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沙去了St.P市的地方法院旁聽。到法院依然需要證件和全身檢查,手機只能開靜音和震動,他不會忘記。
他要去的是刑事庭,門外有法警看守,法官或是檢察官平鋪直敘的聲音從門縫傳出,薩沙盯著那條縫,側身進門了。卡爾微捲的金髮在左邊旁聽席的第三排外側,他走過去,眼神示意。
卡爾很專心,所以只是點點頭。薩沙坐下前,站在右席牆邊的一名男子手插口袋,一直看著他,等薩沙坐下了,他向隔壁另一位深色髮的男子耳語。這兩個男子分別是奧托和馬丁,弗里茲的同事。至於弗里茲,他沒在旁聽席,就站在同事前方,著正式的西裝,戴了鑲警徽的領夾。他當然有看見薩沙,薩沙坐下前,朝這個方向看了過來,而他,用手指按按手腕上的錶,露出笑容。
後面的奧托又低聲對馬丁說了甚麼,恐怕有一半不是工作上的事。
就位後,薩沙忍不住注意了一下卡爾,不過卡爾對法庭上發生的一切都非常關心,好像當他不存在一樣。
一個小時多後,弗里茲才上了證人席。
薩沙發現卡爾更加專注了,他知道卡爾在校修習的專業,卡爾對法庭上所有人說的話、做的表情、手勢等等,有濃厚的興趣是很合理的。這樁正在審理的案子,是一件發生在約兩年前的謀殺案,一名經營旅館的男人,某夜被人發現倒臥於離家好幾公里外的荒郊野外,全身佈滿血跡,卻沒有傷痕,唯一一個出血處在後腦勺,在這場審理開庭之前已經確認為致命傷,而血,經檢驗為人血與雞血。
死者擁有的休旅車停在離家反方向的另一個好幾公里之外,那裏有天然氣管通過,十分好辨認。休旅車的車門和後車箱都是打開的,未緊閉,車上沒有血,也沒發現雞或雞的糞便或羽毛。在這起案件中,第一發現者是死者的鄰居,也是一名男性,大死者八歲,患有色盲症,不過在這起殺人案中的影響似乎不大。這次庭審是為了釐清鄰居何以能在不熟悉的路徑上發現死者,在案發行跡的交代上,這名鄰居模糊不清的不在場證明以及證詞,需要詳查與辯證。
薩沙自己查過,新聞並沒有報導過這起案子。殺人工具可能是一種鐵器,或是石塊,但死者腦勺髮絲黏著的血塊,經科學化驗後沾染的是一種隕石的粉末。
所以死者是被甚麼殺死的?隕石?
死者受了一次重擊便死亡。在絕不可能出現小說情節的推斷確認之下,只能猜測,有人拿了一塊收藏在抽屜或玻璃蓋裡的隕石碎塊,一把擊殺了死者。
這個人是他的鄰居嗎?
雞血又是怎麼回事?發現屍體的地方是第一現場嗎?
這次開庭前,凶器仍沒有被找到。
但檢察官仍提交了幾項證據,將鄰居提為被告,推上了法庭。
被告的律師開始詢問弗里茲了,從他與他所帶領的刑事小隊搜刮來的證據,都指向這位鄰居很可能是兇手。
動機、可疑的不在場證明、凶器。
薩沙靜靜看著,其實案子本身並沒有引起他太大的興趣,而且連在法庭上聽證,也覺得整起案件很不可信,為了能多和弗里茲在一起、更了解他,薩沙才來。弗里茲肯花時間配合他,那他當然也做得到,並且十分樂意這麼做。被告的律師咄咄逼人,弗里茲很年輕,但很沉穩。薩沙認為即使他和卡爾不在,弗里茲的表現還是不會變。
不需要太擔心。
看看手錶,他不能在這裡待太久。
薩沙安靜地離開了旁聽席。
──我在咖啡廳了。
薩沙輸入訊息,發送。推開門,清脆的叮叮聲在頭上響起。
吉瑪坐在咖啡廳最裡面。他側頭望著外面,陰天的白光篩在健康的膚色上,一聽到聲音,他一轉頭,就看見了薩沙。
「薩沙!」吉瑪嗓門不小,這麼一吆喝,全店的人都聽見了。
不過吉瑪一點都不害躁。他笑著等薩沙過來。
「好久不見……」
薩沙才剛說完,就發現從門口看不見的座位另一側,坐著另一個人。那人從舉起的茶杯抬起頭來,有點緊張地打招呼:「嗨。」然後放下了茶杯,坐好。
「萬尼亞?」薩沙很訝異,坐下了。
吉瑪超開心:「你記得啊,我就知道你會記得!」
「我也記得,你是亞歷山大……」
「直接稱呼我薩沙吧。」
「薩沙。」害羞地笑著。
「你的腳,好了嗎?」薩沙問。
「不用坐輪椅了,也不用拐杖,他可以自己走了。」
