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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術使日記/下篇-靖蓉和雨的生存之道

白目 | 2021-03-02 22:05:15 | 巴幣 0 | 人氣 123


EP.1 初識
    「啊啊啊啊啊啊要遲到了啦──」我和弟弟靖響在城市的街道上狂奔著。
    從原本的家搬到這裡之後,每天例行的體能訓練都持續的半夜,尤其是放長假之後更是幾乎沒有什麼時間睡覺,雖然累得半死,不過也因為這樣我們的身體能力幾乎到達了凡人的極限。畢竟在正式接下家族傳承下來的“魔術刻印”之後,我們就必須永遠和人類分道揚鑣,如果沒有長期獨自求生的能力,連活下去都有困難。
    言歸正傳,因為昨天一直訓練到凌晨三點才睡覺,今天早上醒來時才發現時鐘上的時間已經是七點半,只好把早餐放進書包就匆匆忙忙地出門了。
    「話說回來…姐姐你今天是重新編班之後第一天上課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偏偏要挑現在提起這件事,不過果然經過訓練之後就算一邊用跑百米的速度在路上衝刺一邊聊天也沒有什麼困難「要是第一天就遲到的話──」
    「好了啦你閉嘴啦!」我往他頭上敲下去「就算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好不好!」
    雖然一般來講暑假的返校日就會先去新的教室,但是因為要訓練的關係,我們兩個都沒有去。三年級升四年級的靖響倒是還好,畢竟沒有新環境的問題,不過從四年級升上五年級的我就不一樣了,雖然不是很在乎第一印象這種事情,不過要是因為第一天就遲到導致之後被特別關照的話可是很困擾的,對我們來說,去學校只是為了讓我們看起來正常一點,只要默默地過完這段時間之後在人類中的身分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在乎的了,在那之前,我一點都不想惹出什麼令人注意的事。
    「姐姐!小心前面!」或許是因為還沒清醒,雖然雙腳仍然在地面上疾奔,眼前的景象卻完全無法進入到大腦中。
    「什麼事…………啊、痛!」腦袋還沒反應過來,一陣痛楚便從頭頂傳來。似乎是撞到了什麼東西,總之我搞清楚狀況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倒在地上,地面傳來的卻不是堅硬的觸感,而是細微的呻吟「………………咦?」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在我的身體底下,一名穿著跟靖響身上一模一樣校服的藍髮少年一邊摸著自己的頭,一邊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啊!對不起!」我趕緊將似乎是被我撞倒在地上的的少年扶起。
    「笨蛋姐姐!都要遲到了還在發呆!」頭腦還在當機狀態,從後面追上來的靖響就用力抓住我的手臂繼續向前衝刺。
    「……………」總覺得,除了有點對不起那名少年之外,還有一種奇怪的違和感從心底躥上「這是……血的氣味嗎…?」
    雖然沒有真正殺過人,但家族長期與他人的死亡為伍,似乎也將對死亡氣息的敏銳直覺刻入基因之中。
    早晨血糖過低的大腦比我先一步放棄思考,我也只能把力氣都花在趕路上。
●□●
    「我看看………五年五班,應該是這裡沒錯吧?」我把頭探進教室內部,又看了看掛在門口的班級牌「怎麼都沒有人啊…………」
    「你就是黃靖蓉嗎?」一道陌生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我反射性地朝聲音的反方向跳了一步,同時轉身用警戒態勢面對前方。
    來者似乎是學校的教職員,身上還掛著識別證。話說回來,一般的學校應該不會要求教師戴著識別證吧?
    「……對」發現自己反應錯誤的我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前收起態勢,想辦法裝出只是被嚇到的表情「那個……這裡是五年五班沒錯吧?」
    「是啊,我是這個班的導師。話說現在還這麼早,你怎麼就已經來了?」自稱班導的中年男子走進教室,指著教室右後方的一個位子「返校日那天你沒來,所以只剩下這個位子。等一下如果看不見黑板的話再告訴我,我再幫你換位子」
    「沒問題」我瞄了一眼掛在教室前方的時鐘。比家裡的還慢了整整一小時──不,是家裡的快了一小時才對。
    就在我放下書包、老師在自己的位子上拿出報紙的同時,一名少年從教室後方的門走了進來,把自己的書包放在我旁邊的位子上。不知為何,他身上的校服有點凌亂,似乎還沾著一點塵土。
    「………………」因為他從走進來到坐下,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反而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邊從書包中拿出早餐的飯糰,一邊朝那邊偷瞄了一眼,視線卻正好對上他深藍色的瞳孔。
    「「咦───────────?!」」
藍色頭髮的少年,與我同時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欸?你們認識啊?」與此同時,埋首於報紙的老師也抬起頭看向我們這邊
●□●
   「……………………………………………」
   「……………………………………………」
   「…………………………………………………我就單刀直入的問了,你應該不是一般人對吧?」被我叫到屋頂上的藍髮少年──雨的眼神不斷飄逸著,讓我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測「先說一句,我的根據可不是單純從外表看而已。」
   「………………」他仍然不願說一句話,但眼神卻突然變得複雜。
   「其實就算你不回答這個問題也沒關係,我要做的事情不會因為你的回答而改變」我緊緊盯著他,想從他的反應中看出端倪。
   「妳想做什麼?」雖然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不信任,但隱藏於其後的心情卻因為他的話語而露出馬腳。這個人,因為某件事而承受著極大的壓力,然而那個“某件事”卻在一般人的理解範圍之外,而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殺人。親手奪取他人的生命、並因此而感到痛苦。換作是平常的話,我應該完全看不起這種人,但現在卻不一樣「請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曾經殺過人這件事對你來說,代表著什麼意義?」
    訓練中,不是只有單純的強化體力而已;透過各種細節看透人心,雖然幾乎是用不上的技能,卻還是在此時派上用場了。雨,他的存在本身,似乎比我們魔術師一族還要更為強大,但他卻無法控制這股力量而失手殺死了某些人;然而他並不是因為殺人而痛苦,而是因為害怕自己再次失控,以及某個與他站在同樣高度的人也有同樣的風險,這兩件事才是真正折磨他的主因。
    「都告訴我吧。我不能允許……………………不能允許除了我們以外,有人為了自己不得不接受的力量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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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2 被迫提早長大的孩子
雖然時序已邁入秋天,南部的太陽依然令地面上的眾人感到十分炎熱。
    此刻是上午第二節的體育課。班上的同學們分成數個小組在球場上打籃球,一舉一動皆散發出這個年齡原本就應該擁有的活力。
    「果然有時候還是會覺得羨慕嗎?」我一邊把裝滿水的水壺放在球場旁的榕樹下,一邊看著坐在樹下看著其他人的藍髮少年──雨「能露出這種表情的人,應該也不需要背負什麼吧。」
    「是啊」他沒有轉頭,只是盯著在球場上奔跑著的眾人「但是我們卻沒辦法像他們那樣天真,對吧?」
    「這也代表我們或許從一開始就和凡人分道揚鑣了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一直過遠離其他人的生活啊」他苦笑著「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了。」
    「你遠離別人,是因為害怕自己周圍的人受傷嗎?」我拋出自己一星期來推測出的可能性。
    「某方面來說,確實是吧。那妳呢?妳又是因為什麼,才會跟我一樣“提早長大”?」
    「正好跟你相反。我害怕的是,最後受傷的人是自己」因為我們的宿命終究會殺死周圍的人類,所以與其接近最後會被自己殺死的人,不如隱藏自己的身影,不要被任何人注意到「沒有感情的話,就算親手殺死也不會讓自己受傷。」
