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10. 乙未的決定
「下藥嗎？確實有這個可能性。」
「風靖先生！」
見雨花有些激動的模樣，龔風靖立即揮手示意：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雨花小姐的話大概沒有問題吧，或者是說，現在在這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什麼意思？」
「因為這裡有很多人在吧？就算是類人也不會這麼招搖的。」
「這麼說好像也是……把大咕溪街搞得人心惶惶的類人，運動能力明明就有壓倒性的優勢，但確實沒見過他大規模的屠殺人呢～總是偷偷的、一個一個的殺掉──不對，等等，龔風靖先生這麼個說法，不就是完全的不相信人家嗎！」
「所以我還有說雨花小姐的話大概沒有問題呀。」
「嗚嗚……」確實是有說。
「風靖先生是不是很愛捉弄人，很討人厭的那一型呀。」李雨花靠向乙未假裝小聲的問。
「捉弄，討厭……」乙未認真思考，想起了昨日夜裡被當成了暖爐，點頭的說，「似乎如此。」
「嗯嗯，嗯嗯。」李雨花拍了拍乙未的肩膀，「要和這樣的表哥一塊旅行，真是辛苦妳了。」
「喂──」完全有聽到的風靖輕輕的喊了一聲。
該說什麼呢？不過被當成愛捉弄人的人或許還比較好。
因為實際上，他所說的就如同他字面上的意思，「有這個可能性」。
他沒有辦法完全的信賴他人，即便他人看起來值得信賴也是一樣。
與其在被背叛時怨天尤人，不如不給他人背叛的機會。
自那時開始，龔風靖就是如此決定的……
見他突然繃起了臉，李雨花急忙的揮手示意道：
「抱歉，我也只是開玩笑而已，風靖先生不會生氣吧？」
「啊。」回過神的龔風靖立刻說道，「不，沒有在生氣，只是想起了一點『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難道風靖先生真的被人下過藥，導致了嚴重的損失嗎？如果是的話就是我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抱歉。」
「倒沒那回事，不用道歉。」龔風靖微微一笑，補上，「不過以前的事不太好說啊，還是別要我說了吧。」
「嗯！」李雨花表示同意，「仍然存活著的人，多多少少都抱有些這樣的過往吧。我明白的，不會問的。」
觸景傷情、睹物興悲。
李雨花再次走向一旁的櫃子，拿起了兩個鐵罐。
「還是來說說要喝什麼吧？」
「咖啡……」
「咖啡嗎，好～」
「等一下。」龔風靖伸手制止了雨花繼續動作，「我不是想喝咖啡啦，只是從剛才開始就有些在意。」
「怎麼了嗎？」
「咖啡那種東西因為戰爭爆發了以後變得很難入手了吧，你們竟然有那樣的東西。」
「哼哼，因為是醫生嘛～雖然我家也是有一點。不過的確，本島西南部因為和國政策的關係原本是有不少咖啡園的，全盛時期輸出到和國本土的量相當驚人。不過戰爭爆發後，咖啡園進行了轉作，近幾年確實很少見了，價格確實飛漲了不少──怎麼樣，說到這，果然是要來一杯的吧？」
「這樣的東西，總覺得喝不起呀……屯著的話，價格會水漲船高吧？在錢沒用的當下，咖啡豆能和他人換到的東西或許會更多一些。」
「嗯……所以果然還是要來一杯咖啡嗎？機會難得，不喝可惜！」
龔風靖露出微笑，「不了，撇開價格不說，我在喫茶店喝過一次咖啡，實在沒有很喜歡，真要選還是茶吧！」
「看來風靖先生是傳統派的呢～那麼乙未小姐呢？」
乙未想了一下，「茶，便宜？」
不太理解乙未為何這麼問的雨花按照字面上的意思進行回答，「相較於咖啡的話確實便宜不少。不過之後也會變得有價值起來吧？就算現存的茶園比較多，沒人栽種的話，數量就會下降。比起咖啡，本島居民果然還是更喜歡喝茶吧？」
「和『唐國』一樣。」
「唐國嗎？畢竟我們的茶文化就是由唐國來的嘛～這座島也有一段不短的時間是被唐國給統治的。」
乙未點一下頭後改問道，「雨花小姐，認同唐國嗎？」
「咦咦？喝個茶而已，是這麼嚴重的問題嗎？」
牽扯到國家認同。
乙未搖搖頭，「只是想知道。」
「嗯……我沒想過這個問題耶。唐國治理並不是我這一代的事情，果然還是會比較偏向喜歡和國一些吧？可是我們的文化又有很多的唐的部份，我也不討厭。好比我身上的這件衣服，就是徹底唐風的吧？可是我很喜歡。所以該怎麼說呢……我都喜歡！這樣會不會太貪心？」
