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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今天有劇組來做拍攝嗎?」
「沒有啊?怎麼了嗎?」
「奇怪了,剛剛有個年輕人上去樓頂,說要做一次實地的拍攝測試。」
「……所以你就讓他上去了?」
「呃,我記得他呀?之前不是有個叫世界解脫什麼的,他是裡頭攝影組的人來著的。」
「……你最好祈禱他不會亂搞吧。」
「呃,如果他亂搞了怎麼辦?」
「當成是他自己偷走鑰匙好了,你喔……」
「對不起。」
對不起,我會亂搞。
但沒關係,我留下足夠多的痕跡,足以讓你栽贓到底。
對不起。
「你不是需要專心嗎——
——啊哈哈哈,一點消息也沒有呢。」二十二歲的日延看著電子日曆乾笑。
今天是選稿比賽結束過了的第二個禮拜,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這是他第三次投稿。
那是一個關於劍與術法,龍與夜叉的故事。
那是一個不計一切代價想要扯下神的皇帝,以及想要殺死皇帝的兩個人。
「……你來做什麼?」
「先殺他,然後殺你。」
「啊呀,果然是沒那麼容易呢。」日延看著日曆紙發楞。
今天是他寄件投稿的第二個月,同樣連個罐頭般的退稿信也沒能收到。
這是他第八次投稿。
那是一個雙生子與部落未來,古老部族與近代文明的鬥爭。
那是一個嫉妒另一個人而想做點什麼證明自己的人,以及被迫著真正做點什麼的人。
「要讓我們部族可以過得更好這些都是必要的!你為什麼就是不懂!」
「無論基於什麼理由,你不該出賣家人,現在你是敵人,我要消滅你。」
「嗯…是不是把劇情弄得更稠密點會好些?」日延看著自己寫的劇情發楞。
他看了第九次了,已寄出也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
這是他第十六次投稿。
那是一個關於人類與機器,生死與共的情誼。
就算是物品,它也同樣搭載著記憶。
『磯磯……』
「……再等我一下,我會修好你,對不起。」
「對話這樣是算太多嗎……」日延翻著對白頁喃喃,整疊紙被手指壓得坑坑疤疤。
他咬著一直以來都習慣用的木頭鉛筆尾端,鉛筆被他咬出齒痕的凹槽。
這是他第二十次投稿。
那是一個野獸與人類,跨越種族的友情。
一條森林裡長生不死的大蛇,一個大蛇的朋友,除此之外的,敵人。
「為什麼你要為了那怪物這樣拼命?」
「因為牠長的比你可愛,混帳。」
「分鏡這樣妥當嗎……有沒有別的辦法?」日延抓著頭髮,雙眼瞪著著他眼前的劇本。
地上都是撕碎的紙屑,有企劃書,有劇本,有對白,還有備份的郵件寄送收據。
這是他第二十五次投稿。
那是一個失憶的女人,與可以改寫記憶的偵探。
那女人之所以失去記憶的痕跡,讓那偵探饒有興趣。
「我們找到真相,所以接下來……妳確定嗎?」
「嗯,謝謝你,所以請讓我再忘記一次吧,操控記憶的名偵探。」
「企劃書是不是寫的太粗糙……」
第二十八次投稿。
那是一個有王者與抵抗王者兩個意志的小孩子,和一個自甘墮落的女毒蟲。
隨時可能被吞噬的人與墮落的人,他們彼此都認為自己沒能在有資格去愛上一個人。
「你知道我的腦袋裡有什麼東西嗎?我什麼時候會崩潰都不奇怪。」
「你知道縱然我戒毒一段時間了,我現在依然連指尖都會發抖嗎?」
「「你說,我該怎麼開口才好?」」
「這次是不是評審口味對不到啊……」
第三十六次投稿。
那是一個被詛咒的男人,他能嫁災與他人並且漂白自己的運氣。
他天生就是個王者,有著能力,氣度,和命格。
但這些卻都不是他要的,他想要的都被剝奪了。
就因為他身上有著與生俱來的王者詛咒,而他卻一無所知。
「我控制著全世界!就只剩下你了!軒轅的咒!」
「我從不只是個咒,而你自以為能控制我,現在,你該後悔了。」
「這次又是怎麼回事啊……」
第四十三次投稿。
那是一個神奇的咒術師種族,不仰賴任何一種元素驅動。
而是將意念化為聯繫,牽引擁有同一種意念的人一起起舞。
「……你、你哪來的咒力!」
「用我往後理應有的三千年歲月,換來這三十秒擊殺你的時間,受死吧。」
「這次是哪裡有問題…又是哪裡……」
第四十五次投稿。
那是一個可怕的寫手,透過他驚人的大腦機能,專寫有關『未來』的預言書。
所以他的人生窮極無聊,沒有變數,只有一個又一個的即將發生的既定事實,直到……
「我知道你接著會說:『你正在找什麼?』。」
「我知道你接著會說:『對手。』。」
「為什麼!為!什!麼!」。
第四十八次投稿。
依然是無聲無息,連退稿信也沒能收到。
那是一個石中劍的女祭騎士,和一個世界上最厲害的小偷。
一個籠中老鷹,與籠外烏鴉的故事。
「你、你被騙了……哈哈……」
「……嗯,真糟糕,妳太厲害了。」
對不起。
八五大樓,八十五樓。
樓頂,樓外。
日延迎著風,勾著嘴角。
他的眼眸中彷彿看見,那在車水馬龍的大城市裡,不再追逐蜻蜓奔跑的環境。
忙碌的氛圍中,一個人的房間,與之交談的螢幕。
電影。
六歲的自己坐在那房間裡,彷彿隔著自己,一片天空的距離。
二十六歲的他知道,六歲的他將是以怎樣的心情,決定他這輩子最想要達到的頂。
所以六歲的他低下頭。
看著地上,活在現實世界,二十六歲的自己。
二十六歲的謝日延仰起頭。
看著天空,活在曾經歲月,二十年前的自己。
他們相視而笑。
二十六歲的他知道,
如果他能與六歲的自己見面,他們將會是相視而笑。
六歲的自己表情模糊了。
二十六歲的自己表情堅毅了。
「這故事很好,如果對手不是史蒂芬.史匹柏還是J.K.羅琳之類的,大概任何一個電影人來看都代表票房保證吧?」
當然會堅毅。
這可是,他最接近夢想的,一個瞬間,
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能,比他更為篤定!
