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毫無遮掩的雙腿早已被積雪弄得刺痛又潮濕,幾乎毫無知覺。但持續分泌的腎上腺素仍然驅使著求生的本能;唯一讓小鳥能確定心臟還在繼續運轉的,是伴隨著陣陣口中白煙而來的劇烈喘息聲。
小鳥卻在這最關鍵的緊張時刻,覺得眼前的幅場景有些似曾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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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不久前,突然降臨的一場暴風雪。
「這下就算全力跑過去…‥也不知道趕不趕得上……」
裹著大衣和圍巾,撐著淡藍色雨傘的海未,擔憂地抬頭望著漫天的劇烈風雪。
那天對於九人來說,是十足重要的一天。
學園偶像生涯得以在眾人眼前閃耀、達成夢想的關鍵一刻。
一路相互扶持、彼此相挺的莫逆之交,彼此約好,共同創造美好回憶的關鍵一刻。
然而正在小鳥、海未、穗乃果三人眼前肆虐的風雪,正無情地阻擋他們觸及那些珍貴的寶物。
即使是平常最幹勁十足、勇往直前的穗乃果,面對正快速飛逝的時間和大自然戲弄般的安排,清澈如藍寶石般的雙瞳此時也顯得黯然無光。
同樣穿著一身禦寒衣物、撐著青綠色雨傘的小鳥,比兩位友人都還清楚,在電車和汽車都因暴風雪侵擾而停擺的情況下,要只憑雙腳及時趕到區域預賽現場?那機會只會是微乎其微。
但小鳥反而是第一個開口的。
「走吧!穗乃果!」
小鳥至今仍不知道,當初那份莫名的勇氣從何而來。
「小鳥?!」
聽到小鳥反常的話語,穗乃果的表情從擔憂轉成完全的詫異,雙眼也頓時睜大。
面對穗乃果充滿不解的視線,小鳥不但沒有退卻,反而驅使眉毛下壓,呈現和平日自己的個性天差地遠,充滿嚴肅、決心、和堅定的眼神。
「抱著必死的決心的話,就沒有什麼好怕的!走吧!!」
「啊……」
面對小鳥突如其來的鼓舞,穗乃果的思緒似乎還處於驚訝的狀態。
「我們為了這天一直努力過來了,不是嗎?一定能做到的!」
小鳥的語氣和神情相比上一句話時和緩了不少,但其眼中透露出的勇氣仍足以證明她口中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絕無半點虛假或玩笑之意。
「小鳥……」
「嗯!大家都在等我們呢!」
連同海未都對此時異常堅強的小鳥感到無法置信。但小鳥隨即一語點出她身上這一切堅強與勇氣的泉源。
一聽到「大家」這個關鍵字,海未和穗乃果臉上的疑惑頓時消失了;即使不安仍占據心靈絕大部分,她們倆卻早已明白,自己絕對沒有理由臨陣退縮。
「嗚喔喔喔喔喔——!!!」
即使是小鳥最先鼓舞自己和兩位友人,但第一位下定決心衝進風雪中的,是穗乃果。
小鳥永遠記得穗乃果衝向風雪前的那個眼神,那並不只是為了自己和夥伴的期望。
而是為了不想在最後相處的這段日子,再次留下任何遺憾。
正因為感受到穗乃果眼神中的那份無怨無悔,當穗乃果數秒後跌坐在積雪上時,小鳥才沒有選擇將穗乃果扶進屋簷下,而是選擇隨她向前走,繼續努力對抗大自然丟出的考驗。
如今踏在積雪上的那份無力感,和此時感受到的幾乎毫無二致。
最諷刺的是,讓小鳥得以忍受身體僵硬和刺痛的,依然是那時她口中的「必死的決心」。
唯一的微小差別,是這回倘若不全力向前跑,就真的「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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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往那邊那座冰橋跑!快點!」
彷彿完全不受風寒影響,里奈那宏亮程度和穗乃果不相上下的嗓音仍然十分清楚而順暢地傳進小鳥開始失去知覺的雙耳間,也順道傳進其他人的耳裡。
完全不需要任何指引,八雙睜大的眼睛在接收到這段訊息的瞬間,便在短短兩秒的左顧右盼間鎖定了位於眼前十一點鐘方向、一座橫跨兩大塊分離冰層間的孤獨冰橋。
明明只是由十多個字所構成的句子,卻猶如抽打在馬身上的鞭子一般,讓少女們心中近乎熄滅的求生之火再度熊熊燃起,原先因低溫而逐漸放慢的步伐也隨之開始加快。
