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離開人群之後，霍夕非常無良地開始大笑，一連被小紅瞪了好幾次之後才慢慢停止。最終，他們停在一條巷子口，扶桑刻意離五七好幾步遠，雖然不再那麼激動，可是表情裡還是滿滿地不屑。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扶桑問道：「而且居然跟許家的少爺走這麼近。」
五七笑道：「沒辦法，再怎麼說我也是許家下面的遊人，偶爾出個任務還是必要的。」
「任務？」扶桑問道，瞇眼看向霍夕：「許家又再打什麼主意？」
霍夕正想開口反駁，五七揮了揮手，道：「小扶桑，夕少雖然是許家的人，不過他最近才進來，什麼都不知道。」
「外面傳的說法是，他是被老太婆藏起來培養的殺手鐧。」
霍夕乾笑。謠言可畏，越傳越誇張。
「不過看你剛剛的表現，那些說的應該都是假的了。」扶桑自己接過話頭：「我當初觀察也挺懷疑。你給我的感覺，與其說像那個老太婆，不如說像──」
「欸欸，」五七說道：「小扶桑，那是我們那一輩的事了。」
扶桑聞言，努了努嘴，倒是把話收起來了。她看向五七：「除妖界裡傳的那些是真的？」
「這要看妳問得是哪些。如果是那些⋯⋯咳，有部分是真的。」
扶桑的臉色變了變：「你真的是人渣──」
「好好好，我是我是，這樣行不？」五七連忙說道：「小扶桑啊，我們等等要去郭家，可能得早些離開。夕少是給不了妳的，妳這筆生意就算了吧？」
「郭家？為什麼要去郭家？」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停。」扶桑止住五七的話：「你說的八成不能信。小紅，這件事我可以知道吧？」
小紅仍然看了五七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之後，才將事情大致上和扶桑說了。霍夕知道，就算扶桑不問，他們遲早也會問，因為說不定她會有空懸玉的線索。
扶桑聽完來龍去脈，看著小紅，表情是很難過。她摸了摸耳際的那朵紅花。
「空懸玉我根本就沒有聽過，更別說知道它在哪裡了。小紅，要是真的找不到的話，那你⋯⋯」
「會找到的。」還沒等小紅回答，霍夕搶話道：「現在的除妖人不多，大不了一個一個去問，總會有線索。」
五七也忙接話道：「是啊，反正現在有夕少，許家的面子誰敢不買？小扶桑，現在除妖界雖然亂，不過許家也真沒墮落到講話沒人聽的地步。只要夕少願意幫小紅，那麼這事情處理起來絕對輕鬆很多。小扶桑，我知道妳不想毀信，不過妳這筆生意，還是算了吧？」
一旁小紅皺著眉，霍夕很怕他又突然冒出什麼「不需要麻煩」之類的話，連忙偷了個角度朝他狂使眼色。如果這個時候不找個藉口讓扶桑放棄追殺，那下一次見面不就還要再打一次？
小紅得了訊息，只微微點點頭，什麼也沒說。而扶桑則是像是要看穿霍夕一樣用力盯著他，一直盯到霍夕認真的表情都快要擺不下去了，才把視線收回。
「你真的能信？」扶桑懷疑道。
「我五七保證啦。」五七笑道：「我敢保證，夕少幫小紅絕對是真心的。」
扶桑看向小紅。
「我相信霍夕。」小紅回答得非常篤定。
扶桑又盯著霍夕看了一陣，嘆氣道：「好吧。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而且說實在的，我也沒辦法真的對你下殺手啊⋯⋯」
霍夕聽見，除了乾笑外，心裡對五七小紅不禁有些感動。
「不過，郭家的話你們得注意一點。郭鐵刀最近一直有些小動作，前一陣子還跟狄家有聯絡。細節我不知道，但是自從郭鐵刀上任之後一直都想要讓郭家壯大，這點是確定的。」
霍夕疑惑道：「我記得郭鐵刀個性不是懦弱無能嗎？」
扶桑笑道：「你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就是因為他懦弱，所以才會拼命不要要輸過別人啊。而且郭家金銀銅鐵四刀中三把都在浩劫死了，他再怎麼無能也得為了生存努力。」
小紅道：「四刀的大哥金刀，有一子叫過無痕，我並沒有和他見過，但傳聞很有能力。鐵刀能夠撐起郭家應與他有關。」
「過無痕⋯⋯」霍夕頭大了。小紅的筆記中並沒有這號人物。
「五⋯⋯七，你也要跟著去？」扶桑問道，對於五七的綽號似乎很不習慣。
「唔，我還在想。」
「欸？」霍夕錯愕：「所以你沒有要去？」
「夕少你不要緊張。我當然有要去，不然跟著你們走到這裡幹麻？只是呢⋯⋯因為郭家對我有點偏見，要是我真的見了鐵刀或是過無痕，恐怕會有反效果。」
霍夕臉色變換不停。若五七沒辦法和他去見郭家家主，那萬一碰到跟葛藤一樣的事該怎麼辦？
