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30 最想問的問題
機車的引擎聲由遠而近、路毅靖停下車、取下安全帽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下面這副景象──自家門口有人，半掩在建物的陰影底下、直挺挺地站著、表情跟眼神都有點茫然的大男生。
「你在這裡幹嘛？」
成磊的眼睛慢慢轉向問題的來源，多花三秒鐘對上焦點，再多花三秒鐘把答案，不對，反問講出來：「你覺得呢？」
「等我嗎？」
「不然呢？」成磊的一邊嘴角向上彎曲：「你不是這樣跟我說的嗎？」
路毅靖聳聳肩：「我是沒有印象今天有跟你說到話，不過，你說的沒錯。上來吧。」
「游莉穎呢？沒跟來？」
「沒有，我送她回去了。」
小莢的訊息是正確的──成磊跟著路毅靖爬上樓梯的時候，用誇張一點的意思說，就是好像在一片漆黑當中看到了一點點象徵希望的光明。姑且不論那個光應該只是路毅靖打開的燈泡，總之，成磊在路毅靖的桌子旁邊坐下時，覺得比傍晚輕鬆許多──然後，也緊張很多。
「呃──」他看著路毅靖卸下黑色的軟背包掛在門邊的衣架上，半是沒話找話說地開了口：「你室友呢？」
「阿生嗎？他今晚住在他女朋友那裡。」
「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最近交的。他就跟阿禾一個樣子，不過阿禾的還沒到手。」路毅靖邊說邊脫下夾克，也掛在衣架上：「好像每個人交了女朋友之後都會出現這種行為模式，早晚接送，接送成功了還要試探能不能留久一點，最好能夠留過夜。你不也是這樣嗎？」
成磊的肩膀被路毅靖冷不防拋出的最後一個問號激得跳了一下。
「你是說……對游莉穎嗎？」
路毅靖的聲音當中含著一點點的笑意：「小莉也是這樣，不過她是另外一種極端的情形。她不會留人在她家過夜，如果要做什麼，一定是她到男人那裡去。」
「比方說這裡？」
路毅靖的表情沉了下去，成磊立刻意識到這句話是個嚴重的失言，趕忙想要亡羊補牢：「呃，那個，我是說……」
「你不用想辦法補洞，我曉得你的意思。」
成磊的臉紅了，是尷尬的那種紅，訥訥地想要接話卻找不到適合的字眼。路毅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成磊足足十五秒，將緊繃的表情跟肩膀都鬆開，換上一副能夠稱為「無可奈何」的表情：「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好了──你的想法有對，但只對了一半。」
這句話大出成磊的意料之外：「一半？」
「她來過這裡，我猜她也去過你住的地方。就跟她玩過的每一個人差不多──」路毅靖講到一半，打住，目光掃過整個空間：「──但是，她來的時候，不是跟我來。」
如果剛剛路毅靖的發言叫做出乎成磊的意料之外，現在這句話就是十足十地將成磊嚇了一大跳。他整個人陷入目瞪口呆的狀態，好半天才勉強從嘴裡擠出字來：「你說什麼？」
「聽不懂？」
「不懂。」
「是真的不懂還是不想懂？」
「……不想懂。」
路毅靖的嘴角略略上挑：「你還真誠實。別人碰到這個話題，對我都是避而不談，阿禾跟老怪大概有感覺，小莢一定知道，只是他們都不會當著我的面講，特別是小莢，只要話題一碰到小莉，她的態度就會整個變樣，不過，她還是不會直接對著我說。」
他講後面那半段話的時候沒有直接面對成磊，成磊只能看到他的側臉，還是斜後方45度的那種，無法直接從表情上判讀他的心境如何，然而成磊就是覺得事情不對，大概是因為，打從他認識路毅靖以來（雖然也才幾個月而已），一次都沒聽過路毅靖這樣講話的緣故。
下意識地將右手緊握成拳，在喉嚨裡吞嚥一下、成磊讓自己一直想要問的那個問題衝口而出：
「那，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