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千封在他的房間裡醒來。
「⋯⋯是夢啊。」
那是令人懷念的兩年前的夢。
千封從床上坐起,伸了個懶腰後,揉揉眼睛、抓抓剪短的頭髮,接著下床,開始為上學做準備。
現在是他高一的冬天。
回想從前明明對升學這個未來充滿不安,但他當時擔心的事,現在卻完全沒發生。
事實證明是他杞人憂天。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坐在教室裡,懶懶散散地聽課,度過平凡的學生生活。
若說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亮點——
「大家早。」
那就是他奇蹟般地和心上人——一橋柚月同班。
柚月一邊問早,一邊走進教室。當千封看見她的瞬間,總覺得心裡突然一陣雀躍,就像萬里晴空一樣,沒有一絲陰霾。
但他並未表現在臉上。對他而言,這份心意現在還是要隱藏起來。
下一秒,他和柚月對上眼,柚月也筆直走過來,並把書包放在千封右側的座位上。
「天海同學,早安。」
「噢⋯⋯早。」
千封不自覺別過視線,覺得臉上一陣燥熱。
但當他發現柚月的身影完全沒有動作,才又把視線挪回來。
「幹⋯⋯幹嘛?」
「想說已經有半個月沒看見你這半邊臉了,趁現在看回來。」
「拜託,不都是同一張臉嗎⋯⋯」
千封這次直接別過臉,壓抑著逐漸加速的心跳,但內心卻湧出一絲喜悅。
千封的額頭到太陽穴附近,在兩個星期前的任務中,被拉比尼斯劃出一道長約十公分的傷痕。繃帶自然也就纏了兩個星期之久。
「雖然還看得到一點痕跡,不過感覺應該會復原。」
柚月邊說邊退開身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你平常已經很少笑了,要是臉上再多一道傷痕,大家恐怕會被嚇跑。」
「⋯⋯那妳怎麼不跑?」
「我只說你很少笑,又沒有說你可怕。」
柚月輕笑著說。但千封根本聽不出兩者差在哪裡。
「早啊。」
這時候,學校生活的另一個亮點——或者該說不幸的孽緣——也走進教室,然後坐在柚月後方的座位。
「阿徹,早安。」
他就是柚月的青梅竹馬——言以徹。
「你今天稍微早了一點耶。」
柚月看了看手錶說道。
柚月和阿徹是青梅竹馬,家也住得近,但他們從來不會一起到校。因為——
「哈,我騙老太婆說,今天學校要大掃除,直接從她的訓話開溜了啦。」
「你喔⋯⋯我要跟言奶奶告狀。」
「妳對青梅竹馬溫柔一點行嗎?我每天早上五點就起來,陪她在那邊坐禪耶。她老人家睡不著沒關係,但我是正在成長的青春期孩子,應該要放我睡到八點吧?」
「那是修行不是嗎?誰教你偏偏就願意繼承家業。言奶奶不是也說了嗎?坐禪是為了陶冶身心,修身養性。你們家的糸繩工藝會用來供奉神明,總不能交給一個像你這樣一看就知道不正經的人做吧?」
「拜託,妳是吃到老太婆的口水喔?跟她講一樣的話。再說奉神那種事已經落伍了啦。現在哪還需要做那種事。」
「⋯⋯你一定會遭天譴。」
柚月兩眼發直,帶著責備的眼神看阿徹。
言家是如今唯一一個製作正統糸繩的古老家族,阿徹很小就決定要繼承家業,因此這些年都以繼承人的身分,在當家和奶奶身邊學習。
因為每天的早課,阿徹都會剛好踩著遲到的線抵達學校,但現在距離遲到還有十分鐘,所以剛才柚月才會說他今天很早。
兩人的對話告一個段落後,阿徹看了看位在左前方的千封。
「哦,木乃伊重見天日啦?有沒有被太陽曬傷啊?」
「不用你雞婆。」
千封厭煩地將身體轉向教室前方,不再看著阿徹。
「對了,天海同學。」
這時候,柚月喚了千封一聲。為了避免阿徹進入視野破壞心情,千封只轉動眼睛看向柚月。
「幹嘛?」
「我跟阿徹討論過了,今年懷特節,我們三個人來玩交換禮物好不好?」
「啊?」
但突如其來的邀約太令他訝異,讓他忍不住又轉頭面對他們。
柚月以為千封沒聽清楚,於是再度說了一次:
「交換禮物。」
「我有聽到啦,不用重講一遍。我只是懷疑三個人會好玩嗎?」
因為千封質疑,阿徹直接探出身子說:
「人數不是重點,重點是和好朋友一起玩啦。」
「對啊。你覺得呢?我們一起過懷特節嘛。」
看到兩個人都睜著閃亮的大眼,千封瞬間被他們的氣勢壓垮。
他於是隱隱嘆了口氣,並拿出手機,開啟行事曆。
「懷特節喔⋯⋯」
「等等,你該不會在懷特節排班了吧?如果是,我絕對會傻眼。」
千封上了高中後,都用「打工」來搪塞自己在月影的時間。
其實炎帝的身分並不是秘密,但千封就是有些抗拒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身分。
「晚上可以嗎?白天我有事。」
「有事⋯⋯」
聽到「有事」,柚月的腦袋瞬間蹦出許多想像。
難道有人約他出去?有人計劃要告白?或者千封根本已經有女朋友了?
