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滅不去的藥影
卻說百千帆為什麼討厭吃藥呢?
喔,這是一個非常久遠的故事了。也許真的太久了,連她本人都忘的一乾二淨吧。來,讓我們把時光倒流,回到她還是一隻努力修行,才剛能化為人形的小貓妖的時候──
對百千帆來說,那年夏天就是一場大災難。
「嗚……混蛋啊。」
一對黑色貓耳隨著主人的氣憤而不停抖動,可惜的是,身為當事人卻只能攤倒在軟被上,她連收回耳朵的力氣也沒有。
這天,蒼靈山氣候大好,不見平時的濃霧瀰漫。
蒼靈山被周圍人類居民譽為「聖山」,會有如此稱呼也並非沒有道理,許是渾然天成、風水位置極佳的關係,一入蒼靈山,便有股沁涼的空氣傳入脾肺,接著腳步輕盈、耳聰目明。一股無形的自然靈氣讓人感到無病無憂,使得這群無知的人類對蒼靈山更加尊敬、崇拜。
其實這對山內的原住戶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因為不知道哪位人類定下的規矩,只有某些光頭的、拿道符的、或是帶著無數男男女女,一路坐轎子浩浩蕩蕩上山的全身金黃色男人,方可上山。
平常時,山內的妖靈精怪免受打擾。使得此處成為最佳的修練地點。
現在,妖貓正躺在一間老道士遺留下來的小木屋。(據說那名道士就是被此貓嚇跑的)
「小黑貓,妳平常的氣燄到哪去啦?」男人推開木門,一道刺眼的光簾灑入屋內,他倚著門柱,咯咯笑道。
「鶴爹!」女孩痛苦的撐起身子,她面露兇光大聲叫囂:「看我笑話就給我滾蛋!」呼、呼……喘息聲卻把氣勢大打折扣。
「真是的,一點也不懂得待客之道。」
紅髮男子也不把對方的垂死掙扎當一回事,他笑著跪到褥被旁。
「人類都說,只有笨蛋才會夏天感冒。結果妳更慘,居然得了『赤痕』。」
衣袖被拉開,女孩纖細雪白的手臂浮現頗粗的淡紅色條紋一圈又一圈,像是蟒蛇纏繞過的痕跡。「這麼嚴重還能維持人形,妳也頗能撐的嘛。」他拍拍女孩的腦袋。
「別碰我!」
右手一揮,術法卻被靈敏閃過,最後落到無辜的板牆上,木頭應聲碎裂,更多陽光溜了進來。
赤痕,是妖族特有的病症。傳染力極高,得過一次後此生便不再患病。患病期間約為半年,但過程實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沒人願意以身試病。
症狀則是身上會浮現出淡紅色條紋,像是被綑綁一樣的痕跡。但這些只是小事,赤痕會阻礙體內妖力運行,也就是患者無法準確控制自身妖力力度與縮放──貓耳無法隱藏即是一例。
「別不通情理嘛,妳看看,我帶了誰來幫你。」鶴爹眼底盡是笑意,雖然女孩認為那根本是嘲諷。
緊接著,一名老態龍鍾的烏龜,拄著拐杖,一跛一跛的走了進來。
「龜爺爺是研究赤痕的專家喔。」
女孩警戒的看著對方。
不愧為仙字輩的妖怪,龜爺爺不在意那驅趕的眼神,他慢吞吞的從背殼內抽出一個小布囊,然後拿出一顆黑到油亮的藥丸,遞給貓妖。
「……很有效喔……」老爺爺沙啞的說著。
「試試看吧,記得用咬的。」鶴爹也在一旁催促。
黑貓狐疑的盯著藥丸,如果說真的有效──試看看又何仿?她接過彈丸,毫不猶豫地吞入後咀嚼。
「唔……怎麼那麼苦……」
舌根被一股苦味麻痺,天啊,黃蓮和這玩意兒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她眼角沁著淚水,臉孔都扭曲起來。掙扎了半天,她才如釋重負的嚥下。
「龜爺爺,您這藥是用什麼東西做的阿?」一旁鶴妖好奇的發問。
「喔……就、用搓的啊……從『身體』……」
喀擦。貓妖聽到腦中某條線斷裂的聲音。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年夏天的某日,一道如京劇花旦拔吭飆曲的高音,響徹雲霄。
蒼靈山在和煦的陽光照耀下,抖了幾抖。
*備註:之後百千帆連吐三天三夜,病情也急速好轉。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百千帆:去你的!我這輩子再也不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