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往腰間的按鈕拍去,那個能讓手腕腳腕上的金屬環噴射的控制按鈕,只要能讓金屬環噴出粒子,這「跌落」的預言也就不成立了。
拍下按鈕,什麼事都沒發生。
她又多按了幾次,朝著那按鈕用力拍擊,四肢上的金屬環還是無動於衷。
再也沒有阻止預言發生的方法。
咕嘟……
「咿!」吞口水的聲音大到米娜自己都被嚇到。
「沒事了吧?」她說。
安靜無聲,沒人答應她,也不應該有人答應她。
米娜脫下長袍想要擰乾,陣陣腥味傳來。
「這是怪物的口水嗎?」米娜心想。
「系統!」
女秘書形象並無投射出來,因為這裡不是普通乘組員會來到的地方,因此當初也沒有設計投影設備在此。
她多喊了幾次未果,用力地將半濕的長袍穿上。
夢想藥的存量不多了,接下來她必須要更謹慎地前進。
米娜輕輕推開管道間的大門,往外看去。
這裡與其他區域不同,有些白色的照明懸吊在空中,雖然仍是不足,但已比手電筒的微弱光源好的多。
這裡是液體物資儲存區,巨大的金屬桶阻擋人們一眼看透這個空間。
底下密密麻麻地爬滿管線,雜亂猶如各自具有生命般,恣意攀爬。
鐵網路道路稍微做了架高設計,避開這些線路,但還是有幾條大管子如巨蟒橫臥在道路中間。
米娜小心翼翼地前進,依照記憶中的地圖前進。
她隱約可以聽到桶子內的液體聲響,嘩啦嘩啦。
走一小段路以後,米娜決定還是用小跑步的方式前進著。
跑吧,如果能躲開那看不見的東西。
跨過那些管子,米娜忍不住抱怨,到底是哪個天才會把管子安在人走的道路上擋路。
走廊盡頭是一扇金屬門,上面沒有任何可以看到對面的設計,鎖頭上紅燈提示使用者,此門已被鎖上。
「系統。」米娜說。
米娜知道現在系統處於鎖定狀態,但是要打開這一道門,詢問系統是最快的作法,而且在電子門附近,都有配置系統的投影設備。
系統理應出現的。
一點動靜都沒有。
「系統!」她加大音量。
還是沒有反應。
米娜打開手環上的金屬環投射地圖,若不能通過這一扇門,下一個可走的路徑必須還要花上更多的時間。
這會大大增加了失去黛安的風險。
不能冒險……
米娜細細查看門鎖。
門鎖是很普通的機械結構鎖,搭配簡單的電子控制,能夠由系統決定其狀態,而人員必須使用磁卡才有辦法通過。
原本米娜想看看能不能從門縫下手,但是照亮門縫的那一刻,她有些遲疑了。
門縫夾滿了乾掉的腐肉與毛髮,明顯的是人類的毛髮。
對面有什麼東西在……
追根究柢的習慣驅使米娜將耳朵貼上門板。
不聽還好……
細細小小的聲音不斷透過來,那聲音像是人的指節規律地打擊在門板上。
米娜可以感覺到自己豎起的汗毛刷過衣物纖維的觸感,毛毛刺刺地。
是不是應該放棄通過這一扇門?反正她也鎖著……
好像在窺視米娜內心一樣的惡意作動,門上的電子鎖發出嗶嗶兩聲,紅燈瞬間轉為綠燈──鎖開了。
米娜嚇得立刻握上門把,防止對面有人把門打開。
金屬吸走屬於生命的熱量,冰冷得要命。
前進?後退?
米娜應該要轉開門把,但她不想轉開門把。
很顯然的有人期待她通過這一扇門,歡迎她經過這一扇門,來到另一個空間。
通過等於進入一個完全未知的空間,對面有什麼東西,不明。
門所代表的意義,就是「已知」與「未知」的分水嶺、區分。
打開鐵門等同於將兩個空間打通,這個瞬間只剩下一個空間,裡外在無區別。
「不明」將擴散到每一個角落。
如此的危險動作,自己卻是離「不明」如此的接近、首當其衝。
只要門扉一開,「不明」立刻能將自己,捕獲住。
屆時將無處可逃。
米娜看著手中的金屬手把,突然認不太出那是什麼東西,還是一個誘導人進入飢餓腹腸的微光燈籠。
後方桶槽內的嘩啦聲又再響起,在這空間孤獨寂寞唱著,催促著她不要去逃避這必經之路、過程。
米娜緊咬下唇……
如果能選擇的話,就不會在此躊躇了。
能選擇的話,還會掉下管道間嗎?
