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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短篇】逃之章〈異夢4' 亡命鴛鴦〉

潤島 青 | 2017-04-30 16:34:00 | 巴幣 12 | 人氣 661



逃之章〈異夢4' 亡命鴛鴦〉

  我習慣坐在板橋星巴克二樓最裡邊的位置等他出現,他會像已經和對方許定終生的專情鴛鴦,朝我所在的湖面游來,在人海中他總能鍥而不捨的尋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他的許多缺點,細細小小的像一件衣服上還卡著縫衣針,扎在身上多了許多的血孔、緩慢地放血,我在暈眩間,才能稍稍相信,他是個品格優良的青年人,但分明不是這樣的。

  他有順手牽羊的壞毛病,每當我們去人多的商場,這種情況屢次發生;和他同去高級百貨他依然能發揮他貪小便宜的精神,將百貨裡站立女性的假面擊得粉碎,最糟的一次是對方忍無可忍叫警衛趕人!
  我究竟為何一開始沒睜大眼睛瞧個仔細呢?
  這樣的傢伙,真是我該喜歡的人嗎?每次,他都說:
   「寶貝,我拿的這些東西都是為妳阿。」
   「妳看,這個唇彩多適合妳。」
   「還有這個,這個皮夾多適合我,有這樣的東西我才配得上妳的優雅阿。」

  很多時候我不理解,每次都因著這些話就被繞昏頭相信他下次會改的自已是不是有毛病?

  揉了下眼睛,不消半杯星冰樂的思考時間,他就站在遠遠的地方對我露出可愛的酒窩、濃眉也微微揚起;整個人影的周身,會撒上晶瑩的光暈,正面略顯黯淡,夕陽卻炙熱非凡。
  他走近,這次卻反常的沒有坐下,問起,他說妳先喝完。
  隨著他時不時盯錶的動作,我也覺坐立難安,一顆心有一半想著他也是有著大男人的習性,還是不夠體貼;另一半則對他這不同以往的動作,感到不安與焦慮。

  什麼事情比我還重要?
  重要到需要時時刻刻確認時間?
  他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等到我喝完飲料,他優雅地越過人群,至我眼前、像騎士一樣伸出手,企圖優雅地輕握住我的手掌將我拉起身來,可他從不是這種料子,他骨子裡有太多彎彎繞繞,這動作做得不倫不類使人發笑。
  連忙起身的我欲跟他走,這時他再次看了手錶、阻止我想拿起厚重背包的舉動,說是:
   「來不及了,我們現在就走。」
   「那背包怎麼辦!」
   「我再給妳一個!別鬧!」

  別鬧?
  好阿!
  這都交往幾個月都快步禮堂了,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了!
  但當我看見他幾乎猙獰的面孔,卻又噤聲像隻木偶任他拖離現場。
  到底怎麼了?
  剛剛那個表情是我認識的他嗎?
  正當我又習慣性的神遊,他卻出聲提醒我回神:
   「我們要跑快一點!跟緊我!」
   「什麼?」
  他並未回我,只是抓緊我的手一路狂奔,我們走的路皆是一些暗巷,板橋後站最多這種小徑了。
  我一時間也忘了去想這一切怎麼發生的,只是一個勁盯著他瞧、雙目盯著他額角滑落的汗水,視線滑過他挺拔的鼻梁、多情的豐唇,以及他凌厲起來的大眼。
  阿阿、多麼專注的神態,他有天也能這麼英姿勃發,真好。

  真好?

  就在我們的腳步快踏出這條巷子的時候,他突如其來大手一攬將我摟進懷裡,同時伸手摀住我的嘴巴輕聲說道:
   「他們來了。」
  只見幾位警察開著巡邏車經過,我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我們要躲警察?」
   「……」
  他不願解釋而沉默,我腦內卻跑過「瞎了眼才會喜歡你!」這類沒營養又無助情況的話。
  等到警察轉過這個路口離開,他才繼續帶著我趕路,一輛計程車在星聚點的門口,他從容不迫的開門進去,等我坐定關上門他已向司機報完地址─板橋車站。
  我依然不能理解,都這樣危急的時刻還有心情乘坐計程車?還有心情和司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政黨的話題隔空碰撞後融合,他分明喜歡綠色卻說自己是深藍,看著佯裝與司機志同道合的他,突然覺得有點陌生……我有一部份的日常生活都崩毀了──
   『因為你!就因為你!』
  車行駛的極短時間內,我的怒火也層層疊加。

