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吃完早餐後,白雪就帶著狩來到東湖城西城區的城門處。
「白雪,我們要去城外做什麼?」狩看著走在身旁的白雪,疑惑問道。
只見白雪將身體微微靠向他,壓低了聲音,故做神秘地說:「先出城,等會你就知道了。」
於是狩便沒再多問,緊隨著白雪來到城門處接受守衛的盤查。
在沐恩王國,神族所受的待遇是極高的,因此在狩的神族身分影響下,城門守衛只是隨意看了兩眼,就將他們放行,甚至連狩臉上的面具都沒被要求拿下來。
正當他們準備要離開城門口的時候,前方大道上突然迎面走來一名全身都罩在斗篷裡的人。
那人很快地與狩擦身而過,直往城門口而去,白雪不經意瞥去一眼,正好看見那人遮在兜帽下方的白髮。
神族⋯⋯
自從她來到東湖城之後,平日偶爾都會在城裡看見一些神族的蹤影。
原本還很害怕可能會有神族認出璟殷,甚至是識破她魔族的身分,但事實證明她多慮了。
那些神族在人族領地裡,大多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享受著人族對他們的崇敬與奉獻,對於其他陌生同族基本上很少去理會。
因而這些日子以來,白雪漸漸放鬆了警惕,現在就算在路上見到神族,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子提心吊膽,小心戒慎。
她收回目光,繼續帶著狩往城外大道上走去。
在他們身後,剛才與狩擦身而過的那名神族正站在城門守衛面前,接受進城前的盤查。
只見他二話不說地拉下兜帽,城門守衛一見到那充滿標誌性的滿頭白髮,立即恭敬地說:「神族大人,您只要留下名諱,就可以進城了。」
那人露出一個不耐的表情,報出名字後,又看見城門守衛直盯著他臉上的傷瞧,立即不悅道:「看什麼!」
守衛急忙說:「沒、沒什麼,神族大人您可以進城了。」
那人重新戴上兜帽,正要往城內走,突然間又回過頭來,朝警衛問道:「你們這裡⋯⋯最近有沒有什麼魔物進城?」
「魔物?」
這個問題太過於籠統,畢竟每日都會有不同的魔物被送進東湖城中,不僅種類繁多,用途又可分為食材用、玩賞用、研究用⋯⋯等等,不勝枚舉。
守衛一時答不上來,只好疑惑地問:「神族大人指的是哪一種魔物?活的還是死的?」
那人先是謹慎地往左右看了看,然後才低聲說道:「黃金骷髏。」
「黃金⋯⋯骷髏?」守衛搖搖頭,很快答道:「骷髏類的魔物已經很久沒送進來城裡了。」
那人聞言嘖了一聲,隨後似乎是想到什麼,口氣不善地又補上一句:「你們這裡匪類太猖獗了!回頭叫你們城主多派點人去城外剿匪!」
沒頭沒尾地說完這句話後,那人便轉身進了城。
守衛一臉莫名其妙,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裡小聲嘟囔:「怪不得眼睛上頂著一圈烏青,肯定是太囂張被人打的⋯⋯」
東湖城外,白雪帶著狩來到附近的樹林深處。
這裡人跡罕至,除非是狩獵魔物的旺季,否則平時不會有人想要進入魔物橫生的深林之中,也就是說不管在這裡做什麼事情,想必都不會被人發現。
白雪站在林間的草地上,緩緩伸出左手,掌心對向面前的大樹,一邊閉上雙眼細細感受體內魔力的流動。
那晚她發現自己能夠施放冰系魔法之後,才意識到體內那股躁動的能量或許就是來自於冰核。
由於無法將冰核收進空間戒指及萬物袋,因此打從狩送給她這把武器開始,她便隨身攜帶,從不離身,奇怪的是,從那時起,冰核也不再散發出白色寒氣,就好似變成了一把普通的匕首。
現在想來,那些冰寒氣息並非消失不見,而是在不知不覺間被她吸收進入體內。
對此,白雪也無意深究其原因。
「天才,是不需要理由的!」
張嘴說出這句意義不明的台詞後,白雪掌心迅速凝出一團寒氣襲向面前的大樹,只聽見一陣咔咔聲響,眨眼間整棵樹就被凍成了冰塊!