還會看到那詭譎的三幅畫作嗎?
另外一條路,不但遙遠,路上還會經過戰艦內部的防禦單元機艙,危險徒增。
腦子裡面傳來一道討厭的聲音,清楚地告訴米娜:「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米娜驚叫一聲,甩開門把。
不行……不行,不行!
絕對不可以往這裡走!
她清楚感受那腥臭的惡意,門鎖上不斷晃動的小綠燈內,彷彿有無數的眼睛期待她打開這扇門。
還是……繞路走吧。
行走不用經過「門」就能抵達的地方。
安全的到達目的地。
就算是耽誤了拯救黛安的時間也沒關係嗎?
………
米娜緩緩地抬起手,又握上門把,冰冷刺著她的手心。
真的不想走這裡……一定有甚麼在門的後面。
米娜的手背濕漉漉的,就像有一頭看不見的怪物舔拭後留下的痕跡。
「仔細想想,地圖上標示的道路都是主要道路,應該還有很多路可以走……」米娜自言自語地說著。
戰艦內的確有很多管道間與通風管,四通八達,如縝密的蜘蛛網,那些是不會編在地圖上的。
忽然,門板旁邊的通訊機閃出綠色光芒,「嘎~嘎~嘎~」直響著。
米娜伸出食指,在距離「通信」按鈕前幾公分停下,那一明一滅不斷催促米娜的紅光。
她遲疑了,該接起這一通通訊嗎?
米娜還是按下了「通信」按鈕。
對講機沙沙作響,訊號不清,但米娜還是聽到有人在說話。
「人家已經把最棒的選擇端到你的眼前,難道妳不應該欣然接受,卻還拖磨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聲音瞬間拉近,在米娜耳邊呢喃。
米娜喘著氣大喊:「妳是誰!妳在看著我對不對?妳到底是誰!」
「嘟嘟嘟~~」通訊中斷。
「掛斷了……」米娜結束通訊。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米娜關閉通訊,手指剛離開按鈕的一霎「嘎嘎」鈴身立時大作。
這次她立刻按下「通信」。
「妳到底是誰?」米娜顫聲問道。
對講機沙沙作響,斷斷續續地傳出細小的嬰兒哭聲。
莫名的哭聲令米娜感到害怕,正當米娜想要切斷通訊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米娜反手射出鐵球,砸爛那台對講機。
鮮血不斷的從被打爛的機構中滲出,沿著牆壁流下。
怎麼回事?她到底是誰?
米娜揪著衣領,簡直快喘不過氣來,她解開幾顆胸前的扣子,好讓氣息平穩下來。
冷汗不斷滑落,金髮黏在臉頰上,襯衫濕潤服貼,回過神才發現身體好像被大雨淋過,渾身濕透。
「這艘戰艦到底怎麼回事……」
米娜抬起頭,正好看見金屬門板倒映出的景色。
有一個人正對著自己的背後。
距離很遠很遠,但是黑髮與死白的皮膚,身上骯髒的紅色卻是異常鮮明。
「它」在那裡!
米娜冷汗直流,她現在就要作出決定,是開門走捷徑?還是繞遠路?
米娜眨了一下眼睛,很普通的由身體控制的反射動作,闔上眼皮再打開,就這麼一霎眼。
「它」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後。
慘白龜裂的皮膚如乾紙沙沙飄動,雜亂的黑髮沾滿暗紅色的碎片,身上穿著窗簾般的暗紅破布。
能看見它的五官,卻無法形容它的五官,深沉如恐懼具現於世界上,沒有生命的存在表現。
「它」笑了,笑得很誇張。左邊右邊的嘴角不斷延伸、上提,最後終於在顴骨的位置停下,像是被利刃切開的裂口,刀痕組合的笑容。
米娜倒抽一口氣,想跑。
只是想,只能想。
手指駁斥大腦的命令,緊抓著門把,雙腳如釘死在地面上,分毫不得移動。
一條涼意劃過臉頰自下巴滴落,後腦杓的涼意更是清晰。
手掌連著手腕連著手臂晃動著、顫抖著。
「來啊,開門吧。」
不要……
「妳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
不要……
「死掉很舒服的喔。」
不要!