  直至我們到達車站,期間我都沒有參與談話,他見怪不怪似的付完錢隨我下車,理應走進大廳的他,卻在這時抓著我的手、慢步走進公車轉運站旁的秀泰大樓,還真有心逛起百貨!
  正巧這時,幾個攤位的人不在,他還真挑了個背包還我,深知他的脾性我一語不發的接過,他也不慌張的帶我、走近廁所所在的長廊;在攝影機看不見的位置將口袋裡的一個隨身碟放進包包裡,一邊還從口袋取出扣在腰帶上的瑞士刀具,將背包的吊牌取下並順勢在包上做些仿舊的痕跡……慣犯!絕對是慣犯!

  我的火燒得更旺了!

  在那之後我們如來時相同、從容的離開這層樓,他頭也不回甚至哼著小曲子心情很不錯似的,專櫃小姐在後頭也沒察覺東西不見繼續招攬顧客……
  直到我們快到一樓的樓層,警衛才姍姍出現,他瞧見馬上摟著我、將包包貼在我們身前,擁吻我,等到警衛離開,他才捉著我的手大步走向一個賣內衣的櫃位、和小姐說想看下適合的款式,那櫃姐掩住笑直說我有個好男人,乾笑回應她怒氣這才稍稍消退,他像是完全洞察我一樣,等小姐去拿適合的款式時,朝我狡詰一笑,我這才音量極小的問他:
   「你為什麼會被抓?是因為這個東西嗎?」
  我稍稍舉起背包示意,他說:
   「對!」
   「不能自首嗎?或是直接將東西丟在警車上讓他們自己發現?」
   「寶貝,聽我說,我們不會被抓的。跟我一起出國吧!警察很難介入外國偵辦的。」
  即便過去已經理解部分的他,但直到這日我卻覺得我並未看見全貌,他就好比一個世紀怪盜!
  而我……

  卻是平庸無比的小職員。

  不等櫃姐回來,他牽著心思緒亂的我離開。
  我的大腦被一種極端的自卑情緒佔滿;我和他的人生最初得以交會,只能是那間溫馨的酒吧了,但現在連我自己都很難確定、到底我和他是從何時才真正深交的,現在想想,他還真的從未隱藏這些習性……

  ◇◇◇

   「老闆!噶!再來一瓶百威!」
   「嘿!別!老闆別給她了,我勸勸她。」
   「你誰啊!老娘喝酒你管個屁!」
   「哇阿!好兇!小姐妳喝多了,我剛遠遠看妳、妳都叫四五瓶了,這樣下去沒人送妳回家吧?」
   「你管我!老娘有的是錢可以搭車回去!」
   「好好好、老闆來一杯水!女孩子別稱自己老娘的,妳又不老,看,這苦大仇深的臉都要長細紋了。」
   「真的?」
  我的意識直到這時才稍稍回攏,取出包內的化妝鏡,還真的照起鏡子,這些我都是事後聽他說的,差點沒一頭撞死!丟臉死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膽回去那家標榜溫馨的酒吧喝酒,這是後話了。

  他那天非常紳士的送我上車、陪我回家,深怕計程車司機把我怎麼似的,我後來總拿這事笑話他,他卻說他真有認識的朋友被騷擾過,我對他的印象也就從「不讓我喝酒的壞人」變成「好人」。
  當他不知怎地知道我將他歸類在好人時,突然擺出一張可憐兮兮的臉、活像被棄養的寵物,最後我受不了自我譴責才和他交換通訊方式,也隨著彼此越來越熟絡,我驚訝的發現原來我們嗜好非常相近!