「跑步呢?軍中的訓練也是嗎?」
「負重特訓已經上軌道了,對吧。」
「完成時間不變呢,全體要求一致,很嚴格。」
「嗯……膝蓋受得了嗎?」
「我傷到的是肌肉,但下肢訓練倒是還行……」
「你沒問題啦,立定跳遠可以連跳二十次,比我強。」
萬尼亞的氣色不錯,仍是個害羞、容易臉紅的少年,從他的談吐感覺起來,是個單純又善良的孩子,笑容宛如天使。這點還是讓薩沙有點疑惑,卻也深覺這就是他之所以會牢牢記住萬尼亞的原因。薩沙去櫃檯點餐,拿出錢包時,米沙──今天他有值班,微笑,並說待會兒把餐點送過去。薩沙只點了一杯覆奶蓋的咖啡。
回座位時,吉瑪懇切地向薩沙解釋:
「薩沙,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嗎?」他突然變得吞吐。「要賠償你。」
「唉,那件事啊……」
吉瑪插嘴,他很嚴肅:「這就是賠償你。」
「甚麼?」
「讓你和萬尼亞見面。」
「……嗯?」
「啊?」
萬尼亞和薩沙面面相覷。
恐怕,連萬尼亞都不知道吉瑪打的主意。
「重逢!我覺得這是很棒的際遇。薩沙你喜歡萬尼亞吧?我感覺得出來。所以我等他傷好,就約他來這裡玩玩,終於!順便讓你們再見一面。」
「……吉瑪。」薩沙苦笑出來。
「還是這是個爛點子?」吉瑪的表情真是千變萬化。
「不,我覺得……」薩沙看向落地窗外,有人在川流不息的馬路對面訓練導盲犬。導盲犬是髮毛很長的黃金獵犬,咧嘴,露出健康的粉紅色舌頭和牙齒。他回頭繼續說,「這樣很好,我很高興。」
「這樣是……好在哪?」萬尼亞十分不解。
「這麼說吧,我欠了薩沙一台手機。」
「咦,欠?吉瑪你弄壞人家的手機嗎?」
「我想賠給薩沙,但薩沙不要。不過我想,我真的賠償了,薩沙一定不高興;他會收下,可是會不高興。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找上我嗎?」
「萬尼亞,你到這裡玩也很開心吧?」
萬尼亞開始乾笑:「抱歉,吉瑪,我不太懂你的邏輯。」
可是吉瑪臉不紅氣不喘:「我本來就想找你來St.P市玩。」
「為了來這趟,我可以被索菲念了很久。我應該要多陪她的。」
「索菲?你的女友?」
「是的,我的女朋友。」
「青梅竹馬吧。」
「是啊……我在想,」萬尼亞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要跟她求婚之類的……」
「求婚?」萬尼亞還是個少年啊!
「哇,萬尼亞,想不到你是這樣的……」
「怎樣的?」
「鴨子滑水,那句話是這麼說的吧。」
感覺萬尼亞跟米沙、葉爾瑪克一樣大,薩沙就問了:「你幾歲了?」
「比吉瑪小兩歲,其實沒差多少啦。」
「這歲數,結婚好像有點早。」
「噢。因為,我們從小在一起,一直到現在……我不是立刻要跟她求婚,只是在想,也差不多要為這個做打算了。我覺得我們就是要在一起,沒甚麼好遲疑的。」
薩沙的咖啡送來了。
「請慢用。」米沙連帶端上了笑容。
奶油覆蓋住咖啡,薩沙看著,奶油不像咖啡或茶,能映出人影。
有一件事他還沒告訴吉瑪。
「吉瑪,我有交往對象了。」
「咦?」
「我……正在和一個警察交往。」
看吉瑪愣住的樣子,他準是嚇到了沒錯。
「警察?男的嗎?」
「他在市警局上班,刑事組的,年紀比我們都大。」
「呃,是嗎。我都不知道,你沒跟我說過啊。」
「軍校很忙吧,我不想打擾你。這種事也不需要昭告天下。」
「但是……我可是嚇一跳,突然這麼說。」
「所以之前也沒甚麼聯繫你。」
薩沙接著說:
「談戀愛很忙啊,萬尼亞應該也很清楚。」
「是啊,很忙的。」
「嗯,你們忙,我就不忙嗎……」
「吉瑪,你沒有對象嗎?」
「我有我媽,和弟弟妹妹。很忙。」
吉瑪有點不服氣:
「也要忙著關心朋友啊,又不是談戀愛就棄朋友不顧,見色忘友嗎?」
這點薩沙很贊同:「你說得對,不能忘記朋友。」
「對啊,你說得不錯喔,吉瑪。」萬尼亞噗吱笑了出來。
「幹嘛啊你們?」
吉瑪很悲憤。