    「就是這樣我才一直覺得好像跟妳和不來啊」他用右手扶著額頭「我們之間絕對無法互相理解的事,就是關於“殺人”這件事吧。」
    「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啊。要是我們擁有和一般人一樣的罪惡感,就不會走上殺人這條路了。」
    「……………………難道不會覺得孤單嗎?」
    「當然會,但是這種事,在出生的瞬間就已經注定了。」我從側面偷看雨的臉龐。他的眼神,確實透露出一點點的寂寞,即使擁有相似宿命的我站在他的身旁也一樣。
    「真是的,總覺得我好像一直在羨慕別人啊。」
    「咦?」
    「不只是平凡的人類,還有你」他的表情很複雜「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沒有辦法這麼坦然地面對這種事吧。」
    「…………………」實際上我也只是放棄抵抗了而已,所以面對他的話語,我完全無法給予回應。
    「像我這樣,連要怎麼隱藏自己的內心都不知道,最後也只剩下沉默這個選項………………」
    「才不是」雖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句話,但心裡總覺得不能再讓他繼續這樣下去「對你來說,應該還有最後一個一定會接納你一切的人存在著對吧?就算沒有,在未來也一定會出現的。」
    「沒有人能保證那是真的吧……我們這種超出常識的存在,根本就不可能與人類一起生活,而且我也無法保證我能夠控制住身上的力量不讓身邊的人受傷………」
    「一定有,如果沒有的話,就由我來當那個人」我把坐在地上的雨拉起來「同樣是超出常識的存在,要是沒有人願意接納你的話,我也一定能夠理解的。」
    「………………超出常識的存在,是嗎?」他的嘴角浮現了一絲意義不明的苦笑「確實啊…我還有約定還沒履行呢」
    「什麼約定?」
    「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而已。」他伸手接住從球場上飛來的球,輕輕一拋便讓它飛回原本應該在的位置。
    「「「咦~~~~~~」」」飛來的籃球同時也把其他人的視線吸引過來。此時眾人皆停下動作,以詫異卻帶著笑意的眼神望向這裡。
    果然是普通的小學生啊……
    「「真受不了這種幼稚的思維…………」」雖然異口同聲地抱怨著,不過永遠都無法這麼天真的我們兩人,嘴角還是漫起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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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3 厭惡與憎恨的界線
    我靠在屋頂的牆邊,默默地打開了手中的便當盒。
    「唔…好豐盛。」坐在一旁的少年盯著我的便當低語著。
    「不是,所以我說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我轉頭看向他,心中充滿無奈「你知道班上已經有一堆人在亂講話了嗎?」
    「反正那也只是小孩子的幼稚思想而已吧」他也把自己的便當打開來「再說了,這裡原本就是我的地盤耶。」
    「………………」雖然早就聽他以前的同學說過,他中午喜歡帶著便當跑出教室,不過還真沒想到竟然會直接把這個地方佔為己有。
    我試圖拋開剛才離開教室前傳來的竊竊私語。或許確實跟他說的一樣,那只是小孩子的幼稚思想,不過果然還是很令人在意。
    正當我還在試圖讓自己的思想從這個尷尬的狀態脫離時,眼角餘光卻瞄到他動著筷子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眼神呆呆地盯著遠方。
    「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自從搬到這裡之後,常常像這樣看著風景發呆」他遲疑了一下之後才搖搖頭「妳有在城市裡住過嗎?」
    「有啊。」雖然也不能算是市區,但這裡確實比原本住的地方還要鄉下很多。
    「我剛從都市搬過來的時候啊,真的被這裡的景色嚇到了」他用不知何時變得十分深邃的眼眸看向遠方的山「我從來沒有想過,只是人類少了一點,景色竟然就會變得那麼美麗。」
    「但是這一點現在也改變了吧」然而,除了至今仍未被污染的山區外,周圍更多的卻是開採泥沙的砂石場、因上游建造水庫而乾涸的河床,甚至是高樓大廈的骨架「人類的勢力範圍不斷擴張,而其他生物只能節節敗退,讓出最後的一點生存空間。」
    「沒錯。不只是遭受迫害的生物,連與大地、天空共同組成世界的海洋也逐漸被憎恨人類的意識吞沒…………」
    「等一下。聽你的語氣,感覺不太像是在用擬人法?」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似乎有點異常,具體來說,感覺突然變得不像是人類。
    「本來就不是。你知道“適族”嗎?平常也被稱作“精靈”,由某種生物的集體意識“進化”而成的人形生物。原本適族在人類社會中都是低調生活,但最近仇恨人類的適族越來越多,甚至連負責管理的“裁定者”都快要掌握不住,已經發生不少衝突事件了。」他以平靜的語氣道出驚人的事實。說實話,要不是我本身也是魔術師這種脫離常識的存在,應該會以為他在胡說八道吧。
    「那你是…………?」
    「我………」他欲言又止「………抱歉,我又發作了。」
    「?」眼前的情況突然變得難以理解。剛才的雨,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一樣;彷彿能吞噬光線的瞳孔,也變回了原本海面般的湛藍。
    「其實………無論從生理上或是血緣上來看,我都不能被定義為人類」他嘆了一口氣,同時從便當盒裡夾起了一坨白飯「我的親生母親在我懂事以前就離開了,關於她的記憶,我只記得她親口告訴我,她並不是地球人這件事而已。」
    「那說不定是假的吧?」雖然不是有意要否定他,但即使是魔術師也有所謂“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人類與外星生物相戀甚至生下後代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是假的,就無法解釋我身上的異狀」他低著頭,似乎不想讓我看見他的表情「就如同你猜想的一樣,我確實被“某種事物”附身了。雖然很久以前就被封印住,但還是常常像這樣透過我的身體顯現出來。」
    「…………」沒有要貶低他的意思,但我不覺得雨擁有看穿人心的能力。要是他說的是真的,那附身在他身上的“某種東西”似乎具備相當高程度的………由經驗累積而成的智慧。
    「我剛才說出口了吧,現在不只是適族,連“海洋”這個存在本身也對人類懷抱敵意」從剛才開始,他的聲音就藏著掩飾不住的焦慮,然而現在卻變得更加明顯「附身在我身上的,就是代表“海洋”的神族──中國神話中的東海龍王敖廣。我不知道為什麼祂會失去原本的身體,但現在的祂與其說是神靈,更像是一股難以制馭的狂暴力量,只要一不注意,或許又會像之前一樣,對周圍展開無差別攻擊吧………」
    「這就是你能肯定自己的血緣不尋常的原因?」
    「當然。一般人類的身軀無法做為這種龐大能量的容器。而且比起肉體的承受能力,我會被選上似乎還有更深層的原因」他原本就低著的頭彷彿被沉重的思考壓垮,又更往下了一點「我本身就帶有對人類的厭惡,似乎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成為培養“憎恨”的容器。」
    「對人類的厭惡………嗎?」平常相處時幾乎看不出來,大概也是因為他知道只要這份情感開始蔓延,體內的力量就會失控暴走吧。
    「祂說,妳似乎也是人類的敵人,但心中卻參雜了許多其他的東西,而阻礙了妳的腳步…………」
    「什麼嘛,雖然說是一股狂暴的力量,還是具備一點眼光啊」我感覺到自己的嘴角露出苦笑「當然是因為人類不是這麼單純的生物。我雖然是必須收割人類生命的魔術師,但追根究底也還是一名人類,所以我能明白人類雖然懷抱惡意,但也有一部分的人能將對自身的愛延伸到周圍的人、甚至是其他物種身上;不像一個個體即代表一種物種的適族,我們每個人,都是名為人類的獨立個體,不管祢憎恨的是人類這個物種也好、或是單純的小型群體也罷,一定會有人從這種大範圍的敵意中脫離出來,或許到時候,祢才會懂“一個人”的意義吧。還有,不要隨便讀我的心,就算祢躲在雨的身體裡我還是會想揍人的。」
    「…………………………」
    「雨,抬起頭來。」