這些不好的想像一一掠過柚月的腦海,但她的想像很快就被阿徹打斷。
「懷特節還能有什麼事啊?」
「⋯⋯我要做身體檢查啦。」
千封停頓了一下才回答。
他原本還猶豫要不要乾脆隨便編一件事,但後來又覺得無傷大雅,就老實說出來了。
沒想到意外引來柚月的擔憂。她的臉色瞬間變調,憂心地看著千封。
「你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啦,是定期檢查。」
千封抓了抓頭,繼續說:
「我小時候身體不太好,所以每年差不多這個時候,姊姊都會安排我做檢查。」
經千封這麼一說,柚月才想起來。
「對噢,你好像每年冬天都會出狀況⋯⋯」
剛認識的那一年是高燒,前年直接在學校昏倒,去年則是直接請假。
雖然不是每年都在同一天,卻同樣都是寒冷的冬天。
「沒想到你這麼病弱耶。是不是該叫你公主啊?」
「閉嘴。閃邊去。」
聽到孽緣開口消遣自己,千封也口出惡言,並轉身面對教室前方,不再看他——但也只是一瞬之間。
因為下一秒——
「那我們就等你結束,然後在你家集合吧?」
阿徹的這句話,又讓千封訝異地把頭轉回來。
「啥!」
「我會負責做甜點喔。阿徹,正餐就交給你了。」
「包在我身上。」
見他們兩人逕自延續話題,千封完全無法進入狀況。
「等等⋯⋯你們等一下!為什麼是我家?」
面對這個問題,阿徹以「你問這什麼蠢問題」的表情回答:
「因為你之前不是說,千世姊那天要在月影值班,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嗎?那拿來開派對剛好啊。」
阿徹說完,柚月也接著說:
「這件事已經決定好了,你掙扎也沒用,乖乖讓我們看看你的房間長什麼樣子——」
「柚月,妳講出真心話了。」
「——我、我的意思是說,因為天海同學你還要打工,又要去道場練劍,感覺好像很忙,所以我們負責提供吃的,然後你提供場地,什麼都不用準備喔。你只要買禮物就好了,是不是很棒?我們對你很好耶。」
經阿徹面無表情地吐槽,柚月這才發現自己說出真心話,急忙改變說詞,口若懸河地掰出一個煞有其事的理由。
千封卻只能兩眼發直地看著他們。然後想起不久前,他們若無其事地詢問過千世在懷特節當天的行程。
「你們⋯⋯該不會從那時候就⋯⋯」
「沒錯!」
千封的問題都還沒問完,柚月和阿徹就異口同聲地叫道,並互相擊掌。
「那就這麼說定囉!」
柚月燦爛地對著千封笑道。
當千封看到那抹笑容,瞬間沒了意見,只能認命。
三人(可能只有兩個人)開心地談論著懷特節當天要做的事,並未發現班上有一群人,正不以為意地看著他們。
當千封再也無法負荷柚月和阿徹擅自決定的各種細節,自知自己已經無力阻止,也就默默退出他們的討論,轉身整個人趴在桌上——卻剛好和前方已不友善的眼神看著自己竊竊私語的人對上視線。
「⋯⋯⋯⋯」
對方叫作戴克.維茲,是不知為何一直把千封當成眼中釘的人。
維茲家世代都是官僚,他的父親也是現任議員,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養成了不可一世的個性。加上不少人都知道千封的監護人是身為姊姊的千世,「家庭環境不正常」的標籤因此黏在千封身上。
千封也在月影見過不少像他這樣的人,好像一有了階級,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千封早已見怪不怪,也就滿不在乎地別開視線。
但這個舉動,似乎讓戴克覺得備受冒犯。
「一橋、言,我勸你們別再和他來往了。等哪天吃虧,就來不及了。」
戴克輕佻地這麼大聲說,引來他身邊的人一陣竊笑。
原本開開心心討論的柚月和阿徹,也因此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待續】
後記:
搞事的人(作者的惡意)終於出現。
但還沒要開始搞事啦。
大家好,我是一週後迅速回收旗標的阿悠。
還記得我上個星期跟大家說可以悠哉渡過七月,結果馬上就不悠哉了。呵⋯⋯
這個報應怎麼來得這麼快狠準啊⋯⋯
如此這般,雖然還不到地獄的程度,卻不能悠哉了。
有錢賺是好事啦,但心情好複雜XDDDDD
話說回來,從這個星期開始,每週又有文豪可看了!
雖然不能悠哉,但一樣是開心七月!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