見狀,白雪滿意地點點頭,緊接著又發出一道冰箭擊在大樹樹幹上,直接將厚度約有兩人粗的樹幹給洞穿!
「咦?威力不錯嘛!」白雪眨著眼睛看向自己的「傑作」,表情有些訝異。
想要成功施放出一個魔咒,必須了解其術法架構,並能夠完整且正確地將之建立,過程中魔力的流向、魔力量的多寡、架構的速度⋯⋯等等,只要其中一項變數發生細微的偏差,都可能會導致魔咒施放失敗,或是效果出現異變。
因此對於想要學習魔法的人來說,擁有卓越的記憶力以及精準的魔力操控,都是十分重要的。
這也是為什麼白雪小時候以為自己學會了滅世魔炎,之後就不再學習其他魔咒的原因——要背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然而在施放冰系魔法時,與其說是刻意去施放魔咒,白雪卻感覺更像是一種體內的本能反應。
當她腦海中浮現出術法的效果,體內的魔力就會自行開始流動,她不需花費太多力氣,只要順著感覺走,便能自然而然地建立好術法架構,並且將咒語施放出去。
這根本就是她理想中的魔法學習方式——只要用想的就好了!
狩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看著白雪在草地上興奮地朝四處亂放冰魔法,玩得不亦樂乎,心裡有些觸動,想起自己已經荒廢訓練多日,於是將背上的破穹拿到身前,照著記憶中洛翼寫給他的棍術招式,直接在原地練了起來。
崩山擊!
冥河碎!
巨龍擺尾!
疾風暴雨!
漆黑棍影不停地掃過半空中,挾帶起無數呼呼作響的風聲。
有了肉體之後,在身體肌肉的輔助下,狩的動作看起來比之前更加地猛勁而有力,他一個招式接一個招式的練著,手中的破穹越舞越快,同時體內不知為何漸漸升起一股異樣的熾熱感,從胸腹處逐漸擴散到全身。
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狩並沒有因此而停下手中的練習,那股熾熱感擴散至全身後,立刻凝生出一道細流,在他體內不停地流竄衝擊,像是想要破體而出。
不知為何,他竟隱隱生出一絲期待。
突然間,猛烈的暈眩感襲來,他腳步一晃,連忙用破穹支住身體。
另一邊,白雪玩得差不多了,回頭看見狩手裡拄著破穹,背對她站在樹下動也不動,先是疑惑片刻,隨後腦中靈光一閃,迅速伏低身子,偷偷摸摸地朝狩走去。
來到樹下,白雪見他依然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像是沒有發現身後有人似的,心底暗喜,立刻奮力往前一跳,撲到狩背上的同時,還順便往他耳邊大叫一聲。
「啊——!!!」
狩身軀大力一震,似乎被嚇得不輕,白雪隨即從他背上跳下來,向後退了幾步,好奇地觀察起他的反應。
狩先是回過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接著又慢慢抬手扶住自己的頭,輕輕晃了幾下。
見到他的動作,白雪眼睛一亮,馬上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狩微微皺眉,眼中浮現不解,強忍住身體的不適,疑問道:「妳是⋯⋯?」
⋯⋯是要做什麼?
後半段話狩沒有問出口,暈眩感以及來自靈魂深處的拉扯感已經幾乎要佔據掉他所有意識。
白雪在聽見狩的回話之後,有些緊張地又問了一句:「你不記得了?」
狩卻沒有再回話,只是垂下頭閉起眼睛,一手拄棍,一手用力抓著自己的腦袋。
眼看狩露出一副「我頭很痛」的樣子,白雪臉上浮現驚喜的表情,嘴裡喃喃說道:「真的失憶了⋯⋯」
——「當人受到極度的驚嚇,就有可能會失去記憶。」
這句話是她昨天看戲時看到的,沒想到今天馬上就有了測試的機會,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居然真的成功了!