    「什麼?」已經回復到原本狀態的雨轉過頭看向我,卻沒料到自己的臉會突然被我抓住「等…等等,祂說,不要對神明不敬,還說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我才不管」他湛藍的瞳孔映照出我佈滿燦笑的臉龐「雨,現在這句話,我只會跟你說。不管你對人類的感情究竟是喜愛還是厭惡,不管你會不會因為被附身這件事而疏遠身邊的人,不管你會不會因為那個“神明大人”的憎恨而感到愧疚,我都會跟你站在同一陣線;如果你要厭惡人類的話,那我就陪你一起厭惡人類,如果你想靠著自我隔離來保護其他人的話,雖然我會說你的決定很蠢,但是我也不會阻止你。但是,要是你哪一天連自己擁有的厭惡和被強加的憎恨都分不清楚的話…………」
    「的話…………?」
    「那也沒關係。我就陪著你一起憎恨人類吧」
    「…………這樣說出這種話,真的沒關係嗎?」
    「當然,反正我跟定你了」
    當時的我似乎看見了他的身後有個半透明的人形做出了嘆氣的動作。原本,我以為祂是為了眼前兩個小鬼的天真話語感到無奈,卻沒有發覺,那是預見了不久之後的將來後,為我此刻的立旗之舉感到悲哀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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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4 循環不斷的惡意
    「老師……雨楓好像不見了欸」我坐在教室後方,原本心不在焉的思緒突然被同學的話拉回來。附帶一提,雨楓是雨在人類世界中的名字「要叫人去找他嗎?」
    我向窗外望去。這一間位於三樓的實驗室跟原本的教室中間隔了幾棟校舍,如果是第一次來的話會迷路也是合理的………至少在一般人眼裡看來應該是這樣,但我的直覺卻告訴我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咦……雨楓應該不是會翹課的人吧………該不會是真的迷路了…?」老師一臉驚訝。話說不是我要吐槽,不過竟然真的有人相信他是迷路啊?「好吧,有人知道他大概會在哪裡嗎?」
    「我去吧。」我無奈地舉起手,同時還得盡力迴避周遭投來的視線。
    「嗯,麻煩你了。」
    「「「哦~~~~~?」」」我走出教室前,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陣令人不悅的聲音。
    「哦三小,幹。」
●□●
    雖然直覺告訴我事情不只是迷路這麼簡單而已,但要是問我雨大概會跑去哪裡,我也沒有頭緒。
    (總之先沿著走過來的路回去看看吧)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從樓梯走了下去。
    上課時間的校園中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即使下意識地放輕腳步,耳邊還是不斷迴響著腳步聲。
    「那裡有人嗎?」我停下腳步,盯著柱子後方的黑影。從身高來看,似乎不像是學生,照理來說老師應該也不太可能在這個時間待在這裡。
    「哎呀,竟然被發現了。」黑影晃動了一下,隨後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不明人士從柱子後方走了出來「該說是妳天生的直感就很強嗎?還是訓練的結果?不過對我來說都一樣就是了。」
    「……………………」雖然斗篷遮住了臉的上半部,讓我無法辨識他的身分,但這個人……似乎知道魔術的事,甚至連我們家族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否則他不可能會說出“直覺是訓練的結果”這種話「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現在可沒有時間跟一個陌生人在這裡閒聊。」
    「嗯,我知道喔。你要去找人對吧?」他似乎點了點頭,但因為被斗篷遮住的關係,或許那只是我的幻覺而已「雨那個孩子,現在人正在後門旁邊,似乎在等其他人呢。」
    「……你怎麼知道?」不知為何,即使眼前的人無論是身分或是行為都十分可疑,但他的話語卻帶著令人不得不相信的力量「我根本就沒有必要相信你吧?」
    「…………呵」他冷笑了一聲「果然跟“原型”有很大的差別啊。無妨,妳是否相信我並不重要,但我給妳一個建議,最好是不要打斷雨跟另外一個人的談話………如果你,想要理解他的話,最好是不要被發現你正在聽的事實。」
    不等我回答,那個人便朝著後門的反方向走去。我原本還想叫住他,但一回頭的瞬間,那個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中,徒留我站在原地。
    (這樣的話……到底該不該相信他…………?)雖然總覺得不該相信,但是如果照他說的,去後面找人的話,似乎…也沒有什麼壞處……?
    回過神來,我已經在後門旁了。果然,連腳步聲跟呼吸聲都沒有,雨大概也不在這裡───
    「沒想到你真的敢出現在這裡啊,異類。」一個充滿敵意的聲音突然響起。我朝聲音的來源看去,手中拿著小刀、正和雨對峙著的少年背對著這邊,而雨也在他前方不遠處面無表情地站著。
    「啊啊…又來了嗎?」我迅速把身體藏進兩人視線的死角,雨的自言自語也傳入耳中。
    「父親和爺爺的死………都是你這個異類害的……」即使只看著他的背影,也能感受到那使雙手顫抖的憤怒「我要…………我要為他們報仇……你這個異類……給我以命償命啊!!」
    隨著他的怒吼,少年拿著手上的刀朝雨衝了過去。而雨僅僅向右邊一閃,同時用左手抓住那名少年的手腕,便化解了本應能夠致命的攻擊。
    「………抱歉。那次的事,是我的疏失,但要我用命來還的話,我做不到」雨的眼神中藏著無限的愧疚「你們想怎樣恨我都沒關係,但唯獨這條命,我無論如何都不會交給你們。」
    「你這傢伙……難道對來找你報仇的人,也都是這樣說的嗎?! 聽你的說法,我也不是第一個人了吧!」少年用力掙脫雨的手,再次把手上的刀刺向他「像你這種只會殺人的異類就應該消失在世界上!你根本就沒有權利披著人類的皮活著!!」
    (他說的…………是敖廣嗎?)那名少年的話語,透露出的不只是對仇人的恨而已,似乎還帶著一絲人類特有的,“想要驅逐什麼”的意識(雨應該也知道吧…但是,為什麼他能夠這麼坦然地接受並不屬於自己的罪孽?)
    少年不斷狂亂地揮著手上的刀刃,雖然躲過攻擊對雨來說應該易如反掌,但他卻也不打算反擊;然而在長時間的僵持下,雨的狀況似乎越來越差,或許是像之前一樣,藏在他體內的敖廣逐漸浮現到意識表面…………
    「異類異類異類的一直叫,吵死了」突然間,雨的瞳孔再次變成深海一般的顏色,身上也散發出不屬於人類的氣息「對我們神族來說,你們人類才是奪走這個世界的異類吧。再說,什麼“用人類的外表”的,給我搞清楚先後順序啊,小子,我們才是最先用這個樣貌存在於世界上的生物,人類充其量只是依照我們的外型製造出來的次級品而已,少囂張了。」
    「哼…真正的異類終於現出原形了嗎」少年毫無保留的言語雖然沒有絲毫減弱,但身體卻像是被雨身上散發出的非人氣息震懾一般,動作比剛才還要僵硬許多「神族也只是你們自稱而已吧,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根本就沒有人相信────嗚!」
    那名少年還沒說完,雨…不對,敖廣便往他的腹部灌了一拳,讓他向後飛出去,倒在草地上抽搐著。
    「吵死了。就算在次級品中也是最令人不悅的那種,竟敢藐視神族,要是在古代我早就把你殺了」雖然他使用的是雨的軀體,但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依然透過表情顯現出來,如果是平常的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現這種表情「都怪蓋婭那個無藥可救的希臘神,明明早就警告過她好幾次了,還是不願意承認人類會對我們造成威脅這件事……」
    「你剛剛說了……“造成威脅”對吧?」倒在地上的少年艱難地吐出話語「神不是應該高高在上的嗎……?竟然會將人類認定為帶有威脅的存在,就說明了你們的時代已經過了吧?」
    「啊?」敖廣走到那名少年身前,一隻腳踩在他的胸口上「你的意思是,現在這個時代是屬於人類的時代嗎?」
    「……當然。你們,早就是過時的存在了──嗚啊啊啊啊啊!!!!!」少年的慘叫聲迴盪於耳邊。即使我和他們相隔了一段距離,還是能感受到他那股對人類的………恨意。
    「人類是失敗品,這件事除了蓋婭以外的神心裡都很清楚,但是卻沒有人做出行動,才變成了現在兩個種族互相憎恨的情況………」他的表情滿溢著人類用盡一生也累積不到的沉痛「說到底,還不是人類惡劣的本性害的!人類從存在以來,唯一會的事情就只有侵略而已!無論是人類之間的互相侵略、對其他生物棲地的侵略、甚至覬覦神族的領土,到頭來,人類只是殘缺不全的量產型而已,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是嗎?那你就動手啊,把你所謂“沒有必要存在的殘缺品”除掉啊」雖然胸口被對手踩住,那名少年仍然沒有停下挑釁的言語。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敖廣拿起少年手上的刀,抵住他的喉頭「主動要求我清除的垃圾,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不妙!)眼看刀尖就要刺入少年的頸部,我也顧不得剛才那個人的勸告,從藏身處衝了出去,用左手臂擋開了他揮下刀刃的手。
