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傳於人口之說 - 紫之章〉01
最初的開端是門自己打開。
沈香的家位在住宅區，某棟高層公寓中。
晚上九點多，沈媽媽在開心地在自己房間裡面追劇。
突然！房間門嘎吱作響，緩緩地打開了。
黑漆漆的走廊讓她頭皮發麻，更恐怖的是那天只有她一個人在家。
女兒沈香去補習未歸，難道是亡夫回來看看自己？沈媽媽思索著。
不，這絕對不會是丈夫做的，就算是回來看家人，以老公的個性，絕對只是待在遠處看看就走，更何況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神都還不知道呢。
沈媽媽躡手躡腳地把門關上，上鎖。
上鎖的話門就不會被風吹開了，沈媽媽好像在安慰自己那樣說著。
回到被窩的時候，沈媽媽還多拿一包洋芋片，犒賞自己獨自在家欣賞偶像劇的辛勞。
銀幕上的男女繼續演出屬於他們的愛情故事，一男一女在路燈下爭吵著。
「為什麼你要騙我！」
「我沒有騙妳，我們只是朋友關係，不然妳到底要什麼嘛——」
「我要你說實話。」
「好我說實話，我們，真的！只是朋友關係。」
小女生氣呼呼地推了男生一把，男生正要開口的時候，女生突然臉色大變，從原本的激動轉為冷靜。
她慢慢的、小聲地說：「你身後的人是誰？」
這個時候一個細小的摩擦聲從房門的方向傳來，嚇得沈媽媽差點把手上的平板丟掉。
沈媽媽僵硬的轉過脖子，聲音的來源──門把，在沒有任何外力的干擾下，自己旋轉著。
平板裡面的小女生陰森森的說：「難道是，她？」
啪！喇叭鎖的鎖鈕彈開，門板再度開啟，後面一個人都沒有，黑暗的走廊好像張著大嘴，等誤入歧途的羔羊送入口中。
「有鬼啊啊啊啊啊！」
沈媽媽根本不敢輕舉妄動，撿起平板躲進棉被中，邊發抖邊亂念著，「阿彌陀佛、太上老君、鍾馗抓鬼、耶斯基督、阿拉花瓜就救我。」
直到沈香回家才冷靜下來。
沈香剛回到家，一打開們差點沒被火力全開的照明設備閃瞎眼。
家裡所有可以發光的東西都被打開了，這包含排油煙機的小燈與電視櫃裡面的小小燈泡。
沈媽媽雙手像是捧照片一樣，捧著顯示鍾馗的平板
沈香沒好氣地對著媽媽說：「有蟑螂嗎？」
沈媽媽搖搖頭。
「老鼠？」
沈媽媽搖搖頭。
「是不是LINE群組裡面說這樣可以改變家裡磁場什麼……媽！我在跟你說話有聽到嗎？」
沈媽媽這才大夢初醒，「我們家裡面一定有鬼！」
「怎麼突然這樣說？」
沈媽媽把影片拉到女主角一臉驚恐的樣子說：「連影片中的人都說我們家有鬼了！」
「什麼跟什麼啦，聽不懂啦！」
「妳這孩子怎麼這麼狠心，整天在補習班跟小鮮肉開開心心的念書，丟下年邁的母親獨自在家裡煎熬著，有夠壞的！」
沈香沒好氣地說：「媽！我才沒有跟什麼小鮮肉念書，而且妳上次不是才很開心的說，沒有人在家的時候是妳唯一可以放鬆的時間嗎！」
現在回想，這是一切的開端，事後沈香很後悔沒有好好地安撫媽媽。
幾天後，沈媽媽信誓旦旦地說，家裡面的東西會自己移動，牙刷跑到鞋子裡，遙控在書櫃後面發現。
沈香老早就知道媽媽有這個壞毛病，東西拿到哪裡丟到哪裡，但是不管再怎麼安撫都已經沒有用了。
「家裡有鬼！有鬼啦！妳狠心看媽媽一個人在家裡面受驚嗎！」
「哪裡有鬼啦！馬麻說的東西自己走路、還是看到人影、門自己打開我都沒有碰過呀，馬麻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妳這孩子怎麼這樣呀，要有同理心，同理心。」
就這樣沈媽媽的驅鬼行動開始了。
一開始是燒香拜佛，沒用。
在家中各個角落放置鹽堆，沒用。
請風水老師到家裡拆牆壁擺桃木裝八卦鏡，沒用。
為了鎮壓家中的鬼，沈媽媽好像瞬間老了十幾歲那樣憔悴。
因緣巧合之下，老虎會中朋友的介紹有位高人諳於此道。
某天良辰吉日，趙姨帶著沈媽媽前往尋求高人的幫助。
