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33.焚燒的覺悟
濃霧逐漸散開了。
這段時間雖然魔力獲得了大量的回復。
但是魔物也相對得到休息，濃霧即將散去就是攻擊再度要發動的前兆。
「為什麼這魔物不把我們吐出去，我們應該很難消化吧。」盧西安說道。
他大概在十五分鐘前醒來，了解了來龍去脈之後一臉擔憂的看著葉蕾妮亞。
表示葉蕾妮亞的精神受到的極度的損傷，聽力結構也可能有嚴重的受損。
耳朵內的血流出後已經乾涸，臉色就像白紙一樣慘白。
短時間內盧西安都無法使用治療術了，應該說他想用，但是也施展不出來。
施展神力也會消耗一種能量體，雖然教會並沒有承認。
不過信仰值也是有高低之別，甚至用完之後必須透過固定的手段，像是祈禱、禱告、懺悔、供奉、祝禱、祭典等等方式去恢復。
跟魔力一樣，時間過一陣子之後就又可以使用了。
有點類似魔力超載的時候產生的故障現象。
魔力乾涸會造成精神渙散或是陷入昏迷，神力似乎也是類似的結構。
「會進入施放濃霧的防禦姿態，代表這隻魔物鐵了心要把我們生吞活剝。老子一定要把它宰了，讓它知道誰才是獵物！」
巴萊很是氣憤。
其實我也能理解。
葉蕾妮亞會陷入這樣的狀態，也不能怪罪到巴萊身上。
這是魔物的攻擊手段之一，我們被當成了獵物。
就因為身為人類的我們成為了獵物，所以才更是氣憤怨懟。
獵物對於獵殺者就只有恐懼，能夠產生怨恨這種心理的只有智慧生靈。
往往這種復仇的心理有時候才是人類前進的一大動力。
所以我沒有放棄。
我必須殺死這隻魔物，所有人一起逃離這個詭異的空間。
沼澤再度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濃霧退散的速度加快，周圍已經佈滿泥濘。
沼澤的顏色似乎變得更加混濁，原本躺臥在沼澤上的枯木斷枝有些變成了森白的人類骸骨，就像枯骨來不及畫上偽裝就呈現出來一樣。
空氣中的濃霧沒有完全散去，而是透著一層薄薄像是灰霾。
魔物的體力沒有完全恢復。
「巴萊，我們該怎麼做。」
「首先要找出它的弱點，原本是藏在泥人群中，不知道經過變形後又要搞什麼鬼。」
金對著我說：「麥特，你能估算一下大概可以施放幾次魔法嗎？」
我驅動著符文，動作有些緊繃，符文爬梭的速度也不如以往。
感受了一下魔力的流動。
「分開來施放的話大概四到五次的火牆，如果把魔力全部用光，應該可以把視線內的整座沼澤燒掉，不過我可能會直接昏死過去。」
魔力見底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件事我已經聽了數百次了。
但是如果到時候非得冒這個風險，我也會毫不猶豫執行。
泥人開始從四周的沼澤爬了出來。
「這些傢伙，是不是越來越醜了？」巴萊吐槽道。
「原本還有個人形，現在只是一坨歪七扭八——會動的爛泥。」
「它們已經逐漸沒有耐心，要把我們當成恢復體力的糧食了。」
金握緊著劍，她負責保護好昏眩的葉蕾妮亞。
盧西安雖然不能使用神力，體力也還沒獲得充分恢復，但是目前每一分戰力都必須全力以赴。
泥人動作雖然緩慢，但是體型卻變得比之前更大。
即使只有六隻，不過明顯更具威脅性。
它巨大的雙手——姑且算是雙手吧，雖然形狀更像是大型仙人掌——上面還卡著許多森白的碎骨及折斷岔開滿是尖刺木屑的枯木。
最靠近的泥人一號，毫不猶豫地舉掌拍下。
泥人全身上下散發著強大的魔力，紫藍色的氣息宛如尖嘯的魔龍籠罩著泥人的周遭。
巴萊首當其衝，他靈敏快速地朝一旁跳開，左掌落空。
拍落在沼澤泥濘上，濺起污濁的泥花。
我以掌心對準泥人。
「等等！他不是核心。」巴萊阻止了我。
我停下驅動魔力的動作。
我愣了一下，泥人的右掌落下。
「小心！」盧西安大喊。
盧西安一把將我跩了開來。
我狼狽地在地上一滾，全身都沾滿了泥濘。
「麥特，不要浪費魔力在非核心上面，交給我來。」
