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一邊分神思考著時常會被我忽略的願望的重要性，一邊試圖改變左手撐在辦公椅扶手上、右膝跪在飛坦腿側的不自然姿勢時，上半身幾乎籠罩在長髮披散出的陰影下的飛坦忽然不滿地咂嘴了聲。
「別像條蟲似的動來動去，要坐就坐好。」
一瞬間有種不懂禮數的小孩被大人教訓的既視感，我縮著脖子低應一聲，依言把手腳收回打算坐回桌上，不料飛坦又因此嘖了一聲。接著，不等我反應，飛坦的手逕直穿過腰間將我攬過，失去平衡的我就這麼跌坐在他的腿上。
「……？？？」
「讓妳坐了還有意見？」足以射穿天靈蓋的凶狠目光落下。
……我有委屈大爺您讓一個小鬼坐腿上了？
雖然心裡萬般無語，不過飛坦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我索性放棄抗爭，只替自己調整了個更舒適的姿勢靠坐著。
辦公椅的寬度不算窄，飛坦的身材也稱不上壯碩，因此兩人共坐也不會感到擁擠。飛坦在我安分下來後心情似乎變得不錯，左手把玩著縷縷髮絲，還不時提至月光下端詳。
「聽說薩拉艾瑪族的頭髮是很稀有的綢緞原料，看來傳聞是真的啊。」他沿著後腦杓往下撩起一束髮，指尖還若有似無地劃過背脊，「留得這麼長就不怕別人覬覦？」
我拱了一下上半身，抬眸投以譴責的目光，不過他壓根沒當一回事，只瞥了一眼催促我回答。
「……被強迫留的。」
聞言，他不禁蹙起眉，「小丑強迫的？」
我輕輕搖頭，雙手下意識握住落在身前的一束白髮，低聲說：「是讓我成為殺手的人的要求。」
雖然被囚禁在組織時，我的頭髮就因為極高的利用價值而不斷留長再被剪去，但是繼續維持現在及腰的長度其實是伊耳謎的命令。
過去我曾向伊耳謎表示長髮在暗殺偽裝上造成諸多不便，然而他即使每次任務都要費心費時的準備一次性染髮劑，也堅持絕不讓我剪成短髮，甚至為了讓我不再有怨言，連自己也開始把頭髮留長。
雖然拔除念針後，看著和伊耳謎相對的純白長髮多少會令人煩躁，不過如今我只把它視為未來修補衣物的備料，也就不打算把頭髮剪短了。
飛坦意義不明地長吟一聲，有些粗魯地抓起一大把頭髮，「不知道剪下來能賣多少錢？」
我拈了拈手裡的長髮，從回憶裡搜尋幾年前在黑幫拍賣會上聽到的數字，認真估算道：「這髮量一公分大概一億戒尼，一束六十公分的未加工純髮再加個十億……按照現在的市值，你手裡至少有一千億吧。」
身側靠著的胸膛不知怎地頓了一下，上一秒還被抓著的頭髮下一刻就被安放回原處，隨後那隻手還有些惶恐的在背後順了順。抬頭就見飛坦臉色慘白地說：「說著玩的，不准賣……不對，不准剪！」
「喔……」就算他不說，我也沒打算賣髮換那點錢就是了。我可不想讓那些人體收藏家來找麻煩。
說起來，飛坦很擅長拷問，或許他對人體或器官也有興趣，難怪他會在意薩拉艾瑪族的頭髮。我於是反問：「你想知道我的眼睛值多少戒尼嗎？」
「完、全、不、想！」他羞憤地咬牙拒絕，另一手還順勢把我的雙眼蓋住，拒絕再與價值百億的眼珠有眼神接觸。「妳要是敢把身上任何一個部位拿去賣，我絕對會折斷妳的手腳！」
「……」我就說說價錢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賣。
忍下吐槽復原被折斷的手腳只是幾秒鐘的事的慾望，我眨了眨仍被厚實的手掌覆住的雙眼，飛坦的身子在睫毛掃過掌心時繃緊了些；原本置於背後的左手轉為攬住我的肩膀，力道不重，不過頗有遏止我再有任何舉動的警示意味。
「小鬼睡覺的時間到了。」他的嗓音變得低啞，隔著大衣衣領發出的悶聲似乎離耳邊更近了些。
視野被遮蔽後，變得敏銳的聽覺清楚接收到飛坦偏快的心跳聲，不知從何而生的熟悉感使我順從地闔上眼。
跟伊耳謎每次夜晚鑽上床鋪，不容我反抗的強硬擁抱相比，飛坦此刻的動作謹慎得出奇，除了胸膛的鼓動無法抑止，調整四肢擺放位置的晃動簡直比他輕緩的呼吸頻率還要難以察覺。
幾乎維持了整天的緊繃心神終於得以放鬆，睡意很快地襲上腦海。在意識與身體斷開連結前，我如同面對派克諾妲那樣，再度將內心的恐懼化為質問脫口而出：「飛坦，你覺得我是……人偶嗎？」
飛坦似乎冷笑了一聲，毫不遲疑地嘲諷道：「妳算哪門子的人偶，狗都比妳這小鬼聽話。」
聞言，我靜默了好半晌，而後幾不可察地揚起嘴角，開闔雙唇吐出二字後便墜入難得沒有夢魘徘徊的夢鄉——
---（以下轉為第三人稱視角呈現）---
封鎖外界干擾的念能力在萊伊熟睡後的第二個鐘頭才終於解除，可見她的精神力和氣的強度有多麼驚人，即使意識沉睡也無法動搖她的自我防衛機制。