得道高人真不愧是高人，住的地方特別隱密，趙姨熟練地在貓空山上左拐又拐，終於抵達目的地，沒人帶路還真找不到。
高人的精舍清幽典雅，花草欣欣向榮，各處都可以看見匠人的巧思。
宗教斂財時有耳聞，沈媽媽也不是笨蛋，她小心地觀察四周，試圖找出一絲不和諧之處。
步入室內，檀香的氣味令沈媽媽精神一振，不僅如此，每件擺飾都好像大有來頭，另一面牆上掛滿照片，照片中固定出現一位和藹的中年男子，大概就是上人了。
他笑著跟對方握手，對方都是電視上經常出現的名人。
就在沈媽媽欣賞完室內的擺設時，穿著唐裝的中年婦人恰好掀開竹簾，捧著整個托盤的茶壺杯具，還有各種顏色的果乾等配茶用小點。
沈媽媽搖著雙手說：「唉呀，不用這麼費工夫，隨便就好。」今天是來麻煩別人的，對方這樣招待讓沈媽媽有些不太好意思。
唐裝婦人說：「哪裡的話，相見自是有緣，能來到這裡的人無非是前世結下數不清的良緣，換得一次緣，這麼難得的緣分，當然要好好珍惜啦！」
趙姨在旁邊幫腔：「就是說呀，大家都是自己人，別客氣了。」
沈媽媽也只能乖乖地坐在檜木椅上，端起熱茶輕啜著。
唐裝婦人一屁股坐下，跟趙姨一左一右包圍沈媽媽，壓著聲音說著：「雲霧法師平常這個時間都在調整呼吸、增長道行，沒三個小時是不會出關的。但是雲霧法師今天只用了兩小時就出定，說是有要緊事要處理……」
「要緊的事情？」沈媽媽有些緊張了，要是法師不在怎麼辦？
「是啊，要緊事。他說今天會來一位菩薩，見得這位菩薩，福分不知道可以往上修加幾個層級，更重要的是菩薩有難，法師一定要幫助她。」
「那這位菩薩我也有緣見到嗎？」
中年婦人摀嘴笑著，請沈媽媽看向旁邊的古鏡。
「這銅鏡子就是菩薩？」
「銅鏡映出來的就是菩薩。」
沈媽媽不好意思地傻笑著。
彷彿特別計算時間似地，在兩人語落之處，竹簾子恰巧嘩啦啦地掀開。
濃眉細眼的雲霧法師瀟灑地步入大廳，他精神抖擻，步伐悠閒且堅定，耳垂比普通人還要長，一臉福相。
唐裝婦人連忙上前說：「恭迎大師。」
雲霧法師完全不理會唐裝婦人，直直地朝沈媽媽走去，緊緊握住她的雙手。
這一下來的突然，沈媽媽不知所措地說：「怎……怎麼了？」
雲霧法師一臉感動的樣子，顫抖的嘴唇好陣子才擠出幾個字：「今天總算見到您了。」
「見到我？」對方突然使用敬稱，讓沈媽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這些時日打坐入定，時常能見到活菩薩的模糊影子，越發清晰，今日入定後，金剛護法像我走來，告訴我活菩薩就在外頭，要我立刻迎接，感恩佛法。」
沈媽媽一愣一愣，但是從對話中大概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活菩薩，好幾天沒睡好的槁灰面容浮現出罕見的紅暈。
雲霧法師果然是得道高人，沈媽媽還沒說上話，雲霧法師就把沈媽媽的過去往事說得清清楚楚，更別說今天來找法師的主要原因了。
「人怕鬼、鬼怕神，妳懂嗎？一物剋一物，依我的經驗，這應該是頑皮鬼，容易對付！」
「大師，這鬼最近好像越來越清晰了，真的是頑皮鬼嗎？」
雲霧法師臉上閃過短暫的不耐煩，馬上換回和藹的笑臉說：「這是我加持過的桃木神像，拿回家供著，必有大用處。」
沈媽媽將信將疑地收下神像，反正第一次捐款隨喜，要是真的被騙損失也不大。
過幾天的良辰吉時，沈媽媽備妥素果鮮花，熱熱鬧鬧地迎請神明入家供奉。
沈香雖然不相信這塊值兩千塊的木頭有什麼功用，只要能讓媽媽安心就好。
神像買來以後，沈媽媽還特別注意以前不敢特別注意的地方，像是半夜的鏡子、或是之前好像閃過鬼影的窗戶。
結果那些東西自己移動、房門自己打開的現象真的消失了。
沈媽媽看著那尊桃木鍾馗，心中湧現的是滿滿的感激。
五萬塊能夠鎮壓家中的鬼，也算是便宜。
結果安靜幾個禮拜之後，鬼──又出現了。
而且還比之前更家糟糕。