米娜哭了,流下鮮紅的血珠串串。
鼻血染紅了米娜整個前襟,正如紅框畫作內的自己。
正如預言。
「看看妳的樣子,是不是像人家幫妳準備好的呢?」聲音在大腦內響起。
「它」拿著那紅框畫作,站在米娜身後。
紅色畫框的油畫,塗著自己眼睛空洞滲血,鼻血流滿整個嘴巴,耳朵長出黑色枯枝往腦門抓去。
「有眼睛沒有眼睛。」
黑色枯枝扎破米娜的衣服,向外生長。
「安排好,挖掉眼睛。」
枯枝如在火焰中慘叫的人們,極力伸長的指爪,乞求抓住、渴望挖碎。
就在枯枝即將刺上米娜眼球的那一秒,身體取回了控制。
米娜用力轉開門把,逃離「它」。
才跑沒幾步,一陣鐵鍊聲響起,轉頭一看,一枚銀白色的巨大鋼勾晃來,避無可避。
看著鋼勾,米娜感覺世界慢了下來,她想起了那白色畫框的油畫。
裡面的自己一絲不掛的被鋼勾掛著,笑著;透過敞開的肚皮看不見任何臟器,如屠宰場的肉塊。
「都幫妳安排好了。」它說。
「愚蠢的人類。」──聲音。
而那鋼勾直直地朝著白皙的後頸砸去,米娜放聲慘叫。
拍下按鈕,什麼事都沒發生。
她又多按了幾次,朝著那按鈕用力拍擊,四肢上的金屬環還是無動於衷。
再也沒有阻止預言發生的方法。
米娜放聲哭喊:「不要!」
人生跑馬燈還來不及放映,一頭撞上了一個溫暖濕熱的東西,落勢登緩,還沒搞清楚狀況,身體又繼續往下掉。
碰!米娜摔在鐵網上,螺栓發出嘎嘎慘叫,不斷的在狹小的空間內反射出詭異的聲響。
而那柔軟的觸感與溫度不復存在。
「痛……」米娜痛苦地睜開眼睛,幾顆橘燈一明一滅勾勒空間的線條。
她不知為何自己沒事……也不知為什麼渾身濕透。
米娜躺在地上減緩摔落帶來的疼痛,也趁此詳端四周。
旁邊數十根粗大的管子從一旁的牆壁扎出,轉彎往上直衝,鐵網地板遮掩不住下方的管線雜亂。
空氣混濁難聞,電銲的金屬氣味與不新鮮的空氣黏在鼻腔,令嗅覺麻痺。
米娜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抬頭大喊:「Auslöser」
鋼鐵憑空出現、架構交織。十秒前還空無一物的頭頂,這時生生地出現一面金屬板,從中隔開管道間。
這下子管道間裡又更暗了些。
米娜點開手電筒,死瞪著剛造出的金屬天花板,良久。
人生跑馬燈還來不及放映,一頭撞上了一個溫暖濕熱的東西,落勢登緩,還沒搞清楚狀況,身體又繼續往下掉。
碰!米娜摔在鐵網上,螺栓發出嘎嘎慘叫,不斷的在狹小的空間內反射出詭異的聲響。
而那柔軟的觸感與溫度不復存在。
「痛……」米娜痛苦地睜開眼睛,幾顆橘燈一明一滅勾勒空間的線條。
她不知為何自己沒事……也不知為什麼渾身濕透。
米娜躺在地上減緩摔落帶來的疼痛,也趁此詳端四周。
旁邊數十根粗大的管子從一旁的牆壁扎出,轉彎往上直衝,鐵網地板遮掩不住下方的管線雜亂。
空氣混濁難聞,電銲的金屬氣味與不新鮮的空氣黏在鼻腔,令嗅覺麻痺。
米娜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抬頭大喊:「Auslöser」
鋼鐵憑空出現、架構交織。十秒前還空無一物的頭頂,這時生生地出現一面金屬板,從中隔開管道間。
這下子管道間裡又更暗了些。
米娜點開手電筒,死瞪著剛造出的金屬天花板,良久。
咕嘟……
「咿!」吞口水的聲音大到米娜自己都被嚇到。
「沒事了吧?」她說。
安靜無聲,沒人答應她,也不應該有人答應她。
米娜脫下長袍想要擰乾,陣陣腥味傳來。
「這是怪物的口水嗎?」米娜心想。
「系統!」
女秘書形象並無投射出來,因為這裡不是普通乘組員會來到的地方,因此當初也沒有設計投影設備在此。
她多喊了幾次未果,用力地將半濕的長袍穿上。
夢想藥的存量不多了,接下來她必須要更謹慎地前進。
米娜輕輕推開管道間的大門,往外看去。
這裡與其他區域不同,有些白色的照明懸吊在空中,雖然仍是不足,但已比手電筒的微弱光源好的多。
這裡是液體物資儲存區,巨大的金屬桶阻擋人們一眼看透這個空間。
