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翠星在微笑中迎接弟弟的反撲。「這才像話。」他說，同時一拳打在了他的心窩上。
藤芥子並未因此倒下。不是因為記取了先前的教訓，而是純粹靠著繃緊的精神來扛下衝勁。他模仿翠星揮出拳頭，但卻反被鑽了空隙。
「為什麼──」朝藤芥子的鼻樑施以頭錘，翠星接著說：「為什麼要和我硬碰硬呢？你的拿手絕活應該不是這個吧？」
藤芥子用力擤出鼻血，「……要你管。」儘管他真正想說的其實是「有差嗎」，但他總覺得要是真的說出口的話，那麼體內一部分的他也將隨之離去。
「我怎麼能不管。」翠星說，「照顧你可是我的義務。」
「哈？照顧？」藤芥子瞥了一眼地上那與泥沙混在一起的鼻血，只覺得諷刺。「省省吧。你只不過是想用我來證明自己很優秀罷了。」
翠星苦澀一笑，同樣受傷的表情好似剛才，「……你眼裡的我還真是小心眼啊。」
「難道不是嗎？」藤芥子忍不住破口大罵：「少在那邊裝了！」
他明明總是走在前面，接受整個世界的掌聲與讚美，為什麼還能露出那種無辜的表情來？要是連他都能覺得委屈的話，那追逐他的人又該怎麼辦？
「我無法改變你的成見，藤芥子。」猶如許下諾言，又或是追憶過去所許下的諾言，翠星的話語洋溢著一股不容質疑的激情：「但是我希望你記住：只要我還是你的哥哥，那麼我就會一直是你的榜樣。」
藤芥子能感覺臉上好像被扯出了一個滑稽的笑，「一個我永遠也無法超越的榜樣是嗎？」
「是，」不見一絲的猶豫，翠星接著說：「但也不是。說到底，你又為什麼要超越我呢？我們都有各自擅長的領域，我們都有自己優秀的地方──」
「我哪裡優秀了？」藤芥子冷眼注視翠星。那怕是現在，他身上也沒有一塊瘀血、一道傷口，那怕是一片灰塵也沒有，完美無瑕的模樣與傷痕累累的藤芥子截然不同。「我根本就無法與你相比。」
翠星一語不發的凝視藤芥子，而弟弟也毫不客氣地瞪視哥哥。在經過一段既漫長又短暫的時間後，翠星才終於吐出了一口長氣。
「我知道你聽不進我說的話，但接下來的話要我說幾遍都行。」
翠星望向藤芥子，嚴肅與慈愛所交織的眼神中充滿了藤芥子所難以理解的情緒──也是他一直以來所避而不見的。
「你很優秀，藤芥子。你很優秀。只是你企圖成為我。那樣是不對的。你只需要成為你自己就好──成為更優秀的自己就好。」
翠星的話語樸實且真誠，但藤芥子不知怎地就是不能理解。我很優秀？我企圖成為翠星？成為更優秀的自己？他不能理解哥哥所拋出的啞謎，只能張著嘴巴表示困惑。
翠星無奈地笑了。「如果聽不懂的話，那就用心去感受吧。」緊接著就是一個箭步上前。
藤芥子反應不及，側腹已然中招。他雖勉強撐住了重心，但翠星並沒有就此放過他所露出的破綻：一記直拳緊隨其後，然而結果卻是兩人同時負傷，甚至還因此而後退了數步。
一邊用拇指搓揉挨打的臉頰，翠星看著做出相同動作的藤芥子，「我都忘了你能模仿我的動作。」
不光是眼下的一舉一動而已。確切的說，早在翠星發起進攻的時候，藤芥子就已經實現了模仿。最好的證據就是，兩人無論動作還是瞄準的位置都別無二致，彷彿橫跨現實與鏡面的一齣鬧劇。
「不對。」翠星在思索了一下後搖了搖頭。「不只動作。應該還包括了魔術對吧？比如這樣。」他在手中凝聚火球，而藤芥子也依樣畫葫蘆地模仿翠星擲出火球。「果然。我記得這招的名字──」
「……『愚蠢把戲』。」藤芥子唾棄似的說。
「對，」翠星彈響手指，「模仿的天賦。雖然不曉得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但這無疑是屬於你的一張王牌──前提是要用對地方。」
「我沒想過要用這招。」藤芥子憑印象擺出狻猊的戰鬥架式。儘管看起來不是普通的彆腳，但也足以表達他的意思了。「……但我不想再挨打了。」
「問題是──」翠星跟著擺出架式，俐落的模樣堅如磐石，「那樣真的好嗎？一昧地模仿我難道就不會再受傷了嗎？」
「那你倒是告訴我該怎麼做才好啊！」
「我現在就告訴你。」
翠星的拳腳連番而至，而藤芥子也透過愚蠢把戲予以回擊。
拳頭、腳跟、膝蓋、手肘甚至頭蓋骨，兩人以身體取代刀劍演出鬥毆。儘管沒有鮮血四濺，但越發慘烈的鬥毆卻遠比閃爍的寒光還要來得怵目驚心。
兩顆拳頭在同一瞬間擊中彼此。沒有馬上收手，維持著雙臂交叉的姿勢，翠星以眼角餘光瞥向臉上掛著兩行鼻血的藤芥子。
他們身上雖同樣都是泥沙與血液，可受傷的程度卻完全不能相比：翠星最多不過紅腫而已，可藤芥子卻已在不知不覺間披上了一件由破皮與瘀血所縫製的殘破大衣。
「你看，」翠星告訴藤芥子，「這就是模仿我的結果。你雖然能模仿我，但卻無法模仿過去我所經歷的一切；如果你就這樣一直模仿我的話，受傷最多的也依舊是你。」
「要是不這麼做的話，」藤芥子難掩焦躁地反問：「我又該怎麼辦！」藤芥子收拳，接著迴旋踢向翠星的脖子。
翠星一把將其抓住。「倒下，」他接著說，鏗鏘的聲音遠比剛才任何一刻的攻擊還要來得有力，「然後站起來，用自己的方式戰鬥。」
藤芥子目瞪口呆地望向翠星。他雖已疲憊不堪，但理應放棄的思考卻也在一連串的刺激中逐漸明白了一件事──
「是時候做選擇了。」翠星說話的同時，抓住藤芥子腳踝的手指也在不自覺中跟著發力。恐怕唯有本人才知道，那紅白相間的指尖所顯露的究竟是堅信還是擔心。「是要繼續窩在角落自怨自嘆，還是從此擺脫我的陰影而活。在我放手的瞬間告訴我答案吧。三、二──」
下一秒，翠星鬆開五指，而藤芥子也做出了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