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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過於漫長的明日

十六夜郎 | 2016-11-09 00:00:36 | 巴幣 76 | 人氣 407

  生日快樂,二十一歲。

  今年像是為了彌補去年幾乎沒有進展的進度,一下衝刺了好一段距離。然而,從去年生日至今為止,遭遇的事件也比去年更加曲折、顛簸,以致於心力交瘁,振作也得花上好一番時間。

  老實說,我已是不如從前那麼期待生日了。

  從前在生日前一個多月,就已經惦記著生日的事,可如今卻是直到將踏入十一月時,才意識到一年又將到來以及過去。或許是我已經不那麼在意這種週期性的小確幸,想起高職或國中的時候,總愛期待生日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將那種特殊節日視為自我價值的某種認同,有著這樣的感受。

  如今,似是生活過得繁忙,我已無意去在意這些旁枝末節,反正每一個急切期盼的新生,終將被迫不及待地送走。姑且就當作紀錄就好。日常中的滿足與幸福感比起費心地安排生日、期待重生這件事更來得重要的多,也更值得關注和重視。

  但,多活過這一年,感覺真好。

  從前我總認為,活到二十歲,人生就足夠漫長了。那二十歲似乎還得扣掉大約四歲前毫無記憶的片段,即便如此我就覺得漫長,以致於快要沒有任何活下去的想法。

  十九歲那年,聽到了椎名もた的曲子《連平凡老去都做不到》、《麻煩你了紅筆》,他在二十歲時就死了(自殺),應該說,那年我十九,他二十歲。如果我在這邊說實話,我能夠對各位說出,其實我差點沒有辦法跨過二十歲這件事嗎?

  外頭正好下了雨,而且是近日未曾有過的大雨,聲音蓋過撥放的背景音樂。日子對我來說太煎熬了,每天重複著活下去的每天,過於漫長的明日總令我有著不安的膽怯。我曾想過,我是不是就要像椎名もた一樣發表最後一首《麻煩你了紅筆》,然後尋死,或者是像太宰寫完《人間失格》之後跳河呢?

  生日說這些似乎不是很好,但這是我此刻的心理狀態。沒想到在七月底的時候,一位友人過世,我還半是埋怨半是憤怒地在塗鴉牆上說:「我還是好希望你能夠活著看到我出書啊......渾蛋」

  十月中,公會合集出來了。屬於大家的作品集正式販售,這是一個值得稱讚的創舉。然而,我幾乎花光了我僅有的力氣,把自己榨乾。現在也還有著,是否要放棄會長職務,做自己的事情的想法。

  今年七、八月時,按耐不住情緒激動,應該說到了臨死邊緣,跑去看了精神科。我的悲傷,是我不相信事情會有任何改變,今日的悲傷必定會在明日重複降臨,反覆著不斷到來的每個明天,或許周遭的環境、友人會有所變化,但本質是不變的。

  我最厭惡的,便是有人告訴我,這種情緒很普通,大家都會有。每個幸福的人都是一樣的,然而不幸的人都各有各的不幸。每個人的苦惱都是具體的,即便可類分為感情的苦惱、存在的苦惱云云,但每個人的思想都是獨立的。苦痛也不同。

  沒有痛苦能以一種普遍性概括。

  禮拜一晚上夢見了一個場景。那是在便利商店外,有個穿著土色衣服的人,撐著傘站在馬路中央向著在店內的我凝視著,但由於大雨,我看不清他的樣貌,只對那套衣服印象深刻。那是中年甚至以上的人才會穿的衣服。

  那時候我閃過的念頭竟然是,這或許是某個神靈在警惕我吧。然而當我走出店外時,那個人影已消失無蹤。我之後買了東西去友人家吃,告訴他這件事,友人似乎沒有任何回應。等到我和友人一起走出家門時,方打開鐵門的那一瞬間,距離我不到一公尺處有個身影,像是吊鋼絲般緩緩垂降下來。

  首先是腳,然後當我看到衣服的顏色時,我瞬間明白了。再向上看,我看到一個麻繩纏繞住了他,他的脖子。我才發現那是一具乾屍。

  我驚慌失措,那一瞬間只是把鐵門關起來,然後對著友人半泣半嚎地說:「你有看到嗎?」

  友人只是否認,說什麼都沒看到。然後我的頭開始痛了起來,蹲坐在地上。剎那間,周遭背景還有友人頓時消失,只留下漆黑的一切,沒有任何光線。

  我驚覺我快要醒來了。這輩子第一次有自己將要醒來的意識。在甦醒的過程中,我看到剛才那具穿著土色上衣的乾屍,在距離我更近的地方從某處跌落。

  恢復意識,我感受到比起剛才更劇烈的恐懼。那就是我的身體好像被人搖晃,整個床發出喀滋喀滋的聲響,全身從頭到腳顫抖個不停,持續十多秒鐘才停下。周遭化為寧靜,只有風扇轉動的聲音,距離睡著到那時,只過了五個小時不到。