開心的白雪打算再多問幾個問題確認一下,然而只聽見前方傳來一聲怪異的輕響,隨後狩的身影便消失在她眼前。
白雪眨了眨眼,疑惑地左看右看,一時間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狩⋯⋯?」
*****
在經歷一連串熟悉的不適感之後,狩終於通過了界隙,來到死靈界的亡靈返界點。
與使用界域穿梭術時不同,被死靈界強制召喚回去的過程十分難受,但是和第一次被召喚那時相比,這回的難受程度似乎稍微減輕了一些。
狩很快站穩腳步,環顧了一下四周,只見周圍附近有著不少遊蕩的亡靈及骷髏,手上各自拿著破敗腐朽的兵器,偶爾相互對上面,就會毫無理由地交戰起來。
隨後他抬起頭,看見頂上的那輪紅月,臉色頓時恍然。
最早頻繁出現在他腦海中的那片景象,便是這個地方,只是那時他抵達死靈界後,還未看清環境,就被破穹帶到了暗王的領地外。
想到這,狩的眼神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再次被召喚回來。
他感應了一下白雪的位置,打算直接施展界域穿梭術回到人界,驀地,手中的破穹開始微微震動。
狩立刻毫不猶豫地抓緊破穹,在他雙手握緊之後,破穹迅速拉扯著他的身體,直朝某個方向飛去。
死靈界某處。
一道瘦弱的白衣身影正蹲在地上,手中捏著一根小木棍,嘴裡不停喃喃說著什麼。
隨後,只見他將小木棍立於身前,指尖在木棍頂端壓住片刻,然後又放開手指,任由木棍倒下。
看著木棍倒向左側,惑抬起頭朝那方向看去一眼,一邊嘀咕著:「這個方向⋯⋯我記得好像通往碎心蠍的領地?」
「不行不行,上回路過時不小心吃掉了那隻泥巴蠍的水晶玉果,這⋯⋯」
惑掐指一算:「才過了幾千年而已,也不知道那泥巴蠍還在不在,還是別過去找晦氣⋯⋯等牠被人幹掉我再走這條路吧,免得我被牠吃了!」
搖了搖頭,惑再次扶起地上的小木棍,口中唸道:「大道雖廣,無遠弗屆,四面八方,欲往何處?」
話音一落,小木棍再次倒下,這次倒向了右後方,惑轉頭瞇起眼睛望向那個方向,努力思考一會,遲疑道:「罪靈之地?這可是好地方,但是⋯⋯」
他低下頭打量著自己,嘴裡嘖嘖嘖好幾聲,嫌棄地說:「哎!就現在這個實力,過去也只是給那些火鴞們送菜罷了!」
「這個方向,不好!」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搖了搖,惑又將小木棍扶起。
「左也行,右也行,東南西北往哪行?」
才剛放開手指,眼看木棍就要倒下,惑的臉色突然微微一變。
「哈啾!」
原本要倒向後方的小木棍,被他這噴嚏一吹,立刻歪倒向前方。
惑一看,馬上嘿嘿嘿地笑道:「前方?正好想去幽冥谷,看來我的直覺還是很準啊!」
說完後咳了一聲:「所以說⋯⋯」
惑慢慢站起來,轉身看向身後。
「你怎麼又來了?」
在他身後不遠處,狩正好奇地站在那看著他。
惑有些困惑,這傢伙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隨即他看見狩手中握著的破穹,心下頓時瞭然,於是嘆了口氣,一語雙關地說:「你都找到主人了,還來找我做什麼呢?我可什麼也幫不了你啊!」
狩一聽,便說:「我不是來找你的。」
「那你還在這做啥?回去啊!」惑沒好氣道,經過這幾天思考,他已經大致確定這傢伙並不是假裝失憶,因此態度也就不再那麼客氣。
狩還沒回話,這時惑突然咦了一聲,仔細朝他上下打量幾眼,說道:「原來你是被召回來的?」
「嗯。」狩點點頭。
惑的眼神在狩身上轉了幾圈,口氣有些酸溜溜地說:「才幾天不見,你居然要晉升了!」
狩微微歪頭,不明白惑在說什麼。
「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