    「喂,你可別太過份了」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以前,我用空出的右手奪去他手上的刀,將它丟到一旁「你快走吧,這傢伙要是想殺你可是十分認真的。」
    「我倒是想問,你是什麼意思?」敖廣的顏中閃著不悅而危險的光芒「不成熟的魔術師,現在的你和一般人類沒兩樣。要不是這個身體原本的持有者和我談過,我早就在上次出現時把你處理掉了。」
    「哦?看來你似乎沒有忘記自己現在的狀況有一個絕對的缺陷吧?」雖然聽到雨為了我和自己體內的神交涉這件事稍微有點令人高興,不過那種事等等再說「雖然擁有幾千年累積起來的經驗和戰鬥技巧,但只要你現在處在人類的軀殼內,就一定會被肉體的極限所限制。換言之,不管你再怎麼強,用雨的身體來戰鬥,想要贏過我的機率......大概只有個位數吧。」
    「嘖,像你這種囂張的普通人類,你以為我沒看過───嗚噗!!」雨的身體隨著一生悶響倒在地上。我看著他的才剛被我的手刀重擊過的後頸,不禁嘆了一口氣。
    至於我把昏迷的雨扛進保健室、自己走回教室之後...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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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5 仇恨的源頭
    「那個……可以等我一下嗎?」下午放學後,我在校門口前被雨叫住。我轉過頭,看著欲言又止的他。
    「怎麼了?有話要說的話就快點說吧」我瞄了一眼手錶,稍微晚個一分鐘…大概沒關係吧「不然我就要先回家了喔。」
    「就是……那個,謝謝你」雖然聲音很小,但他的話語還是清晰地傳入了我的耳中。我盯著他有點笨拙的表情,忍不住在心裡偷笑了一下「那個時候要不是你把我打暈了,我大概,又要重複一次早就不想再次體驗的失控了吧……」
    「沒什麼,反正我也早就看那個動不動就佔據別人身體的神有點不爽了」雖然說是如此,不過實際上我也是不希望雨再次背下殺人的罪孽才會出手,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我大概只會旁觀到底而已「不過倒是有一件事讓我很開心喔」
    「那個……那件事就不要提了啦」他的雙眼突然瞪大,雖然在夕陽看不太出來,不過隱約還是可以看見他的臉染上了一層紅暈「因為我也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的…至少不能因為我的關係害你受傷吧。」
    「唔,結果你一直在想這個啊」雖然總是把自己排除在“人類”的範圍之外,但無論是情感還是思考模式,他都和普通人毫無差別「看來我就算說沒關係也沒有用吧?不然你請我喝飲料好了,這樣比較方便。」
    「………………」看著他因為反應不過來而變得無言的表情,我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開玩笑的啦。我先回家了,明天見~」我趕緊轉過身走出校門,不讓他看見我臉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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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來了───」我打開家裡的大門,把肩上的書包甩到沙發上。家裡意外的非常安靜,平常這個時間應該會聽到爺爺一邊準備晚餐,一邊叫我們繼續去訓練的聲音,然而今天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咦,爺爺不在嗎?」跟在後面的靖響把門關上,一臉驚訝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和廚房。
    「我怎麼知道」我打開樓梯邊的暗門,瞄了底下的地下室一眼「啊,在這裡。」
    「回來啦?」爺爺坐在放了一堆器材的大桌子前面,盯著桌上的一個小瓶子「微波爐裡面有便當喔,如果餓了就吃那個吧。」
    「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氣音)」靖響也從門邊探出頭「好像從來沒有看過他那麼興奮的樣子………(氣音)」
    「我不知道(氣音)」桌上的那些器材都是灌注了魔力的研究用儀器,我們從很久以前就被告誡不要去碰,所以也不知道確切的功能和構造「不過,魔術師…應該只會對關於魔術的事情有興趣吧?(氣音)」
    「…………你們兩個,不要以為我老了就聽不到你們在說什麼。有興趣就下來看看吧,這研究素材用來打發時間還不錯。」與平常嚴厲的個性不同,沉浸在研究裡的爺爺似乎沒有能表達出來的情緒。
    「唔……老實說我也很好奇那個到底是什麼」我和靖響走下樓梯,順手關上暗門「是特殊的魔力嗎?」
    「不是普通的特殊。是“神代”的魔力,而且還很新鮮」爺爺拿起了那個瓶子。裡面的藍色半透明物體,並不屬於物理範疇上的氣體、液體或固體,而是僅能儲存的魔術刻印或是特殊容器內的“魔力”「今天中午我下來的時候,有一個穿著斗篷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已經站在這裡了,他也沒說什麼話就把這東西放著,就消失了」
    「是其他魔術師嗎?」雖然魔術師幾乎都分布在西方,也就是歐洲,但也不能保證這座島上的魔術師家族只有我們。
    「不可能。魔術師不可能把這麼珍貴的研究素材交給別人」爺爺用指關節往桌上敲了兩下「而且照理來說魔力就算存放在這種容器內也會隨時間變質,但是這個沒有,也就是說,神代的魔力不知道用了什麼原理保存到現在…而且,這好像是直接從生物體內抽取出來的。」
    「從生物體內……?」神代的魔力可不只是遠古遺物這種東西這麼簡單而已;所謂的神代,指的就是“神族”還生活在地表的時代,然而即使當時祂們與人類的距離比較近,也不可能隨便給予人類重要的東西,少數灌注了當時的魔力所製造出來的武器,也大多數都在歷史的洪流中隨著它的持有者消失了;如果說是神族後代的血脈流傳到現代,血緣應該也已經淡化到無法儲存魔力的程度了,除非是極少數現今仍然留在地表的神族…………
    (啊。)一個人選立刻浮現在腦海中。
    「如果知道這份魔力的來源,或許可以做進一步的解析……問題是它的濃度高到會讓儀器直接壞掉,不然這大概可以變成很好的資源」
    「這樣啊……真是可惜」靖響自言自語著「話說回來,那份魔力可以那來製作禮裝嗎?如果是神代的魔力要控制應該有點難度吧。」
    「這也要等解析完成之後才能知道了」爺爺把桌上寫滿術式的紙堆到一旁「可惡,雖然我有把儀器調整到最佳狀態的才能,可是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是最佳狀態的話也沒用啊……」
    「那個………我好像有點頭緒」雖然僅僅是猜測,但有一點似乎能支持這個理論,就是那個穿著斗篷的人。不知為何,他似乎總是會出現在雨的附近,直到今天下午第二次看見他的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之前一直看到相似的身影出現在雨周圍「東海龍王敖廣……大概沒錯,因為我很確定,祂到今天都還存在於地表上…雖然型態不太一樣就是了。」
    「…………是嗎?」爺爺挑起一邊眉毛,存有疑惑的表情中似乎帶著一絲無奈「雖然大概猜得到是海神,不過竟然是最麻煩的那個啊…………」
    「最麻煩……?」靖響瞄了那個瓶子一眼,又朝爺爺看去「是因為家族之前發生的事嗎?」
    「嗯。那是家族還留在日本時的事情,那時的家族已經和本家分離很久了,但還留在當時的江戶,也就是東京;當時的家主是純粹的反神者,也就是反對神族留在人類生活中的人,而非常不巧的是,不知為何在世界四處遊歷的龍王敖廣和祂的一名部下正好到了江戶,還在那裡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結果就是家主聯合當時幾家對魔術頗有研究的家族,“殺掉”了因為逐漸失去信仰而力量低落的龍王,並將其所持有的大量神器瓜分掉」爺爺拿起了桌上的瓶子「雖然一般來說魔力只是單純的資源,但是如果是神體內的一部分,或許還殘留著一點意識………果然還是收起來吧……這東西要是放出來,搞不好會把我們全都殺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祂會附身在雨身上。看樣子要不是原本的軀體已經無法使用,一介神明應該也不會選擇棲身於人類的身體裡。
