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pyright © 芽豆靈 All rights reserved.
這是第二版的故事。 《純白的阿貝爾》基本上做為公開練習作品,所以接下來還會有第三版更動,如果你不喜歡斷尾或改版........ 也許可以等有生之年的最終版看看? 順帶一提,目前最新版是3.5,你正待在我的資源回收桶中。 相關連結: |
早春的強風,吹散凜冬。
塔尖、旗幟、白漆。
曉徽十字。
高聳的屋脊上壓著還沒開始融的春雪,覆蓋在沒有人看得見的天空中,河水已經開始流動,屋簷下的冰錐被敲得一乾二淨,今日有些暖和。
雪天、雲絲、針葉。
紅綠藍黃。
北地房屋有很高的三角形斜屋頂,通常是磚色、原木色、白色,搭配鮮豔的單色牆面,平均五個街區就有一座教堂,它們在城市中豎滿各種曉徽十字,堅決地指向天空。
「看起來有點像一堆墓碑。」躺在屋脊雪上的男人說。
他的雙手交疊放在腹上,併腿躺得筆直,彷彿在演習入殮的姿勢。
說到墓碑,剛才那句話沒有任何貶意,只是我最近一直在擔心相關的問題而已,近期還用不上那玩意兒,不過它仍然在我的選擇清單中。
「墓碑。」我重複道。
關於墓碑,我作過很多想像,但所有款式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
它大約會是十字架、馬頭、文字碑、劍柄、或骨灰罐,而且由於我職業的關係,可能會被做成紀念款,也許還會有肖像畫之類的,真希望不要寫生平,工作生涯倒是可以,我的職稱好聽,墓誌銘就算了,我自己看了多尷尬。
「阿貝爾.薩普特 長眠於此」。
不要用花體字。
「天蠍座965年——射手座1年」……或「2年」?
一個寫了姓名還有職稱,貼了一小張肖像畫的紀念墓碑,佇立在墓園一角,或是被擺到公共場所供人瞻仰……我尷尬得抖了一下。
撇開變成某種歷史文物或觀光景點,「我的墓碑」實在是個非常違和的東西,或許只有墓碑看穿了我的真面目,知道我們根本不適合配對?
說到底,問題其實無關選墓碑,我連要不要有個葬禮都還沒有決定好,更正確地來說:我還沒考慮好是不是要先死掉。對啊,死掉。
我「現在的年紀」要壽終正寢太勉強,目前不是戰爭年代,我這職業很難殉職,選擇偽裝傷病離世的破綻太大,因為曉光城有一地的人會把我拖去……更正,是因為曉光城有一地的醫療人員。
「掉下懸崖吧。」
有夠老套。
而且我找什麼理由去靠近一座難以搜救的偏僻懸崖,然後掉下去?我連曉光城外也沒什麼機會去,每天還有一堆工作跟名聲要維持……
被罷免是個方法,但是太恥辱了。
我的任期還有兩年,我卻在思考我要用什麼姿勢退休,對一般人來說這或許有點早,對我來說卻是個延宕許久的巨大問題。
最難的「開始」還有「過程」都撐過來了,卻被「如何結束」給難倒了。
任期結束後大多人會選擇轉行,神職人員算是終生職業,工作換來換去都離不開這一塊,可以的話我也想要轉職去神學院教書或蹲個小教堂,可是……
屋頂外傳來腳步聲還有喊聲,一遍又一遍地喊著「聖長」、「聖長」,護衛們還在找我,而且越來越敏銳了,全是我逼的,他們已經在附近繞了很久,認定我就在這一帶。
一開始我只是徒步開溜,在護衛數量直線上升以後,我開始用各種藉口或者會面將護衛支開,結果護衛們進化成全天制,而且內外兼顧,如果不是我的移動方式天生作弊,他們大概會是全曉光城最盡職的護衛。
在發現自己的工作成績滿目瘡痍後,護衛隊從以前的默不作聲,到翻箱倒櫃,再來變本加厲,聯合其他神職人員堵我、製造路障、學偵查、學追蹤、學擒拿、長程衝刺……不擇手段到把「護衛」的定義變得面目全非。
「聖長,您已經被包圍了,請自己出來吧!」帕諾隊長大聲喊著。
帕諾,你知道你最近說話都像刑騎士嗎?