巴萊已經用長刀的刀尖在地上畫出了魔法陣。
雖然畫上術式，用來瞬發魔法的紙張已經消耗殆盡，但還是可以用最初始的方法——繪製。
拉開距離短暫的時間，巴萊已經完成了詠唱。
火焰的屏障敞開來。
橘紅熾熱的大火纏上了泥人，整個沼澤再度發出人類臨死前的慘叫。
比起之前的聲音，現在的氣勢顯得氣若游絲。
橘紅染上一縷妖艷的翠綠，大火將第一隻泥人焚盡。
接續而來的兩隻泥人靠了過來。
我和盧西安趕緊往後退拉開了距離。
巴萊正在詠唱第二道火牆。
我接過盧西安背著的弓箭，拉滿弓弦，快速消耗著僅剩不多的箭矢。
箭矢沒入泥人，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雖然不能牽制住它的行動，但是也勉強讓它把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
泥人這種魔物生成的擬態物只會被下簡單的指令。
通常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頂多在加上幾個限制。
像是動作失敗後就取消攻擊。
或是被發動攻擊時，根據距離轉移目標。
我站在遠處射箭，泥人就會花上幾秒的時間判斷是否要轉移過來攻擊我。
並不會了解真正有威脅性的是在詠唱魔法的巴萊。
泥人延遲了數秒之後，再度朝著巴萊攻擊過去。
火焰像是魚群一樣從空氣中凝聚出來，悠游纏繞道了巴萊手上的長刀刀尖上。
巨大的火球霎時凝聚放出。
「打到了！」我大喊道。
火球往兩個泥人擊去。正當泥人即將被擊中的瞬間，泥人原地潰解，化做泥濘崩落地面。
接著泥水淹起，接續著過來的泥波浪直接往四周湧去。
其餘三隻泥人也在下一刻化成泥濘。
「泥人在撤退？」
盧西安大喊道：「巴萊朝你那邊去了！」
泥人從巴萊的身後數米處無聲無息地竄起，巴萊舉起長刀立刻回身格擋。
兩側又凝聚出泥人，直接把巴萊給包圍起來。
「混帳！」巴萊一啐怒道。
「巴萊蹲下！」我吼道，全身符文像是脫韁野馬迅速奔流在每一寸肌膚。
水波從四周竄出化做水刃朝巴萊的方向射去。
巴萊趕緊蹲下！
亂刀彷彿秋風捲起落葉之勢，衝擊到半程又加強了力道，狂風暴雨般的水刀斬入泥人的胸腔。
泥人硬聲炸裂，泥花四濺滯空。
魔力瞬間被抽走一大半，巴萊趕緊揮刀斬開背後還剩半身的泥人。
將刀斜持，疾跑拉開了距離。
這時，白霧從遠處地平線那端奔來。
崩解的泥人化做泥沼，開始淹過了地面。
原本腳踩的乾涸的泥地，此時泥水已經淹到了腳踝。
盧西安吃驚一道：「魔物慌了！」
「有一隻泥人還保留原形！」金的喊聲讓我的視線轉移到遠處。
一隻泥人站在沼澤的中央慢慢潛下。
因為符文纏繞在全身的關係，我也能夠輕易感知，整隻魔物最核心的魔力來源都來自那隻泥人的腳下。
周圍出現大量的泥柱。
「金！」
我喊道。
金已經快步踩踏在泥水上跑了過來。
她並不是要跑向我的方向，我看見她的視線凝聚在我與泥人的一直線上。
她的目標——是魔物核心。
遠處白霧匍匐在地，就像掃帚般拂過沼澤。
白霧掠過的沼澤地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草原——難道！
難道魔物想要把我們吐出去？
「麥特！這裡整個空間都是水蒸氣！」
「妳要幹嘛！」
「如果讓這隻魔物逃走，不知道又會不會追上我們，我會把它釘著，請你趁機把它燒了。」
巴萊想在泥地上畫出術式，但是一筆下去，下一刻泥濘又再度淹沒。
他猛然抬起頭來對著金吼道：「混帳，妳會死的。」
金跑到了我旁邊，對著我說道：「我身上有符文，只有我能做這件事。」
「巴萊說的對，妳不能這樣衝過去！」我拉著她的手。
她卻發力將我甩開。
「我想拜託你，好好替我體會吧。」
「體會什麼？」
金朝著魔物奔去，背部的符文再度暴走，持劍的雙手染上一層鵝黃色的光芒。
「只有真正面對死亡，才能體會活著的意義，所以，替我好好體會吧。」