眾人間不約而同地連開口呼救的動作都省去,轉而將剩餘的力氣全數以腎上腺素的形式貢獻給各自的雙腿。縱使所有人的臉上仍舊表露惶恐,她們的雙眼卻是全神貫注。
唯一環繞在周圍的,只剩風雪摩擦發出的風切聲,急促的踏雪聲,以及無數不屬於人類該有的低鳴聲。以這些音效當背景的,是獵物們為了逃出生天所做出的孤注一擲。
很幸運地,冰橋比表面上看起來堅固許多,即使八道身影同時急速通過,冰橋也只是稍微被抖落一些積雪至底下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首位踏上冰橋的八人中,小鳥和海未幾乎每隔幾秒便稍微回頭查看最後兩人的情況。即使置身於萬丈深淵之上,她們倆仍刻意放慢腳步。
「小鳥!海未!接好了!」
里奈的吶喊再度出現。正當小鳥和海未回首查看時,看到的卻是里奈將自己的右手用力向前一甩,而原先被里奈牽著的穗乃果因為重心不穩而向兩人踉蹌跌來的身影。
「哇!」
面對突如其來的力道,穗乃果驚呼著,同時腳步反射性地快速向前移動,試圖將嚴重向前傾的身體拉回平穩的位置。
海未一個箭步踏出,及時接住險些向前跌倒的穗乃果。
「海未醬……小鳥醬……」
撞進海未懷裡的穗乃果在三人步伐稍停的數秒間無意吐出了帶有些微哽咽聲的單詞。但她唯一得到的回應只有來自雙手的另一股拉力。
「別停下來!穗乃果!」
「就快到了,再撐一下就好,穗乃果醬!」
穗乃果眼前的兩位青梅竹馬同時出聲提醒,連同自己的雙臂也幾乎分秒不差地被同時握住,將她從得來不易的喘息間再度送回刻不容緩的生死關頭。
「嘰——」
此時正背對著里乃的穗乃果,又再度聽到那類似電腦開機時的機械音效。但礙於雙手正被緊緊拉著,使她沒有餘力轉頭查看。
「啪喀!!」
對於不久前出現的機械因仍感到疑惑時,穗乃果的注意力隨即被另一聲如玻璃破裂的噪音吸引。而在三人接近冰橋的尾端時,另一聲同樣的碎裂聲又再度傳來。
「啪喀!!」
穗乃果正打算回頭一探究竟,卻因為這個動作而打亂了步伐;雙腳頓時和雙手上的拉力相比慢了一拍。而漏了這區區一拍的結果,便是雙腳踩空,連同拉著自己的兩位友人也一同滑了一跤並雙雙向後倒。
「咯轟!!」
在三人紛紛滑倒的同時,一聲巨響自冰橋的方向傳來。
勉強從雪地上爬起的三人不約而同往巨響的來源望去。映入他們眼簾的,是原先平整的橋樑此時正如積木般從中開始向兩邊崩塌;無數試圖衝過冰橋的黑色巨狼形生物來不及反應,便隨著冰橋的碎片一同墜進冰層間的萬丈深淵。原本殺氣騰騰的吠吼聲頓時被一連串充滿絕望的低鳴哀號取代。而未有機會踏上冰橋,此時正密密麻麻地塞在冰橋另一端的無數黑狼,除了持續對眾人施以壓迫力十足的吠叫聲外,就只能以鮮紅色的亮眼乾瞪著幸運脫逃的獵物。
然而,縱使成功擺脫絕大多數的掠食者,少女們此時仍無法完全鬆懈下來。
在冰橋完全崩毀前,有四道黑色的身影及時踏上了少女們目前所在的這片雪地。
縱使數量大減,面對早已雙腳癱軟、筋疲力竭的眾人,四頭兇猛的黑色生物依然佔了上風。
就在眾人連呼救的力氣都用盡,紛紛跌坐在寒冷的雪地上時,卻有一道身影緩緩在少女們和四頭黑狼間昂然挺立,背對著眾人的同時,也直視著眼前的致命威脅。
那道身影並不高大,卻絲毫沒有透露出一絲怯懦。
那道身影並不耀眼,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一絲黯淡。
那道身影並不強壯,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一絲柔弱。
「嘰——」
這一刻,穗乃果終於得知那道機械音的真相。
那道身影的右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黑色的長條扁平狀物體。
而在那扁平狀物體開始隱約閃爍綠色光芒的瞬間,一道半透明綠色光芒開始至那物體的前端延伸,一路持續至接近地面。隨後,那道綠色光芒的兩邊開始向中央靠攏,直到兩邊合而為一成一點,形成鋒利的對稱三角。
那道機械音便是那道綠色光芒乍現時所伴隨的。
扁平狀物體的持有者,此刻仍紋風不動,直直面對著前方;而青綠色光芒構成的刀刃則直指著地面,搭配上持有者背對眾人的身影,不須任何言語便透露出最純粹的,名為守護的意志。
就在穗乃果為眼前的景象感到瞠目結舌時,那道身影緩慢地以一邊的側臉看像少女們。
一個淺淺的微笑。
而微笑的主人,在少女們的記憶中,名叫里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