「根據路線還有路程方圓推測,您有高機率就在這裡!而且無路可走。」
你想多了,我現在開溜走的都不是路。
「報告隊長,雷擊公式架設好了!」
「聖長您聽見了,在您自己出來之前,只有法師能出入這裡了!」
……哪個法師這麼浪費才能。
我知道我今天很過分,可是需要做得這麼過頭嗎?我只是想找個地方安靜地煩惱退休問題啊,誰叫你們整天黏在我身後。
「也許聖長不在這裡?」
「菜鳥,你要學的還多著。」
你們慢慢找,反正你們也不會找到屋頂上來。
最近的天氣都很好,在溼答答髒兮兮的融雪時節開始前,我想多享受一陣子這樣的氣候,有雪有陽光,還有人們擺脫深冬的喜悅。
繼續今天的議題。
「假裝被暗殺?」
太扯了。
沒有宗教戰爭的年代殺我有什麼用?雖然這個退場很完美,但曉徽教廷的搜查風格完全是神經病,跑一個小偷都能派兵去追,更何況(不存在的)暗殺者。
「對了,情殺。」
不、不行!
我的相關名聲已經很糟了,如果我把半個曉光城的女人都變成嫌疑犯,人們的想法就會從嚴肅的「薩普特聖長英年早逝」變成「薩普特聖長不出所料變成風流鬼」,導致我從此在歷史課本裡定型。
死得其所真難。
「如果是外出傳教呢?」
好像不錯。
任期結束之後,打著旅行還有傳教的名義,順便說我要回南方探親,接著一路順風一去不回一勞永逸……怎麼可能。
當初沒料到要怎麼「結束人生」,所以我對成為聖騎士後的「終生侍奉神」沒有任何疑慮地就接受了,反正那也是我的本意……但這樣就代表:沒有任務我就不能隨便離開曉徽教廷。
我必須終身待在神職位上,除非教廷指派我徒步傳教,否則外出消失的方法就不能用,而遠行傳教基本上是年輕人的歷練之一,我就算被外派,也會被指定去管理某駐點,而不是隨意亂跑。
屋頂對面的教堂鐘樓發出可怕的吱嗄聲。
護衛隊的菜鳥貝里.艾林終於推開那扇年久失修的透氣窗,半個身體都跌在窗子外,他嚇得往後一跳摔回鐘樓裡,戰戰兢兢地再度攀上窗沿。
對面的樓房屋頂就在他眼前,上頭積著厚雪,沒有腳印或是被壓過的痕跡,嶄新得就像初降,他想探頭往其他屋頂觀望,鐘樓屋簷上的積雪終於裂開,直接砸在他頭上,把貝里冷得嚇了一跳。
「這些雪再不清,它們就要壓垮屋頂了。」他抱怨著,一手拼命地想把滑進衣領裡的雪清掉,樓下街道傳來護衛隊長喊他的聲音。
「艾林!收隊了。」
街道上多了一位黑髮男人,身穿著彷彿軍裝的神職常服,身上的綬帶和飾帶閃著細碎的晶光,背著手,白手套與袖扣邊有飾紋刺繡,腳穿配套的馬靴。
正是剛現身的阿貝爾。
風靡曉光城的帥哥之一,來自南方的異鄉人,名聲兩極,擔任曉徽教廷第七騎士團的團長,傳說被曉徽神賦予過加護,擁有就算混進學生中也不突兀的年輕容貌……順帶一提,聽說他快四十歲了。
貝里每次面對自己的新長官時都覺得彆扭。
因為活像在看自己同期的同學。
阿貝爾朝貝里回頭,好像剛剛才發現他在那裡。
「你在屋頂上找什麼?」黑眸男人訝異地問。
「艾林認為我們還沒搜過屋頂,所以他決定去看看。」阿貝爾身邊的帕諾隊長回答道,同時生無可戀地盯著阿貝爾,彷彿也很懷疑這位聖騎士長躲到屋頂上去了……儘管阿貝爾剛剛才從某個他們搜過無數次的巷子走出來。
「我怎麼可能會在屋頂呢?而且就算上得去,我也下不來呀。」阿貝爾好笑地嘆氣,他的笑容跟冬日的陽光一樣晃眼。
阿貝爾明亮的笑容照不亮帕諾的表情,這位護衛隊長面如死水,眼周壟罩著陰影,一邊等收隊,一邊無奈地說道:「就算我問您到底躲在哪裡,想必您也不會告訴我吧。」
「當然,那是我珍貴的秘密。」阿貝爾跟往常一樣含笑。
誰也不知道到他背後有無數隱形的冷汗。
嚇得我都要有心跳了。他心裡只有這句話。
還好剛才的屋頂有個煙囪,而煙囪的陰影離我不遠,貝里的直覺很好,如果他不做聖騎士,鎮邪手應該會很適合他。
遠處走來穿著某個公會制服的法師,他向帕諾隊長打了個招呼。
「嘿!帕諾,你找到他了,我可以走了嗎?」
「謝謝,第七騎團會計官會給你支票。」
等等,什麼支票?我的會計官竟然撥款給這種事?