  那之後只要有空,我們便常聚在一起看展覽、出遊,甚至一起打線上遊戲,也漸漸會視訊、電話或語音聊天,以及發送些可愛貼圖等。
  直到有一天,友人問我:
   「妳傳訊息給妳男友喔?」
   「沒阿?怎麼這麼說?」
   「妳傳的時候在笑阿,笑得很開心。」

  直到那時我才知道,自己對這個人有些部分變質了,有些部分回不去了。
  我們就這樣,在寒冷的十一月,像是不甘寂寞想要取暖的企鵝那樣,在一起了。

  交往後我們和交往前也是十分相似的,他和我依然會在特定的時間約出來見面:看展或踏青,也依然會視訊或用通訊軟體聊天,該幹嘛其實都和之前一樣的,但唯有一點改變了。
  他開始會送我昂貴的禮物,或是他覺得很適合我的禮物。
  但奇怪的是,有幾次我們明明一起逛的街,結帳時也一起結,他還能在離開後取出一件我未曾見過的商品說要送我;這十分古怪,照理我們一起逛沒理由我沒見過這樣東西,我當下問出了疑惑,他卻說:
   「我昨天先買好的,這樣才有驚喜阿。」
  那時的我,隨著他這種行為次數的增加,竟也期待他「特別的驚喜」!
  天知道那都是偷來的!

  這些回憶自我們移動到一處我認不得的大樓地下室時終於消失了。
  這時,一陣冷風從出口灌進來、四周一片漆黑。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忍忍。」
  後知後覺似的,聽我這麼一說才從口袋取出手機開了照明,當光線掃過空曠處才發現,這裡原來是一處未啟用的地下停車場;雖然並不清楚他是怎麼找來這個地方的,但也一定是有人給他指示!因為他居然能在其中一個轉角立柱旁找到一個黑色的皮革包!
  他明明最討厭動物皮革的!
  果不其然,他先是露出厭惡的眼神看看包再看看我,露出一種「妳幫我打開」的表情,但我才不要咧!
  捲進逃亡已經夠慘烈,現在還要我碰贓物留下指紋?想得美!

  他看了沒有意願的我,最後忍痛似的在我面前打開包包;裡頭裝有一台筆記型電腦,他無師自通的在夾層取出把鑰匙,朝鑰匙的解鎖按鈕一按,隨即兩個音節一組、兩組構成的一個響亮的哨鳴聲自遠方傳來,他握緊我的手朝著這個聲音的源頭走去。
  腳步聲於空曠的地下室不斷放大,那逃亡的顫慄又襲了上來,連帶我的步伐都有些混亂,他卻不願安慰我,只是將手握緊了些;等到他找到車輛、開了轎車的車門讓我坐進副駕駛座,這才鬆開我的手、坐上座位發動車子,靜默不語地將車駛離現場。

  好不容易車輛終於躲過追捕、上了高速公路一路狂飆,但這乍看安逸的情況竟讓我的淚不受控制地滑了下來、連帶語氣也顫抖著,我問到:
   「自首好不好,我求你自首好不好!」
   「……」
   「你明明說好要和我結婚的!你都求婚我也都答應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
   「就跟你說偷東西的行為不好,你就是不聽!在科技公司上班還要順手偷公司的資料出來嗎!」
   「……」
  他什麼也不說,此時我的心早已被寒冰刺穿,所有欲挽留的通通都消失殆盡,包含這僅存的喜愛之情也一併化作水滴,滑過臉頰與手背、滲進衣料裡,而後隨著長時間的行駛,蒸發於空氣中……

  目的地在遠處可見的地方朝我們招手,如他說的那樣,我們就真能安全了嗎?
  只要順利過海關上下飛機、入境,我們就真的安全了?
  我到在這時才真正猶豫,猶豫是否當那個汙點證人。
  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不……

  我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嗎?

  ◇◇◇

  到達機場後他將車停進預存的車位,帶我到一旁廂型車那頭去,只見他朝車窗揮了手中閃爍的未曾見過的戒指,車門便開了;裡頭的人迎接我們,將我們按定在各自的座位,看著車內的景象,我想是來到作造型專用的保母車了!
  只這樣一閃神的時間,我們前方各自站定一位造型師,只見他們拿出生理食鹽水注射在他臉部特定的位置,使他的臉看來更為陽剛,同時拿著一張紙張在比對上妝;給他的頭髮染上歐洲人特有的淺棕色,在他的下巴種上假鬍子,順道還給了他一套高級訂製西裝。他們給我的則是一雙性感而高得離譜的跟鞋,同時取出一件火辣暴露的時裝,感覺穿上胸乳便呼之欲出,我尷尬地想要退換,他們卻說:
   「不想被抓的話,就給我他媽自信的穿著這件經典設計洋裝去登機!不准給我糟蹋大師的作品聽到沒!」
   「嗯……好。」
  我像幼貓一樣柔軟的應答,最終還是接受了。

  喬裝完的我們帶著墨鏡,像是一對準備參加影展的銀幕情侶挽著手前去登機,當然我們手裡還有變造過的護照和預定的機票;這一路非常神奇的,完全沒人發現我們有問題,甚至有很多人以為我們是某某藝人想合照,就連海關都想要我們的簽名!

