做的衣服給我穿，不曉得會放在哪裡呢。
衣櫃底下有兩層大抽屜，我蹲下來拉開其中一個抽屜，裡頭放著的全是些眼熟的衣服。
毛衣、襯衫、真皮外套、和服、芭蕾舞裙，甚至連泳裝都有，這些花樣豐富的衣服全都被折好收進衣櫃的抽屜中。
「原來在這裡啊。」我小心翼翼的翻找著能夠讓自己變得不會引人注目的衣服。
說到不能引人注目，果然還是得要把自己的關節給藏起來吧。
於是我找出了一件鐵灰色的長板大衣，這件大衣也是柊曾經給我穿過的，這大衣能夠完美的遮掩住我所有球體關節，只要穿上這件衣服的話肯定不會暴露的。
當我將抽屜推回原處時，抽屜深處傳來鐵製物品的撞擊聲。
疑惑之下我又把抽屜給拉出來，接著在裡頭翻找。
最後，我找到了一個已經長滿鐵鏽的盒子。
這個鐵盒子貌似是某種餅乾盒，不過因為生鏽太過嚴重的緣故，基本是已經看不出原本盒子上的顏料了，除此之外這盒子還有些受到撞擊後的變形。
「唔……打不開。」因為變形再加上我力氣很小，都已經出力到滿臉通紅了我還是無法打開這個鐵盒，我的手掌上還沾了點鐵鏽。
「哈……這裡頭到底裝著些什麼啊？」
好奇心一直想要我打開這個盒子，但是因為力氣不夠，逼不得已只好放棄的將盒子放回抽屜深處。
換完衣服後，我走出家門。我和葭約在柊家的樓下，也就是公寓的門口。
「有幾件事情是要謹記在心的。」葭依照順序豎起手指提醒我：「第一，柊的觀察力不容小覷，跟蹤什麼的絕對不能被發現。第二，雛絕對要在柊回到家之前先回到家裡。第三，我們這次跟蹤的目的是確認柊在做什麼，只要知道了就回家，絕不能有過多的好奇。」
「是的長官！」我把手掌擺在額頭前，這動作好像是行軍禮吧？配上這套衣服好像挺搭的。
「要不是我打工正好結束了，不然我是不可能幫妳的喔。」
「我、我知道了！之後我會好好報答妳的！」
這次出門我可是有帶著備用鑰匙，不再像上次一樣把自己關在門外了。
至於備用鑰匙是我有天聽柊一個人談天說地的時候偶然聽見的有用情報，她說備用鑰匙藏在信箱的底部。
「好了，妳知道柊最後去哪裡了嗎？」
「我在陽台看見她往公車站的方向過去了。」我指出方向。
「嗯，看來是打算搭車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條路上只有一個公車站。」葭拿出手機迅速的在上頭用指尖不停敲擊，用我沒辦法想像的速度在查資料。
雖然我曉得手機電腦這種科技產物可以為生活帶來極大便利，不過我作為人偶實在是沒什麼機會接觸到這種東西呢，我少數會使用的科技產物也只有電視還有電話而已了。
眼睛直盯著螢幕，葭一邊說道：「而且會行經那個站牌的公車數量非常少，再加上今天是假日，經我一查後，很幸運的今天只有一班公車會駛過那個公車站！」
「太好了！那麼我們只要跟在柊的後頭上車，一路跟著她就行了！」我相當雀躍，葭這個人真可靠。
「雛，妳真的很傻耶。」聽見我的話，葭收起手機對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咦？又是這句？我又做了什麼嗎？」
「首先，我們既然要跟蹤，絕對不可能緊貼在被跟蹤者身旁吧？」
我點頭如搗蒜，跟被馴服的小狗很相似。
「那麼跟柊在同一個公車站上車就是自曝的行為！」
「…………！」我倒抽口氣。
超有道理！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前一站上車就行了！普通人在公車上，有別人上車時，自己會比較留意上車的人，而不會特地注意本來就在車上的人！」
「葭…………」我感動的眼眶泛淚：「原來妳這麼可靠，聰明得超出我的預想！」
「至少比雛妳聰明啦。」
…………
……
當我們急急忙忙的趕到站牌時，公車正巧來到了站牌旁，很幸運的搭上了車，要是再拖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我和葭坐在公車最後端的座位上，據她所說的坐在最後面是最不容易被發現的。
這是我身為人偶，第一次搭公車，車子的空間大得超乎我的想像，我所搭乘過的都是體積相當小，給人一種被壓迫的不適感的車子，不過公車的空間既寬廣又有相當舒爽的冷氣，只是搖搖晃晃，常常使我東倒西歪的很不習慣就是了。
就座後我看向窗邊，城市的街景一點一點快速的流逝著，許多開在街邊的店販與我呼嘯而過，車廂內的乘客們皆做著自己的事情，有人拿書閱讀，有人闔上眼閉目養神，整個車廂除了公車的引擎聲還有公車的廣播之外，沒有其他的聲響，這種既安靜又並非完全安靜的微妙氛圍，老實說我還挺享受的。
早晨的太陽光芒也斜向照射進了公車裡，陽光拂掃過我們兩人的每一肌膚。
看著葭被陽光照耀的模樣，我才起心留意她的衣著。
葭是穿著白色長袖上衣搭配牛仔藍吊帶長褲，頭上還戴著一頂黑色貝雷帽。雖然現在還是冬天，不過也差不多即將邁入春天了，再加上今天的氣溫也沒有很低，葭這樣穿難道不會熱嗎？又不像我是因為必須把球體關節遮住才穿這麼厚重的。
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葭的便服，她全身的穿搭整體呈現一種休閒風，仔細端詳她的臉蛋，好像還上了點淡妝。
