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時間拉回至同一天清晨──
唰的一聲,刺眼的晨光伴隨清脆的聲響撒在了藤芥子的臉上。宿舍寢室的寧靜,也隨即被一道宏亮的叫聲給打破。
「阿藤!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不曉得是因為時間急迫,還是見藤芥子依舊賴在床上,不肯離開。聲音的主人於是又拔高嗓子,大吼了一句:「我們要遲到了!」
「嘶……別那麼大聲好不好……」
藤芥子認得那尖銳的嗓音。
無疑是他的室友兼摯友:哈比一族的哈爾威.威索。
藤芥子嫌棄的背過朝陽,整個人如西瓜蟲似的蜷縮在床。慵懶地窩在棉被中,他不耐煩地打呵欠道:「再說了,我們今天早上哪來的課啊……」
今天是禮拜一,也是開學以來的第三個週末。
那怕是今年剛入學的學弟妹們,也都已經慢慢習慣了嶄新的校園生活,更何況是作為老油條的藤芥子呢?
雖然按兩人的課表來看,他們今早確實是有一門必修課得上沒錯,不過睡眼惺忪的藤芥子還依稀記得──
「『教授今天請假』……記得嗎?別吵我了,我還想再睡一下……」
藤芥子說完後又打了個呵欠,不料哈爾威卻氣沖沖地反駁:
「阿藤你是睡糊塗了嗎!教授是要我們今天去看話劇社排演啦!」
「……排演?」
藤芥子下意識地重複,起初昏沉的思緒也因此回到了上週──
『……想必大家應該都知道,學校每年都會在紀念堂表演勇者打敗魔王的歷史劇吧?下個禮拜一就是話劇社的第一次排演了!作為話劇社的指導老師,我非常、非常希望各位能夠透過這場表演,來反思這段歷史對我們所帶來的影響;所以下週的授課地點就改在和平紀念堂囉!這裡順便提醒一下各位,要是當天遲到的話,一律以無故缺席處置,期末分數直接先扣二十分唷!」
「…………」
幾乎是遲了兩拍,藤芥子才猛的彈起上半身:「真的假的!」
「太陽都曬屁股了你自己看!還不快起床!」
哈爾威焦急地指向窗外,溫煦的朝陽絲毫沒能安慰藤芥子:他上學期已經被另一位笑裡藏刀的陰險教授給當掉一次了。他寧死也不想再來一次!
習慣裸睡的他於是在床上雜亂的衣物堆中翻找長褲,一下就驚醒過來的他也不忘反問:「話說你昨晚沒設鬧鐘嗎!」
「不是你要設的嗎!」
「不是你要設的嗎?」
哈爾威俐落地把一件地上的長褲給扔了過去。藤芥子反手接住,隨即仰臥在床上的穿了起來。
「才不是我咧!」一邊穿制服,哈爾威一邊反駁:「你昨晚熬夜看小說的時候,自己說會在睡前設鬧鐘的!記得嗎!」
「最好──」
轉頭一看,藤芥子的書桌上確實躺了一本小說。可惡。他於是改口:
「我忘了嘛!」
「你要是敢害我遲到你試試!」
哈爾威吃力地拉著手上的無袖制服,試圖讓臂上蓬鬆的羽毛,能夠順利穿過看起來有些狹窄的袖口。雖然制服是專為哈比一族所設計的款式,不過一旦手忙腳亂起來,要好好穿上仍是難事一樁。
藤芥子索性上前幫忙。
翅膀被卡住的他不快的抱怨:「我說什麼也不想錯過艾莉絲的演講!」
「好啦!我這不就在快了嗎!」在替哈爾威穿上制服後,藤芥子便轉身走進寢室角落的廁所:「我先洗臉,待會換你!」
「那你快一點!每次都拖拖拉拉的,搞得像是在裡面下蛋一樣!還有我的短褲呢?」
「閉嘴啦!」
話說會下蛋的應該是你吧?雖然嘴上這麼反擊,但見對方一臉煩躁,藤芥子還是含著嘴裡的牙刷,語帶含糊地告訴對方:「衣櫃抽屜找找看!」
哈爾威果斷拉開自己的衣櫃抽屜。和制服成對的短褲確實就在裡面。
「謝啦!」
吐掉嘴裡的泡沫,藤芥子隨意地甩了甩手表示不客氣,旋即便在鏡子前審視自己的儀容:短髮翹得像是久未打理的灌木叢,眼睛裡面也都是眼屎……
糟透了。他看起來簡直就像個流浪漢!
