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有咖啡的味道。咖啡讓人清醒。
「我不應該那麼做……很抱歉。」
「弗里茲,你得跟我討論。這種事,我都有跟你討論……。」
「……你躺著的樣子實在太好看了。」弗里茲插著腰,低語。
不到抓狂,但薩沙覺得非常荒謬:「這不是理由。」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會再這樣了,薩沙。」弗里茲很慎重地道歉。
一整個白天,在學校、在家裡,薩沙仍感到心煩意亂。
睡不著。
躺在另一半邊的薩沙,睡到一半,醒來。他凝望著天花板試著想了想,怎麼會這樣?集中精神,確定剛剛沒有作夢。
他看了眼身旁的弗里茲,黑暗中,銀色的髮絲熟睡、沉默地反映微弱的白色。
薩沙下床,換了衣服。他突發奇想,想外出散步,在晚風逐漸變得刺冷刮人的午夜時分。
他走了很遠,途中看見地鐵站,地鐵還沒到關閉的時間,於是他搭乘了,到可以抵達河岸的那一站,下了車。
出了車站,外面寒風刺骨,不過卻覺得沒甚麼。這風,是從河那邊吹來的吧,想著的同時,兩隻腳也往那個方向走。沿途有一些還未回家的大衣版路人、非善類卻不見得不待人親切的年輕人、深色皮膚眼神警惕的他國人,一個一個迎面朝薩沙走來,但薩沙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他只想趕快到河岸。
河是一片的黑,看不出來是冰的還燙的,在巨大的睡眠中央滾滾流動。薩沙停在岸邊,放空了一下,才沿著人行道漫漫地走。
他走著,甚麼都沒去想,不去打擾自己。
只是很想呼吸一下這裡的空氣。
但是,在他走到一半時,一道人影無預警地從背後竄到前方,他嚇了一跳,驀地愣怔住。
這人擋住了去路,對他說:「回去吧,薩沙,一個人……有人會擔心你,快回去吧。」
薩沙完全呆住。這個人是……伊斯梅爾?
一台車開近了薩沙,連照明燈照在腳上,薩沙都沒有注意到,他只能移不開眼地看著──這個應該叫、或長得很像伊斯梅爾的男孩,而且就只能這麼看著。
車門關上的聲響,在冰冷的夜晚裡格外清晰,有人喊他的名字,薩沙的左手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住。
「薩沙……竟然一個人跑來這裏,這麼遠……」
轉過頭,是弗里茲,一臉非常嚴厲、擔心、卻也很焦急。
而薩沙還是一臉困惑的模樣,弗里茲問他:「你還好嗎?怎麼了?沒受傷吧?冷到了?」
薩沙再轉向前方,那裡已經尋覓不到甚麼男孩的身影。
他眨眨眼,一陣混亂。
弗里茲抓住他的肩膀:「你還在生氣?那件事……」
薩沙看著弗里茲的眼神很含糊,他沒回答。
「你要我道歉一百次我都願意,但請不要突然離開,我很擔心你……」
許久,薩沙終於說:「……對不起,讓你這麼操心。」
他沒帶手機,誰都連絡不上他。弗里茲摟住了薩沙。
「回去吧。」在耳邊說。蜜色的頭髮比冰還冷。
薩沙感到疲憊、撫慰。
他笑了。
「嗯。」他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