「但是。這東西要拍攝,百分之九成九九不可能。」
你們這幫阻礙我,有幾個臭錢的鍍金像,接招吧。
你們,全部,都是,
我的,敵人!
他張開雙眼,勾起嘴角。
在離地三百四十八公尺的高塔,俯視著這個城市無雙的風景。
迎著風,背後沒有安全索。
他脫下鞋,一步一步走向邊。
手上的牛皮紙袋打開,抽出裡頭的東西。
是鋼板,上頭刻著符號。
這符號,全世界只有兩個人知道。
世界啊,和我賭一場吧。
知道為什麼,我這一回能這樣跟祢賭嗎?
因為我這一次不再是一個人,不再是孤軍奮戰。
八五大樓的樓頂,牆角,今天的風還是很大。
整個高雄最美的風景,腳下,今天的早晨一樣很亮。
來吧。
這是我七十億分之一的,誰也學不來的——
——人生!
***
「導演請問這部戲的發想契機是?」 「導演請問預估票房為多少呢?」
「導演請問進軍中國市場這一點有什麼看法?」
「導演方便透露您目前的身體狀況嗎?」
「導演最近有退休的傳聞,請問……」
「導演……」 「導演……」 「導演……」
累死了。
羊羽一面向記者群揮手致意,一面坐進去專屬的黑頭車裡頭,闔上車門。
坐在後車廂,他呼了口氣,深深閉上眼睛。
雖然說趁著消瘦的身體,自己剃光頭上所有的毛做出化療過的模樣,再加上在記者會裝出來的重聽模糊真假,讓廣告效果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沸騰。
但是自己消瘦了,身體已經差到一定的水平,確實也是個事實。
還能,再做多久呢?
良久。
他再次打開雙眼,拿出手機。
遲疑了片刻,他還是點開那行動網路按鈕。
玲瑯滿目的訊息通知,信箱再一被一大堆記者詢問粉絲問候以及場合邀約的郵件塞爆,Messenger全被來路不明的訊息沾滿。
他靜靜地滑過這些用不著也沒興趣的訊息,簡單的瀏覽過影迷的道賀和關切,點開了一大推請工程師透過網路爬蟲抓下來關於自己的報導,影評人自以為是的評價簡介,所有訊息都不會在他的眼前駐留超過三秒。
他關掉屬於自己的一切。
嘆了口氣,點開第二個信箱,套用那個『乾淨』信箱的所有設定,『羅導的手機』再次變成一個平凡人的手機。
他點開今天的谷歌新聞。
隨即,他的眉頭一皺。
最上頭一則在短期間攻頂的新聞標題,確實成功引起他的一點興趣。
是一個詭異又瘋狂的新聞。
【八五跳樓自殺案】
「哪來的神經病?」羊羽皺眉,這簡直比電影還神奇了。
如果這是一場電影會是什麼呢?恐怖娛樂?刺激冒險?黑色幽默?靈異驚悚?
可這卻是現實,留下的只有滿滿的幹,莫名其妙,神經病,而已。
真是夠了。
記者在攝影機前比手畫腳的直播著,看得出來她皺眉的臉孔是強忍著噁心。
員警滿臉木訥的在現場指揮,封鎖線琳瑯滿目,鑑識課警員對那在離地三百四十八公尺,重力加速度下分屍的屍體根本無從畫起,整個八五大樓下方的佈景全都打著馬賽克。
「真是造孽。」羊羽不屑。
他覺得一個人如果要自殺,先決條件就是不能給其他人帶來麻煩。
所以跳樓是他最不屑的做法,何況是跳八五大樓。
直到記者將畫面帶到一個地方,似乎是個那跳樓者抱著一起墜地的物品。
是個可以承受重力加速度三百四十八公尺,還能保持原樣的東西。
羊羽睜大雙眼。
/*各位好啊,好久不見啦這裡是梗,各位新年收假嗨嗨今年過年一樣發生點傻事,不過沒意外應該就不寫啦哈哈,寒假都快結束了《燃夢》還沒收工唉,我盡力加快盡力加快。是說今天看見達人文章的圖片版權引用來源問題,哎呀我的圖片基本都是自家生產的估計不會有這個問題啦哈哈,倒是有引用告知原作者真的滿重要的,像我當時也被某出版社轉文章未被告知,即使總的來說我算獲益但說起來也是不太爽唉。這一次採用野豬騎士的提議,寫出來日延以前投稿失敗時的樣子,不過礙於字數也是簡單提及。這裡日延寫的故事,全都是我想過的故事呢,希望有機會把它們都補完。那,各位收假不哭囉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