*** *** ***
吉瑪突然憶起了一件事。
是在聯合舞會時,幫薩沙和他的朋友拍完照片後發生的。
萬尼亞當時穿著中部校區的制服,坐輪椅,行動不便。舉凡是吃喝如廁的鎖事,吉瑪當仁不讓隨侍在後,一整個舞會下來都拖著萬尼亞跑。拍完照他怕萬尼亞會冷,就轉身把人推進場了。
場內人聲鼎沸,有點悶,於是吉瑪把萬尼亞推到通往內部迴廊的邊排上。吉瑪問萬尼亞要不要吃點東西,萬尼亞想了想,要了一塊蛋糕。
他去拿了一塊夾了莓子凍的蛋糕,自己喝了點氣泡酒,喘口氣。
突然,在抬頭喝酒時,吉瑪瞥見了二樓迴廊上的彼得羅和別佳。
別佳是西北部軍校的政治部書記,彼得羅則是駐校保防官,隸管理部。都是吉瑪在校比較熟識的長官,他一邊喝、一邊看,看得饒富興味。
別佳和彼得羅都穿著同系的軍裝,兩人談話談得很深入。談到一半,一名黑髮、戴眼鏡的青年穿插過來,向彼得羅傳話。
黑髮青年沒有離開,離開的是彼得羅。別佳和那個男人一起望向一樓大廳,這時,吉瑪才發現別佳出於某種原因而沒戴眼鏡。
別佳似乎想看清楚別的甚麼,所以沒看見視線之下的吉瑪。
黑髮男子拿下自己的眼鏡,借給了別佳。
後者戴上,尋著。
順著別佳的視線,吉瑪望向側門迴廊,一名維安軍衛找上了薩沙談話,但沒過多久,那名執勤的軍人就走了。伊斯梅爾,也就是薩沙的朋友,盯著那人離去的方向好一下子。
吉瑪果斷放下杯子,上樓找別佳。
「別佳。」
他喊。
別佳回過頭,那個黑髮青年也是,眼鏡已經還他,戴回去了。
「有甚麼事嗎?」
反應很冷淡。
「啊……我以為你在找我。」
「沒有啊。」
而始終伸出雙手撐住欄杆的黑髮男子,不再向著這邊,掉回頭。
「發生了甚麼事嗎?」
「嗯?沒甚麼事。你去跳舞吧,吉瑪。」
「我要照顧朋友,無法。」
「顧朋友?你來這裡做甚麼的?」
「也來交朋友啊。」
「那你交到新朋友了嗎?」
「有啊。」吉瑪這下看著黑髮男子。「不就這位?」
黑髮男子花了點時間才知道吉瑪在說他,於是再轉回頭:「我?」
可見他還是有在聽。吉瑪說:「請問你是?」
「瓦西里‧布洛欽,我們學校的監察官。」別佳說。
但瓦西里沒有要跟吉瑪克套寒暄的意思,仍直望一樓舞廳。於是吉瑪繼續追問別佳:「真的沒有狀況嗎?」
瓦西里覺得有點煩了,挪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有狀況了?」
「我看到軍衛在盤查非軍校人士。」
「……是嗎?」別佳上下打量他,只是一瞬間。「那應該只是例行公事。」
「是喔?」
「去跳舞吧,吉瑪。不然去吃點東西,軟糖還滿好吃的。」
「等下總統就要來了,去卡個位吧。」瓦西里依然沒有回頭,自顧自地說。
「喔,那……好吧。你沒眼鏡,等下看得清楚總統嗎?」
「我有備用的,不用擔心。」
「那你怎麼還不去拿?」
「吉瑪,去顧你的朋友吧。」
「……好。」
別佳留下一句話:「好好玩,下週一學校見。」
吉瑪回到一樓的點心桌前,杯子還在,沒動過,卻發現剛剛拿的蛋糕不見了。他隨便張望了一下,發現只有一個穿著白色海軍制服的鬍腮大漢站在附近,正在吃那種蛋糕。
他有點怒了,其實忽視掉就算了,但他突然想去理論個清楚。
「喂,你是從這裡拿的蛋糕嗎?」
吉瑪一個箭步,衝著那個彪形大漢問。
而那大漢拿著盤子,咀嚼著,被打擾了,當然瞪他。
「沒人吃我就拿了。」
「那是我剛放在那裏的!」
大漢只覺得這小子真奇怪,沒被嚇唬住。
「……這蛋糕沒下毒,不是總統吃到真是太好了。」他大快朵頤。
「你……」
「發生甚麼事了,吉瑪?」
竟然是彼得羅,一手拿著高腳酒杯,挨近了這邊。吉瑪喜出望外。
「彼得羅。」
男子笑了一下,笑容很謹慎,「怎麼了?」但他這回居然是問這名海軍大漢:「德邊科,怎麼了嗎?」
吉瑪很吃驚。
這位名叫德邊科的漢子已經把蛋糕完全消滅了,終於可以擅自大嚷:
「我只是肚子餓了,這小鬼就突然冒出來,說甚麼蛋糕是他的,莫名其妙!而且我哪知?這蛋糕就孤零零地放在那,沒人吃也會被收掉,我是在做好事欸。」
彼得羅笑了。這到底是好笑在哪?