「放心啦，」五七笑著拍了拍霍夕的頭：「夕少你之前的表現都很不錯。而且小紅也在，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而且你不是有淨鬼？怕什麼？」
霍夕聽著，卻依然沒有感到安心。他抬起頭，想細問更多關於郭家狄家的傳問，卻見到扶桑看著他和五七，表情很複雜，似乎帶著一種⋯⋯懷念？
霍夕腦中模模糊糊閃過什麼念頭，不過很快就過去了，沒能夠抓住。
「時候不早了。」一旁，小紅說道：「和郭家的聯繫是說晚上前會到。」
「那差不多。」扶桑接話：「郭家在市中心，到轉運站那邊就方便多了。抱歉啦，拖了你們那麼多時間。」
霍夕很想問出是哪家派來殺他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若說是想要殺自己，賀家與許家友好，郭家要請自己過去，柯家葛藤看來不是會這麼做的人，那麼嫌疑最大的，不用想就是與許家敵對的狄家──正也因此，狄家是他們這趟旅程的最後一站，除非到最後都沒有結果，不然拜訪是能免則免，想他們也不會吃這一套。
「那麼，許少爺，我可不可以跟你打個商量？」扶桑笑道：「既然五七去郭家沒用，能借我嗎？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他。」
五七乾笑：「如果是那些傳言的話──」
「不是。」扶桑道。「我想知道，怎麼了。」
五七的笑容凝在了臉上。
「我有權利知道吧？」扶桑說道，語氣頓時有些激動：「就算只有一點點，你就把我能知道的告訴我就好了！」
氣氛僵住了。霍夕看五七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點起了一支菸，轉向自己：「夕少，非必要和長時間的脫隊是需要許可的。」
霍夕原本想徵詢小紅的意見，但卻發現小紅也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他恍然明白五七在徵詢的不僅是「霍夕」，更是「許家少爺」，因為此趟旅程，是家主霍太所下的命令。
「⋯⋯大概需要多久時間？」想了想，霍夕問道。
「應該不用太久──」
「三天吧。」五七打斷扶桑的話，牽著嘴角：「我需要一點時間。」
霍夕沉默了會，道：「好。不過我多給你兩天的緩衝時間，還有，到時候回來，我希望你是在正常狀態。」
「沒問題。」五七笑了笑，又抬手拍拍霍夕的頭：「謝啦。」
霍夕長嘆一口氣，便和五七扶桑道別，與小紅先往郭家去了。扶桑問的想必是關於浩劫的事情，霍夕雖然也想知道，卻又不能夠逼迫五七說出口。
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很想知道。」小紅淡淡地開口：「五七說過，到時候會全部告訴我。」
霍夕疑惑地看向他。
小紅抬頭望向捷運站的電子屏幕，語氣淡然到彷彿只是在說今天的天氣一般：「和柯家小姐一樣。我的父母也是在浩劫中離開。我洪家一直都是許家底下的除妖家族，負責的是許家的安危。除妖界的浩劫傳言與許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想，或許我的父母是在任務中喪生。」
霍夕張了張嘴，最終吐出幾個字：「你父母⋯⋯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那你還一直保護我？」
「為什麼不？」小紅看向他：「若是如此，那麼我應該為他們感到驕傲。而且也應該要延續他們的遺志。」
「這就是你一直待在許家的理由？」
小紅沉默了一會：「算是。不過最主要還是因為霍太對我照顧有加，還有下一任的家主是你。你是值得信賴的人。」
「⋯⋯為什麼突然說這些？」
「趁五七不在，我盡量把我所知道的告訴你。」小紅說道：「或許你能夠從這些線索之中推測出什麼。」
霍夕嘆了口氣，洪家的事符合之前小紅所說過的線索，關於中生代的除妖人大多在浩劫中喪生這點，沒辦法從裡面得出任何額外的結論。
五七是許家的人，因此除妖界的浩劫和許家有緊密的關係可想而知。可是洪家也就罷了，為什麼就連其他家族的除妖人也受到牽扯？若以現在的情勢來看，各家偏於自保，難不成十幾年前除妖界是個大團結的景況？
下了捷運，霍夕不知到第幾次狂抓自己的頭髮，恨不得回頭去偷聽五七和扶桑的談話。小紅手上拿著一張指示單左右張望著，正在尋找接應的過無痕，而霍夕想事情想得入神，埋著頭直走，眼前只有一堆來來去去的鞋。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