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22.再會
重新的站起身，重新的出發。
說起來發生在大咕溪街的這件事，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它只是件，不會被記載在歷史之中，也不會有人知曉，僅能存在於某人一生的一個小小角落，不怎麼起眼的小小插曲吧。
「風靖──！」
一道藍光劃過了天空，落在了地上。
原先在外待命的乙未，聽到風靖的悲鳴，自然是做出了對應的動作──趕往現場。
她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柳鳳燐，然後看了一眼風靖，問：
「這是可以解釋的？」
風靖苦笑了一下，「不……我想最多最多，也只能算是動用私刑。」
「柳鳳燐並非類人，而您殺了她。」
「是的，如妳所見……因為她，就是這一連串事件的元兇。不是無頭類人、不是藤蔓類人、也不是其他的類人，只是個普通人類。是她，害得琪玹變成化獸。是她，使我們遭遇風險。是她，大量殺害了選擇留在這個街上的人。比起類人，更加慘忍。但私刑，仍是不被允許的吧？怎麼樣？見到了這一幕，遵守紀律的妳想怎麼做呢？就地制裁我嗎？」
如果是那樣……龔風靖大概沒有任何反抗的辦法。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將手伸進了口袋，手榴彈丟了，槍也用完了，在掏不出任何特別法寶的現在，可以說是死局了。
那就用僅剩的物品，大鬧一場吧……
為了生存下去，他散發出了滿滿的敵意。
乙未很輕易的就感受到了，非歸順之人，加上犯下了殺人的罪，條件可以說是都齊全了，乙未的系統，允許她制裁他。
但她並沒有那麼做，只是稍稍低下頭，輕輕搖了一下，然後慎重的看向了他，說道：
「乙未……已經什麼都不明白了。人類之事，不是機人能夠理解。非法之地，亦無法依法行事。風靖……何謂『正確』的呢？乙未擊敗了化獸、剷除了類人，但為什麼，感覺不到『正確』呢？」
「要問為什麼的話……」龔風靖將手抽離了口袋，什麼東西都沒拿出，「大概是因為，這個世界並不存在於『正確』吧？我們都只是活在這世界的一個角落，毫不起眼的『生命』而已。」
「生命……生命……」
「是啊……人類是，類人是，化獸也是。這座島上的人是，唐國人是，和國的人當然也是。飛禽是，走獸是，在水裡悠遊的魚也是。當然，妳也是……」
「生命，乙未？」
「是啊……或許是我為了活下去所進行的詭辯，但我認為妳是。所以，何謂『正確』，只要能無愧自己的心，那就是正確吧？在妳心中的『正確』是什麼呢？」
乙未以左手輕輕觸碰自己的胸膛，對於人類來講是「心」，而對機人來說是「核心晶片」所在的地方。
細語道，「正確，並無資料。乙未，希望未來能夠填上。」
然後，她向前伸出了手，「因此乙未判斷，尚須您的協助。風靖，在未來的旅途上，能繼續的輔佐乙未嗎？」
和最初相識之時反了過來，風靖搭上了對方伸出的友誼之手，與對方握下了手。然後，回到原本的動作，相互對望。
「啊～」龔風靖想到了一點事情，「不過在踏上旅途之前，妳能幫我找找資料嗎？」
「資料？」
「根據柳鳳燐的說詞，琪玹的研究報告是不在這的，但應該有其他關於類人研究的資料。」
「肯定。」
「好好的收括一下吧。」
「否定，請求更改用詞，正名為徵收。」
「這樣就可以？」
乙未點一下頭，「畢竟，非法之地。」
「好吧……那就更改為徵收。徵收官，可要努力的收，不要浪費對方研究的努力。」龔風靖提起了柳鳳燐放在地上的煤油燈，回頭看向乙未，「我先到前面一點去看看，一樓就交給妳了，還有警戒也是。」
「瞭解。」
＊
徵收的結果相當不錯，風靖和乙未個別找到了幾本記載類人研究的筆記。
他們將徵收來的戰果包進了一個徵收來的布巾裡帶走，日後好慢慢研究。
離開診療所，二人回到他們借住的那個地方，打算整理一下行囊，然後離開這個街。
不知道該不該說意外，有一個人，在那等著他們。
「風靖先生，乙未小姐！」
坐在門邊的李雨花，一見到二人便立刻起身向前。
「你們好慢呀！這可不是一小時，都下午了呢！雨都停了呢！」
不過烏雲仍然沒有散去。
龔風靖對她笑了一下，「雨花小姐，妳一個人在這個地方？」
她雙手插住了腰，回答道，「不然呢～柳鳳燐醫生說她還有一點事，要我先走。」
