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進位魏公, 魏王時期, 曹洪與夏侯淵都有擔任過『都護將軍』一職,
但這個都護將軍, 實際上與兩漢或南朝至唐代的都護(府)相比, 應該是不同的.
不過在Google中蒐尋『都護將軍』的話,
通常都是找到維基百科與百度百科的內容,
老實說有點像是參在一起做成瀨尿牛丸的感覺:
維基百科: 都護府(中文)
百度百科: 都護(簡中)
特別是百度百科的都護條目中,
把都護府與都護將軍列在同一條目混雜其中,
老實說和我所知曹魏時期的類似職位, 完全不同.
可以和論中國古代史總是比維基中文百科嚴謹十倍的日文維基百科來比較一下:
維基百科: 都護府(日文)
人家比較保守的寫法只有漢與唐, 不過這是沒列入通典的結果.
西域都護的部份則可參考:
維基百科: 西域都護府(中文)
維基百科: 西域都護(日文)
所以針對都護府與都護將軍的部份, 先來提出幾個疑點的解惑好了.
一、『都護(府)』是啥?
史料上可參考的部份有:
《漢書》百官公卿表, 鄭吉傳, 西域傳 (鄭吉這位首任西域都護)
《後漢書》孝明帝紀, 孝章帝紀, 西域傳 (東漢初期的西域政策)
《後漢書》孝和孝殤帝紀, 孝安帝紀, 班超傳, 西域傳 (班超與班勇父子威震西域)
西域都護正式建制始於漢宣帝神爵2年, 鄭吉先後加任護軍西域南北兩道, 因此設置西域都護, 意思是西域總護軍, 此建制有屬官, 因鄭吉建功卓越, 特准鄭吉設府管理西域諸國, 其下有副校尉, 秩比2,000石, 屬官有丞1人, 司馬, 候, 千人各設2人. 這就是西域都護府的由來, 治所在烏壘國.
西域都護始自鄭吉開始, 到新莽為止共有18任, 在漢書的評價中, 每位西域都護都是威震西域.
經過新莽與更始帝等等戰亂時期, 東漢光武帝至明帝初期對西域並沒有著墨, 直到永平17年西域諸國遣質子入侍, 因此明帝再設立了西域都護與戊己校尉; 但不到一年, 親匈奴派的諸國攻破西域都護, 圍擒戊己校尉, 漢明帝就在這樣的狀況下去世, 漢章帝即位後大破車師, 迎回戊己校尉, 不再設西域都護, 就此成了非常職.
漢章帝時期出了一位威震西域的英雄班超, 但這時並沒有設西域都護, 班超先後以西域都護假司馬 (代理司馬) 與西域都護長史身份縱橫西域諸國, 直到漢和帝永元3年, 班超升任都護, 同年底復置西域都護府.
班超死後, 繼任的西域都護直到安帝永初元年廢置, 之後再威震西域的, 則是班超的三子班勇; 班勇最初以軍司馬的身份, 與大哥班雄往敦煌迎接最後一任都護, 西域都護府再度廢置, 從此十幾年, 東漢的勢力未再觸及西域.
漢安帝時期, 東漢對匈奴, 西域的權威性逐漸喪失, 匈奴與西域親匈奴諸國, 在撤掉西域都護府後, 漸漸把魔手伸進河西四郡, 永初6年敦煌太守派郡長史屯伊吾, 結果匈奴與車師又來攻打, 班勇這時獨排眾議, 改以折衷方式設西域副校尉屯敦煌, 西域長史屯樓蘭, 但還沒成行河西四郡就被侵擾大亂.
之後班勇出任西域長史, 雖然亦是威震西域, 但這時的東漢只設西域都護長史, 沒有復置都護的打算, 班勇之後, 還是有長史駐於西域至東漢靈帝時期.
《通典》卷第三十二．職官十四州郡上
都護
漢宣帝地節二年，初置西域都護，為加官也。或以騎都尉、諫大夫使護西域三十六國，有副校尉。始以鄭吉為之，後廢。 至後漢永平十七年，復置。班超為西域都護，大破焉耆、尉犁，斬其王，自是西域降服，納質者五十餘國。
晉宋以後，有都護之官，亦其任也。齊書曰：「廣州西南有二江，川源深遠，別置都護，專征討之事。陳伯超為西江都護，沈顗為南江都護。」
大唐永徽中，始於邊方置安東、安西、安南、安北四大都護府，後又加單于北庭都護府。麟德元年，改雲中都護為單于都護。府置都護一人，掌所統諸蕃慰撫、征討、斥堠，安輯蕃人及諸賞罰，敘錄勳功，總判府事。副都護二人，掌貳都護事。其安北單于則置一人。長史、司馬各一人。錄事、功曹、倉曹、戶曹、兵曹、法曹參軍各一人，參軍事三人。其安北單于唯有司馬、倉曹、兵曹各一人，餘並不置。
通典中除了兩漢的西域都護以外, 再來是晉與南朝宋以後均有再度設置, 南朝齊在廣州有設西江與南江兩個都護, 最後是唐朝的六大都護府.
