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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鋒戰于野》第六章 天下熙攘不畏死 燕雀鴻鵠盡南飛(二)

三羽 | 2022-07-23 17:11:45 | 巴幣 2 | 人氣 119

連載中《卷二 鋒戰于野》
資料夾簡介
江湖之夢,人皆有之。刀光劍影,心往神馳。昔日殘篇,未肯說盡。今以懷思,再開新章。

  天際雨勢業已收,一彎濛月攀山頭。

  是那大戰方歇的郎逸之,也是那一身狼狽的藺飄渺,找到了酒鋪,有酒驅寒,也有醃菜佐酒,心情倒也不差。

  掌櫃看著眼前這名小自己可能兩輪有的年輕人,目瞪口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藺飄渺呷了口酒,問道:「難道掌櫃的聽過如夢賦?」

  掌櫃愣愣點頭,立即回過神來,用力搖頭,沒聽過!根本沒聽過!

  天殺的如夢賦,盡做強買強賣的人命生意,如果如夢賦只把目標訂在江湖中人也就算了,偏偏這如夢賦賺起錢來,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帝王將相,只要有人敢出價,付得出錢,他娘的如夢賦就殺給你看。

  別看掌櫃只是經營一間小小酒鋪,其實也是有過一段至今不敢為外人道的經歷,就連他那婆娘也是隱瞞至今。在掌櫃年輕的時候,還是一名酒樓的販夫專門幫酒樓到隔壁鎮子載酒,某一日,年輕掌櫃真的是出門沒看黃曆,路上竟意外撞見一名文士打扮的儒生,正在與一名公子哥談生意,至今都還記得那人是怎麼說的。

  「真是一顆大好頭顱,難怪有人出價如夢賦,要買回去當文房清供,說是要拿來鎮紙……也不知那紙有多大,得用頭顱壓?」儒生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說不準是拿來壓醬菜哩。」

  儒生說話歸說話,手上動作不停,鐵扇橫著一劃,將滿臉驚恐的公子哥頭顱,切豆腐似的摘下,看得年輕掌櫃大驚失色,手一抖勒住馬車,馬車直接停在儒生身旁,彷彿是在跟對方打趣說,不小心當那目擊之人,怪不好意思的,要不連我一起殺了滅口?

  儒生瞧見年輕掌櫃眼中驚懼之色,好似十分滿意,慈眉善目,語氣和藹說道:「正好苦惱怎麼收頭顱呢,你這小小酒鋪來得真是時候。」

  儒生拋了一錠金元寶給掌櫃,年輕掌櫃嚇死在原處,根本不敢接,任由金元寶在板車上翻滾,最後停在角落。

  儒生哈哈大笑,又說道:「今天的事情就別跟人提起了啊。」儒生指了指失去腦袋的公子哥身去,底下積了一攤腥臭尿液,「至於這副臭皮囊,任由野狗啃去,也不要管了啊。」

  年輕掌櫃還能敢什麼?死命點頭就是。

  儒生見年輕掌櫃這般配合,也不為難,揭開一罈酒酒封,把頭顱沉了進去,又另外拍開一罈酒,拎起仰頭一灌,是那尋常黃酒,不怎麼好下嘴。

  「酒錢我付了,話要記得聽啊,可不要逼如夢賦之人做殺人沒錢賺的賠本生意啊。」

  儒生右手一罈黃酒,左手一罈人頭酒,大搖大擺,沿路遠去,留下久久不能回神的年輕掌櫃。

  那天年輕掌櫃回了酒樓,店主點貨時問起怎麼少了兩罈酒,年輕掌櫃只說有人在路上強買,自己怕不順對方意思,就打砸整車酒,只好賣了,幸好對方出得錢多,趕緊將一大把銅錢交給店主,店主有些奇怪,這好似是不久前發給年輕掌櫃餉錢?不過看在錢多份上,也就沒往下細想了。

  至於那錠金元寶,年輕掌櫃自然是偷偷藏下,半年之後,年輕掌櫃始終無法擺脫儒生的陰影,決定遠離是非之地,最終落地陝西滁垻鎮,而那枚金元寶,早被年輕掌櫃設法找開,成了起家建酒鋪的本錢。

  一去將近三十年,掌櫃沒想到竟還能聽見如夢賦三字,一時間神情恍惚,眼底有恐懼,有不安,更多的是擔心在後廚的婆娘,會不會因為自家漢子年輕時的惡事,平白失去一條性命。

  藺飄渺歪著頭,不明白一個問題而已,掌櫃的怎麼臉上出現這麼多變化,難道是問了不該問的?

