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身影疾行，披蓋著夜色，血色瞳前掃過一片又一片紛飛的冰晶。口中熱氣凝結成霧，隨喘息吐出。
不行、不行，太慢了！她懊惱地邁出步伐。
「太慢了。」
「慢你的大頭！」
沉甸甸的牛皮袋被百千帆毫不客氣的甩上吧台，發生巨大的聲響，頗具份量。
「你知道這玩意兒花了我大的心血弄到手的嗎？」
雖然門外風雪亂舞，她的額上仍佈滿一層水霧。這是奮力趕路的結果。
古圖厄村，位於東方邊境山區的小村落。要說特色嘛……還真的沒什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偏偏今日正逢除夕，也就是東方年中的最後一日。家家戶戶都按照習俗返家團圓了，只有這家酒吧，在村中零星的店家中，唯一點上油燈，像是要迎接什麼人到來。
當然，關於這點，酒吧主人，賀寅，絕對不會提供隻字半句。
「我不是說昨天就要到了嗎？妳居然害一個孤獨老人在店裡守歲。」賀寅擦拭啤酒杯，花白的鬍鬚隨那疲乏的嗓音顫抖。
「你以為你有地方能團圓不成？」百千帆像是地痞流氓強收保護費，她一屁股坐上吧椅，拍著桌子。「臨時有事情耽擱了……說好的東西呢？」
「好好好……」賀寅解開皮繩，向袋內瞧了一眼後，飛快的將此收回吧內。「三十個蘇達恩石──換幾個去了呢？」
「三！三個啦！」
百千帆差點沒被眼前鶴髮老人氣到吐血，酒吧內又沒顧客，是存心找我好玩是吧？然後，他又有如瞎子摸象般在櫃內搜羅半天，慢到桌子都被百千帆抓出五道爪痕了。
「有了。」
賀寅伸出手沒半秒，立刻被對方搶了過去。她十分仔細地端詳手中三個物品。
「賀爹，你這玩意兒肯定靈吧？」
「妳不信我就還來。」
老人的手在半空中被打掉。
「那我先走一步啦。」
百千帆心不甘情不願的將那三個小東西收入側袋，她轉身就走，賀寅出聲喚著。
「外面暴風雪呢，待一晚如何？」
「外面暴風雪呢，待一晚如何？」
對方搖搖頭。「我有要緊事，越快趕回去越好。」
「怎麼？妳有地方團圓不成？」
藍眸不悅的凝結成霜，她瞪著對方。
「看來是呢，真沒想到，刺蝟也能找到取暖的對象啊。」
鶴妖咯咯笑了起來，不同方才徐步緩行，他俐落的拋出一個瓶狀物。百千帆反射性地接下。她順勢看了瓶身。不得了，瓦南的大麴酒，可謂酒界的玉露瓊漿啊，再有錢也買不到的。
「就當是慶祝野貓被馴化成家貓囉。」
她悶哼了聲，收下酒瓶。
緊掩的門扉打開，狂亂的風雪呼嘯長髮，幻化為黑。
女孩的面容飛入腦海。
那日在冉火之間，當她確認那女孩睡著時，便立刻躡手躡腳地離開。
女孩熟睡的面容，女孩肌膚的觸感，讓她想要道別的話語隨著即將搖醒對方的手，緩緩收回。
百千帆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正因為了解太多，才不禁做出太多臆測。但這些一點也不真實，她，三尾貓妖，才不會去相信無端的猜想，更沒有如此容易被人看透。
「千帆也是嗎？不相信別人，害怕自己。覺得這樣就好了，藏起來也沒關係，反正這樣也能活得好好的。」
──而且對方還想伸手拉她一把。
真是可笑極了。
在那場擁抱中，自己居然有種要想扼殺對方的念頭，原要掐住雪白項頸的手最後搭在肩上。
安薩，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妳。
妳會不會後悔相信我？
我拭目以待。
「鶴爹，就算再溫馴的家貓也是會咬人的。」
迅捷的腳步再次踏入黑夜與白雪間。
鶴寅默默看著百千帆離去。
他舉起空蕩的啤酒杯，向門扉一傾。
「百千帆，老朽祝妳一路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