家中無人的房間經常傳來細細的說話聲，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出現腳步聲，照鏡子的時候後面好像有人影快速閃過。
這次沈媽媽毫不囉嗦，馬上去找雲霧法師處理。
「這個絕對是不同的鬼，鬼怪在世，千千萬萬，術業有專攻，就好像想發財拜財神，金榜題名拜文昌帝君。不同的鬼要用不同的神鎮壓，，方為上策。」
沈媽媽頭點的比自動手搖杯機器還要快。
客廳新增了第二尊神像。
平息後沒多久再度復發，這次是在鏡子上面留下手印。
第三尊神像鎮壓在廁所旁邊。
第四尊神像放在玄關。
第七尊神像……
第十尊……
儘管沈香一再表示從來沒看過那些靈異現象，但是沈媽媽卻不斷表示自己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鬼魂飄過身邊的涼意。
家中鬧鬼！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雲霧法師對鬼的知識瞭若指掌，上廁所的時候偷摸屁股的是印度鬼，要用印度的神制服，讓地板滑滑的是俄國鬼，要用俄國的神……
代表世界各地的神祇逐漸擠滿沈香家中每個角落。
每天早上沈香都如穿越五百障礙來到餐桌，接著在數十尊神像關愛的眼神下吃完早餐，又是一次五百障礙離開家門。
那成堆的神像終於讓沈香爆發了！
她首次對神像表達堅決的反對態度，拒絕任何有關宗教的東西再進入到自己家門。
但是沈媽媽才不管這麼多，繼續買進神像。
對沈媽媽來說，女兒從來沒碰過那些靈異事件，當然不當一回事。
沒燙傷過的人怎麼會知道火的可怕呢？
抗議未果之後，沈香改用行動表達訴求，打算阻止今天要搬進客廳的觀世音像，還是失敗收場。
當天晚上，沈香拉著媽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沈媽媽脖子上掛著加持過的玉牌、佛珠、天珠、衣服內襯甚至還縫上了關公刺繡。
沈香首先開炮：「這些神像根本就沒有解決問題呀！媽媽不還是會碰到鬼！」
「哪裡沒有解決問題，這一尊地藏王菩薩，自從祂來了以後，我的拖鞋再也不會不見了！」
「那不是妳自己踢到床底下的嗎？」
「還有這尊毗濕奴，鎮壓住會在半夜開燈的調皮鬼！」
「但是我從來就沒看過電燈自己打開呀。」
「香香！妳不可以這樣！妳怎麼可以這樣……只有媽媽會碰到鬼，所以請神像到家裡來就不可以嗎？媽媽每天工作都很累，回家只想要好好休息，那些會自己移動的東西和聲音，妳不知道媽媽有多害怕嗎？」
「可是……這些要很多錢吧。」
不需要什麼專業知識也能看得出來，作工精細的神像衣服閃閃發光、連最微小的地方都仔細雕刻，這樣的工藝品絕對非常的昂貴。
沈媽媽停了一下，才低沉地說：「錢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今天的抗爭失敗了。
不僅沒阻止那些神像入住，還得知那位「高人」還要過來加強祝福之力，這讓沈香鬱悶到的極點。
雲霧法師每次來的時候都被不同的黑色的大轎車載來。
那細細的眼睛和長的誇張的眉毛，總是讓沈香覺得他不像是好人。
賣了一堆沒有效果的神像，還好意思厚著臉皮來作福作威！
可是媽媽需要那些神像……
「啊啊！！討厭死了，為什麼家裡面會鬧鬼啦，要是爸爸在的話……」
沈香想起了爸爸。
沈香的父親平常騎著機車上下班，那天深夜在等紅燈的時候，一台喝得醉醺醺的賓士忽略掉那代表停止的紅色，就這麼揚長而去。
等到被路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
家裡的重擔全部落到媽媽肩膀上。
所以剛開始媽媽嚷著家裡有鬼要買神像，沈香也表示贊同，不能讓媽媽生活在恐懼之中，母親是這麼的辛苦，隨心所欲又有什麼錯。
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超出常軌太多。