    「嘛,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但看樣子祂大概是附身在某個人身上吧。被神附身的人就算能保持住自己的靈魂,也不可能完全不失控,畢竟要維持住身體不被規格外的強大力量破壞就必須用盡全力,比我們還要更難掌控自己的力量,所以最好是離他遠一點,不然很難保證自己的安危」爺爺把裝著魔力的瓶子放進紙箱裡,藏進倉庫的深處「尤其是敖廣,千萬不要被他發現我們過去所做的事。雖然並不是親手犯下的罪行,但有時候人不得不背負不屬於自己的罪孽啊…」
    「嗯,我已經親身體會過了」我走上樓梯,把連結著外面的門打開。
    不過很可惜,就算得冒著生命危險,我大概還是會一直待在雨身邊吧……至少在他被指引上正確的道路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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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6 短暫的安寧
    「喵。」一隻三花貓趴在人行道邊,似乎不介意周遭快步走過的人們。我朝牠走過去,正要伸出手時,世界卻突然一陣天搖地動。
    「喂…蓉,起來了啦,你已經睡了一整節課了喔?」我睜開雙眼,用模糊的視線盯著眼前這名搖著我肩膀的藍髮少年。
    「啊……差一點………」
    「你在說什麼啦。走吧,其他人都準備要放學了」雨把書包甩到肩上「妳應該不會睡到忘記今天是星期三吧?」
    「………怎麼可能啊」我站起身,把桌上的文具收進鉛筆盒裡。要說國小最輕鬆的一點,大概就是就算到了高年級一個星期也至少有一天只要上半天的課,而且還不用在學校吃午餐,就算是普通的學生也會覺得這根本就是上天的恩典吧「走吧,你請我吃午餐。」
    「欸?」
    「不行就算了,反正你欠我一個人情」我看了還處在當機狀態的雨一眼「好啦,其實我忘記帶錢出門了啦。」
    「………………………………我知道了」雨一臉無奈地跟著我走出教室。
●□●
    「……」
    「………」
    「………………」
    「…喵」眼前的虎斑貓叫了一聲,同時把頭往我伸出的手靠過去。這附近的貓似乎都不怕人類,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人在餵還是怎樣,牠們的體型都比一般的野貓胖很多。
    「妳喜歡貓嗎?」雨在我身旁蹲了下來,朝那隻貓伸出手掌。牠一看到雨就往他衝過去,用臉磨蹭著他的手掌「這附近的人家幾乎都不會趕貓,有些還會放飼料在門口,所以野貓會越來越多」
    「唔……都已經搬來這裡兩年了,要是早知道這裡有這麼多貓就多找機會出來了。」雖然平常的訓練幾乎都把時間佔滿,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時間出門就是了…………
    「反正上學的路上也會遇到吧?」雨捏著虎斑貓的臉「不過訓練中的魔術師真的會忙到根本沒辦法出門啊…………」
    「………」雖然他大概是無意的,但是這傢伙有時候真的讓人很想從他的頭上巴下去。
    「喵」虎斑貓似乎被摸到煩了,突然往雨的手指咬下去就跑掉了。
    (…………噗哧)我忍不住在心裡偷笑。畢竟貓這種生物就算不是野生的也很讓人捉摸不定,就算莫名其妙被咬也是正常的。
    「啊,跑掉了」反倒是雨似乎一點反應也沒有「走吧,去吃午餐。」
    也不等我回應,他就逕自朝著前方走去。
    「……喂!等我啊!」我衝上前,一把抓住他後頸的衣服「說是你要請我吃飯,那應該是我來決定要吃什麼吧?」
    「可是這附近只有便當店跟麵店而已…………」
    「那是因為你沒有認真看。跟我來」我走進旁邊的巷子「雖然說很鄉下,不過總不可能只有那些而已吧?你看,這裡就有一間餐廳了」
    「………………妳真的都沒在出門嗎?」
    「平常中午回去還是得買午餐啊。要不是這裡剛好可以抄捷徑我也不會發現」我推開餐廳的大門。雖然說是餐廳,不過受制於地理因素,客人比較少,店內空間也只夠放幾張桌椅而已「大姐頭~~店裡應該有位子吧?」
    「當然有」一名看起來不到25歲的女性從廚房裡走出來。她是這家餐廳的老闆的女兒,同時也是主廚,因為我平常下課之後都會路過這裡順便買午餐回去,雖然每個星期只有一兩天會碰面,我們之間的關係大概也稱得上是朋友「所以你今天要在店裡吃午餐嗎?…………啊,沒事。」
    「話先說在前頭,事情跟你想得差多了」大姐頭一看到跟在我後面走進店裡的雨,馬上就把原本的問句收回,老實說,還滿令人不悅的「這傢伙要請客,所以我才帶他來的,再說我們還只是小學生而已欸。」
    「誰知道,這個年代的小孩子都很早熟」站在廚房門邊的大姐頭碎念了一句「算了,不開玩笑了。跟平常一樣嗎?」
    「嗯,一樣是咖哩飯」我點了點頭,轉頭看了一眼正關上門的雨「雨,你呢?」
    「我看看…………不好意思,我要義大利麵。」雨瞄了一眼掛在牆上的菜單就做出了決定。
    「OK~」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大姐頭轉身走進廚房的同時,背後似乎傳來了物體掉下去的聲音,但因為被她的聲音蓋過,無法聽得很清楚。
    點完餐後,我們隨便找了一個位子坐下。店裡的裝潢是跟周圍的景觀格格不入的工業風格,牆上還貼著紅磚樣式的壁紙和不知道是美國還是哪裡的路標貼紙,天花板上的的吊燈也用被包覆在刻意外露的管線中,雖說看起來十分粗糙不過實際上還是用了不少心力。
    「啊,差點忘記了。」我掏出放在書包裡的按鍵式手機,輸入了家裡的電話號碼。雖然身為現役魔術師的爺爺跟大部分的魔術師一樣討厭使用現代科技產品,不過因為使用周圍空氣中的魔力驅動的通訊術式也並非隨時隨地都可以使用的,無可奈何之下還是只能用相對沒有那麼高科技的按鍵式手機和市內電話。
    「喂?」電話只響了兩聲,另一頭的人就接起話筒了「不是說沒事不要打電話嗎……」
    「所以就是有事啊…我今天要在外面吃完午餐才回去喔。」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好吧,盡量快一點回來。」
    「好啦。」我按下終止通話的按鈕。雖然說爺爺平常對我們姐弟倆很好,不過對於訓練這件事倒是幾乎沒有討論的空間。
    「欸~沒想到你家的爺爺真的那麼嚴格啊。」突然出現的大姐頭把裝在瓷碗裡的沙拉放在桌上。
    「不然勒」我無奈地回了一句「我又沒有必要騙你」
    「也是啦。正餐還要再等一下喔,你應該不會太趕吧?」
    「應該沒關係啦。」我拿起放在桌子邊的叉子,戳了戳沙拉上的小番茄。
    「那就好,因為可能要花一點時間。」
    「拜託不要弄奇怪的東西出來,我會怕。」看到她令人有點不安的微笑,我的內心好像抖了一下。不妙,偏偏在這種時候我的直覺通常特別準。
    「(微笑)」
    「………………」看著一副肯定會惡作劇的大姐頭走回廚房,我只能祈禱自己的直覺是錯誤的。
    「………唔」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雨突然閉上眼睛,用拇指壓住太陽穴。
    「怎麼了嗎?」看他的樣子,雖然表面上只是普通的頭痛,但我那專門偵測厄運的直覺卻又開始運作。
    「沒事……只是好像不太正常…龍王的事情………」雨的口中吐出了我最不想聽到的答案「不知道為什麼比平常更躁動……很難壓制下去。」
    (是因為我在這裡嗎……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之前就應該有反應了)雖然不確定敖廣看不看得出來我就是他的仇人之一的後代,但無論如何祂本身就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存在,如果作為容器的雨沒有辦法的話,其他人大概也無能為力。
    「原本不應該這樣的……封印還在的話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雨的臉上浮現出了即使努力遮掩還是看得見的痛苦「沒辦法………只能先試著談談了。」
    語畢,他便閉上眼睛向後一倒,似乎失去意識了,而敖廣似乎也無法顯現出來,似乎被雨一起拖入意識的內側。
    「雖然說是這樣,至少睡姿好一點吧」我看向他僵硬在原地的身體,不禁嘆了一口氣,這樣看起來跟屍體沒兩樣啊。我繞到桌子的另一側,把他的身體調整成趴在桌上的姿勢,至少這樣等一下大姐頭看到的時候也比較好解釋「好了,這樣就沒問題了。」
    我坐回自己的位子,看著陷入“睡夢”中的雨。雖然平常總是刻意不做出表情,但一旦放鬆下來之後一看,才會覺得他其實和一般人沒有太大的差別,畢竟真正與人類決定性的不同並不在外表,而是藏在身體裡的力量。
    (不過還真是………難以言喻。明明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思考模式和情感卻和人類一模一樣,會擔心身邊的人被自己傷害…跟不在乎這些,卻同樣擁有力量的我們相似卻又相反呢)我也把臉放在桌子上,盯著雨的睡臉沉思著(話說,我在上課時間睡著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盯)」