  順利通關的我們終於登機,在經歷約莫十四個小時的時間後,我們到了羅馬。
  來接機的人出乎意料是我們的共同友人─在旅行時認識的一位義大利帥哥;這位非常紳士的義大利男人將我們偽裝用的行李廂取了放上他的車,我們隨他上車後他便逕自開到了一處老舊公寓停下,似乎想讓我們在公寓裡稍作休整?

  換回原樣後,男友這才將背包取給他,男人示意我們一同前往地下室,說是隔音比較好。他們便在地下室用起皮革包內的電腦、跑過一輪硬碟內的檔案,同時提出些我聽不懂的專業用語交流,正當我備感無聊昏昏欲睡之時,男人突然從大衣內側掏出左輪手槍射殺了男友!
   「啊!啊……為什麼!嗚嗚!」
  我當場嚇到雙腳發軟跪地痛哭,語無倫次的發出悲鳴,男人卻在一旁毫無悔意的說:
   「沒為什麼,當初說好的。」
  瞪視著男人的我,轉瞬卻朝男友倒地的方向、幾乎用爬的爬過去……我克制不住地抖著手、緊壓在他溫熱的胸前想堵住血液流出,可都是徒勞!這時,他輕顫了幾下、緊皺眉頭下那雙原先清澈的大眼這才睜開、不!
  他還有意識!
   「一定可以得救的!一定可以的對吧!」
  我失魂般朝他呢喃,他卻說:
   「寶貝,妳……快、逃!快逃!他、不會……放過妳的……」
   「我不逃!我要在這裡陪你……嗚嗚!我們說好了,要結婚的……」
   「我不能自私……阿,妳、只要活著……就好……能……愛上……妳……真好……」
  直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我才回過神來,身姿有些恍惚地站起,幾乎悲憤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男人見了這般的我難得沒有順手給我一槍送我上路陪他,僅僅是挑了眉滿不在乎的開口:
   「戲演足就可以撤了,妳到最後還不願讓他看見妳的真面目?真讓我驚訝阿。」  
   「剛剛演得好嗎?我反而覺得這次演得有點過頭了、哈哈!不過這樣他也能安息了。」
   「我的老天!女人就是可怕!」
   「過獎了,我們趕緊收拾吧!我剛看這裡的牆都很粗糙,看來你隔音還是沒做好,估計現在有人報案了,不是我在說,每次跟你說不要用左輪手槍你都不聽!硬要用古董真煩人阿你!好好用個裝有消音器威力大點的一槍崩了他,讓他和我廢話這麼久!浪費時間、浪費我傑出的演技!你讓老大怎麼罰你!」
   「嗯……是我的錯,我們這就走吧?親‧愛‧的。」

  執起我的手背輕輕落下一吻的義大利男人,又變回機場所見的優雅之人。

  當我們順利搭上通往分部的銀箭高速列車,這才終於得閒好好休息;男人無聊的替我張羅些小點心,我則看著窗外閃逝的街景,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惱怒。
  不是身旁這個浪漫傢伙的錯,只能是那句該死的──
   「愛上妳真好。」

  哪裡好啊?
  這一切都是我誘導發生的!

  去標榜溫馨的酒吧是因為調查報告書上寫他愛去我才去的,酒量好還要裝醉真是我這輩子做過最瞎的事了!還有那無聊透頂的扒手習性,真不知道他腦子怎麼長的……
  便這樣看著流動的風景想著些垃圾的內容打了個哈欠,身旁的人貼心地將我的頭靠上他的肩側,我這才微瞇起眼來,朦朧間,看著窗外不知名的一抹綠色植物,這才緩緩開口嗤了聲:
   「真蠢!」

  End.


  後記:
  這篇其實沒有夢到最後這個大逆轉劇情,
  只有夢到逃出去、印象中好像和那個男的最後是個悲劇收場,
  但依然是一種潛意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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