藤芥子趕忙將冷水打在臉上,好替看似憔悴的臉孔注入一些精神。在他洗臉的同時,已經將短褲給穿上的哈爾威,也似靈光一閃的提議道:
「我們也別浪費時間了,順便複習一下今天表演的重點!」
藤芥子搓揉著眼眶回答:「我在聽!」
「嗯……我想想……」哈爾威很快就想到了第一個問題:「勇者是什麼時候打敗魔王的!」
「在我出生之前。」藤芥子說。
確切的說,應該是五十年前才對。
「正確。」哈爾威接著問:「那他打敗魔王後做了什麼?」
「蓋了這間學校。」藤芥子補充:「他是我們劍術學院的第一任院長。」
「那魔術學院呢?」
「他的精靈老婆!」
「正確!」坐在床上的哈爾威邊梳理著因穿衣服而弄亂的羽毛邊問:「那麼魔王呢?他是十一種族中的什麼種族?」
「修羅!」
「修羅一族的特徵是什麼?」
「四隻手。」藤芥子想了一下後又補了一句:「還有力氣很大。」
「賓果!」
順帶一提,在十一種族中,魅魔、修羅、精靈、賽蓮四族的女性皆以貌美而聞名。
「我好了。換你去洗臉!」
「收到!」
藤芥子前腳剛走,哈爾威後腳便補了進去。
很快的,在經過一些簡單又隨便的問答後,藤芥子便扣好了西裝外套上的鈕扣,而漱洗完畢的哈爾威也面露著一副神清氣爽的颯爽笑容,走出了廁所。
「我們走吧!」
「麻煩你啦!」
在簡單確認彼此的服儀皆無任何顯眼的不妥後,藤芥子便隨手抄起了兩人的書包,緊接著打開窗戶,從二樓一躍而下。
之所以如此,絕非是因為他習慣在快要遲到的時候跳樓,而是因為……
「今天──」
俯衝而下的哈爾威如老鷹捉小雞般的用爪子抓住了藤芥子的肩膀,同時施展風屬性魔術,巧妙地順應氣流爬升。
化作箭矢,筆直地朝目的地飛去的哈爾威大吼:「絕不能遲到!」
他的飛行速度之快,讓忘了戴護目鏡的藤芥子都快睜不開眼睛來了。
強烈的風壓侵襲著藤芥子臉上所有的毛細孔,不過縱使狂風呼嘯而過,他也還是能清楚聽見激昂的口哨聲隨風輕揚。
哈爾威的口哨聲往往乘風而來。
對於哈比一族而言,天空就是他們最大的歸宿。因此,那怕是快要遲到的現在,哈爾威也還是會忍不住的來吹口哨助興。
不花片刻的功夫,一棟高聳的紅磚建築便闖入了他們的視界,其樸實無華的外觀,讓一人一哈比馬上就知道了他們已經抵達了目的地:和平紀念堂。
哈爾威張開翅膀,藉由阻力的增加來減緩衝勁,而藤芥子則為了避免在觸地的一瞬間跌倒,也乘隙活動雙腿的小跑步了起來。
一落地,兩人便馬不停蹄地奔向了位於紀念堂中心的大廳──
「喂喂喂!小心一點!」
「你們這樣跑很危險欸!」
「是不怕撞到人了是不是啊!」
想當然地,莽莽撞撞的他們也沒少遭挨罵,令藤芥子和哈爾威只得在奔跑的過程中,不停地將抱歉兩字給掛在嘴上。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怎麼會這麼多啊?
難不成表演其實還沒開始嗎?藤芥子雖然疑惑,不過受限於時間壓力,他也只能繼續鞭策雙腿,專注在躲避行人上而已。
然而……
「到啦!」
當他推開大門時,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座無虛席的表演現場,而是──
「欸欸欸!道具組你們那邊好了沒啊?」
「這邊燈光好像有點問題,可以麻煩老師過來一下嗎?」
「我這邊想再確認一下,最後一幕的大決戰臺詞確定是要改成這樣嗎?」
在快要搭建完畢的舞臺前四處奔走的,是話劇社的幕後人員,以及一群穿著黃色反光背心的學生義工。他們不是在搬運重物,就是在確認表演的相關事宜,無論是誰都是一副揮汗如雨的辛苦模樣。
「哈爾威,你剛不是說……我們要遲到了嗎?」
看著擴展於眼前的光景,藤芥子不禁納悶的問,豈料哈爾威卻是一臉天真無邪的回答:「對啊!我們早到快遲到了啊!」
「……」
「嗯?阿藤你怎麼了嗎?臉怎麼那麼臭啊?」
「……哈爾威。」
「我在。怎麼了?」
「……我去你的。」
一放鬆下來就感覺渾身無力,所以藤芥子也只是輕輕的將拳頭砸在了哈爾威的肩膀上。
「喂!你們兩個!摸魚啊!」
此時一位像是現場負責人的學生,似乎以為他們也是今天過來幫忙的義工之一。見他倆無所事事,便索性指揮兩人去幫忙搭建布景了。
藤芥子和哈爾威於是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參與了排演前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