底下密密麻麻地爬滿管線,雜亂猶如各自具有生命般,恣意攀爬。
鐵網路道路稍微做了架高設計,避開這些線路,但還是有幾條大管子如巨蟒橫臥在道路中間。
米娜小心翼翼地前進,依照記憶中的地圖前進。
她隱約可以聽到桶子內的液體聲響,嘩啦嘩啦。
走一小段路以後,米娜決定還是用小跑步的方式前進著。
跑吧,如果能躲開那看不見的東西。
跨過那些管子,米娜忍不住抱怨,到底是哪個天才會把管子安在人走的道路上擋路。
走廊盡頭是一扇金屬門,上面沒有任何可以看到對面的設計,鎖頭上紅燈提示使用者,此門已被鎖上。
「系統。」米娜說。
米娜知道現在系統處於鎖定狀態,但是要打開這一道門,詢問系統是最快的作法,而且在電子門附近,都有配置系統的投影設備。
系統理應出現的。
一點動靜都沒有。
「系統!」她加大音量。
還是沒有反應。
米娜打開手環上的金屬環投射地圖,若不能通過這一扇門,下一個可走的路徑必須還要花上更多的時間。
這會大大增加了失去黛安的風險。
不能冒險……
米娜細細查看門鎖。
門鎖是很普通的機械結構鎖,搭配簡單的電子控制,能夠由系統決定其狀態,而人員必須使用磁卡才有辦法通過。
原本米娜想看看能不能從門縫下手,但是照亮門縫的那一刻,她有些遲疑了。
門縫夾滿了乾掉的腐肉與毛髮,明顯的是人類的毛髮。
對面有什麼東西在……
追根究柢的習慣驅使米娜將耳朵貼上門板。
不聽還好……
細細小小的聲音不斷透過來,那聲音像是人的指節規律地打擊在門板上。
米娜可以感覺到自己豎起的汗毛刷過衣物纖維的觸感,毛毛刺刺地。
是不是應該放棄通過這一扇門?反正她也鎖著……
好像在窺視米娜內心一樣的惡意作動,門上的電子鎖發出嗶嗶兩聲,紅燈瞬間轉為綠燈──鎖開了。
米娜嚇得立刻握上門把,防止對面有人把門打開。
金屬吸走屬於生命的熱量,冰冷得要命。
前進?後退?
米娜應該要轉開門把,但她不想轉開門把。
很顯然的有人期待她通過這一扇門,歡迎她經過這一扇門,來到另一個空間。
通過等於進入一個完全未知的空間,對面有什麼東西,不明。
門所代表的意義,就是「已知」與「未知」的分水嶺、區分。
打開鐵門等同於將兩個空間打通,這個瞬間只剩下一個空間,裡外在無區別。
「不明」將擴散到每一個角落。
如此的危險動作,自己卻是離「不明」如此的接近、首當其衝。
只要門扉一開,「不明」立刻能將自己,捕獲住。
屆時將無處可逃。
米娜看著手中的金屬手把,突然認不太出那是什麼東西,還是一個誘導人進入飢餓腹腸的微光燈籠。
後方桶槽內的嘩啦聲又再響起,在這空間孤獨寂寞唱著,催促著她不要去逃避這必經之路、過程。
米娜緊咬下唇……
如果能選擇的話,就不會在此躊躇了。
能選擇的話,還會掉下管道間嗎?
還會看到那詭譎的三幅畫作嗎?
另外一條路,不但遙遠,路上還會經過戰艦內部的防禦單元機艙,危險徒增。
腦子裡面傳來一道討厭的聲音,清楚地告訴米娜:「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米娜驚叫一聲,甩開門把。
不行……不行,不行!
絕對不可以往這裡走!
她清楚感受那腥臭的惡意,門鎖上不斷晃動的小綠燈內,彷彿有無數的眼睛期待她打開這扇門。
還是……繞路走吧。
行走不用經過「門」就能抵達的地方。
安全的到達目的地。
就算是耽誤了拯救黛安的時間也沒關係嗎?
………
米娜緩緩地抬起手,又握上門把,冰冷刺著她的手心。
真的不想走這裡……一定有甚麼在門的後面。
米娜的手背濕漉漉的,就像有一頭看不見的怪物舔拭後留下的痕跡。
「仔細想想,地圖上標示的道路都是主要道路,應該還有很多路可以走……」米娜自言自語地說著。
戰艦內的確有很多管道間與通風管,四通八達,如縝密的蜘蛛網,那些是不會編在地圖上的。
忽然,門板旁邊的通訊機閃出綠色光芒,「嘎~嘎~嘎~」直響著。
米娜伸出食指,在距離「通信」按鈕前幾公分停下,那一明一滅不斷催促米娜的紅光。
她遲疑了,該接起這一通通訊嗎?