  我還記得,是八月多的時候,我二十歲以來第一次這麼大哭過。我顫抖著身軀抱著難得來我家找我的女友痛哭,女友不明白原因。而我忍不住悲傷告訴女友,我其實正準備要拿抽屜裡的刀子自殺(我抽屜裡放著一把三十多公分的刀)。

  我好長一段時間都在思考著「死」這件事。我之前看過三島由紀夫自殺前的演講影片,那時候他高呼自己的政治理念,但沒有任何人響應,甚至氣氛十分冷清,還有人嘲笑三島。

  我之後看到一張三島切腹後,頭顱被砍下來的照片。他是殉道而死的。那對我來說是不是一種暗示?

  如果我說實話,我還想要去看太宰自殺的玉川上水、斜陽館、近代文學館、太宰墓、金閣寺、芥川墓,還想要看櫻花林。我一直都是喜歡太宰的,那並不是景仰芥川的文采、三島的氣魄、谷崎潤一郎的唯美派風格那樣的喜愛,而是太宰本人太可憐了。

  直到寫下《人間失格》才有後人理解。當時的他並沒有可以救贖他的那個人。

  我也是嗎。我現在才注意到,原來我已經活得比椎名もた還要長了,他已經死一年多了,人生永遠停留在那個時期,令我悲傷的是,我那位死去的友人也是永遠停留在那個階段,不會成長,不會隨著我邁入中年、老年,二十、三十年過後,我想我是會看到更多永遠不會成長的人的。

  我擁有的孤獨感使我痛苦著不知道要如何度過一年,然而,每年這樣想著的自己,卻又能安然度過又一個生日,充滿著不安地過著生活,想著這樣的日子不知道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今年是喜憂參半,但幸福的很多,不幸的也不少。遭遇了不少人事的紛爭、質疑與掙扎,維持著原本的性格,自以為是被很多人所愛,可是卻發現原來不少人私底下說我壞話,令我痛苦不安。

  原先很喜歡的人,沒想到其實討厭著我,這種情況在今年不是沒有。難受的並非不被人喜愛,而是維持那樣自以為正確的生存之道,卻沒辦法使他人認同,諷刺的是,我並沒有任何想要改變的想法。

  我是值得被大家討厭的,然而,我本身不討厭我自己,一點也不。我只是對於與生俱來的那種或可稱之為「宿命」感到痛苦。就像芥川龍之介花了兩年時間想死,可都不曾說過討厭這樣的自己這種話。

  前頭說了不少悲傷的話,接下來說些其他的。

  老實說,我替自己感到驕傲,甚至培養出一種自傲。我有感於自己的與眾不同,即便他人眼中我與常人無異,但我自我斷定如此,他人亦是無法改變的。

  我是值得被討厭的。但,討厭就討厭,我可沒那麼多閒功夫處心積慮去攪和渣圈子。

  對於此刻的我而言,幸福與不幸有著絕對的關連性。在我不幸的時候反而更能感受人的溫暖,「罪多者,其愛亦深」這句話提及不少次,在此不多贅述。

  在我思索著是否該果斷自盡的時刻,有個女教授刻意和我攀談,給予我打氣,還送我書,我還因此去看了木村拓哉演的日劇。我遇到的教授都是很溫柔的女孩子,冷如冰山的、柔和但炙熱的、溫暖如母親的,總歸都是溫柔的人。

  和女友的感情在今年也有了好轉。至今度過不少挫敗、爭吵,卻在此刻才真的有讓我有真的與一個我真正所愛的女生交往的心情。在我飽受自我意識痛苦的時候,女友是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替我吃抗憂鬱藥物的副作用心疼不已的她,有著其他女孩子無可取代的純真率性。

  想一走了之的心情仍不時在心頭打轉,但隨著合集出版,心中浮現出更多願景,如合約、演講、雜誌、閱讀更多書籍以及看見不同風景的暖意,雖然使我更加繁忙,但我卻甘願這樣勞碌。只怕有一天我就此倒下了而已。

  回到單純與悠閒的生活已變得不可能。我連睡覺時都想著接下來該做什麼事才好。我與只會耍嘴皮子的這種人不同,想做啥就去做。說點傷人的,空口說白話的人,今年我看得特別多。但那因為不是在巴哈交友圈的人,所以直率的說出來或許還行。

  我由衷地感到厭惡,倘若一次說出來不可行沒問題,但我見到的大多是接二連三說要做這做那,實際上根本沒有去做。我心想要是成為這種人,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想起當初編輯公會合集的時候,女友看見我忙碌一個多月幾乎沒有睡上一頓好覺,還曾開玩笑說我是工作狂。禮拜一晚上也是,我大概晚上十一點出頭才入睡,那是我連續忙碌二十三小時後才有的睡眠。然後睡了五個小時,起床,繼續。