    「……………………」
    「(盯~~~~~)」
    「……………………」是我的錯覺嗎,感覺後面好像有一道越來越尖銳的視線射過來。
    「(盯────)」
    (不是錯覺呢)我轉過頭,看向不知何時蹲在座位後方的大姐頭。
    「你還說不是。」
    「就真的不是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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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7 暴風雨前兆
    「唔…………這到底是什麼啊…?」我一邊打開家門,一邊盯著剛才在路上撿到的奇怪物體「裡面保存著魔力……可是又找不到術式………感覺也不像單純用來保存魔力的寶石…………」
    剛才一走出餐廳門口,就看到路邊的地上有一顆隱約閃著光芒的圓形紫水晶項鍊。這段時間以來為了成為魔術師所做的訓練卻在這種奇怪的時刻派上用場,讓我一眼就看得出來那不是一般的飾品。
    我鎖上家裡的大門,隨手將書包甩到沙發上便打開樓梯旁的暗門,走進作為魔術工房的地下室。
    「啊,姐姐妳總算回來了。」站在書桌旁的靖響一聽到暗門被打開的聲音便抬起頭來,正好與我四目相接。
    「…………爺爺呢?」我環顧地下室四周,卻沒有看到爺爺的身影。一般來說,絕大多數的時間,魔術師都會待在自己的工房裡面「平常不是應該會在家裡等我們放學嗎?」
    「呃…那個………」
    「在這裡」地下室的某一面牆壁突然打開,露出了後面的空間,隨後,爺爺便從其中走了出來「雖然正確的時機還沒到,不過還是讓你們進來真正的魔術工房看看吧。」
    「真正的……工房?」我們跟著爺爺走進藏在牆後的另外一個狹小的空間
    「嗯。對魔術師來說最重要的心臟地帶,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其實這樣的空間就足夠了」整個房間裡並沒有多少擺設,僅有一盞昏暗的油燈照亮木製桌子上的一本看起來十分粗糙,似乎已有很長一段歷史的書,以及放在房間角落的書櫃而已「這裡正好貼著大地中的靈脈,是製作魔術禮裝和研究術式最適合的地方。」
    魔術禮裝,指的是戰鬥用或非戰鬥用的特殊魔術物品,大多數是將相性較好的物體和概念透過魔力融合在一起,使其能夠在沒有刻上術式的裝況下也能發揮出魔術性能。之前在爺爺的藏書中,有不少近代魔術師的傳記,其中便有提到一些在魔術世界中頗具盛名的禮裝,像是在西元1990年,在某個叫做“冬木”的城市裡所發生的魔術師之間的戰爭,便出現了由西方魔術協會的魔術師帶來的“月靈髓液”或是某個被稱作魔術師殺手的魔術使使用的“起源彈”之類的。
    「桌上那個瓶子是………?」靖響指著桌角上的一個半透明的藍色瓶子「之前的那個嗎?」
    「嗯。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性,但是要製作封印用的禮裝還是必須用到那個」爺爺把原本應該藏在倉庫深處的魔力瓶子拿起來「這幾年來瑪那的性質一直很躁動,如果說真的是因為龍王還以被封印的形式存在於地面上的話,最好還是準備一些足以自保的武器比較好。」
    「可是現代的魔術有辦法做到這種事嗎?」靖響看著桌上製作到一半的短劍型禮裝。
    「不知道。實際上就連古代的魔術都不一定做得到了」爺爺搖了搖頭「雖然說中國古代確實有過成功封印精靈的案例,但是那是用了神族留下來的特殊材料和只有那個時代才有的技術勉強成功的,在現代要重現恐怕是無稽之談」
    「那為什麼……?」
    「總得做一點防備吧。當然最好是不要用上最好,不過身為一名魔術師通常都會遭遇到最壞的情況,心存僥倖是絕對禁止的」爺爺拿起了桌上的禮裝。那是一把長約五十公分的短劍,劍柄佔去了總長度的三分之一,底部的缺口似乎正好能將桌上的魔力瓶放進去「雖然是趕製的,不論是否成功都只能使用一次,所以必須謹慎使用才行。」
    (封印…………對了,該不會是這個…?)我那無法理解的直覺又再次啟動(可是,要是真的是那樣,不就代表雨平常都必須帶著這個嗎?)
    「剩下的就交給我來解釋吧。那個少年的事情,可不是被封印起來這麼簡單而已」隨著一道詭異的聲音,一名身穿黑衣、用斗篷遮住臉的男子用物理上不可能實現的方式從牆壁裡走了出來。
    在我們都還沒反應過來以前,爺爺便朝那個人甩出右手;隨後,數枚閃著銀光的刀刃便從手中脫出,劃過他的身軀,刺在後面的牆壁上。
    「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來頭,在這個區域的魔術師裡面也沒聽說過會使用這種魔術的,不過渾身散發著一股可疑的氣息啊。我應該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再次出現在這裡了吧?」爺爺手上拿著大概是用魔術製造出來的刀刃,抵住那個人的脖子。
    「哼,受大地庇護的魔術師啊,你應該知道自己對上那個已經被怨恨污染的神,根本就沒有勝算吧?」只見那個人臉上毫無懼色地推開了面前的利刃「就算用了那個禮裝,沒有封印媒介的狀況下也只會造成反效果,最壞的情況下,你和那個被當作容器的少年都會死。」
    「所以呢?」
    「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們的利害關係一致就夠了」那個人輕笑了一聲。很奇妙的是,他似乎從頭到尾都用一種上位者的語氣在說話,卻不會令人不悅,反而帶有一種令人不自覺接受的力量「決定權在你手上,你會選擇和我合作,還是自己一個人送死呢?」
    「………如果你想要的話,自己一個人也能達到你的目標吧?為什麼要特地找我合作?」爺爺鬆手讓刀刃掉到地上,隨後它便化作無數的金屬元素,被吸收到周圍被魔術操縱的魔力中。
    「因為那樣就太無趣了」那個人用愉悅的語氣吐出在常人耳中停來十分荒謬的話。要是雨體內的敖廣突破封印並支配了能夠顯現出來的身體,不知道祂會做出什麼事來,那個人卻依然如此輕鬆,要不是單純的愉悅犯,就是真的大有來頭「我就當作你同意了吧。Book-the History」
    隨著他口中吐出的咒文,一本橘色書皮的書本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上。
    「五年前,趁著那名少年的身體足以承受足夠的魔力輸出,卻還無法抑制住體內的神時,敖廣搶走了身體的支配權,卻因為本身的神體核心已經被蔓延了數十年的憎恨所污染,實際上顯現出來的,只是單純的殺戮意識。事發當天正好是大雨天,概念上確實能夠加強本身就是水神的祂」雖然沒有任何人翻動那本書,它卻自己將某一頁打開在眾人面前「暴走的瞬間,離他最近的大約三十個人立刻被用地面積水製成的高壓水刃殺死,隨後的五分鐘內,死亡人數迅速達到一百人以上,而且全部都是正常人,單憑這一點就能夠確定祂所進行的是無差別的殺人……如果用人類的說法,或許用“殺戮”這個詞更為貼切吧。總之在那名少年無法奪回主導權的情況至少持續了一個小時以上,期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只要踏進一定範圍以內,身體就會瞬間被切成碎片。」
    「…………後來呢?」我不自覺地吞了一下口水。
    「在那一個小時之內,神族召開了緊急會議。畢竟是數十年前突然消失的神性以這種方式重現於世上,當時雖然情況混亂,還是做出了“暫時將其封印”的決定;然而實際上進行封印過程的並不是神族本身,而是適族的“執行者”和人類的“乩身”合作制伏處在失控狀態的敖廣」雖然口中不斷吐出驚人的事實,那個人卻面無表情,語氣也像是單純地在敘述一個早已逝去的故事,毫無任何情感「雖然當時趕工製作出了“女蝸石”(注¹)的複製品,但是即使是真品也未必能封印住擁有神性的生命體,因此後來選擇了另一種做法──壓制住那名少年身體上對外的魔力通道,不論是那名少年或是敖廣的神性,只要有意驅動力量,就會強制讓那具軀體失去意識,藉此達到封印的效果。」
    「也就是說,那個封印還是有缺陷對吧?」爺爺閉著雙眼、雙手抱胸,似乎很認真地思考那個人所說的話。
    「沒錯。雖然出自神族之手,設計和材料都不是人類能比得上的,但是畢竟還是趕製品,原本的程序需要被封印者的魔力樣本來進行校正,在這種狀況下當然不可能做到;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前幾年能夠順利運作,但是不用五年就會出現瑕疵,也就是現在發生的狀況」那個人把手中的書本合上「那個禮裝確實能夠在一定程度內控制住目標的行動,不過前提是必須將劍刃浸染在性質相似的魔力之中,至少在這一步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問題是……要怎麼再次施行封印吧」靖響說出了結論「那個封印用的媒介現在應該已經不見了,如果沒有找回來的話,任何人都束手無策。」