鋪天蓋地的神像壓得沈香快喘不過氣來，媽媽也越買越多、越買越大，完全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到底該怎麼辦……
沈香對於那些超自然力量的看法是，保持著尊敬的心，不否認也不迷信，這樣才是最好的。
如果媽媽真的撞鬼，那麼自己就不應該對這件事苛刻什麼。
反過來說，如果是媽媽自以為見到鬼呢？
這個時代說有鬼神是不是太超脫現實了？或許是因為爸爸離開的關係，壓力大到媽媽無法負荷，這是有可能的。
是不是應該說服媽媽去看醫生呀……
這天沈香為了逃避家中的神像，跑在街頭上亂逛，無目標地搭上捷運。
現在她只想要遠離那些假裝成人型的無機材料遠一些。
這裡是台北市──夏日午後的太陽特別炙熱，高樓大廈林立，路上滿滿的都是忙碌的人們，汽機車擁擠地高速行駛，卻鮮少碰撞在一起。
當回過神來的時候，熟悉的米黃色建築佇立在沈香的前方。
臺北市第二殯儀館。
沈香隨便亂走的情況下，潛意識竟然把她帶回這裡，沈香與父親訣別的地方。
悠揚的誦經聲隱隱約約地傳出來，沈香隨著聲音來到大廳門口，為了緬懷死者所布置的一切，把沈香帶回沉重的那天。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廳內匾額上的句子：
人生的終點，不是生命的結束──乃是無限的延伸以及圓滿的連續。
她用掉好多時間才從滿是淚水的視線中辨別出那些文字。
誦經的聲音還是那麼地悠長，如清泉流水般洗滌人心。
可是……有點奇怪，誦經的聲音竟然是年輕女生的聲音？誦經不是都由老法師擔任嗎？
沈香忍不住探頭進去一探究盡。
那位少女穿著黑色的袈裟站在最前面，纖纖雙手捧著經文，垂目詠頌著。
她跟沈香差不多大歲數，紫色的頭髮綁成簡單的馬尾，容貌相當的出眾，舉手投足之間完全不符合她的外表。
「好……漂亮的人。」原本沈香想要說好厲害，但那少女沉穩地主持著法會，以及高雅的氣質，加總起來只能用漂亮來形容。
漂亮的東西距離總是特別遠。
「那也是法師吧，怎麼跟雲霧法師的感覺差這麼多。」
如果是她的話，應該也會一些對付妖魔鬼怪的方法吧。
沈香不禁想像這位少女在自己家中誦經作法的樣子，效果一定比瞇著眼睛到處打量的雲霧法師好。
突然沈香靈光一閃，這麼簡單的事情自己怎麼現在才想到。
家裡鬧鬼，那麼鬼神之事應該要請鬼神來處理。
爸爸正好已經變成了鬼魂，跟爸爸說一聲的話，沒理由不幫忙吧。
爸爸到現在都還回家幫忙的理由，可能就是沒有人跟告訴他有這件事情的關係。
想到這裡沈香豁然開朗，買了些簡單的紙錢供品，祭拜亡父，並且祈求他能夠回家裡看看，保護媽媽不要被陌生鬼欺負。
「這樣就可以了吧。」
這個時候大廳的法事告一段落，成群的人們擠得走廊水洩不通，沈香只好先躲進大廳裏面，避免自己被擠成夾心餅乾。
就在這個時候，沈香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碰了一下。
想要看看是什麼非預期的東西觸碰到自己是理所當然的反應，不看還好，一看沈香差點尖叫出來。
一位禿頭的中年人正用自己肥滋滋的肚子頂著自己的手臂。
發現沈香注意到以後，這他不但沒有住「肚」反而還得意地多頂幾下。
沈香完全陷入混亂狀態，在她的一生中，從來沒有碰過這麼噁心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位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禿頭男酷酷地說：「妹妹，妳的臉上有一個東西。」
「有……有什麼？」
「有我的目光。」
沈香像是被雷打到一樣，滿臉呆滯、嘴巴開開。
禿頭男撥了撥自己的劉海(幾乎沒有)繼續說：「我一看到妳就覺得頭昏腦脹。」
「蛤？」
「因為愛情使人頭昏腦脹。」
沈香遭遇第二次攻擊，效果十分顯著。