原來葭這麼會打扮啊，這挺讓我意外的，沒想到葭是個比想像中還要愛美的女孩子啊。
雖說今早的柊也少見的自我裝扮了一下，不過如果柊也能夠像葭一樣這麼善於打扮自己，不管是穿著、飾品還是化妝，只要稍微在這些地方用心的話，我敢保證柊肯定會變成絕世美人，美到連一點舉手投足都能將人迷倒。
不過我能明顯的感受到有很多視線朝我和葭襲來，有種一直被人瞥眼的感覺。
是我的偽裝出現破綻的緣故嗎？我不停注意身上的每一個角落，認真且反覆檢查可能會暴露的地方，由於注視著我們的視線絡繹不絕，我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檢查自己的外裝。
「就快到下一站了，為了避免萬一，臉是最不能露出來的。」葭從隨身提包裡拿出墨鏡還有口罩，並要求我戴上。
照著葭所說的做的我，不久後抵達了下一站，司機見到有人要在下一站上車，先是緩下速度，停妥後再打開車門。
眼睛直直盯著打開的車門，果不其然有個黑色秀髮的少女穿著粉色的洋裝走進車內。
「嗯……我的推測果然正確。」
「是柊！」
「噓……小聲點！」
柊在公車上也找了個位置坐，運氣相當好的她離我們蠻遠的，而且座位也是背對我們，這下穿幫的可能性又更低了。
在柊搭上公車後，原來不停投射在我和葭身上的視線，頓時之間統統消散了，當我一直凝視著柊好一會後才赫然發覺，並不是視線消散，而是這些人的眼睛全都轉移到柊身上了。
果然柊比我還有葭更加具有魅力呢……
不知為何，我忽然覺得有點自豪，可能是因為柊是我的主人吧。
不過…………又有一點惱火就是了。
公車內的其他男性們都紛紛用色咪咪的眼神死盯著柊不放。
「唔…………」我咬牙切齒，雙手不知何時起開始握緊拳：「到底看夠了沒啊！」
如果我有足夠的力氣的話，我鐵定把這群覬覦柊的美色的變態打得滿地找牙！
「冷、冷靜點……絕對不能暴露啊！」葭在旁安撫差點在座位上暴走的我。
…………
……
時不時朝窗外望的我，發覺街景漸漸的在改變，路邊的行人變少，路也開始狹窄起來。
「這輛車，是不是越開越偏僻啊？」我問。
「嗯，這輛公車的終點站是城市邊界的山腳下。」
「山腳下？柊去那裡是要跟誰約會啊？」
「不、不曉得呢…………」此刻，葭嚥下一口口水，眉頭帶著微微的顫抖，彷彿在壓抑著什麼情緒似的：「下一站就只是終點站了，記得跟在柊的後面下車。」
下車後，空氣忽然變得不同，每一口的呼吸都能嗅到草木的氣味，和城市裡吸到的，充滿沈悶的空氣不一樣。
我和葭看著我們面前的往山上蔓延的一條小徑，這條小徑已經容不下一輛公車的行駛在上面，或許也就是因為如此終點站才在山腳下的吧。
而方才柊最後的身影就是出現在這條路上。
「沿著這條路向上，最後會通到一間洋宅。」葭抬起頭看著山腰上的一間高聳豪宅。
跟隨她的視線，我也抬頭向上望，但是只能稍微看見宅邸的屋頂而已。
「這裡是柊她以前的家。」葭伸手壓低了帽簷。
「……柊的家？」我重述了一遍。
我還記得柊曾經告訴過我，她是國中才搬家到都市來的，也就是說這裡就是她轉學前住的地方嗎？
住在宅邸裡，原來柊是有錢人啊，既有錢又聰明長得又漂亮，令人稱羨的地方未免也太多了吧！
「葭，妳怎麼知道這裡是柊以前的家？妳來過這裡嗎？」
「……呃，我、我當然沒有來過！我會知道只是我聽柊說過而已啦……！」葭的聲音拉高了一些，說起話來有點緊張。
不曉得我的提問哪裡有問題，她回答起來的樣子相當異常。
眼神游移，語調也帶著怯弱的顫抖。
我瞇起眼看著她，在觀察著她的同時我也在思考。
…………難不成她在說謊？
如果她真的說謊的話，那豈不是代表葭曾經來過這裡？
來過就來過啊，有什麼好隱瞞的？
葭肯定刻意瞞著我什麼事情不讓我知道，但隱瞞了什麼而又是為了什麼才隱瞞，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好了，說了那麼多。柊也差不多離我們有段距離了，現在走上山的話剛好，出發吧。」
首先是葭邁出步伐，我則跟在她的後頭。
帶著困惑與不解，我和葭沿著有些顛簸的砂石小徑走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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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囉，我是稻草人。
這次更新有點晚，而且文章的品質也略微差了一些，種種事情請讓我說句抱歉。
最近本人大學要開學，一時之間可會忙不過來，更新頻率可能會有些浮動，這些要等我日常生活穩定下來才行。
此外，在上次更新到這次為止，我還花了不少的時間構思《人與偶》的結局，從上一篇開始可以發現我已經在埋一些小伏筆了，我只能說結局可能會出人意料。
而且寫到現在我才驚覺，明明標題打百合，情愛的展開卻相當少，我打算用後面的集數來彌補一下。
差不多就報告到這裡，我們下次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