    「那個,這件事倒是沒有問題」我拿出口袋裡的紫水晶項鍊「你說的“女蝸石的複製品”就是這個沒錯吧?」
    「正解」那個人笑了一聲「命運就是如此迂迴對吧?最難處理的事情總是會以最不可能的形式完成。即使不由我來主導,這個世界也會依照這個規則運作下去,所謂的有趣指的就是這種事啊。」
    (…………看來這傢伙大概真的是愉悅犯吧,還是特別危險的那種。)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爺爺拿起了桌上的短劍形禮裝和放在它旁邊的半透明藍色魔力瓶子。
    「時間到了吧,很快那名少年…………不對,應該說,龍王敖廣就會出現在這裡了。你打算一個人迎戰嗎?」那個人看著爺爺正要打開門走出去的背影說道。
    「我不能把他們兩個扯進來。況且,有能力戰鬥的人也只有我而已」爺爺仍然背對著我們「小蓉,把那個封印媒介給我吧。」
    「可別忘了,你如果死了,魔術刻印就無法繼續傳承下去。你當初把這兩個孩子帶出來不就是為了阻止這種事嗎?」那個人質問著似乎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想法的爺爺「如果你認為我能夠避免這種結局發生的話,那正是大錯特錯。我已經沒有力量維持自己在此處的存在,更別說改寫命運這種事了。」
    「………………如果那名少年的過去真的如你所說,那他在殺死我的瞬間,就會停下腳步了吧?」
    「一個曾經在兩個小時之內殺了上千人的神,會因為自己棲身的軀體如此反抗便放棄嗎?可別忘了,你們家族可是曾經殺過祂一次的仇人,就算被相隔幾代的血緣稀釋過,祂也不會輕易放過你們。」不知道是不是幻覺,那個人的身影似乎變得透明,說話的音量也開始忽大忽小。
    「…………夠了」爺爺沒有反駁他,而是再次起步向前離開工房「小蓉,小響,對不起,這次真的是無可奈何。如果我沒有回來的話,就當作你們的魔術師祖先不曾存在過,然後回到你們的爸爸身邊吧。」
    「「…………」」我們兩人都啞口無言。爺爺的語氣充滿了無法懷疑的認真,然而,像這種宣言,即使不是從自己的親人口中聽見,也還是令人難以接受。
    但我還是走上前,打算把自己手中的紫水晶項鍊交給爺爺,卻被另一隻手擋住了。只見那個人用已經幾乎看不見的手,將另一個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紫水晶放在爺爺手上,當然,沒有回頭的爺爺完全沒有發現。
    「尚未成熟的魔術師啊,雖然我再此現身的時間已經到達極限了,但還是能稍微看見不遠處的未來。僅有妳能夠拯救那名少年,雖然在更遠的未來,他終將再次解開封印,但願屆時妳也能以一個人類的身分待在他的身旁,提醒他無論如何他終究不是完整的神,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故事走向真正的“true ending”」那個人口中說出的話令人難以理解,而且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似乎只有我才能聽到他此刻說出的話語,站在我身後的靖響,和已經走出地下室的爺爺都對他的聲音毫無反應「就算擁有了力量,妳終究只是一個由人類開始,最後也將由人類結束的渺小生命,因此,請作為錨將那名少年繫在人類這一側吧。這是,妳與“原型”之間唯一的聯繫,也是這個世界能夠續存的關鍵。」
    「………………我知道了」望著那個人的身影消失於空氣中,我以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輕聲說道。實際上,究竟是我自己想要這麼做,或是那個人話語中令人臣服的神秘力量所驅使,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況且,我連他在說什麼,都幾乎聽不懂啊。
    不過我能確定的只有,如果守護雨身為人類的身分是命運給予我的職責,即使有人在這世界的後方操縱著一切,我也會以我自身的意識貫徹它。

(注¹ 女蝸石:指中國古代女蝸補天的神話中其所煉製的五色石,在補上天空破洞之後所剩下的那一塊,設定中為神族遺物之一,真品在古代便已被人類用作封印作孽的妖狐,因而只能製作出複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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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8 終將離人類而去
    大門將我們和外界隔絕開來,然而透過透明的玻璃,外面的景象仍然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爺爺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靖響從地下室的暗門邊探出頭「都擁有魔術這麼強的力量了…………肯定不會這麼容易就受傷的吧?」
    「………我不知道」老實說,我已經見識過龍王敖廣那種即使受制於人類的軀體依然狂暴而無慈悲的戰鬥方式「你先回去地下室吧,我……還有一些能做的事。」
    「姐姐………」雖然眼神和語氣中都帶著不確定的心情,但他還是依言退到暗門後面。
    「放心,我會盡全力不要死掉的,爺爺一定也一樣。」我努力掩飾心中的擔憂,用力握緊手中的紫水晶項鍊。
    「…………嗯。」靖響又朝外面瞄了一眼,才將地下室的暗門關上。
    (好了…接下來,就是該在什麼時候介入了吧……)我轉頭看向門外。早在我走出地下室時,就已經看見在外面對峙的兩人了,然而,幾乎沒有戰鬥能力的我當然不可能貿然踏入戰場中(那個人為什麼要讓我而不是爺爺來進行封印…………難道說,封印的完整度和雨的意識有關嗎?)
    即使爺爺手上拿了兩把長劍應戰,依然不敵戰鬥經驗遠超人類的敖廣。只見祂用雨的身體不斷揮出刺拳,不知為何總是能避開劍鋒,但拳頭也總是無法觸及在前一瞬間便向後閃開的爺爺。
    就在我仍然觀望著這場戰鬥時,敖廣卻像是突然發現什麼一樣,用雨的身體把視線朝這裡投來,彷彿能透過明明不可能從外面看見內側的玻璃窗一般,不只朝我的方向注視著,甚至鎖定了我的瞳孔;然而,在那一瞬間,我看見的並不是獵人盯住獵物的目光,而是害怕著什麼的少年,正向外求救的眼神。
    (雨…………你果然,依然存在於那裡的對吧?)突然燃起的使命感,令我瞬間做出決定───我將紫水晶項鍊握緊在左手,然後用右手將並為鎖上的大門推開,捨棄一切安全判斷,將自身投入於戰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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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廣的視角)
    不知為何,這個軀體……似乎在反抗著我的支配。這本應是不可能的事情,人類的軀體即便是容納一個神族的部分力量,都有可能直接讓肉體瞬間消滅,更別說是保持自我意識了。但這個少年不只能夠成為完整的神性容器,甚至能保持自身的人格,雖然和之前那些主和派施加的封印也有一點關係,但是我明明已經找到破除封印的方法了,這個少年依然能夠妨礙我的行動。
    (為什麼要來這裡………對你來說,那個老人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那個少年的聲音在腦中響起。無法理解,為什麼他能在身體被神佔據的情況下讓意識顯現出來?
    (………………你,不是早已理解我的存在了嗎?)我一邊揮舞著甚至無法運用原有的神力形成爪子的拳頭,向眼前那名“弒神者”的後裔攻去,一邊壓制著那名少年的意識(確實,我原是不涉人世的龍王,然而人類卻將神族逼上了絕路,使我們不得不離開神殿,用和信仰一同衰退力量努力維持著世界的運轉………然而,人類中卻出現了弒神者,以無謂的利益考量,以下犯上、反客為主奪走了神族對世界的管轄權───)
    (───而祢也是在一次來到人間時,被弒神者殺害了,因而失去了肉體…不,應該說是神體,才會以意識和靈魂的形式存在於我的身上。可是無論如何,奪走祢前一次生命的人早就已經不存在了,即使對他的後裔復仇也一點意義都沒有啊!)
    (復仇…嗎?)我向前揮出一拳,卻不知是因為那名少年的干涉,抑或是我自己猶豫了,拳頭僅是輕輕滑過對手手上的長劍旁,卻碰觸不到他的身體(你錯了,雖然那傢伙可能真的會做出這種事,但我不一樣。人類的前進方向已經徹底錯了,從他們被設計出來時就徹底失敗了;我想做的事,僅僅是那弒神者的後代殺雞儆猴,然後就從他們開始,讓人類徹底消失)
    (這樣做真的是你的願望嗎?!)似乎有一瞬間,軀體的主控權被拿走了。這副軀體突然向後遠離攻擊範圍,然後將視線投向了旁邊的房屋牆上的不透明玻璃窗(況且連蓋婭都無法認同你了,僅憑一具依附了不完整神族的人類軀體根本就做不到這種事吧!?)