要是這女人死在這裡的話，他恐怕會被「死後更強的念」終身囚禁吧——飛坦不禁這麼想。
發覺門外急促的腳步聲，飛坦抽出藏在衣袖裡的另一把短劍，只灌注幾分惡意的念作為嚇阻，接著精準地射穿門鎖，成功消去來人打算破門而入的氣勢。
來人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選擇謹慎地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鑽入書房。
在派克諾妲的勸戒下好不容易耐心等待到未知的念能力消失的芬克斯死死瞪著自家伙伴，這是他第二次覺得自己跟他合不來了。
「該死的傢伙，虧我這麼擔心你！」芬克斯壓低音量，妒火卻完全壓抑不住地咬牙怒吼。
飛坦內心愉悅得想多嘲諷兩句，不過他不想冒芬克斯衝上前捶他一拳因而驚醒懷中人兒的風險，於是打消閒話家常的念頭，只問了一句：「團長跟小丑呢？」
芬克斯自然懂得伙伴的顧慮，也不打算耽誤正事，只是不滿地咂嘴一聲後便回答：「西索找團長單獨對峙完就跑去城裡解悶了，團長現在在主臥，本來是要你拷問完把人帶過去……你讓她睡成這樣，打算怎麼跟團長交代？」
「還能怎麼辦，交給團長自己處理了，這是他捅出的簍子。」飛坦少見地在其他團員面前道出庫洛洛的不是。
芬克斯的臉上多了些許詫異，不過這次他也不得不認同飛坦，畢竟庫洛洛這次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確實把團員們整慘了——最無辜的還是此刻躺在飛坦懷裡，在芬克斯眼中自帶的濾鏡下顯得柔弱無助的熟睡少女。
互得共識後，飛坦小心翼翼的將萊伊抱起，在芬克斯的無聲開路下穿過擠在走廊上、神色各異的蜘蛛們，安穩地來到本該留給團長使用，卻讓這位「貴客」先行入住的主臥室。
庫洛洛獨自靠坐在床的一側，就著床邊立燈的柔光靜靜翻閱書本。此時的他已經褪下印著逆十字的黑色大衣，黑髮也隨意地垂落額前，略為隱去與神背道而馳的烙印，身著素淨白衫使他全身散發著靜謐柔和的書生氣息，任誰都無法猜出這男人竟是殺人無數的冷血盜賊團的首領。
飛坦早已看慣自家團長的人模鬼樣，然而這次他沒有立即依照命令把人留下，只是佇立於床尾等待庫洛洛合上書本。
「你在等什麼，飛坦？」庫洛洛沒有停下翻書的動作，甚至連正眼都沒給他。
等他把這女人叫醒，還是等他把她放下後離開這裡？飛坦抓不準團長的意思，只好繼續站在原地，「我有義務回報拷問的結果。」
「我知道你沒問出什麼。」庫洛洛的語調平緩，不帶責罰或諒解之意，「你問出的我也大抵知道了。」
飛坦的背後竄起一股涼意，他知道團長指派他去送餐，甚至默許他擅自進行盤問只是為了藉他之口減少萊伊對庫洛洛的反感；而庫洛洛也看出他一反常態耐著性子勸誘是因為他帶有私心，他對庫洛洛獨佔關於萊伊的一切情報，甚至為此欺瞞旅團的舉止相當不滿。
然而，他沒想到團長居然對此毫不在意，說難聽點是根本沒放在眼裡。他無法估量除了這兩日的鬧劇外，他究竟還設計了多少場惡劣的戲碼。
——庫洛洛對把萊伊作為人偶操弄這點樂此不疲。
想起萊伊沉睡前輕動薄唇、無聲道出的答謝，飛坦下意識地咬緊臼齒，托著纖柔身子的手收緊了些。
「欸，飛坦。」還守在門邊的芬克斯低喚了一聲，提醒他方才無聲達成的協議。
無論如何，團長的命令都必須絕對服從。
過了好一會，庫洛洛終於合上書本，飛坦也同時邁開腳步，在床的另一側把人放下。
無視了一瞬間讓心緒糾結的低吟，飛坦沉著臉對自始至終都未曾看自己一眼的庫洛洛說：「團長，旅團的目標才是第一要務。」
言下之意就是暗示萊伊的存在已經妨礙庫洛洛的判斷了。
庫洛洛笑而不語。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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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要的劇外科普，在友克鑫拍賣會上酷拉皮卡拍下的窟盧塔族眼球成交價是29億戒尼，三年前薩拉艾瑪族人的一對眼球寶石起標價則是35億，未加工眼球58億；寶石成交價最高紀錄是79億，眼球則是172億，但是眼球買家付不出成交手續費，最後並沒有售出。隔年兩者的起標價皆上漲5億。
薩拉艾瑪族人的遺體標本是有市無價，收購一具屍身完整的遺體所需的財力等於變賣一個國家，所以萊伊就等同於一個行走的國家金庫。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