  我逐漸感受到了某種可稱為責任的東西。最近也開始學著畫圖了,雖然是從素描開始學起,希望有一天能夠幫小說繪製插圖,想著之後公會該如何經營下去,就沒有辦法悠閒過生活了。也因為這種責任心,我或許得把尋死這件事放在後頭,因為我的死會同時傷害到女友,而我不願傷害到她,所以我暫時還不能死去。

  若是想要一一寫下今年遭遇的事情,恐怕不能完整地想起。但我的確在這過程中獲得了許多悲傷以及喜悅,自從公會合集販售開始,我才明白二十歲的我,人生才正要開始。不論是作為創作者本身,還是男友或兒子。對我而言,還包含著身為會長的責任。

  我成熟了一些,但同樣自以為是。當我真的拿書去賣的時候,想著接下來要如何做得更好、更大,我才終於領悟到自己成人了。和周遭的人互相拌嘴或許還顯得小家子氣,也容易因為小事情就大哭、意氣用事,在他人眼中我還是青少年吧,但,會慢慢更像大人的,我對於這點有信心。

  創作對我而言仍然沒有失去本來的意義,過幾天或許會刊登的《夜書登科錄》中寫著我此刻的創作心態。如果各位看了之後,或許會明白,我是多麼憧憬著故事裡的月曦這位女子,她算是我某種理想型態女性的化身,但我們不太可能遇到這樣的女人,大多是李夜書的那種妻子,然而,即便是「那種」妻子,本質上還是愛著丈夫,縱使丈夫無能又軟弱,但丈夫愛著自己,妻子也就能夠愛著丈夫。與其說李夜書的妻子平庸(我甚至沒有給她一個名字),不如說,那才是我所欣賞以及欽羨的感情狀態。

  創作仍舊屬於我本身的一大價值,甚至可稱為,從開始創作,我的人生才正式展開。寫小說這件事或許直到死去,對我的意義都不會改變,畢竟,人想要創造新的事物的這件事本身並不會終結,只要我對於自我存在苦惱,為了生活歡笑,那這樣的每一天,縱然不會改變,也會持續苦惱著。也許這樣的日復一日實在過於漫長,想著不知何時會倒下的每天也是充滿不安,但只要我感受到他人仍是愛我的,而我亦是被他人需要的,那我會盡量不去惦記著那些苦痛,也不會尋死——

  因我的人生,仍舊存在著值得延續的意義。

  生日讓人太過軟弱。說了許多事情,姑且今年的生日紀念就到此收尾。回憶一整年的事情需要勇氣,而回首是為了省思自己是否有成長,以及是否仍有面對過去挫敗的勇氣。接著,以那樣或許與從前並沒有什麼差異的自己,嘗試以不同以往的型態,繼續活下去。

  祝你們都能有個美好的明天。

  寫作之人,願你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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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

創作回應

芭蕉葉
每個人在活著的時候,都各背負著自己的苦痛,我一直是這樣相信的。
因此那些「我們都這樣撐過來了你為什麼不行」,「每個人都會OOOO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的「勵志」話,聽了的確讓人反感至極。
如果能如此簡單看開,人生便不會如此痛苦;如果能如此容易釋懷,活著就不會如此艱辛。
誰沒試著去打破這份有心無力感呢?

總而言之,恭喜你再度撐過了一年。

然後呢,雖然前面我那樣說,但人生於世除了品嘗苦痛
未嘗還存在,能夠讓人得到救贖的甘霖?
2016-11-09 10:02:52
梨香白兔子
期待你明年生日的文章:3
2016-11-09 19:05:06
妮爾波莎
祝福你,對於未來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能夠坦然接受。所有發生的事情對於你的生命都是好的。
2016-11-09 19:52:58
解憂
祝你順遂
2016-11-09 20:01:44
閒逛
如果有按時吃抗憂鬱藥物與定期回診,其實會慢慢抑制思考,不至於會如此地步,除非沒有對症下藥。但看你的狀況,似乎沒有改善,『女友是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替我吃抗憂鬱藥物的副作用心疼不已的她,有著其他女孩子無可取代的純真率性。』這段話的意思是你女友替你吃藥?
但願我理解錯誤。

我倒希望你停止一切活動,好好休息,不然這情況只會不斷地反覆,甚至一次比一次還嚴重。
藥物控制是必然的。心態也需要轉念,但這個問題只有自己知道,有時自己也得幫自己拉一把才行。
2016-11-09 23:54:57
十六夜郎
我有空再回,我先回你節錄我內文的那段。那不是說女友幫我吃藥XDD 她幫我吃藥完全沒用啊~
那段的意思是,女友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因為我吃抗憂鬱藥產生的副作用,她在旁邊看也很心疼
2016-11-10 00:3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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