    (那根本就不重要。就算我失敗了,戰爭的號角也將被吹響,屆時同樣對人類失望的神族會做出相同的決定)我取回主控權,向後一彎腰躲過朝胸口揮來的長劍,同時以右手當支點立於地面,朝對手的方向迴旋踢去(你應該也很清楚人類的惡性才對,為什麼不能理解我的意志?)
    (那是因為,我用人類的視角看見了有人即使身處惡意的湍流中,依然帶著善意逆流而上)旁邊的其中一棟人類房屋,大門突然被打開了,而從其後走出來的,是一名棕髮的少女(確實絕大多數的人類都是惡意的散播者,但是人與神的視角終究不同。對人類來說,不需要所有人都帶著善,只需要一個能夠站在自己身邊,一切對抗世界的夥伴就夠了。)
    (……………你知道自己說出的話有多諷刺嗎?)我差點忍不住笑出來。那個少女,和眼前的老人一樣是弒神者的後裔,並且,他們家族自從得到魔術這份力量以來,便以“驅除世界上所不需要之生命”為使命,無論是人類,或是其他的任何生物,都可能成為他們的獵殺對象(你口中的善,無論在世界、神族、或是人類的角度看來,都是罄竹難書的“惡”喔?)
    (那有什麼關係)或許是那名少年的精神逐漸在增強,雖然他仍然無法取回身體的主控權,卻在戰鬥中施加了越來越強的干涉。現在別說是進攻了,連閃開時不時因魔術產生變化的刀刃都十分困難(只要她對我來說是“善”就沒問題了。畢竟…………)
    (……………)我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我在未來,總有一天會以自身的意志破除你的封印,然後隨著我越來越頻繁地使用你的力量,思考的模式也會逐漸變得和你一樣,無法再使用微觀的視角看著人類吧)未來預測──僅屬於中原神系的神族能夠使用的能力,憑藉著任何微小到幾乎被視作不存在的細節推論出未來的可能性;其所預見的,正是這樣的結局,失去神體的我終將被取代,而這名少年,會成為繼承東海龍王敖廣之名的東方海神(我總有一天會成為人類之敵,因為我對人類的憎恨,其實一點都不遜色於祢啊。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未完成的約定、等著我的某些人、和尚未護送某人走完的旅途,至少在做完那些以前,我會以人類的身分存在於世界上,至於那之後…………等到我孑然一身的時候,便是命中注定的那一天吧?)
    (你,究竟是怎麼看見那個未來的?)憤怒和戰意已然消失,剩下的僅有無法理解的疑惑───他為何能知曉自身的未來,又為何能如此坦然面對?
    (說出來可能難以相信吧,不過,是夢見的)不知何時身體的主控權已經被奪走了。我感覺到身體站在原地無法動彈,靜靜地盯著眼前的對手從背後抽出一把短劍,抵住我的胸膛「麻煩你了,請將我體內的神封印住吧。」
●□●
(爺爺的視角)
    「麻煩你了,請將我體內的神封印住吧。」眼前的少年平淡地吐出請求的話語。毫無疑問,他並不是前一秒還在與我戰鬥的那個“神”。
    「………這是祢的願望嗎?」我望進他的瞳孔。然而我詢問的對象並不是身體的主人,而是寄宿於他體內的神。
    「……沒辦法,畢竟只有這個辦法吧?」雖說外表沒有任何變化,但僅僅是微小的氣息變化,也能夠作為祂顯現出來的證明「不過竟然在有能力殺死自己的神面前放下防備,人類這種生物還真是常常做一些多餘的事啊,難道不怕我只是在等你露出破綻嗎?」
    「將惡意視為缺陷的神是不會用這種小手段的。」我拿起封印用的禮裝短劍,抵住他的胸口,將他身上的魔力引導至劍柄裡的封印媒介中。
    「難道現在的人類已經不懂神族的反覆無常了嗎………算了,那算是希臘神的專利吧」他向我身後瞄了一眼,而我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著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在我背後的孫女「對了,封印這件事你是做不到的……你早就察覺了對吧?」
    「是啊,我手上的這個是假貨,而且還是毫不掩飾的那種」從接過那顆紫水晶時我就知道了,那僅僅是單純的寶石礦物,連儲存魔力的功能都沒有。但無論是靖蓉或靖響都沒有理由和能力做出這種東西來欺騙我,唯一可能的人只有一個,就是那個來歷不明的人「不過這也代表了命運並不希望由我來完成這件事吧。」
    「現在還有人類相信命運嗎?」
    「當然,畢竟難以解釋的事情太多了嘛」我轉過身面對自己的孫女「小蓉,封印就交給你了,可以吧?」
    「嗯,沒問題。」
●□●
(蓉的視角)
    我接過爺爺手上的短劍,將紫水晶製成的項鍊纏繞在它的劍柄上,然後將劍尖抵在雨的胸膛上。
    從他身上流淌而出的魔力很快就浸染了短劍的刀刃,隨後便逐漸被紫水晶吸入其中。只要這樣下去,就能完全封印住雨體內的神………至少,在他決定再次解除封印以前。
    「蓉…………妳能聽我說一下嗎?」紫水晶逐漸發出光芒,同時雨身上的神性氣息也越來越弱「即使現在封印住敖廣了,我在未來也總有一天會自己解除封印,再次變成和祂一樣的人類之敵………」
    「所以呢?」我微笑著看向他的雙眼「即使如此,你不是依然擁有人類的身分嗎?」
    「…………但是那僅限於現在吧。祂讓我看見未來了,未來的我需要力量,然而使用祂的力量卻會讓我逐漸變成祂……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變得跟祂一樣憎恨著人類…………」
    「那我問你,如果你真的變成那個樣子,你會憎恨身為人類的我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因為,妳不也是人類的敵人嗎?」他的眼角,似乎泛出了一滴淚水「可是我還是會害怕…………害怕自己在將來離人類而去之後,會遺忘身為人類的時光啊……」
    「不會的。因為我會待在你的身旁,即使你有一天脫離了人類的定義,成為了神,我也會隨時現身在你的面前,提醒你身為人類的過去」我鬆開握緊劍柄的手,將紫水晶項鍊圍上他的頸部「或許我無法一直出現在你的身邊,但只要你使用不屬於人類的力量,我就會想辦法找到你。」
    「是嗎,我果然…沒有選錯呢……」他住我的手臂,讓我的雙手環住他的身軀「雖然為了說服敖廣,我自己也做出了捨棄人類身分的覺悟………不過如果沒有妳的話,我應該沒有勇氣做出決定吧。」
    「嗯。」我就這樣任由自己的手臂抱住他的身體。
    我們不是神,即使擁有超越凡人的力量,依然是個看不見未來而只能迷惘的人類。或許未來真的會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也說不定、或許我們在美好的未來到達之前就會因為不得不戰鬥的宿命而死去也說不定,但人類會繼續向前走,因為人與神早已分道揚鑣,我們作為這顆星球的先鋒,在脫離了神族的守護以後,總有一天會朝著遠方啟程,並將這顆星球還給神族。因此,人類必須不斷前行、不斷犯錯、不斷靠著惡意來增強自己向前的力量;即使我們和人類的發展方向截然不同,道理卻是一樣的,我們一樣必須向前走,無法像神一般安於現狀,因此我們會不斷向前走,直到我的終焉來臨的那一刻,屆時,想必雨已經成為一個神了吧………………………
= = = = = = = = = =後記= = = = = = = = = = =
大家好,這裡是遲到一天的陽羽。
最近是會考前夕,這邊光是讀書都來不及了,假日還要被拖來拖去拜拜沙小的,連讓我好好休息一下都不行,結果就因為這件事累到心態炸裂,再加上又有點小感冒,絕對是來不及在昨天趕完的,所以就拖到今天才更新,還是先跟大家說聲抱歉>w<
這個系列就這樣結束了呢...雖然說前兩篇角色支線對我來說都比較像是寫作練習而不是正篇創作,不過看到寫了一段時間的系列完結,心中還是有點感慨呢www(寫得又沒多好是在惋惜個屁
話說回來,其實這篇之後下次要先上角色設定還是直接放新系列這件事到現在都還沒確定,只知道新的系列會有點變更(指分享方面)。
不知道大家覺得這個系列怎麼樣呢? 我自己是覺得很爛啦,滿分100大概只能給25吧。如果有一些心得跟建議的話也歡迎直接留言在底下或私訊給粉專喔,我很缺wwwww
那這邊就暫時告一段落了,接下來可能會先潛水一段時間也說不定,就請大家期待新系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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