簡單地說, 都護府的功能就是鎮守邊境, 更甚者管理異族諸國, 編制也很龐大.
二、曹魏的『西域管領』?
史料上可參考的部份有:
《三國志》文帝紀, 閻溫傳 (附張恭傳), 東夷傳 (引註魏略西戎傳), 崔林傳, 倉慈傳
《晉書》地理志 (涼州)
黃初3年, 西域諸國再度遣史貢上曹魏, 因此魏文帝曹丕在西域遂通 (應是220年河西一帶鎮壓後), 設漢制六百石, 直屬於漢帝的戊己校尉加以管理, 如以晉書地理志所述, 戊己校尉為涼州刺史兼領.
但魏書東夷傳引註的魏略西戎傳有說”車師界戊己校尉所治高昌”, 有可能是單純的地理導引, 說明西域幾條主要道路的地理相對位置, 或者是指魏文帝曹丕如兩漢般在高昌建制非涼州刺史兼任的戊己校尉, 有記錄者為張恭, 後來涼州縮編擴地後, 高昌不再置校尉, 改為涼州刺史兼任, 成為晉朝的狀況.
而後來的(北)魏書, 周書, 隋書, 新舊唐書中, 基本上都把古高昌視為兩漢戊己校尉的駐地, 周書有表示晉設高昌郡, 屬涼州, 隋書則直接說魏晉以後不可詳焉.
因此曹魏的西域事務, 應該是落在戊己校尉以及敦煌太守的身上, 戊己校尉等於是西域諸國的對口單位或窗口, 西域諸國遣使, 商隊入魏之安頓這層重擔, 就落在敦煌太守的身上. 相關記錄可見崔林傳 (提案敦煌太守護送西域使者), 倉慈傳 (敦煌太守的改革).
三、曹洪與夏侯淵的『都護將軍』?
先來看一下在夏侯淵, 曹洪之前的都護將軍的歷史:
《後漢書》賈復傳
光武至信都，以復為偏將軍。及拔邯鄲，遷都護將軍。從擊青犢於射犬，大戰至日中，賊陳堅不郤。光武傳召復曰：「吏士皆飢，可且朝飯。」復曰：「先破之，然後食耳。」於是被羽先登，被猶負也，析羽為旌旗，將軍所執。先登，先赴敵也。所向皆靡，賊乃敗走。諸將咸服其勇。又北與五校戰於真定，大破之。復傷創甚。光武大驚曰：「我所以不令賈復別將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聞其婦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復病尋愈，追及光武於薊，相見甚歡，大饗士卒，令復居前，擊鄴賊，破之。
光武即位，拜為執金吾，封冠軍侯。
獲此將軍號的雲台二十八將之一的賈復, 其表現可說是光武帝的敢死隊長, 亦是光武帝的親信愛將, 但同時也是光武帝不放心獨領一軍的人物, 因賈復有輕敵的習慣, 反而其都護之意義沒有表現在當時的賈復身上, 光武帝即位後, 賈復改為執金吾, 封侯.
這個情況剛好符合後漢書百官志的內容:
《後漢書》百官志
將軍，不常置。本注曰：掌征伐背叛。比公者四：第一大將軍，次驃騎將軍，次車騎將軍，次衞將軍。又有前、後、左、右將軍。
世祖中興，吳漢以大將軍為大司馬，景丹為驃騎大將軍，位在公下，及前、後、左、右雜號將軍眾多，皆主征伐，事訖皆罷。魏略曰：「曹公置都護軍中尉，置護軍將軍，亦皆比二千石，旋軍並止罷。」
光武帝即位後除了吳漢任大司馬, 景丹為驃騎大將軍以外, 四方將軍以及眾雜號將軍, 全部離開原來的將軍位, 像賈復就官拜執金吾; 另外注釋的魏略有說曹操設都護軍中尉, 護軍將軍, 但都是出征時才設的, 所以夏侯淵與曹洪的都護將軍有很大的可能性是這個類型的職務?
《晉書》職官志
驃騎、車騎、衛將軍、伏波、撫軍、都護、鎮軍、中軍、四征、四鎮、龍驤、典軍、上軍、輔國等大將軍，左右光祿、光祿三大夫，開府者皆為位從公。
這裡很明白地寫著都護將軍要加大, 具開府權者, 為位從公.
所以我的推論是:
都護將軍在曹魏有此職, 但任職且出名者, 皆在曹魏建立前, 但如果說這個將軍位是來自光武帝的做法, 則應將光武帝立此將軍位的經歷所在, 勝過都護二字的本意; 如此一來, 夏侯淵代理過此職, 曹洪出任此職, 姑且不論缺點是否也影射進來, 但意義應該是夏侯淵與曹洪均可比賈復?
而這類將軍來說, 有很大的情況是取其精神, 不見得是字面上的意思, 就像馬援, 陳登, 夏侯惇的伏波將軍, 是承襲前漢的精神鎮赫南方之過往事蹟, 馬援鎮壓武陵蠻, 交趾之實績, 陳登與夏侯惇則是與東吳孫家集團對峙, 有期待之含意在, 所以就賈復一脈而下, 曹魏承襲此職, 就不見得有前面都護(府)的意義在.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