米娜還是按下了「通信」按鈕。
對講機沙沙作響,訊號不清,但米娜還是聽到有人在說話。
把沙粒沾黏整個喉嚨,並且虐待那人,讓痛苦慘叫燃燒喉嚨,十天以後所發出來的聲音──就是米娜所聽到的聲音。
「妳沒別的選擇。」聲音似在遠方,充滿乾枯的喜悅,「人家已經把最棒的選擇端到你的眼前,難道妳不應該欣然接受,卻還拖磨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聲音瞬間拉近,在米娜耳邊呢喃。
米娜喘著氣大喊:「妳是誰!妳在看著我對不對?妳到底是誰!」
「嘟嘟嘟~~」通訊中斷。
「掛斷了……」米娜結束通訊。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米娜關閉通訊,手指剛離開按鈕的一霎「嘎嘎」鈴身立時大作。
這次她立刻按下「通信」。
「妳到底是誰?」米娜顫聲問道。
對講機沙沙作響,斷斷續續地傳出細小的嬰兒哭聲。
莫名的哭聲令米娜感到害怕,正當米娜想要切斷通訊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米娜反手射出鐵球,砸爛那台對講機。
鮮血不斷的從被打爛的機構中滲出,沿著牆壁流下。
怎麼回事?她到底是誰?
米娜揪著衣領,簡直快喘不過氣來,她解開幾顆胸前的扣子,好讓氣息平穩下來。
冷汗不斷滑落,金髮黏在臉頰上,襯衫濕潤服貼,回過神才發現身體好像被大雨淋過,渾身濕透。
「這艘戰艦到底怎麼回事……」
米娜抬起頭,正好看見金屬門板倒映出的景色。
有一個人正對著自己的背後。
距離很遠很遠,但是黑髮與死白的皮膚,身上骯髒的紅色卻是異常鮮明。
「它」在那裡!
米娜冷汗直流,她現在就要作出決定,是開門走捷徑?還是繞遠路?
米娜眨了一下眼睛,很普通的由身體控制的反射動作,闔上眼皮再打開,就這麼一霎眼。
「它」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後。
慘白龜裂的皮膚如乾紙沙沙飄動,雜亂的黑髮沾滿暗紅色的碎片,身上穿著窗簾般的暗紅破布。
能看見它的五官,卻無法形容它的五官,深沉如恐懼具現於世界上,沒有生命的存在表現。
「它」笑了,笑得很誇張。左邊右邊的嘴角不斷延伸、上提,最後終於在顴骨的位置停下,像是被利刃切開的裂口,刀痕組合的笑容。
米娜倒抽一口氣,想跑。
只是想,只能想。
手指駁斥大腦的命令,緊抓著門把,雙腳如釘死在地面上,分毫不得移動。
一條涼意劃過臉頰自下巴滴落,後腦杓的涼意更是清晰。
手掌連著手腕連著手臂晃動著、顫抖著。
「來啊,開門吧。」
不要……
「妳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
不要……
「死掉很舒服的喔。」
不要!
米娜哭了,流下鮮紅的血珠串串。
鼻血染紅了米娜整個前襟,正如紅框畫作內的自己。
正如預言。
「看看妳的樣子,是不是像人家幫妳準備好的呢?」聲音在大腦內響起。
「它」拿著那紅框畫作,站在米娜身後。
紅色畫框的油畫,塗著自己眼睛空洞滲血,鼻血流滿整個嘴巴,耳朵長出黑色枯枝往腦門抓去。
「有眼睛沒有眼睛。」
黑色枯枝扎破米娜的衣服,向外生長。
「安排好,挖掉眼睛。」
枯枝如在火焰中慘叫的人們,極力伸長的指爪,乞求抓住、渴望挖碎。
就在枯枝即將刺上米娜眼球的那一秒,身體取回了控制。
米娜用力轉開門把,逃離「它」。
才跑沒幾步,一陣鐵鍊聲響起,轉頭一看,一枚銀白色的巨大鋼勾晃來,避無可避。
看著鋼勾,米娜感覺世界慢了下來,她想起了那白色畫框的油畫。
裡面的自己一絲不掛的被鋼勾掛著,笑著;透過敞開的肚皮看不見任何臟器,如屠宰場的肉塊。
「都幫妳安排好了。」它說。
「愚蠢的人類。」──聲音。
而那鋼勾直直地朝著白皙的後頸砸去,米娜放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