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別墅的大門,狂風夾帶著暴雨直接往臉上吹,叫人睜不開眼,不說還以為遇到颱風。
我們三人之中唯一戴眼鏡的陸仁賈學長,看到滂沱的雨勢,索性直接把眼鏡收進制服外套口袋。
看到陸學長身上的青山高中制服,就會想到如今下落不明的冬學姐和小夏,心情不由得有些消沉。
「這次回去一定會感冒……」
社長抬起小巧的腦袋,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皺起眉頭說道。
「能活著回去就該偷笑了。」我說。
雖然我們有三個人,但是對方是有前科的夏威夷大叔,情況怎樣都不能說樂觀,但也不可能對小夏跟冬學姐袖手旁觀。
或許是注意到周圍的低氣壓,陸學長突然拍了拍胸膛,說道:
「有、有我這個青山高中推理研究社社長在!M學弟和林春香同學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啦!」
「學長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噫!又是那個超恐怖的眼神!」
雖然陸學長常給人少根筋的印象,但也多虧陸學長,原本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一些。
我嘆了口氣,把心中最後一絲猶豫吐盡,轉頭對兩人說:
「走吧。」
社長和陸學長點了點頭,三人一起踏進暴風雨中。
▼
我們首先前往的地方式游泳池附近的掃具間。隊伍由陸學長和我打頭陣,社長殿後。
在陸學長帶路下,我們沿著游泳池邊一路前進。游泳池上方佈滿被風吹落的樹葉,藍色的游泳池一看水就很深,附近還可以看到白色的跳水台,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就算沒掉進泳池,此時的我們也早就被淋成落湯雞,濕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感覺實在很糟。這時候就覺得,社長把泳衣穿在裡面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不用擔心被雨淋濕。
我悄悄轉過頭,有點擔心社長情況,卻意外發現驚為天人的景色──
只見寫著社長名字「春香」的藍色學校泳裝,從被淋濕的白色洋裝底下透出來。那畫面實在有些兒童不宜,我彷彿能聽見FBI的敲門聲。
注意到我的目光,社長右手擋在胸前,瞇起眼睛,說:
「M君該不會在想色色的事吧?」
「才、才沒有!」
我趕緊把頭轉回去,掩蓋內心的動搖。
「嗚啊……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打情罵俏?有沒有常識啊?」
陸學長一臉受不了的樣子看著我和社長說。
「這、這話輪不到學長說吧!」我吐槽。
短暫的小吵小鬧後,我們抵達了掃具間。
不湊巧的是,掃具間是鎖著的。不過跟別墅二樓的客房相比,掃具間的門相當單薄,應該可以輕鬆撞開。
我和學長靠到門邊,社長則是先找掩護躲起來。我用手勢跟學長示意:
『一……二……三!』
數到三,我和陸學長同時撞向掃具間的門,木門立刻被撞開。印入眼簾的是散落一地的掃具,沒看到其他人影。
我們各自尋找可以拿來防身的掃具後,就起身前往陸學長說的,兇手可能躲藏的第一個地點:更衣室。
更衣室和掃具間分別位在泳池左右兩側,距離不算太遠。
假如對方躲在更衣室,不敢保證剛才撞門的聲音不會驚動到對方,然而眼下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穿過泳池來到更衣室的門口後,陸學長小心翼翼地試著轉動門把,結果沒想到門順利打開了。
陸學長轉過身,興奮地小聲說道:
『門沒鎖!』
「表示對方很可能躲在裡面。」我說。
社長吞了口口水,握緊手中的掃把:
「果然在裡面嗎?」
儘管腦中想過好幾百種方式遇到兇手的應對方式,如今腦中卻只能想到正面對抗的方式。
然而,在看到門後的地板瞬間,我急忙叫住兩人:
「等等!不對勁!」
「怎、怎麼了嗎?」社長問。
「地板是乾的。」
「地板是乾的又……啊!原來如此!」
社長看了地板一眼,恍然大悟地說。結果反倒是走在最前面的學長一臉納悶地說:
「你、你們兩個在說什麼?也讓我加入討論啊。」
「學長你看自己腳下。」
「腳下?」
「我們剛在外面待一下就全被淋濕了,門口的地板都是水。如果剛才有人進來更衣室,裡面的地板不可能是乾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
「事不宜遲,我們快去倉庫吧。」
「哦!」
當我和社長走出更衣室時,學長突然叫住我們:
「那、那個!稍微再檢查一下不是比較好嗎?搞不好對方用什麼特殊方法避開弄濕地板,比如穿雨衣或雨靴之類的?」
「外頭風雨那麼大,穿雨衣雨靴也沒用。除非更衣室有其他入口,那就另當別論。」
「這、這倒是沒有……」
學長欲言又止的低下頭。
「既然如此,那就快——」
「啊、啊啊!我突然肚子有點不舒服!」
學長突然抱著肚子蹲下,我和社長不約而同瞪向學長。
「是、是真的啦!好像是今天早餐的牛奶有問題!可惡!早知道就不要喝那瓶牛奶了!」
「是嗎?那我們先走了。」我說。
「掰噗!」
我和社長轉身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學長。
「你們就這樣把我丟在這裡啊?太無情了吧!要是我遇到兇手怎麼辦?」