  藺飄渺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的,於是替掌櫃斟杯酒。

  掌櫃還沒回過神來,接下遞過來的酒杯,仰頭喝下,甚至還把酒杯重重放在藺飄渺身前,意思再來一杯。

  藺飄渺也不為忤,還真又倒了一杯酒。

  藺飄渺忽然覺得,中原人的心思變化,可能跟家鄉大漠有得比,風來風去,便是不同樣貌,難捉摸得很啊……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嘈雜之聲,一行四人跨過門檻走進酒鋪,為首的是一名糙臉漢子,九尺之軀,身背環首刀,在一行人中可謂鶴立雞群。格格不入的是,糙臉漢子手裡卻拿著兩幅畫卷。

  一行人逕自落座,糙臉漢子手往桌上一拍,畫卷在桌上攤展開來。

  「哪個是掌櫃?」

  藺飄渺呷了一口酒,也不掩飾自己目光,打量門口一行四人。

  為首的糙臉漢子身後是兩男一女,站於左側男子一身青衫文士裝扮,頭戴金線雲巾,手上端著一柄一尺長的鐵尺,右手拇指不停摩娑尺面。青衫男子注意到藺飄緲視線,微微點頭,報以溫爾微笑。

  青衫男子旁是名年過半百的白髮老者,老人體態瘦弱,佝僂著身軀,竹杖傍身,打走進酒鋪就目視腳下簡陋木頭地板,似在神遊,又似打盹。最後一位是名身著紅裙的少女,紮著兩條麻花辮子,腰間掛著一柄短劍,此刻那雙水靈靈大眼正在東張西望,觀察酒鋪每個角落。

  糙臉漢子也看向藺飄緲方向,又問了一次:「哪個是掌櫃?」

  藺飄緲伸手推了推神色恍神的掌櫃,提醒道:「掌櫃的,在喊你呢。」

  掌櫃一個機靈,望向門口四人,終於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靠了過去,「四位客官,需要些什麼?」

  糙臉漢子逕自往身前桌子坐落,其餘三人也各自坐定。糙臉漢子位置正好與藺飄緲正對面。

  糙臉漢子解下環首刀,隨手置於桌上,那刀顯然十分沉重,藺飄緲注意到桌腳微微下陷數寸。

  糙臉漢子吩咐道:「一壺酒一壺茶,切個三斤羊肉,炒菜隨意。」

  掌櫃抓了抓臉,不好意思道:「客官真是抱歉,羊肉跟野菜剛好賣完了,要是客官不介意,我這酒舖的醃漬小菜可好吃了,下酒最好。」

  「那就各來一碟吧。」青衫男子手靠在桌上,拇指依舊摩娑著鐵尺。

  紅裙少女個兒不高,抬起一雙細腿在桌面下晃呀晃的,一不注意踢到了白髮老者膝蓋。紅裙少女道了聲欠,白髮老者聞若未聞,依舊低著頭,只是現在面朝木桌不放。

  藺飄緲這才注意到,原來白髮老者一雙眼睛看不見。

  「好哩,馬上來。」掌櫃轉身就往廚房招呼酒菜去了。

  藺飄緲不再打量隔壁桌客人,拿起西域衣袍抖了抖,拈針穿線,縫補衣服上破洞。紅裙少女斜著身子,歪頭注視藺飄緲舉動,似乎訝異一個大男人竟然還會女工?

  說來這門手藝也是被逼的。

  早些年藺飄緲跟隨郎逸之在大漠東奔西走,師徒兩人,單憑手上長劍,挑翻無數沙賊,過程中難免傷及衣袍,身為師尊,郎逸之自然而然將修補工作丟給徒弟,藺飄緲終於明白,為什麼第一次出門前,郎逸之會要他跟師娘學了一個月縫補技法,顯然早有預謀。

  藺飄緲本是極有耐心之人──除了在多管閒事這一塊上──雖然手藝跟個匠字沾不上邊,到也從師娘手中學藝幾分,簡單縫補自然是還湊合的。

  有次回到西來樓,還未進門,尼雅不停繞著藺飄緲打轉,說是要考校這次出門,她的藺大哥縫補手法又進步幾分。尼雅滿意地點了點頭:「藺大哥,你這就叫三補衣而成良工。」

  藺飄渺伸手推開尼雅直湊過來的腦袋瓜兒,聽得一頭霧水。

  「呵呵。」尼雅露出滿意微笑,得意道:「這是古書上的道理,藺大哥整天打沙賊,怎麼又會知道呢?」

  藺飄緲瞧她神氣活現模樣,忍不住就想伸出手指,往她飽滿額頭彈上一計。他畢竟是沒膽子做,因為哈蘭善就坐在西來樓內,兩眼防賊似的,直勾勾往外盯著。

  掌櫃很快去而復返,端出糙臉漢子要的酒菜。可掌櫃這才發現一個問題,原來先前糙臉男子拍在桌上的兩幅畫卷還攤在桌上,讓他酒菜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青衫男子用鐵尺分別點了點兩幅畫卷,問道:「掌櫃的,可曾見過畫卷上二人?」

  掌櫃瞇著眼睛,仔細打量畫卷上勾勒的一男一女,下意識低聲念著人物名字,「慕無徵……月兒……」掌櫃搖了搖頭,「小鎮人不多,要是有外地人肯定認得,偏偏沒見過這兩位。」

  糙臉男子似乎有些失望,將畫卷收整擺在一旁,掌櫃手腳俐落上完菜酒,便回到櫃台後窩著了。

  藺飄緲繼續縫縫補補,好不容易將如夢賦眾人割裂的破口補起,卻也遇到了難題。當時托大硬接玄天門人重劍直劈,不僅留下內傷,西域衣袍更是被重劍分出一道筆直裂痕,憑他的手藝,就算能補,也是效用不大,只能找時間尋專業布料舖子處理了。

  又是一筆自討的冤枉錢。藺飄渺搖了搖頭,收好針線,重新疊好衣袍,喝酒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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