認同和，也認同唐。
「嗯。」對於乙未來說確實是很貪心，不過……
「如果唐國接收了這座島嶼，您會接受嗎？」
「咦，這個問題好奇怪呀……但真要我說的話，接受吧～現在這裡是無政府狀態，而且類人橫行，生命沒有保障，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糟的嗎？」
乙未點一下頭，「乙未，瞭解了。」
李雨花伸起雙手，有些慌亂的揮了一揮，「說得太遠了啦～我們不是只是在談要喝茶還是咖啡嗎？」
「的確是，抱歉。乙未，都不需要。」
「咦咦咦咦，結果竟然是都不要嗎？」
龔風靖從旁插入了話，「因為她是貓舌頭。」
「怕燙啊？那就沒有辦法了。那麼要來杯水嗎？」
「麻煩給她一杯。」
「ＯＫ。」
在雨花轉身動作間，乙未和風靖悄悄抱怨。
「乙未，無法喝水。」
「我知道，裝裝樣子就好，輕輕沾一口水，好像有喝就好，什麼都拒絕的話就太可疑了。」
乙未理解過來的點下頭，「肯定。」
機人的嘴雖和人類一樣可以開合，但並不涵蓋任何進食功能，說話實際上也不是利用嘴部發聲，而是藏起來的發聲器。
其他東西不好說，但水的話清潔也會使用，不要吞進去，只是做做樣子沾一點應該不是問題。
「如果真的出什麼事的話我會幫妳修理的。」
「…………」
乙未心想，該說他可靠嗎……
不過機人並沒有那麼脆弱，咽喉的部份其實是有防止異物入侵的閘門的，硬要的話吃一點點點東西也是可以，只是事後清理有點麻煩。
「維修技師」不嫌麻煩的話，乙未自然也沒問題。
「來，乙未小姐，妳的水。」
「謝謝。」
從雨花手中接過水杯的乙未，依照計畫的喝了一口水。
「！」
那量似乎比龔風靖預計的多了不少。
不過機人是不會賭氣壞事的，龔風靖想那應該是他所未知、但乙未判定沒有問題的範圍。
看起來也是沒有任何問題。
龔風靖稍稍鬆了口氣，小心的不要將其表現在臉上，畢竟露餡的話就不好了。
不再偷瞄乙未，將目光轉回到雨花身上。看她將一些杯具、茶具放上桌，接著又從櫃子的不同層裡，拿出一個厚度約兩寸左右的方形物體──
「那個是電磁爐吧？」
「嗯，沒錯喔～風靖先生有見過嗎？這個對本島居民來說應該是很罕見的，不過很方便喔～接上電的話就能發熱。」
「在書上見過，但實體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這樣啊？看來我可以表演『魔術』了喔～先將爐子放好，插上插頭，接著將水壺放上去，按下開關，靜候一下，等一下就會發生不可思議的事情～明明沒有火，水卻會煮開。」
「是電磁感應加熱吧？在金屬中產生渦電流，然後利用電阻造成金屬的焦耳加熱。」
「原來風靖先生是最不浪漫的那一型人？」
「跟浪漫無關，只是對於原理略懂。」
「嗚嗚──不好玩～」雨花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沒有火就能燒水的爐子可是很大驚小怪的，「不過想想也是，畢竟風靖先生對於『發電機』也是很理解的嘛～不單是結晶能。」
「是啊。」
診療所裡有緊急供電用的設備因此有電，就算不懂原理，風靖也不覺得有電的電磁爐煮水能稱得上是魔術就是。
說到這，兩人靜了下來，看向鐵製的水壺，1.5公升，是比常見的小上不少的款式。
嚕嚕嚕嚕──水很快的就煮滾了。
「來泡茶吧～」
雨花拿起水壺，將熱水倒進準備好綠茶茶葉的茶壺中，靜待片刻，然後倒入有蓋子的陶瓷大茶杯中，分成兩杯。
「請用。」
「謝謝。」收下其中一杯的風靖，打開蓋子，輕啜一口。
「如何？」
「很好喝，不過其實我不太懂茶的好壞。」
「嘻嘻，那樣就好。」沒有招待不週，雨花便算完成了鳳燐交代的任務。
兩人靜靜的拿起茶杯，呼幾口氣將熱吹散，然後喝了口茶。同時，乙未也拿起水杯，假裝的喝了一口。
「「哈──」」
茶水真是會讓人感到放鬆的神奇飲品。
三人同時放下杯子，又靜默了一些時間。
乙未看著水杯，看著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然後張開了口：
「風靖……」
「嗯？」
聽到呼喚的風靖，稍稍將頭轉向了她，仔細寧聽。
「乙未，想留下來。」