「這樣啊……要到裡頭坐坐嗎？」
「嗚嗯。」李雨花搖搖頭，「我只是……來說再見的。風靖先生你們要離開了吧？安藤走了、琪玹走了、何秀織女士也走了，這個街，似乎已經不再需要自警團了。」
「是呢……雨花小姐呢，雨花小姐之後有什麼打算？要離開這個地方嗎？」
李雨花稍稍抬頭看向了天空，不散的烏雲，是否就像她的內心。
「不知道呢……也許會吧？但我還想，留在這裡一下。」
「是嗎？」對方這麼說的話，風靖並不打算多說什麼。
不過乙未說話了，「雨花小姐，一起，至少到下一個有人的街。一個人行動，危險。」
雨花對她露出微笑，「確實，一個人好像不太好，但你們是打算立刻出發的吧？」
乙未看了一眼風靖，風靖表示道，「是的。畢竟沒有任何留下來的理由了，原本也沒有在這裡留宿的打算。」
「我想也是……我呢，還想多留幾天，畢竟這裡是我出生成長的街，沒有那麼容易，說再見呢。」
「風靖……」乙未大概是想，或許他們也能多待幾天。
不過沒有輪到風靖說話，雨花自己便拒絕了──
「不用為我擔心。意外的，現在的街，更加讓人放心呢……誰是類人，誰是人類，似乎已經不需要去思考那些了。鹿化獸也被你們給打倒了吧，暫時，也不用擔心了。短時間內這裡說不定更加安全……」
說到這兒，雨花發現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風靖先生、乙未小姐，那個包裹是什麼呀？」
畢竟是個不小的布包，要不注意或許更難。
風靖和乙未互看一眼， 然後由風靖回答道：「沒什麼，只是路上找了一些能用的東西。」
「這樣啊……要踏上旅途的話沒有『準備』一點東西，果然還是不行的吧。我不會過問的，畢竟那些東西留在這裡的話，也只有毀壞的命運～如果能在某人的旅途中成為那個人的助力，對它們來說也是比較幸福的吧～」
龔風靖苦笑一下，「這真是有些奇妙的說法。」
「會嗎？我覺得挺貼切的～」語畢，李雨花向前走了幾步，越過風靖以及乙未，然後轉身說道，「那麼再見嘍～掰掰。」
接著再一次的轉身，背向二人。
「李雨花──」龔風靖叫住了她。
而她稍稍的回頭，等待龔風靖接下去的話──
「妳也不是普通的人類對吧？」
「你覺得……我不像嗎？」
李雨花笑了起來，笑得眉都彎了。
龔風靖跟著微笑，「或許就是太像了，才會懷疑。」
是人類也好，不是人類也罷……
「唉，總之……別死了，也不要隨隨便便的就想尋死，說了再見，可真要再見呀～有緣的話再見面吧。」
「這座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樣的約定很難答應呢～不過我才沒有隨隨便便就想尋死，只是考慮了一下在必死之時的解脫方式而已，而且現在我也沒有槍啦～只有可能被吃掉了呢。我會努力的，如果幸運的活了下去，或許真有機會再見面吧？這一次，是真的說再見了喔～」
乙未對她行了個鞠躬禮，代替話語。
感謝她這幾日的照顧，同時也代替了再會。
雖然沒有約定好地方，但這座島也不是很大，有人的地方更是不多了。如果路途真的相同，如果彼此同為人類，或許有一天，會再見上一面的吧？
與風靖一塊走進屋內的乙未，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風靖，接下來要去哪兒？」
「去哪嗎？妳有聽過『蓬萊』嗎？」
乙未疑惑了一下，顯然沒有聽過。
「我想也是……畢竟妳沒有聽過廣播呢。如果你還沒有放棄希望，請到西方洲來，『蓬萊』歡迎你的到來──以舊府城作為據點，倖存者們聚在一起建立起了組織。到那裡去的話，或許也能找到還能使用的通訊器材。而且越往西部走，能通訊到唐國的可能性是越高的，不論是向西的海底電纜，或是縮短的無限通訊距離。」
乙未思考一下，點一下頭，「判定，值得一試。」
「是吧。」
「即刻，出發。」
「妳還是一樣的性急呢，不過我也是這麼打算，畢竟夜色降臨前，得找個能搭營過夜的地方。」
「肯定。」
收拾好行囊，告別了臨時的住所，就像宣告一切事件結束了一般，天空，露出曙光。
黑暗離去，光明降臨。
他與她看向放晴的藍天，邁步向前。
不論未來究竟是明是暗，故事是開始還是結束，他們的旅程仍會繼續下去。
直到無法再繼續前進。
次回待續
後話：
雖然看起來很像完結，但下一回才是真正的完結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