「放心吧,照學長的說法,他們現在應該都在倉庫。」我說。
「我、我也可能猜錯啊!」
「哦?所以剛才學長給我們錯的情報嗎?」
「不、不是啦!我只是說也有可能啊!」
「就算學長猜錯,我們也沒時間猶豫了。再拖下去,不知道小夏她們會發生什麼事。雖然少一個幫手很可惜,也只能先請學長留在這裡了。」
「就是這樣喵!」社長說。
「我們走吧,社長。」
我轉身對社長說。
「好勒!」
「慢、慢著!我肚子突然又不痛了!」
「…………」
「…………」
「噫!不要連林春香同學都露出銳利的眼神啊!」
學長不知為何突然鬧起彆扭,還刻意演出那種沒人信的戲碼,彷彿在隱藏什麼。
「這麼說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說。
「怎、怎麼了?一臉嚴肅的。」
陸學長吞了口口水,問道。
「為什麼……學長會躲在二樓的房間呢?」
社長皺起眉頭,瞄了我一眼,彷彿在說「幹嘛問這個?」。
「嗯?我不是說了嗎?是為了調查七年前的案子啊?」學長說。
「社長還記得當初小萌會長借我們別墅時是怎麼說的嗎?」
「我記得是……最近剛好有空的別墅?」
我點了點頭,繼續說:
「既然小萌會長委託學長調查,為何又說別墅是『空』的呢?」
「可、可能覺得不用大驚小怪吧?」
「不對。會長聽起來像壓根不知道有這一回事,也就是說學長的出現並不在會長預料之中。」
「啊!我剛沒講清楚,其實我是這禮拜收到委託。你們是上禮拜跟會長借別墅的吧?難怪會長當時不知道。」
「既然知道我們要來,又跑去委託學長,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哪、哪裡奇怪了?」
「像會長這麼好心的人,怎麼不先通知我們一聲?」
「可、可能學生會事情太忙,一時忘了吧?」
學長的說詞處處是漏洞,連一旁的社長都察覺到了。然而,眼下還缺乏關鍵性的一擊。
「學長是什麼時候來別墅的呢?」我問。
「昨天社團課結束我就趕過來了,畢竟是學生會的委託嘛!」
「所以學長昨晚睡在別墅裡?」
「沒錯!就是這樣!」
「可是今天我們來的時候,沒電也沒瓦斯,這樣不會很不方便嗎?」
「是、是有那麼一點……昨晚的冷水澡真是冷死我了,不過床很舒服,算是扯平了吧。」
「假設學長是昨晚到別墅的,從學校過來也要不少時間吧?我們今天坐捷運就快一個小時。假設放學是四點,到淡水捷運站最快也要五點吧?」
「應、應該差不多吧?詳細時間我不太清楚。」
「我們幾個今天是坐休旅車來別墅的,假設學長是坐計程車來的,到這邊最快也要五點半吧?當時不是應該都天黑了嗎?十一月的太陽可是很早下山的,所以學長昨晚是摸黑走進別墅、摸黑洗冷水澡的嗎?」
學長的臉色一僵,低下頭,小聲的說:
「我、我有帶手電筒……」
「學長似乎對別墅的構造相當熟悉,連別墅的地圖都有。但一個人膽子再大,要在聽過命案傳聞後,摸黑來到曾經的事發地點,明知有消息指出兇手可能躲在裡面,這樣的行為已經跳脫常識的範圍了,除非那個人——」
「學弟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陸學長低下頭,像是放棄一般說道。
「陸學長……真的是小萌會長請來的嗎?」
「咦?」
聽見熟悉的問題,社長倒吸一口氣。
「從剛才開始,學長就一直試著拖延時間,如果我猜得沒錯,學長應該是想趁機給誰打信號吧?」
「學弟不加入推研社真是可惜了。」
學長聳了聳肩,抬起頭時,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
「你是怎麼注意到的?」
「二樓的聲音。」
「嗯?」
學長皺起眉頭,似乎沒想到這個答案。
「那聲音怎麼了嗎?」
「一開始,我們都以為二樓的聲音是兇手發出來的,然而到二樓後才發現只有學長在。既然如此,那聲音應該是學長發出來的吧?」
「當時因為不是兇手就沒繼續深究,而且在那之後,小夏和冬學姐就被抓走了。如今回想起來,時機點未免太湊巧了。」
「哪裡湊巧了?」
「假如把二樓的聲音跟小夏她們被抓走做聯想。這樣一來,二樓的聲音豈不就好像是——某種『信號』一樣。」
「原、原來是你!」
社長大吼一聲衝向學長,但我急忙抓住社長。
學長誇張地拍著手,笑說:
「精彩!真虧學弟能注意到這中間的關連,簡直跟名偵探一樣!」
「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社長問。
「林春香同學,請不要問那麼不識趣的事好嗎?理由什麼的根本不需要。」
「你——」
「啊對了!雖然有些厚顏無恥,M學弟能再讓我問一個問題嗎?」
「反正現在也走不開。」我說。
「感激不盡。」
學長微微欠身,說:
「學弟可知道,大名鼎鼎的名偵探福爾摩斯和宿敵莫里亞提教授,最後是怎麼對決的嗎?」
我聳了聳肩:「不知道,我只看過柯南而已。」
「那還真是可惜,不過——」
陸學長嘆了口氣,抬起身時,露出殘忍的笑容: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下一秒,學長突然朝我撲來,我急忙把社長推到一旁。
失去重心的我就這麼被學長抓住,一起掉進背後深不見底的泳池。
刺骨的冷水朝全身襲來,彷彿要將人凍結一般。
「M君—————————!」
耳朵最後聽到的,是社長近乎悲鳴的聲音。看著水面上社長漸漸模糊的臉孔,我不禁心想:
『剛才先立了死旗,真是太好了。』
說要回老家結婚而不能回去的,只要一個人就夠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