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傷痛與疑惑
回到家裏渡個幾時數分的日子，以及和李婕一起共渡的這些時光，或許而言是短暫的。
短歸短，但卻也讓我或多許少的一解心裏的那一股煩悶之感，再度回到坊內而去回想幾天數日前那回家的時刻……
感覺上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甜蜜的夢境，無時無刻沁入己心而使我漸然地放下身上所肩負的一些無形與有形的責任，放下這一些東西儘情地享受其中而欣然陶醉……
但夢總是有醒來的一天，無論是不好的抑或是甜蜜的夢，自己回來是回來坊內了，但似乎腦袋裏的想法好像還停留在某個時間段落上。
雖然知道回來就是要好好的開始認真從事工活，但人好像就是有那一股要命的惰性般，一旦被纏上就一時片刻再怎麼樣也無法掙脫開來了……
從家鄉發生戰爭的那一刻起，就像是改變自己往後直至現今的命運般……當時的我雖然誇口在陳大人的面前說沒有意顥也絕對不會去幫助官軍。
說是這麼說，但闖王的軍隊攻擊開封城的那些日子，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又違心地主動上前線與城樓，盡自己那綿薄的力量去幫助守城的官軍……
在闖王和大明官軍互攻或守而僵持不下之的時分，值夜守城之時也有一些官軍的弟兄勸我趕快回家而不要白白犧牲性命。
同時間外頭也紛紛說著闖軍不殺無辜百姓和投誠者，只不過這樣子的紛紛說云究竟是真或否，在當時那般的緊急和危難之中，誰人一時片分也無法冷靜地思考外頭傳言的真實性了……
但守城的官軍就也不知道是鐵了什麼心似的，就算身邊的弟兄和自己也受了傷甚至是身旁的弟兄是一個接著一個的在無情的戰火中所倒地的情況下……
到最後再怎麼樣他們抵死也不投降，曾經聽著一位官軍弟兄這麼說起……
「雖然我也有過投誠闖王的念頭，但……一見到陳永清陳大人那股的正氣凜然，讓我也不得不見形慚愧。
如今既然我是保家護民的大明將士，如果就這麼投降會愧對自己家鄉父老，也會對不起誓死守城的陳大人！」
訴說這般的官軍弟兄，看著他身上的布衣和青銅盔甲也因連年戰事而顯得破損不堪，也甭提及手裏那已經略微鈍掉的鐵刀與稍些磨損和腐蝕不堪的紅纓長槍……
縱然官軍弟兄自己可能也受了傷，但仍然很勇敢地徒步上城樓巡哨，並向我說出這樣子的語句，雖然有些不能瞭解眼前的這位官軍弟兄為什麼寧願自己要犯著丟了命的危險也要頑抗闖王的部隊死守城池。
同時間在雙面的思考下，尚為弱冠而年輕出頭的自己對於那所謂的正氣凜然與命運的交錯雜沓也似乎在一時之間沒有辦法去瞭解為何……
聽得守城的官軍一席對話，我只是象徵性地微微地點了點頭而沒有多表示什麼。
過去在阿爸的教誨之下，我似乎也多多少少能瞭解到眼前的官軍弟兄的作為是出自於什麼樣的心態，像是克盡己力般的堅守崗位而盡著自己那綿薄的責任，無怨無悔地為家鄉的一切所付出……
這樣子緊張的情勢過了沒多久，闖王的部隊且又開始大肆進攻，雖然戰了數天，但闖王的部隊仍然沒有突破僵局，在損失了為數不少人馬後才又不甘心地放棄攻城行動……
只不過其部隊還是駐紮在距開封城不遠的地方，看起來闖王軍隊此行是勢必要拿下開封城，不拿下似乎就不回去般的鐵了心！
而那位曾與我有一面之緣甚至經常交談甚深的官軍弟兄，從那此與他見往過後，我似乎也沒再見到那位弟兄了。
是不是在戰爭中為家鄉父老捐軀了……抑或者是被移調到不同的地方移防守城了……
與他的對談和見面，想起那時候的感覺就像是一瞬間般……我還沒來得及再從那位弟兄身上多請益什麼事情，甚至是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一切的一切都來的太快與太過突然，讓我一時間內也轉圜不過來，只道是世間的一切事物似乎太過無情……
後來戰況相當緊急，敵人的人數和援手是有愈來劇增的情況，但據六百里快騎去求援的弟兄回來所述，上頭似乎並沒有對這裏的危急情況做出什麼動作。
守城兵士人數因為連時數日的激戰，已經有漸然不支的情況，而如今再聽見援軍拒絕增援這樣的消息傳回，讓本來的士氣就低迷的守城官軍是更漸然地倍感無力……
只不過守城的陳永清陳大人似乎也沒有對於這樣令人絕望的消息表示什麼，他依然是沉著冷靜地指揮所剩不多的兵士移調防線，沒有一時一刻閒得住。