禿頭男還不死心，繼續說：「我覺得妳像鼻屎。」
沈香突然驚覺絕對要阻止這個人繼續說話去，總覺得會出現什麼不得了的對話，對……對了，老師曾經說過，碰到色狼的時候不可以害怕，要勇敢地反擊！
但是禿頭男噁心的外表令沈香完全打消攻擊他的念頭，先不提他肚子上的脂肪可以分散多少攻擊力，要是他惱羞成怒的話該怎麼辦？
禿頭男滿臉熱切地等著沈香回答。
對……對了，老師還說過，碰到色狼的時候不可以害怕，馬上逃離現場後報警！
理論跟實作是完全不同的。
禿頭男一把抓住沈香的手腕，「妳，妳為什麼要走啊？我，我的話還沒說完，我覺得妳像鼻屎。」
「你才是鼻屎，放手，放手啦！」
「我又沒有惡意，噓——不安靜的話，我就要，我就要……」禿頭男慢慢伸過來的手看起來十分不妙。
沈香終於知道，為什麼那些被非禮或是性騷擾的女生都是回到家以後才報警。
現在這種情況下，不管做什麼，說什麼都有可能激怒這個男人，進而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那麼要怎麼辦？該怎麼辦？
沈香想要大叫，可是喉嚨好像卡了什麼東西似的，不但叫不出來，呼吸還越來越困難。
雙腿好像是洩氣的輪胎，一點力量都使不出來。
禿頭男裂嘴而笑，露出他卡滿菸漬與檳榔渣的爛牙，腐爛的氣味從他嘴裡飄來。
「不然我換一個，我覺得妳就像一幅畫一樣……怎麼樣？換妳回答囉，不要不說話嘛，隨便回答我就可以了，唷？」
「不要……離我遠一點，走開啦，你走開啦……」
沈香又感覺到他肥滋滋的肚子頂上來，油垢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
「這位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忙嗎？」
紫色頭髮的少女雙手交疊於身前，毫無畏懼地介入兩人之間。
「這不甘妳的事！嗯？妳也不錯，真好，正妹一個一個送上門來，今天真是我的幸運之日呢。」
紫色的法師開口說「是的，你很幸運，在今天就能提早正視自己的業，你走吧，她不喜歡這麼做。」
「妳這人怎麼這樣，沒看到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直線升溫嗎？還是說，妳也想要來參一腳？我想想喔……唉呀，很緊張欸，對啦！我想到了。如果妳是太陽，那我是什麼？」
女法師認真的思考他的問題，然後毫無防備心地回答：「是什麼？」
「我是冰淇淋，因為妳讓我融化了。」
紫色法師微笑地說：「形容得真好，我知道了。」
禿頭男：「？？？」
女法師：「？？？」
禿頭男完全無法理解女法師的回答，不過也沒有必要理解，只要知道對方是年輕女性這一點就行了。
他伸出那又大又油的手捉住女法師，猥瑣地說著：「來吧，大叔的車就停在那裏，是米漿喔，想不想坐……」禿頭男好像忘記自己接下來應該說什麼那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接著猛地後退，退後的速度快到連他自己都站不穩，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怎麼了？需要幫忙嗎？」女法師微笑地問著。
「不……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嗚啊啊啊啊啊！」
禿頭男好像看到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發出噁心的叫聲連滾帶爬地爬出大廳。
女法師對著沈香，溫柔地笑著說：
「好了，接下來輪到妳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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