你用我騎團的預算外包了一個法師?
我盡量不讓笑容垮掉,用柔和的語氣說道:「帕諾,你其實可以跟其他開支一起上報……」護衛隊由教皇殿指派,我其實不用負責他們的開銷。
「以前是那樣沒錯,但侍從官認為我們的執勤效率太差……我以為您看過公文了?來自中央行政的指令,護衛隊所有的額外開支將由第七騎團獨自支付,強制執行。」帕諾用嘆息般的眼神看著我。
我看過那份公文,但我以為所謂的額外開支是叫外賣之類的……
所以,要是我一直開溜,護衛隊就會盡一切努力不擇手段把我找出來,而且用的全是我騎士團的預算?等到預算超支以後,就會有一堆相關單位來找我麻煩?
陰險的教皇殿!
「六點鐘方向!」帕諾隊長忽然大吼。
剛集合好的護衛們像被閃電劈到,用各種神速的詭異動作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菜鳥貝里沒剎好腳步,踉蹌兩步趕緊跳回隊伍),整齊劃一地從貼著大腿收納的腰帶棍鞘中抽出武器,四根長杖在護衛們手中架開來,形成一道防線。
同一時間,一群穿著某學校制服長裙的女孩子們撞在防線上。
我快步往反方向走,一面看著左腕上不存在的手錶,開始想像我有一個緊急加開的重要會議需要出席,在路過神職人員的掩護下離開。
後方傳來呼喊聲。
「小姐們請後退!請回到參觀路線上,曉徽內城禁止外人閒逛!」
「你知道我等了這個校外教學多久嗎?」
「讓我看他一眼就好,只要一下子!」
「拜託,我們等了這一天好久……」
「薩普特聖長,我畢業後會來侍奉神的,等我!」
「後退!我再說一次,請後退!」
「等等,不要扯……隊長,救命啊!」
「艾林,我說過好多次了,別穿有鈕扣的襯衫!」
帕諾隊長的大嗓門又破音了,回頭叫會計官在護衛隊預算裡加個喉糖好了,最近動機不純的孩子真多,「我的年紀」都可以當她們的父親了,看臉的社會真罪惡,幸好我不用負責教育輔導事務。
路邊幾個老態龍鍾、正在觀賞雕像的老神父們朝騷亂回頭,視線接著落到我身上,注視得我心慌……我明明什麼也沒做,他們看起來卻想把我抓去懺悔。
我加緊腳步離開。
今天的喧鬧跟往常差不多,但最近關於我的流言越來越多了,好的或不好的,我心裡有數,如果我退休後還繼續待在這裡,也許有些人想把我抓去的就不是懺悔室了。
我來這裡過人生,一點也不想用糟糕的一筆畫下句點。
不過事情會變得有點難收拾也是我的錯。
我帶著悲憤的心情跳上坐騎雷克斯,策鹿奔向今天行程的會面地點。
我太留戀這裡,錯過了最好的退場時機,而且可以推卸責任的話,我很想怪罪害我被推選為第七騎團長的罪魁禍首……但可惜我直到今天還是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被推選上這個職位。
我要是個普通聖騎士的話!
一堆花式死法排隊選啊!
我剛從這坑內爬出來,結果又跳回去了(メ゚Д゚)メ
我不管啦(メ゚Д゚)メ
我不聽啦(メ゚Д゚)メ
……好啦,你們說(°ཀ°)