「怎麼突然的……」
乙未搖搖頭，表示其實一點也不突然。
「這個街上，有著類人，同時，也有著許多順從的、友善的人，需要幫忙。」
「啊……」風靖明白了過來。
對歸順之民以友善……雨花剛才進行的關於國家認同的應答，讓乙未將友善的她們歸類在了歸順之中。
「妳……想要對付類人嗎？」
乙未堅定的點下頭，說道，「肯定。」
這對風靖而言，真是相當的失算。
他扶住額頭，想了一想，「好吧。」
只能答應，不然能如何呢？他只是歸順之民之一，沒有可能影響乙未。
她可以沒有他，但是他不能夠失去乙未。
否則──不就做白工了嗎？
至少待在乙未的身邊是安全的，現階段的風靖也只能如此判斷。
「既然如此我也來幫忙吧。」
「咦咦！」愣住了一會的李雨花，好不容易才從驚訝中擠出了話語，「風靖先生和乙未小姐要住下來嗎？在這個街裡？」
「是啊，乙未一旦決定好的事，就很難改變她了，做表哥的只能奉陪到底。這附近還有不少空屋吧？記得妳說過活著的人現在都住在診療所的附近好互相照應，借給我們一間應該沒有問題吧？」
「嗚嗚，嗯嗯，基本上是如此啦，可是、這個，該怎麼說，這個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還要問問鳳燐姊和安藤先生，他們比較有影響力，還有那個，嗚嗚……那個、那個，就是那個……對付類人……你們、你們……」
「──也知道類人的『弱點』嗎？」
似乎剛好結束診療、走進房內的柳鳳燐，代替因混亂而說不清話的雨花，說出了最重要的部份。
「弱點？」
不過風靖和乙未顯然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竟然還想對付類人嗎？」
「妳聽到了啊。」
「是啊，剛好走到門邊就聽到雨花在大呼小叫，想不聽到可能比較困難。」
「嗚嗚，因為太驚人了嘛！街上的居民多數都選擇了離開這個街，而不是保護它與類人對抗，何況是外頭來的人。」
「也是。雖不清楚你們為何會想加入，但不知道弱點就想對付類人，可就有勇無謀了。」
「鳳燐姊、鳳燐姊，不好意思插個話，琪玹和她的媽媽呢？」
柳鳳燐以食指示意了一下樓上，「和平常一樣，做做樣子安撫過何繡珠女士後，讓他們回房休息去了。」
「這樣啊，沒事就好。」李雨花鬆了口氣。
「妳這話有著嚴重瑕疵，本來就沒事，何況有我出馬，怎麼可能變有事。」
「說得也是～鳳燐姊一直都是很可靠的。」
「沒問題的話就回歸正題吧──先回覆你們想要借間房子住的事，我想是沒問題的。」
「鳳燐姊～」雨花露出了感動的神情。
「先別急著感動。我只能說，就算安藤反對，最低限度還是能為他們安排一間房間，樓上病房還有空。」
李雨花湊到了鳳燐耳邊，「我想安藤先生應該不太能反對，因為比拳頭他打不贏風靖先生和乙未小姐。」
「喔？看來你們遇到他還發生了點事。」
「一言難盡……」
「我想也是。」柳鳳燐笑了一下，然後重新看向前方的風靖跟乙未，「聽說你們的身手比安藤好。」
風靖回道，「不敢當，只是學過一些武術防身，再加上一點碰巧。」
「這樣嗎，挺有意思的啊，既然是會武術的生力軍……雨花，用妳那撿到的頭銜，給予他們一個名分讓他們留下來吧。」
「不要說是撿到的啊～」雨花跺了下腳，顯然有些不滿，接著咳了兩聲，重整儀態，好符合自己的「身份」。
「我現在就以自警團『副團長』的身份，任命你們為自警團的三號和五號！」
風靖聽到伸起食指指向自己，乙未則是歪了下頭。
「沒錯。」李雨花雙手插腰，點了下頭，「這樣你們就是我們的一員了，至少表面上是。」
柳鳳燐接在後面的說，「只有雨花的話是沒用的，但再加上我的話就能名正言順的為你們爭取住所，同時我們可以和你們分享全部已知的情報。相對的，你們可得拿出奉上性命的覺悟，好好做事呀。」
「這麼嚴重？」
「要退出的話就趁現在，半吊子的決心可是無法對抗類人的。」
風靖看了乙未一眼，乙未堅定的點下頭，然後面向鳳燐說道：
「乙未，不會退出，直到驅逐類人。」
龔風靖半舉起手，「同上──不過這可不代表我們完全信任你們，只是一時的目標相同，暫時合作。」
「這樣就好。」柳鳳燐笑了一下表示滿意，接著將手重搭在桌上，提高音量，「現在就由我來為各位說明現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