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昨日寫就之文,因故今日發佈
早晨,差了一些時候趕不上期中考。考試大抵順暢,正搭車南下督軍,在車上近乎徒勞地想著關於醒來時所收到的信件內容,直到此刻仍想。
一名並不算特別多交集的女性發信給我,在信裡稱呼我為「哥哥」(正中紅心)。她很直接地沒有經過太多鋪陳便說出了她發信的理由及問題:「這個世界會好嗎?」
世界會好嗎?這個問題著實使我吃驚,像是忽然被不知從何處掏出的匕首,瞬間把自己保護得很好的外殼給出其不意地劃開了。
她概略地說出自己為何會詢問這個問題的原由,還提到了自己曾聽過一次出版人與翻譯人的講談,出版人在當天說的這段話使她記憶深刻:
「當你到了某個歲數,就會領悟到一件事情,人的一生即是從隧道外走向隧道之內,走得越遠你離入口的光也越遠……剛開始你以為出口會有光,但走到中間時,有個概念、一個猜想開始蔓延,就是或許這個隧道是沒有出口的,或許這個隧道出口根本不會設計在人類所能到達的地方……然後,我也有了這一生只有朝著黑暗裡走去,並且只可能越來越黑暗,永劫不復的信念。」
我自覺地認為,會說出「這世界會好嗎?」的並非哲學家或作家,而是像魯迅<祝福>裡的祥林嫂詢問別人:「一個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沒有魂靈的?」那樣,是經歷輾轉反側過的苦難後,感到個體的卑微渺小而無力改變,只得將希望放在並不可知的彼岸。
她說她曾在我的作品中看我提到,說我並非為了幸福而創作,實是不幸且難耐的不寫不行,是為使自己好受一些。她腦中有這樣的想像:
「一個坐在河堤的男人,將摺好的紙飛機扔向河岸,在紙飛機飛行時他的雙眼放出不可思議的色彩,但紙飛機落地後,他的雙眼又回歸沉寂,他走去將紙飛機撿回來,一次又一次的扔出又撿回。」
我很想告訴她,我覺得世界並不會好,然而也不會壞,然而我也不大確信的。也許她真正想問的是「我們會好嗎?」
有時我也想寫信問他/她,從前說以後傷口便不會疼的,這以後究竟是何年何月。傷口的確更為清晰,可深度卻越來越深。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可以活在天堂且不以為苦的人真是幸運,可以活在世俗且不被打敗的人真是努力,然而有人光是活著,便要耗盡全力。
我想起了太宰治說過的:「當一個人明白自己活著的時候絕對無法擁有幸福與榮耀時,他會怎麼想?……痛苦的人太多了,你覺得我只是在無病呻吟嗎?」
或許世界的好壞事實與我們無關,此刻我們所親見以及體會的才是真實的人間。
如果你覺得生活不是這樣,前方只有光明,我只能說你進不了我們這種狀態。
當我正在統整腦海的資訊準備回覆的時候,她信的最後重新又問上之前的問題,將我所有的思緒給打亂:
「我只是想知道,這個世界會好嗎?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我們會好嗎?」
這段話依舊是問她自己的問題,但這樣的懇切就像她希冀有個好的未來,她在懇求某個東西的存在,而她也在這急切的問題中,代替了我來詢問我自己……我答應她等我回家再回應她,但我也知道我不能馬上回應下去了。
此刻列車將到新竹,然而此地是何處的山丘與郊外,我想我是不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