「吉瑪,你拿一塊新的吧。」瞧,這人幾乎是憋笑著在建議。
*** *** ***
薩沙離開了咖啡廳。
他搭乘地鐵,來到兩個站之外。
打開手機,數位地圖上顯示了另一間咖啡廳的位置。薩沙從地鐵站出口的地圖認出自己即將要去的那條路、那間店,便切換為通訊軟體,留言──我到了。
數分鐘之後,薩沙抵達咖啡廳,那間店開在一棟商業建築的露天中庭內,擺在外頭的座位都有附遮雨傘,但現在只有幾頂開著。沒有大門,於是他穿過吊在拱門上的招牌,一走進去,就看見弗里茲和他的同事們坐在顯眼的位置,那一桌沒開傘。
桌上擺了幾碟吃了一半、刀叉並放閒置在內的盤子。弗里茲正討論得起勁,其他人也幾乎不再理會那些食物,但尚不清楚是不是在談稍早之前在法院的事。按照慣例,那些事務應該早在薩沙來探望前就結束了,他們現在應該在為了繼續接下來的工作放鬆心情,東胡扯西瞎聊。
今晚弗里茲必須在警局加班,所以薩沙說好了先來看他。
弗里茲走過來了,「還順利嗎?」薩沙問。
他的男友握住他的手,親嘴角。
「很順利。」
薩沙也回親他。
奧托和馬丁當然都在後面看著,後者沒說啥的撿了一條落在盤內的冷薯條吃。
「和朋友見面如何?開心嗎?」
「嗯。」
弗里茲細細地觀察他。
「你還好嗎?」
「……很好,怎麼了?」
「伊斯梅爾不是和你見面的朋友同校嗎?」
「喔……對,是啊。怎麼了嗎?」
「不是。我只是擔心你……如果想起那件事的話。」
「我還好,沒事的。」
弗里茲經手過伊斯梅爾的死亡案。他也知道伊斯梅爾是薩沙非常重視的朋友。在他的經驗裡,他知道很多失去親朋好友的人,會在接下來的數年不斷思念他們,這是很正常的事。他必須體貼,尤其是對薩沙……他很喜歡薩沙。
薩沙可以待在弗里茲在阿爾布雷希特家的個人房,等他回家。
「那……我走了。」
「你要直接去我家嗎?」
「嗯。」
「你要做甚麼?」
「看點書吧。」
其實薩沙正在為國家科學院級別的獎學金做打算。
他們低調地吻別。
「再見。」
弗里茲說完,轉頭走了。
奧托和馬丁不忘向隊長的男友伸手示意道別。
薩沙在弗里茲的房間放了幾本學校的指定教科書。
幾個星期前,他已經完成了系上教授的出題答辯,其中一個科目抽題時,他發現那不是擅長、準備周全的部分,但仍強硬地作答。但成績還可以,可見教授喜歡他的思維,大過於黑白分明的既定答案。
聽到聲響時,薩沙猛地從沙發床上醒來。
深夜了,弗里茲回家了。他半夢半醒地望向腳的方向,弗里茲一直躡手躡腳地走來走去。一下子翻看用筆夾著進度的書籍書封、一下子吃他從廚房拿來的冷輕食、開手機、關手機、慢慢拆開一些紙做成的文件,輕弄搗鼓著些私人物品。冷輕食沒有氣味,貼心地不會擾醒薩沙。
視線不佳,不過弗里茲吃的好像是一碗料多味美的沙拉。
接著,薩沙的腦後亮起了一盞燈,光線從後方散射過來。隱約的水聲,不很吵,弗里茲在洗澡。
薩沙掀開毯子,坐了起來。
他光著腳,打開浴室的門。
「薩沙?」浴室裡,弗里茲濕淋淋的,一絲不掛。他驚訝地抹著臉,關水龍頭:「吵醒你了嗎?抱歉。」
但薩沙直接走進浴室,帶上門。
「一起洗吧,我睡著了,想洗澡……但沒洗。」
「你是不是睡傻了?」
「沒有啊。」
他一臉認真,卻揉了揉眼。
見狀,弗里茲便拿起蓮蓬頭,往薩沙身上灑水。
「啊……!」
薩沙的襯衫濕透了,黏在皮膚上,平坦的胸部,腰的線條若隱若現。
太誘人了。
於是他們一起熬夜,洗了一場清醒又愉快的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