金朝著泥人奔去，所踩之處濺起一灘一灘的泥水。
剛恢復的魔力再度從金的身上散發開來，變成純粹的能量襲向泥人。
整個沼澤空間包含空氣彷彿就像麻花捲一樣被扭了起來。
恐怖的悲歎轟然爆發。
「殺死那個魔物——」「怪物啊——」「救我拜託你救我——」「我不想死——」「怪物啊——」「救命啊——」「到底在哪裡——」「我還有孩子——」「救命啊——」「怪物啊——」「神啊——」「救命啊——」「不要讓它殺我——」
金的腳步踉蹌，在泥濘上跌倒之後又立刻起身奔去。
泥濘中伸出無數雙泥巴手，試圖將金給跩下去。
雖然腳步紊亂，她仍然巧妙地避開了偷襲。
踏過一片泥濘，揮刀斬開阻擋的手掌。
越來越接近泥人的核心，魔物模仿人類的慘叫就越發悽厲。
金接近到了魔物核心約兩米的位置，她高高跳起。
眼見這一幕，我又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金的模樣。
當時她還是一名高大的男性，手持巨劍與成年體長尾蜥廝殺時處變不驚地做出各種華麗的劍技，一步一步將魔物給消磨死亡。
如今，她的身姿與優雅的劍術別無二致，她高高落下，長劍斬落一只泥人的左臂。
她低聲咆哮著：「呀——」
金斬落的手臂在空中突出一支樹枝劃過金的手臂，鮮血濺了開來。
黃光籠罩在金的身上，傷口迅速地恢復。
幾經交手之後，發現金的動作越來越緩吃力。
「麥特。」
盧西安提醒我。
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我驅動著符文。
『這裡整個空間都是水蒸氣！』金是這麼說的。
白霧已經竄到了金的周圍，眼看就將要把我們推出魔物的身軀。
「不要猶豫了！」金一邊吼道，一邊將長劍斬入泥人的臂膀。
雙手用力一拍，接著向左右展開。
我回想起來了，當時在杜拉爾領地，透過符文之靈施展的技巧。
屬於我的那份力量。
正擾動著周遭所有的水蒸氣。
這次我真切的感覺到，符文之靈站在我的身邊。
不對，符文臣服於我之下。
我正在使役著符文，就像操控我的身體一樣自然。
『分解。』我的雙手緊緊握拳。
白霧與泥濘失去了色彩，扭曲的空間又綁得更緊一些。
連空氣都被壓縮成塊。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是我的感知無限的放大，能夠清晰的『看』到周遭的一切動靜。
巴萊抱起葉蕾妮亞，和盧西安一起站到我的正後方。
我推開了擰著的空間，放緩了呼吸。
時間在這一時刻變得緩慢，四周都變得沈重。
身旁的光線都被扭曲，彷彿是想逃開符文的吞噬。
泥人狠咬著金的長劍，四周的手掌將她擁起，整個人已經幾乎被吞沒。
她轉頭看向我。
我的眼神堅定，我深信金不會有事。
所以。
『燒毀吧。』
火花打響了時間的齒輪上的枷鎖，光線迅速逃竄開來，綻放出一會橘紅瞬時又轉成幽藍的烈燄整個沼澤霎時陷入一片火海，僅有盧西安、巴萊、葉蕾妮亞的身旁繞起一個水簾鑄成的屏障。
『燒毀吧。』
彈指，火球放出。
『水波，分解。』
雙手交叉，製造出從天而降的水柱，尚未落地又分解成氣體。
『燒毀吧。』
火球點燃，火焰炸裂。
『燒毀吧。』
彈指。
『燒毀吧。』
我加高了溫度，魔物發出了悽厲的慘叫。
火焰纏上了包裹著金的泥人，整個空間的能量瀕臨臨界點，放出了強烈刺眼的光芒剝奪了我所有的感知。
一道衝擊隨之衝擊而來，我的身體脫力，摩擦力與重力也無法將我留在地面，毫無保留地將我狠狠吹飛。
耳際過了幾秒，傳來轟然巨響。
視線漆黑的剎那，我彷彿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朝著泥人飛去。
一片黑暗。
整個扭曲的空間第二次爆了開來，我再度被吹飛。
撞上了一個堅硬的物體才停了下來。
我張的嘴，發出了無聲的哀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