遭逢數日的激戰，能上城巡邏甚至是防禦攻擊的弟兄已經為數不多，現在於城上遊動甚至待命的一些人即是城內的男人，當然這之中也包含了在連日惡戰下而倖存下來的我……
雖然陳大人也親上前線叫這些百姓男丁不要送死，並曉以大義地將那些外來的傳言告知他們，說是闖王部隊不會對投降的人以及老百姓怎麼樣。
但那些男丁也像是那個與我有一面之緣的官軍弟兄般，他們荏是地抵死也不退，誓與開封城和守城的陳大人共生死，因而自然而然的也不會妥協了。
當時我是不知道陳大人是否有無看見我，但當他離去的背後，無意間我從其背影的一瞬間也觀察到，陳大人的背影與當初我見到他那一副蒼然而略顯疲憊的時候似乎是顥得更加的蒼老了……
何必做到這樣子的地步呢……這裏的人是不是都瘋了？陳大人亦是，他對我們這些老百姓和大明所能做所能盡的責任其實已經是克盡己力了！
如今面對外頭大批的闖王部隊且是來勢洶湧，依目前開封城剩下的守城人數來說……
守軍連日能夠撐住並擋住敵軍的猛攻已是不易，若闖王的部隊不日再次發動全面攻擊，能否再擋下就真的是一個相當難闖的難關了……
求了許久的援兵遲遲不來、敵我激戰後的傷亡損失而漸然驟降的人數，再加上連日數來的士氣萎糜，縱然總兵官陳永清故我鎮靜地指揮城防，但依然沒辦法改變現在已是被敵軍重重圍困的情況……
這樣子的情勢在撐著數日過後的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開封城東西南北四門無一抵擋不住數量龐大的闖王部隊長驅直入……
固守開封的總兵官陳永清手底下的兵士均是長期經歷出生入死而練就出一身不錯的功夫。
縱然在精兵和猛將非常耐打的情況下，但於低迷的劣勢下面對人數多於自己數倍的敵軍，或許暫時能以一擋三，只不過一時方休終究無法突破這樣子的情況……
於是最後開封城淪陷了，在我眼中……闖軍原先是一支外傳人人口耳之中的正義之師，對不抵抗或投降的人不會怎麼樣的部隊。
但闖軍一進城後的所做所為，如今想起來仍然歷歷在目，在我眼中他們已經不再是正義之師，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又一群為一己私利而殺戮的暴徒和賊兵罷了！
守城的兄弟們多數都陣亡了，但協助官軍守城的百姓們呢？
雖然以自己的功夫來講，李自成的賊兵未必能拿我半分皮毛，但一面撤走而一面打鬥甚至看到的一些畫面……
映入眼簾裏的開封城並沒有自己想像般的和平，街道上滿是沸沸揚揚的人聲和刀械碰撞聲，有許多百姓爭相在城內盲目的逃難，還有一些殘存的明軍弟兄在抵抗……
雖然四面八方所湧入大批的闖軍人馬，但城內中的兵士弟兄依然沒有放棄任何抵抗的機會。
步兵刀槍齊上、於屋瓦民房上披弓搭箭連續射擊的明軍弓弩手，縱然多數是受了傷沒有上城防禦而退下陣來休養的不少兵士。
但無論是怎麼樣的情況，他們還是顧不得一切的什麼而朝敵陣勇往直衝拚命殺敵，殺一個敵軍拖一個人下水就殺一個！
在賊兵的人數壓倒下，無論是英勇抗擊賊兵的明軍兵士抑或是無辜的老百姓，最後都沉沒在賊兵慶祝和大肆搶掠仍然倖存的百姓下的淒厲叫聲……
城內城外滿佈的死人，無論是闖軍、明軍弟兄甚至是無辜的老百姓、零亂的星星之火和遍佈可尋的血跡斑斑……
看到在戰亂和屠戮過後中還倖存在大街上而不知所措的一些百姓，甚至是已經失去爹娘和其它親人的孩子嚎啕哭泣，那樣子的畫面已經不是用淒厲和慘烈可以形容……
陳永清陳大人雖然到最後一刻仍然舉刀率領餘部抵抗闖軍，但其結果為何也就不為所知了，有人說陳大人已經戰死，也有人說陳大人已經投降李自成……等等的眾說紛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其實也已經無從根據了……
而所倖我還能和李婕一起逃出這一刻起變成人間煉獄的開封城，這已經是不幸中的一些好運，只不過很可惜的……阿爸卻因此和我們失散，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如今身在北方保定城的自己，想起了過去的這些日子，再加上於回到坊內的前一天和家裏的妻子李婕一起逛市集，種種的畫面也於無形中激起了對阿爸的無盡思念。
在阿爸生死未卜的情況下，現在也只能憑藉著阿爸慎重其事交給我的那一把刀，看著它來思念那個從小到大一路拉拔我到大的阿爸了……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